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快穿男神第七法则》白凉书 文案: 本文又名:《神之法则》精修完会改封面,就是这四个字。 【正经文案】 有时候觉得,人的一生倒是迟早会遇见那么一个人 他温柔、雅致、知性、矜贵、合乎礼法却又游离世界之外 他的人生脱离轨道、精彩纷呈懂的东西浪漫而诗意 知道什么花适合在什么时节送出 知道红酒该配怎样的牛排 知道怎样的天气适合咖啡和啤酒 知道如何诱惑东海岸保守的姑娘 就像那句话说的 他抗拒了任何诱惑,直到俗世被他所诱惑。 ——最后一句话改自木心老先生 【扫雷文案】 1。无cp主攻。 2。主角又名苏炸天。 3。受们在遇见攻之前都是攻。主角属性渣,慎点慎入。 【对话文案】 “我喜欢你,真的,我喜欢你。” “我也是真的,谢谢你的喜欢。” 我给大家的话:或许文里有些点不对大家的胃口,踩了大家的雷,可以说出来这样也让心情舒服一些,但请用词理性QAQ祝大家长长久久开开心心。 内容标签: 无限流 系统 快穿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长风 ┃ 配角:系统 ┃ 其它:无cp,虐受,攻苏 第1章 楔子   那人站在冰树下,雪为枝,冰为干。   雪景中浮现那个人如秋冬寒水的眼。   泠泠的,仿佛葬送了漫漫长生天千年的执念,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望虚无,仿佛时光流转千年,谁也不会来,谁也不会走。   他的身形隐在一片雾气之中,恍然看到那人如山间寒松般的身姿,挺拔,修长,冷漠。   如诗画,晕开一场无望的希望。   仿佛与雪景融为一体的青年轻轻动了动,飘扬的雪花落在他如漆如墨的黑发上,鸦羽似的黑色长睫微微垂下,投下一层孤寂的阴影。   那种孤寂,像山,像水,像云,像风。   山峦巍峨百年高山仰止,流水绵绵不绝亘古不变,指间流云如岁月无情而过,有的人像风,永远都在停留,永远都不会停留。   孤寂是隔开世界的通道,所以才能冷漠如初。   冬雪铸就他的眼,玉为骨,寒水为魂,结冰为身。   他遥遥看过来,冰霜般的视线就像九天之上的一滴雪落在心尖上,隔了一会儿,又像是隔了一个缓慢悲哀的世纪,那人弧度优美的薄唇轻轻动了一下。   “……谁?”   空间微微晃荡,雪花飘飘,冰树上的树挂带了点模模糊糊,片片段段的红色雾气。   视线中显出红色的影子,那是一个极致诱惑极致妖孽的……男人。   那种美,模糊性别,天地失色。   谁也不知道——   谁也不知道,清冽的嗓音惊起一场关于时光的美梦。   作者有话要说:   【食用指南】   1。楔子与后文毫无任何关系,只是主角经历过的一个世界。   2。喜欢暖的直接跳星光卷,喜欢甜的直接跳网配卷。   3。文笔有要求可看民国卷和宫廷卷。   4。如果收藏了就不要再取消收藏好吗?每次看到收藏涨了开心的不得了然后又掉了,那个时候简直泪目TAT   5。蠢作者爱修文,因为我很强迫症,不是伪更。   6。希望大家能留评,并不期待大家章章补分,只要偶尔留个评就好了。   7。基友叫我签约入V,这样看的人会多些,然而我想想还是算了,毕竟我写文只是我的乐趣,能在茫茫书海中看到这文的人都是有缘之人。[眨眼]   8。谢谢你们耐心地看完了我的碎碎念(*/ω\*)   他来了一下子,你误了一辈子 第2章 青春卷   ——当我被钉死在永恒上时,我便出现在了这个世界。   塑胶篮球操场上,随着少年一个完美的三分球,是篮球进筐声和女孩们一声连一声此起彼伏的疯狂尖叫。   球场中央奔跑的少年笑着脱了制服外套,手一扬就甩给一边站着的少年,动作潇洒又不羁,一抬手转身勾唇间,皆透着坏小子的痞样儿,邪逼极了。   他里面穿了件白色的校服衬衫,汗水滑下深刻醒目的侧脸,顺着脖颈滑进领口,若隐若现的美感,少年食指和中指暧昧着轻碰下唇,来了个帅气的飞吻。   呦呵,无人可否认的一点,他是此刻无冕之王。   “亲爱的宿主,他就是这个世界的命运儿,上帝眷顾者,帝斯卡的校园偶像,戚留白。”   云长风站在天台上,风吹起他的制服衣角和黑色发丝,携眷起灵魂里散出的气息——倒像是长白山空茫茫的积雪似的。   他的目光不带丝毫侵略感,仿佛是隔了两个世界的距离注视着人群喧嚣纸醉金迷。   “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儿。”   “对,宿主这次扮演的是帝斯卡的校草,高三,原身记忆十秒后接受。”   云长风抿唇,神色很平静,静得都有点玄乎。   他死的时候,被这个系统绑定,所谓系统,就是发布各式各样的任务,而这个世界的任务,就是得到每个世界超过十人以上的真爱,以及得到所有认识的人的高度赞美和评价。   获得所有人的高度赞美,乍一听就是变向地讨好世界。   讨好世界,谈何容易?   看着篮球场中神采飞扬的少年,云长风眼神似乎有些恍惚着问:“系统,直接攻略命运儿会如何?”   “如果得到命运儿的真爱,则直接撤出得到十人以上的真爱的任务,不过系统要提醒宿主,如果攻略命运乞儿,任务难度或许会……更难。”   或许?云长风挑眉,把玩着手腕上的砗磲佛珠,心思却是百转千回,没有说话,心中思量着这个字。   男男爱,搬弯直男倒没什么,关键是得到所有人高度赞美那一点就会遭到影响啊。   云长风眯眼,嘴角微弯,纯粹的清冷掩至眉间,混合着木香的温柔。   篮球比赛结束后,大多数女孩已经散去回到课堂,叶筱坐在场地上,戚留白的制服外套被他随意地扔在一边。   戚留白接过叶筱扔给他的矿泉水,嘴角带着不羁张扬的痞气,撑着下巴装模作样地叹道:“小筱筱,我已经很努力地收起我的魅力了,现在看来,我彻底失败了。”   叶筱接住矿泉水,听到称呼,咬牙切齿地开口:“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叫我小筱筱!”   戚留白看着叶筱,犹疑着咬了咬自己的手指,然后边伸出右手做了个发誓的样子边说道: “……让我想想,好吧,叶小筱同学,我下次再也不叫你小筱筱了。”   你换个称呼也没好到哪里去,叶筱翻了个不优雅的白眼,问道:“昨晚你又去那儿浪去了?我应付叔叔阿姨说你在我家留宿的。”   戚留白和叶筱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父母也是商业上的合作伙伴,两人穿一条裤子还嫌肥,叶筱自然知道,戚留白现在到处夜夜笙歌在外寻欢作乐。   那里都少不了他的影子,和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在一起——要不是他瞒着,估计戚留白这小子早就被戚父戚母扔到太平洋去了。   戚留白在叶筱身边坐下,拿起制服外套搭在手臂上,神色略显古怪的反驳道:“哥可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是浪?倒是筱筱你,到现在不会……还是处吧?”   “三秒内,给我滚。”叶筱猛灌一口矿泉水,捏紧瓶子,恶狠狠地看着戚留白。   “……”   “一、二……”   戚留白目光一转,心思百转千回,考虑到以后做各种出格的事情还要叶筱在老妈面前帮自己兜着,权衡利弊,然后摆出嬉皮笑脸的无赖样儿来。   “……好好,我滚我滚。”   别说,这滚起还挺舒服的,因着阳光正暖,天气也不燥得慌,确实不难受。   戚留白美滋滋地想。   叶筱看着戚留白滚动的姿势,一阵无语。   “呵……”   轻笑声。   戚留白滚动的姿势立马暂停式静止,然后迅速起立,靠,刚才不是看了没有人嘛,啊啊啊啊啊,小爷的一世英名啊!   戚留白眼神锐利地射向声源处,像又薄又轻的锋利刀片,瞬间鲜血尽致。   因着是上课时间,操场人不多,就零零散散得几个。   戚留白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大树下微笑的来人,关键是这人太TM显眼了。   身形欣长,俏皮嘻哈黑色外套搭白色衬衫,扣子也被他一颗颗系到了最上面。   不同人穿校服自是不同的感受,主要看脸,再看身材,三看的就是气质。   这人长的挺好看,眉眼有几分画出来的美感,尤其是笑起来显出几分温柔疏离,像是个贵族模特。   这人长相气质勉强能同小爷比比,这是戚留白对云长风的第一印象。   不过,戚留白危险地眯了眯眼,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云长风看着戚留白,察觉了点什么,目光中含着恰到好处的淡淡歉意,唇角礼貌地弯出一个标准的笑容,看得戚留白嘴角一抽,直想拿量角器量量看是不是标准度数。   云长风看着戚留白,温柔诚挚道歉:“我感到很抱歉,希望没打扰到二位。”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戚留白撇撇嘴,没接这茬。   云长风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便干净利落地转身提步离开。   “等等,你站住!”   戚留白看着他毫不犹豫的背影,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自己已经叫住了对方,不由眉心微皱,眼前这个人给他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却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云长风顿住脚步,礼貌地回身:“这位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许是云长风的语气太过自然,戚留白下意识地接了一句:“没事就不能喊人了吗!”   说完后戚留白才意思到自己说了什么,操了,他说了什么鬼话!   云长风看着戚留白用着问句当陈述句用,但还是将这话归到问句一类,回应似的点点头表示可以,不过离开的时候神色就颇有些古怪。   叶筱看着一直定在原地的戚留白,贴心地开口:“那个留白,你没事吧?”   戚留白回神,想起云长风离开时隐晦的古怪目光,那暗示你有病就吃药的眼神让他内心无比操蛋,低声爆了句:“shit。”   然后过了一会,戚留白默默地抬眼,神采飞扬的眼睛真诚地看着叶筱说道:“筱筱,你说我是不是真该去医院瞧瞧?”   “……你终于知道你有病了,谢天谢地。”   帝斯卡是一所私立贵族高校,来这所学校读书的人多半都间接或直接的认识,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沾亲带故。   而它所教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更以社团、制度、其自由式管理而出名。   说白了,这就是一所为培养各大世家优秀继承人所建立的实体化社交圈罢了,不过制度也有尽量平民化,会不时地免学费招收优秀学子。   令人例外的地方很多,却也并不在云长风的关心范围之内。   一只脚踏入教室门口的时候,本就安静的教室更安静了。   云长风撩去眼皮懒懒地扫了一眼黑板,优美的五线谱宛如诗行铺展开来——教的是音乐,看起来课程似乎进行了一半。   讲台上是个穿着白衬衫休闲牛仔裤的年轻男老师,五官生得倒不算惊艳,但很耐看,不会让人生厌的柔和五官,长相和职业倒是极为相衬。   两人视线一下子就撞在一起,莫名的火.药味自他们眼神交汇的空气里晕绕开来。   云长风漫不经心地在心里过了一遍原身记忆,才知道这老师是这个班新来的音乐老师,在学校挺有人气,年轻温润,有才华也有钱,挺吃香的一款。   不过看起来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这位同学居然错过了我的第一堂课,是对我有些不满吗?”温印微微皱起眉宇,眼里充斥着温和与难过混合的淡淡忧郁。   他就定定地看着云长风,云长风也回看着他。   本就安静的教室连呼吸声都变得轻了些许。 第3章 青春卷   ——渴望燃烧,就是渴望化为灰烬。   云长风弯着腰缓缓行了个挑.逗般的绅士礼,朝温印乖巧地歪头眨了眨眼:“当然不是了,可敬而可爱的老师,请不要为此感到一丝丝的难过,因为这并不是个好情绪。”   他的动作充满了优雅的魅力与诱惑,看得直让人心脏加速。   温印眯起眼睛顿了小会,温和地笑了笑:“那就不要再浪费宝贵的时间了,这位同学,可以知道我,你的名字吗?”   “我的荣幸,老师,我的名字,云长风,我相信你知道是那三个字。”   云长风低哑的声音仿佛是回荡在耳际的情人低语。   温印暗自撇撇嘴,眼前所谓的帝斯卡校草,一个完美的礼仪教科书,而且,很会撩人,刚才如果没错的话,他的心跳估计是漏跳了一拍。   温印继续说道:“少年宋悫曾有大志,他叔父问起他志向时,他答‘原乘长风破万里浪’,诗仙李白也因此作诗‘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倒不失为一个好名字。”   云长风莞尔,见形势差不多了,又以打扰同学学习的理由给同学们道了个歉,同学们也都表示没关系。   云长风不在意地道了声谢就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温印看着云长风脚步流畅地接近自己靠窗的位置,坐外坐的同学马上红着脸为他让坐。   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温印才开始继续刚才的音乐课程。   同座是个很学生气的清秀女孩,剪着短发,学校制服包裹着她并不丰.满的身材,她的眼睛很倔强,而且灵性,不过少了点,怎么说呢,应该是,味道。   唔,少了点韵味。   那可是最吸引人的东西。   如果这是一部言情系小说,这女孩应该就是不畏强权,坚韧不拔的平民女主角了。   云长风扫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   转眼一天就过去了,高中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不过对于这些二代来说,朝歌夜弦,美好的一天也许才刚刚苏醒。   云长风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冷风吹动他黑色的发丝,贴着耳朵有些痒意。   其实他是一个很矛盾的人,这种矛盾来着于他本身的气质,有些玄乎,又冷漠又温柔的。   似乎察觉到什么,云长风轻皱眉头朝着前方加快步伐而去。   十米外转角处,喜剧上演中。   戚留白觉着自己今天出门应该看看黄历的,倒霉的一天。   先不说第一次在一个陌生人面前出丑。   他现在居然被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混堵在巷里!   “艹!”   其实这十几个人对于从小学习各种格斗技巧的戚留白来说,就是饭后甜点,不过他也难免挂彩,回家后不被母上大人实行家暴那就怪了!   戚留白反手制住一人握有铁棍的右臂,身体一错一转,他就将最致命的攻击躲去,抬起脚狠狠踢向因惯性尚未停住步伐前冲的这人的后腰,看着他和另一人撞了个满怀。   “敢打上我主意,小爷迟早要把你们套麻袋给沉湖了!”   戚留白虽是嬉皮笑脸,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   他早就意思到了有人是真想把他弄残,不过是谁他就不知道了,看他不爽的人多了去了。   真是……TMD大意了。   走神的空档有人以手为刀砍向戚留白的头顶,戚留白迅速反应过来堪堪用小臂挡住,而后他手腕一转,向那人小腹打去,一击命中,又倒一个。   戚留白轻轻一跃,跳到一人的身后,稳稳落地,手从后勾住那人脖子往后一仰,就有人冲这个时机一拳向戚留白的背部打去。   “艹!”戚留白没躲过,背火辣辣地痛!   他这下是真怒了。   手中的人被他制服后戚留白便迅速转身,以手为刀向攻击他的男人脖颈砍去。   不过一会儿,周围的人都倒地上了,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戚留白身上挂了彩,但即使如此也让人感到讶异,说实话,云长风他自己都不能保证自己能够在训练有素的围攻下做到全身而退。   他不由去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   略微昏暗的灯光下,戚留白的制服上带了血迹,头发被汗打湿,一滴一滴的汗水顺着发尖落下,带褐色的眸子深处无需隐藏的桀骜不驯,一股邪乎劲儿。   确实有让女孩们为他尖叫的权利。   “啪,啪,啪。”   缓慢而节奏的鼓掌声在夜色中突兀响起,戚留白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   “噗呲,你紧张什么?”   有些熟悉的嗓音,戚留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也不敢放松警惕,翻白眼:“碰到你果然没好事。”   云长风摸摸鼻子,好像被嫌弃了。   他走过去扶住戚留白,感觉到少年身体瞬间的僵硬,估计是察觉云长风并无恶意,才慢慢放松下来。   云长风垂下眼莞尔一笑,果然还是个少年。   “我是云长风,如果我没猜错,你是戚留白对吗?”终于算是认识了。   戚留白愣了一下:“……对。”   要说帝斯卡不认识云长风和戚留白的人,确实也没几个。   云长风就是典型的别人家孩子,戚留白也常从母上大人口中听见这个名字,没想到今个还见到活人两次了。   “需要帮忙吗?”   “我以为你不会问就直接帮忙。”戚留白嘴角一抽,犹豫了一下,调侃道:“学生会会长兼校草大人,如果你不介意可以给我母亲打个电话。”   云长风拿出手机解锁,挑眉问:“然后?”   “然后你可以以各种理由告诉我妈我今天不回家了,甭管什么理由,你敢说就行。”   戚留白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他母上大人,至于为什么要云长风来说,咳,一是因为戚母是知道云长风这个家伙的,由他打电话保险。二是鉴于他的种种恶劣前科,母上大人已经从来都不相信他了。   “喂,伯母您好,我是云长风……”   通话结束,戚留白正式欠云长风一个人情。   云长风给戚留白找了就近的一个酒店住,就戚留白折腾半天,又中途换了个,换的酒店里有急救药箱,戚留白就朝云长风得意地翘起嘴角。   “先把衬衫给脱了,我给你上药。”云长风摆弄着药瓶,头也不抬地对戚留白说了句。   戚留总觉得有点奇怪,然后又觉得自己傻了,麻利地解开扣子把衬衫脱了。   戚留白脱完衣服,自恋地问了句:“小爷身材好吧?”   云长风看过去,戚留白的骨架很宽,并且均匀,比例完美,流畅的肌肉线条并不让人觉得突兀,看起来很赏心悦目,他身上有很多打架留下的伤疤,增添了一种野性的美感。   “还不错。”云长风说了一句,看着戚留白嘚瑟的样子有些无奈,便开始给他上药。   云长风拿棉球涂了一点儿药膏,递给戚留白让他自己涂脸上的伤,然后自己给他涂背部的伤,紫色的淤青晕开一大片,看起来很是惊心,云长风涂药的动作不禁细致小心起来。   轻微的疼痛感随着云长风的动作从背后传来,还有……一股酥麻感。   如同羽毛在轻扰心坎似的,有痒意——戚留白忍不住动了动。   “痛?”云长风以为他不舒服,出声询问,温热的呼吸打在肩上,拂过耳际:“马上就好了。”   上完药,戚留白和云长风双双起身,戚留白弯腰准备去拿衬衫,云长风急忙伸手制止,“刚上完药先不要穿衣服。”   本来刚站起来就有些重心不稳,而两人的动作又发生的太急,戚留白重心被打乱,一个不稳,由于位置原因,猛地就把云长风压倒在床上。   两个人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了一起。   毫无缝隙而亲密的。   云长风被他压在身下,秋冬寒水似的黑色瞳孔,眼尾却向上微微勾起,那种清冷此时糅合着一种禁欲的,引诱的气息,白色衬衫有些凌乱,但依旧不改严谨,让人想狠狠地脱掉他的衣服。   戚留白的身体先是一僵,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身体轻轻摩擦云长风的身体,有些暧昧,有些暗示,他唇向下,停在云长风的第一颗衬衫领口上,用牙齿轻轻撬开。   他现在很不舒服,果然是最近几天没有发泄的原因了。   “喂,云长风,要不要来次419?” 第4章 青春卷   ——上帝用一个世纪的时间来铸就一朵花,极致奢侈。   老管家接过云长风的制服外套,关心地问道:“少爷,今天回来这么晚?”   “嗯,同学出了点事。”云长风打了个哈欠,往楼梯走去,见老管家没离开,礼貌开口:“还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老爷和夫人去度蜜月了,大概两个月都不会回来。”   “猜到了。”云长风笑了一声,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洗完澡躺在大床上,他不由地回想起戚留白——他们当然没有做,他是要攻略戚留白,而不是奉献自己的身体。   “喂,云长风,要不要来次419?”   戚留白的声音有些哑,抬头看云长风的眼神很是危险。   云长风用手指勾起戚留白的发丝把玩,闻言笑道:“虽说我也是男女不忌的主,但我只当Top,两个1之间的性.事是不会多和谐的。”   戚留白眨眼,心思转了不知道几个弯,就意兴阑珊地起了身:“真是扫兴。”   云长风没了压力便轻松坐起,一偏头看着戚留白介乎成熟与稚嫩的少年面孔,笑的眉眼弯弯:   “原来没发现,你挺可爱的。”   戚留白闻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摸着下巴:“嗯,我也这么觉得。”   然后右手快速成拳就要打过去,态度拐了一百十个弯。   “小爷最讨厌别人说我可爱了!”   云长风眼神凌厉,敏捷的侧身,手臂伸过去,抓住戚留白的手,两人气氛瞬间一变,扭打在一起。   说是打架也不对,云长风顾着戚留白的有伤,倒是处处有所谦让,动作也有所限制,立马就引来戚留白的不满。   “你这什么态度?!”   “明面上的态度。”云长风斜了戚留白一眼:“虽然你不介意,但我可不想背起欺负老弱病残的骂名,老师说,要尊老爱幼,金庸说,要锄强扶弱。”   “……那你怎么不把自己锄了,我很乐意看到那样美好的画面。”   云长风笑:“你是在承认我比你强了?”   戚留白淡淡答:“不,我是在承认受伤的我比你弱。”   “……”   戚留白给了云长风一个杀伤力十足的眼神,透着一骨碌的邪逼劲儿。   云长风却也不说话,只是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戚留白转身把衬衫拿起准备穿上,才发现不止制服外套上沾了血迹,白色的衬衫上也晕开斑斑点点的痕迹。   不是很多,他起初也没注意到,此时看到了,眉毛就嫌恶地死死拧在一起。   “明天我给你带衣服,今晚上你应该不需要了吧。”   云长风也注意到了那些血迹,微不可差地皱了皱眉,在可以的条件下,他本人从来不穿带过血的衣服,即使洗过也不会再穿一次,自然理解戚留白的心态。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们还挺相似。   “啊,那多谢了。”戚留白也不拒绝,不过他内心却始终存了些怀疑,想了想,他还是转过身子,打量着云长风。   贵族模特。优雅而贵气。   这是他对云长风的第一印象,不过这人里里外外怎么看也不像个好人,于是勾住唇冷冷笑:“你对我有什么企图呢?”   云长风动作一滞,心忖不愧是命运儿实在敏锐,正准备开口,就被戚留白后面的话给梗住。   “……你不会是暗恋小爷我吧!”   只见戚留白摸着下巴,古怪地看着云长风,旋即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还假正经地咳了几声。   请让他收回刚才的想法。   云长风眯着眼,缓缓地靠近戚留白,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上戚留白的脸颊。   他的手指温度和本人一样,偏冷。   戚留白也看着他,云长风笑的极温和,能滴出水的那种。   就如同戚留白七岁那年,在夏夜微风里抓住的第一只萤火虫——静极、淡极、冷极。   铺天盖地的温柔瞬间狂风暴雨般毫无预兆席卷而来,一时让人猝不及防。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喜欢呐,留白,你说怎么办?”   云长风的声音很温柔,带着点诱惑人心的味道,他此刻歪着头,轻笑地注视着戚留白,还不忘眨下左眼。   “……”凉拌。   戚留白没想到的是,云长风撩人的手段高明极了——明知如此,戚留白在云长风刻意引导的气氛里,心跳都有点失控了,更别提那些小女生了。   不过,戚留白微笑,一直处于被动怎么会是他的作风呢?   他注视着云长风的眉眼,唇轻轻靠近对方的耳际,他的声音不似云长风的清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朗润,现在压低声线后,却生出男人的磁性来,暧昧而危险。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个人的气息彼此交.融在一起,宛如一人。   云长风挑眉,自己引导的气氛太暧昧也太美好,他都有点深陷其中。   “……秘密就是……恶趣味是种病,得治,还有,小爷我知道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学长你暗恋上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   “……”   “……”   “嗷嗷嗷嗷嗷,痛痛痛痛痛,云长风你下手真狠。”   云长风轻笑:“我国外有一个好友,人长得很漂亮而且性格很好,最喜欢的就是你这种味道的男孩……而且他医术很好,什么病都能治。”   “……?”   “自恋是种病,得治。而且他估计会很喜欢你,无论你喜欢那种性格他都能胜任,而且他可1可0,简直完美情人。”   “真的?莫非你要介绍给我,病人和医生的设定不要太带感!”   “他交过三任男朋友,不过他们都去了一个很美丽的地方,俗称天堂。”   “…………why?”   “我这个朋友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他有恋尸癖。”   “……我什么癖好都能接受,就一点不能,恰巧相同。”   “唔,那真是不巧。”   “不,我认为我很幸运,至少我已经把你定义在BT的范围之内了。”   “那真是不幸,但抱歉我可不是。”   “嘿嘿,我不认为一个和BT是朋友的人不是BT。”   “我也不认为一个被BT好友所救的人不是……”   “什么?BT?”   “不,是傻逼。”   “……和傻逼对话的你真是自降B格。”   “我也这么觉得。”   “……”   收回放空的思绪,云长风也大致有些明了戚留白的性格。   不羁、邪逼、自恋、而且出乎意料的聪明。   这是一个会让所有青春懵懂的少女都心动的男孩子,每一个夏夜的梦里,每一个晚秋的风里,他带来欢笑的同时也带来悲哀。   “有点麻烦啊。”低低的叹息自躺在床上的少年唇间溢出,还和着轻轻的笑意。   “宿主……戚留白他仍是少年,一个懵懂无知的年纪,所以,一步生,一步死,何来麻烦?”   “噗呲。”云长风笑了,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笑的眉眼间的清冷都尽数散去,他望着虚空,眼神却逼近凉薄和讽刺:“所以说啊,你们就只是系统而已……”   “……什么意思?”系统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呐,没什么意思。” 第5章 青春卷   ——几乎所有的痛苦都来自于我们不善于在房间里独处。   翌日,云长风让管家给戚留白送了一套休闲装过去。   至于为什么不自己去?他可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殷勤。   以后的日子轻松又有趣,偶尔云长风在学校碰上了戚留白,前者是点头温润地笑,后者是无语地翻个白眼。   其实大多数时间都在斗嘴→_→   云长风对着镜子嘴角扬起一个朝气的笑容——可别误会,他当然不是和戚留白约会,毕竟这事连谱都还没有。   他是和网友面基。   说来,原身唯一的算是爱好的爱好就是喜欢群聊。   就是一群人单纯而毫无芥蒂地、嘻嘻哈哈地聊天,聊暗恋、聊旅游、聊电影、聊歌曲。   单纯的东西总是特容易让人接受。   手机解锁,点开群消息,群里人挺多,但消息并不杂乱,大家通常都只围着一个话题聊,而且都是只有对这个话题感兴趣的人才会加入其中。   【花开花花不开:喵酱~魔都的那些孩子们觉得面基了?咳咳咳(*°ω°*)非战斗人员请撤离!!】   【奎子非因:啊啊啊啊,今天才看到面基的消息,盆友萌快告诉我地点在哪儿?时间是什么时候啊QAQ】   【怀上君:奎奎不急,么么哒,地点是xx酒店二楼,时间是一整天,不急,我现在还在休眠呐桑~】   【花开花花不开:怀上,张嘴,请吃药,奎奎快点过来,你离的算近呐,伦家好寂寞的说→_→】   【奎子非因:听你这么说……花开你不会已经到了吧】   【花开花花不开:……我在路上……不过大概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到了T^T】   【只愿梧桐:我这个提出面基提供酒店的人都没有你积极。】   【花开花花不开:梧桐你不要肿么说o(*////▽////*)q人家好羞羞的】   【怀上君:尼玛我吐了是真的!!】   【本木桑:其实……我也要到了。】   【落落也花开:↑木头难得你积极。】   【城府深:伦家也要去!!那酒店地点离我家好近的说,但我好累,不行我要再睡一会儿……】   【花开花花不开:木头,城府,你们一小时后快点来陪我TAT】   【本木桑:嗯(⊙_⊙)】   【城府深:本人已死,有事烧纸,等你们来齐了再叫我……】   【落落也花开:……】   【花开花花不开:……】   【本木桑:……】   【怀上君:……】   【奎子非因:……】   【只愿梧桐:……】   【风承源:怎么突然就冷了?】   【只愿梧桐:诶?承源也要来吗?】   【花开花花不开:( ̄ c ̄)y▂ξ 不会吧?抽根烟让爷静静!】   【怀上君:我是预言家不解释→_→城府要来了】   【城府深:男神男神看这哒~】   【落落也花开:城府你不是说你已经死了吗?】   【本木桑:额,落落,我们要清楚城府的尿性。】   【城府深:鱼唇的凡人萌啊,是男神在召唤!】   【奎子非因:啊啊啊,承源是聊了一句就走了吗?人呐?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真走了吗QAQ】   【城府深:啊啊啊啊,男神男神别走 o(╥﹏╥)o 】   【风承源:呵呵,我没走啊∩_∩】   【风承源:嗯,梧桐,我住在魔都的,有空就准备去了。】   【只愿梧桐:嗯嗯嗯O(∩_∩)O】   半小时后。   【奎子非因:……话说,城府呐?刚才还在哒?到底去哪了?】   【城府深:我已到酒店(*^﹏^*),男神我等你哦么么哒。】   【落落也花开:……重色轻友】   【花开花花不开:……重色轻友+1】   【本木桑:……重色轻友+2】   【怀上君:……重色轻友+10086】   【奎子非因:……重色轻友+身份证号码】   【只愿梧桐:……队形真整齐。】   【风承源:……呃】   阳光跃动树叶间,形成层层的光影碎片落在地下。   旁边的公交车站站牌上靠着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少年,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   云长风戴着白色耳机,蓝灰相间的短款卫衣,只带了一个耳机,另外一根耳机线沿着灰色帽子落下来,刚好落在牛仔裤口袋差不多的位置。   似乎听到了什么好听的歌,少年轻轻勾了下唇角,就有一窝春水荡漾在他的眼里。   他的那双眼睛不是漂亮的桃花眼,也不是勾人心魂的凤眸,却流畅自然宛如山水成画,烟成雅致江南。   尤其是眸色极黑,纯黑到像是极夜,他漫不经心抬头看你,都有种仿佛被他呵护一生一世的错觉。   “我靠靠靠靠靠靠靠,犯罪的眼神啊啊啊啊啊啊啊!!!”   车站另一边站着四个少女,都穿着一致的军绿色背带裙,齐至大腿,而背带裙下面居然是开叉的,能看到里面的白色长及大腿T恤衫和里面若隐若现的白色安全裤。   其中两个女生站的很紧,面色泛红,激动地讨论着。   “攻,绝对是攻!妥妥的攻气场好伐!!帅气男神攻不解释!!”   “明明是强受!谁说没有男神受的!!”   两人一言不合,就攻受问题展开了一场大讨论,另外两个少女一脸没救了的看着她们。   卧槽!旁边听到她们讨论的一个汉子震惊了,原因无他,这两女生吵架就像开辩论会似的,语言之精辟,内容之黄暴,偏偏又毫无粗话,而且引经据典,让他这个汉子都感到说的极对。   ……可是,尼玛!!为什么他这个历史系高材生都不知道曹操和周瑜还有这种关系!!   还有,为毛这些历史名人都搞基去了,而且你们说的好对我竟无言以对!   历史被你们扭曲成这样你们对得起你们的历史老师吗?不知不觉,此汉子这样想着,也就问出来了。   那正辩论的两妹子顿了一下,汉子感觉有些尴尬,正准备说一句话带过去。   就看见其中一个剪动漫里那种长碎发的女生回过头,她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弯唇笑了笑:   “呵呵,每次我做历史卷子的时候,我都有种自豪感,因为我正在改变历史。”   “……”   云长风笑了一下,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又是听到了什么好歌,他抬眼看了下这四个看起来非常要好的女生和那汉子,又恶趣味地笑了笑,不知道她们穿的是姐妹装还是情侣装?亦或亲子装?   公交车停在了路边,云长风身体往后一使力,身体借里站直便投币上了公车。   他已经转过一次车了,虽然对公交车不熟悉,但有的时候他也愿意去体验一下这种安静而舒适的日常。   由于不是高峰期的原因,公交车里只是零零散散几个人,反倒是这一站上的人有点多。   四个妹子和那个汉子也上了车,姑娘们嘻嘻哈哈,青春朝气,这个时间段车上都是些出来玩的年轻人,顿时被这上车的六个人吸引了目光。   无他,云长风俊美雅性自不用说,四个妹子长的都不错,加上打扮好看,身形匀称,为颜值加分不少,而那汉子长得属当下流行的日系美男的样子,身高至少一米八,娃娃脸,很养眼。   不然你以为刚才那漂亮妹子会接一个抠脚大叔形象的汉子的话啊?认真你就输了。   那个长碎发.漂亮女生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云长风身上。   刚好,云长风也看向她,礼貌地微笑。   “帅哥,留个家庭住址呗?”少女微微的笑,靠近云长风,长碎发很符合她的脸型,她的脸很白,笑起来左边有个好看的酒窝。   姑娘你真彪悍!不要企鹅号不要微信不要电话号码直入主题毫不拖泥带水。   咳,其实你改成419更合适,此乃一群围观者心声。   卧槽,不愧是我好姐妹,加油!我看好你哦——另外三个美少女。   “小姐,这一站下车左走三步或许你就能达成你的目标。”   “……可我不想下车怎么办呐?”   “那我们可以就在车上做一次你想要的深入交流。”   卧槽!少年你说的这么暧昧真的大丈夫?!   【怀上君:现在正在路上,卧槽!路上遇到四个穿姐妹装的美少女和一个帅到冒泡的男生(╯﹏╰)哈哈,现在这个少年正在被其中一个美少女调戏~~哎呀,反调戏了反调戏了~】   云长风余光一瞟,手指动了动,不知道该打些什么字,抬眼漫不经心地将整个公交车的人都扫了一遍,然后定格在那汉子身上,那汉子也正恰好在看手机。   ——有的时候,直觉这种东西,说好不好,说巧不巧。   【风承源:我也遇到了穿姐妹装的四个美少女,真巧,我正在被其中一个美少女调戏中,或反调戏?笑。】   【怀上君:……】   少女脸稍微红了一下,眨了眨眼,转身回去和自己的好姐妹卿卿我我了。   少女一回去,就和名为夕夕的少女挨着一起,笃定的说道:“哼,夕夕,绝对是攻。”   夕夕翻了个白眼:“阿京你醒醒吧,明明是强受,同性恋当攻和异性恋在上有什么差别?”   阿京看着她,轻笑地回了一句:“同性恋当受难道就不是m体质了嘛?”   “谁说当受就不能享受到?”   阿京看着好友的样子,突然就不想再争论这些了,毕竟又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东西,于她们又有什么意义呢?   微微失笑,她的眼底结成一片漂亮的水银。 第6章 青春卷   ——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   对于面基,云长风表示一切顺利。   不过他只待到了下午就离开了,期间城府各种纠缠各种花痴各种求包养的事就不说了。   转了下手中的手机,黑眸中似有流光划过,戚留白……约了他去看赛车。   这可不是那些积极向上的普通赛车啊,而是黑市赛车,也称地下赛车。   流程完全颠覆,混乱疯狂,就和地下拳市的内场一样,无论是看客还是选手,扭曲到让人窒息,当然,这只是针对普通人而言。   对于他们这个圈子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就同赌马一样,有资本的二代会竞相下注,赢了当赚点零用,输了也顶多失个面子。   在魔都上的人了的台面的各方势力,也会在里面插一脚,毕竟谁也不会闲钱多。   不过……云长风看了下自己的衣着,为了符合气氛,他今天穿可是非常少年气啊。   随便找了家云家旗下的服装店,换了件黑色刺绣衬衫,压进黑色修身休闲裤内,勾勒出极好的线条。   这样的穿着往往很考验一个人的身材和外貌,穿的不搭就会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但若是穿的好了,就会把一个人的优势展现地淋漓尽致,简单点说,就是会很帅——而云长风明显属于后者。   从服装店出来云长风敏感地向一个方向看去,唔,香车美人?   戚留白半倚在一辆拉风的白色跑车上,在人群中十分扎眼,带着 RayBan黑色墨镜,卡其色长风衣,有一些没一下地往上抛掷手中的车钥匙,就算普通人这个样子都会很帅,更别说长相气质万里无一的戚留白了。   戚留白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头朝他这边看过来,相视一笑。   嗯,他已经听到拍照和低声讨论的声音了。   甚至戚留白眼睛一扫,看见两个姑娘靠在一起激动地不知道在干嘛,他忍不住嘴角一抽。   没关系,反正两人都习惯了。   西方的天空上,橘红色的光芒翻滚闪耀,白昼与黑夜即将到达交替之时。   云长风的目光在车上停了一会儿,阿斯顿马丁限量版,男人没有不爱车的,这是他们的通病,甚至云长风觉得,不爱车的都不是男人。   戚留白挑唇:“怎么,要我送你辆不?”   “相比之下,我更喜欢自己买的,那样才会给我享受。”   云长风坐进副驾上双手抱胸,一点系安全带的自觉都没有。   “切。”   戚留白轻嗤了一声,突然提速,白色跑车在红灯的最后一秒划过马路,嚣张的气焰令人退避三舍。   云长风手及时撑着仪表盘稳住身形,才没有让脸和车窗玻璃来个亲密接触。   云长风没说话,这反而让戚留白觉得有点奇怪,这人什么时候转性了?   良久,还是戚留白按耐不住,分了个神去看云长风,见他垂着头,坐的那叫一个优雅自然淡定沉稳,忍不住开口问:“喂,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有,我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戚留白疑问:“什么事?”   云长风笑:“处死戚留白的一百零八种正确方式。”   “……”   天际亮色的光芒开始逐渐褪去,夜色.降临,为脚下的道路披上了一层昏暗的薄纱。   世界暗了一瞬,然后灯光骤亮,五光十色,呈现出魔都的另一种腐烂的生活。   等到了赛场,戚留白的狐朋狗友早早地就占领了为数不多的VIP包厢,位于普通看台的上方,透过特质的玻璃可以清晰直观的总览全局,而外面的人却看不清包厢里边。   推门而入,包厢内短暂地静了一瞬,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两人。   “哎呦呵,留白你还真把云校草给弄来了。”最先开口的是戚留白的竹马,叶筱眨了眨眼睛,暧昧地看着他们,得到了戚留白的一个白眼。   “现在小美人都满足不了留白了吗?都男女通吃了,不过你要玩云校草可要防着我妹妹哦,我妹妹可是把云校草奉为男神的啊。”   “云校草我要向你表白,我暗恋你好久了呐。”   一群人都是二代,毫无顾忌地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们这一群人,底下嘻嘻哈哈毫无正经,其实只是放松自己的一种手段。   毕竟家族责任太过压抑,一担子就猝不及防地压下来,就像在帝斯卡读书,违反纪律打架斗殴调戏老师上课睡觉,被那些帝斯卡的中层阶级认为不务正业,社会渣滓什么的。   其实这只是在家族的有意纵容下,青春最后的狂欢。   正因为他们知道,他们无奈,所以都带着一种把世界都玩坏的决心。   戚留白和云长风随便坐了下来,就有漂亮性感的年轻女郎给两人斟酒。   戚留白漫不经心地摇了摇酒杯中的红酒,在灯光的反射下,液体呈现出漂亮的色泽。   云长风对着刚才对他说暗恋那个少年眨了眨眼,调笑道:“嗯哼,其实我也暗恋你好久了呐。”   “哎呀,那正好,我们不如在一起算了。”   那少年长得偏向柔美,笑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那么一点媚的感觉。   戚留白自然地把手搭在云长风的肩膀上,一脸无奈地对祁奕说道:“咳咳,祁小奕,你们在一起了我怎么办?难道要我正房斗小三?”   祁奕一愣,靠在沙发上就笑了。   云长风看了眼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弯唇一笑:“呦,留白,你这是承认你是0了吗?”   被云长风那样温柔的有点醉人的眼睛看着,戚留白不可否认他愣了一下,随即也笑,一字一句拖长了语调缓缓说道:“不、可、能、亲爱的,我只做1来着。”   包厢的人都哄笑起来,一句句玩笑倒是将云长风与他们的距离拉进了不少,再加上同为家族继承人,虽然以后会成为商场上的对手,但现在至少同病相怜不是?   不一会儿这一群人就打成一片儿了。   云长风一仰头,喝下红酒,喉结上下滚动,看着下方激烈的赛场,轻轻勾起唇角,眉眼间的清冷和温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眼角上挑,含蓄着疯狂,仿佛一朵花结出了邪恶的果实。   包厢里的人都看得心一跳,回过神来皆是在心里感叹妖孽啊。   这种可温柔可清冷可邪气的极品妖孽是绝对的男性公敌,叶筱温馨提示,说不定也是女性公敌。   “戚留白,有没有兴趣来一场?”   包厢又引来一次静寂,戚留白放下红酒,笑地不羁极了:“虽说喝了点酒,但我认为应该不会影响到正常发挥吧,或者说是助力也不错?”   良久,当众人回过神来,两位主角已经离开包厢了。   剩下的人围在落地窗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讨论起来。   “哇咔,大新闻,品学兼优风评好到爆的云校草居然会玩死亡赛车!”   “哎呀呀,那你们觉得……谁会赢?”   “这不确定哦,我要下注,两边都压两百万~”   “这和不压有什么区别?”   “有啊,至少两个都照顾到不是?”   赛场上的主持人站在台上,是个性感美女,穿着火辣暴.露,她的语调夸张刺激,带动和点燃着全场气氛。   “嗷嗷嗷!!七对的9号和十二对的13号居然同时被换掉,难道这是两对各自的黑马吗?真是令人期待啊!!……哇哦!!让我们来听听观众席的声音吧,似乎都不太看好啊!”   “卧槽!两个奶娃子上去干嘛?劳资要看的是死亡赛车,不是过家家。”   “操蛋,这完全就不知道压那边好吗?!”   “奶娃子回家玩去!!”   “滚下去!滚下去!”   听到观众的愤慨怒骂,美女主持人甩了甩自己挑染成酒红色的大波浪卷,跳了几个性.感的舞步,笑着说道:“麻烦亲爱的摄影师将先将镜头对准已经换上赛车服的13号选手,哇哦,真是一个非常帅气的男孩子啊……” 第7章 青春卷   ——根本就没有黑暗,所谓的黑暗,只是看不见而已。   赛场大屏幕上出现戚留白随意的模样,他穿赛车服的样子简直帅爆了。   天生对镜头的敏锐性使他抓住了镜头的方向,他唇角噙着似有若无的讥讽的笑意,然后骨节分明的手指摆在唇前,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这简单的动作带着强大的气场,赛场仿佛是突然被按了静音键,喧嚣的人群瞬间因为他的动作安静下来。   “我压自己一亿,以及,亲爱的,我可不喜欢被人说成是孩子!”   戚留白肆意张狂的话被刻意放大响彻整个赛场,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有让人尖叫的魅力。   美女主持人愣了愣,她这是被光明正大地调戏了对吗?   有那么一种人,他们天生就是掌控人心的王者。   突然,大屏幕上换成正在系赛车服的云长风,仿佛是特写,他的一举一动都缓慢而优雅,手指修长,并且骨形优雅流畅,线条极美,一双手都是艺术品。   云长风把食指和中指轻放在唇上,和戚留白类似的动作,却完全不一样的意思。   “同样压自己的一亿,伙计们,为我尖叫吧!”   低低的笑意自唇指间溢出,云长风给了观众席一个放肆的飞吻,笑的玩味张扬,就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观众席上的呼喊声像是要冲破整个赛车场,第一次现场一开场的气氛就被吵到这样沸腾。   不仅因为两亿的天文数字,还因为戚留白,因为云长风,因为他们强大的气场,他们是绝对的掌控者,一举一动都带着经天纬地的风采。   工作人员正在为云长风做车子的检修,车里的狭窄空间容下两个人并不显得拥挤——赛前车子检修可是至关重要的一点。   如果别人做了手脚,你连申冤的地方都没处找,就一命呜呼领便当去了。   曾经云长风都是自己做车检的,不过他现在正握着方向盘找手感,那种熟悉的,久违的对赛车的癫狂因子正在一点点在云长风的体内复苏。   车检完毕,工作人员就下了车,趁这个空档,云长风抬头,透过车窗看向对面的戚留白,目光撞在一起,先是一愣,然后两人皆是一笑。   倐地,美女手臂垂下来的那一瞬间,只是刹那时间,眼前一道白光晃过,赛车像一道离了缰绳的疯马,在跑道上擦出一道风的轨迹。   F1引擎能够提供800匹的马力来带动总重600多公斤的赛车,1从0加速到时速100公里只需2.3秒,由0加速到时速200再减速到0,所需的时间也只要12秒。   大屏幕被分成了两块,一块是一号跑道的情景,另一块是三号跑道,观众除了开始和终点,中间的过程只能通过大屏幕和主持人的解说才能了解。   现在充斥在耳边的就是赛场主持人激动的声音:“我们可以看到七队的9号选手在哨声响起一霎那,就冲进了一号跑道,那瞬间的爆发力让人惊叹,十二队的13号选手是完全的同速度……”   两辆赛车分别划开两条弧线,速度简直一开始就到达了人的极限。   云长风选择的是一号跑道,戚留白选择了三号,几乎是同一时间冲进自己的跑道,绝尘而去。   “我靠,这两人玩命呐?”叶筱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赛场,因为他们这里很高,视野要比观众席广的多。   而且包厢里有更清晰的屏幕。   “哎呀呀,都说了是死亡赛车了~”旁边站着的祁奕嬉笑着接过话,却掩不住眼里的担心。   叶筱回头,看着祁奕的样子,狠狠的拍了他的头一下:“担心个鬼呀,戚留白和云长风俩祸害死了世界都会和平至少十年。”   “次奥,打个毛啊!”祁奕退后了一步,不满地看了眼叶筱,骂了句脏话就又关注起赛场。   其余人见怪不怪的样子。   这时,主持人激动的声音充斥在赛场中:“两人的时速已经达到了342公里/小时!!完全的同速度!哦,老天,这是哪里来的两个怪胎!这个速度已经快接近飞机起飞的速度了!”   “啊!我们看到了,漂移,是空中飘逸!!从我们大屏幕中可以看到9号选手在一号跑道最后一道转弯中过弯速度既然再次提高了!!这已经完全超越了极限!!他的车现在因为过快的速度已经离开了地面!!除了世界顶级赛手,我从未见到过有选手做到这样!!简直是我们赛场的历史性时刻!大家屏住呼吸……”   “哇塞实在是太帅了,我想他的行动已经完全打破了原本大家对他的质疑!哇哦!!现在可以看到那辆车再次回到地面的时候,擦出了火花,千万不要眨眼,速度太快,这样的表演十年难见一次啊!!”   “……等等,发生了什么!!大家快看三号跑道!!”   虽然他们一直保持着不可思议的极限同速度,但刚才云长风的赛车由于空中漂移先戚留白一步出了一号跑道,驶入了二号跑道!   一号跑道和三号跑道是隔开的,但二号跑道不是,那是公用跑道,一号跑道和三号跑道的终点就是二号跑道!!   而二号跑道的终点才是真正的赛场终点。   “大家快看,13号选手的赛车突然加速,速度不断加快!!354.1、354.3、354.5、354.7……355.4!!!这已经是顶尖的水平了!!”   根本不用大屏幕和主持人解说,脱离了一号跑道和三号跑道,他们已经可以看的清清楚楚了!!但主持人的解说一步步震撼着他们。   数据往往是震撼灵魂的最直接通道!   突然,戚留白的赛场直接往云长风的赛车上飞跃,云长风眸色陡然一深。   赛车这么轻的的车子要在这么高的速度下奔驰,对于车身空气动力学的要求极高,大型的尾翼及前鼻翼,提供了必须的下压力,以增加过弯速度及高速行驶的稳定性,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打破这种稳定性。   转动方向盘,骤然提高车速,借着弯道全车向□□斜,整个赛车完全竖了起来,只靠一半的轮胎支撑起车身,并且保持惯性前进!   戚留白被迫减速,不然就要和云长风的车子来个车毁人亡,死了还这么赛车?赛车往前一跃落地。   与云长风的赛车并驾齐驱!!两人同时透过玻璃车窗互相看着对方,突的皆是勾唇相视一笑。   然后两人皆是目光一凝,收回目光,几乎同时加速,宛如两道疯狂的闪电,快的让人眼睛麻木——   同时到达终点!!   戚留白和云长风对视一眼,同时跳下赛车远离开来。   戚留白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于此同时两辆赛车“轰——”的一声。爆了。   显然,它们承受不住这极限的速度。   硝烟弥漫烟火滚滚,两架报废的赛车旁,两个年轻的赛车手互相注视着对方,忍不住第三次相视一笑。   不同于平常客套又无比疏离的笑容,那一刻,黑烟明火中,他们的笑容真真是纯粹极了。   少有的酣畅淋漓,快意无限。   两个字,痛快!   他们年轻的脸庞这一刻完全褪去了最后一点的稚嫩。   “简直帅爆了!!精彩至极,即使未分出胜负也没有什么遗憾的!!这种级别的赛车比赛竟然能亲眼一见,实在是太幸运了!!”   “呦呵,最后!!——让我们为他们尖叫吧!!”   主持人的话落,整个赛场完全沸腾了起来。   阿京坐在观众席上,周围的人都站起来欢呼,她显得有点特殊,她并不喜欢赛车,也不是赛车迷,只是单纯的觉得,塞车很帅,尤其是这种疯狂迷失的黑市赛车。   她本质上是一个有点BT的孩子啊。   云长风似乎发现了她,勾唇笑的柔和。   阿京羞涩的低下头,长碎发滑入漂亮的脖颈,嘴角不可察觉地往上扯了一下。   ——是赛车吗?很燃呐。   ——当速度来临的时候,时间会变得很慢,我迷恋这种感觉,所以,我追求速度。 第8章 青春卷   ——世界上三件事不能隐瞒,贫穷,咳嗽,和爱。   “要不要一起去看星星?”   云长风换掉赛车服,靠在墙壁上仰头看天,繁星满布,没有云做遮挡,放眼望去,宏伟的银河贯穿整片天空。   今天的夜空格外的美好,戚留白扫开眼前的黑色碎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有精力。”   本来就只是随口一说的云长风闻言,玩味地勾起唇角,本欲开口,就听到戚留白好听的声音:   “等有空了再去。”   “……好。”   怎么有点承诺的意味在里面?云长风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   最后戚留白开着他那辆骚包的阿斯顿马丁把云长风送回了别墅。   【城府深:男神好帅!!比照片上还帅!!】   【怀上君:照片?你们居然爆照了?!说好的不爆照呐?】   【城府深:……才不是呐,我闺蜜给的男神照片,顺带给了男神企鹅,咳咳,我闺蜜和男神是同校的,只不过她认识男神,男神不认识她而已(╥﹏╥)】   【花开花花不开:这次面基值了【握拳,承源乃真男神!帅到冒泡啊啊啊啊,梧桐温润公子一枚,怀上日系美男一枚……其他人也不错哦……】   【落落也花开:……后面不要这么敷衍好伐→_→这有颜值没人权的世界。】   【花开花花不开:呵呵。】   【master:对于没能去感到好悲伤╥﹏╥都是老湿的错!居然让我们补课→→我已哭瞎】   【奎子非因:摸摸头安慰,不哭,孩纸,我们要坚强→_→不过承源真心好帅好伐,帅我一脸血~我第一眼还以为是那个明星呐~】   【城府深:嗷嗷嗷!!男神是我的男神是我的男神是我的→泥奏凯!】   【只愿梧桐:承源性格好,颜好,而且一身全是定制的,妥妥的高富帅……城府你没希望了。】   【本木桑:……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怀上君:……同意楼上。】   【城府深(语音):梧桐你去死!!】   【只愿梧桐(语音):呵呵。】   【落落也花开:劳资刚才戴着耳机在听歌,你知道那种惊悚感吗我靠!】   【花开花花不开:城府你嗓门居然还可以这么大,呵呵→_→不过梧桐笑起来真好听,温油温油滴~】   第二天云长风一起床就查看群消息,只是看了一会,却并没有参与进去。   抬头将白色的窗帘拉开,阳光很刺眼,让他的眼睛都产生了生理性泪水,却并没有用手去遮挡。   手机铃声是一个电影主题曲《shape of my heart》,云长风往后一倒将自己砸进柔软的大床,右手一伸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陌生来电?   “戚留白,有事吗?”   “……你怎么知道是我?”   “猜的。”翻了个身侧躺在床上,云长风打了个哈欠,也不问戚留白怎么知道他的私人号码的,刚来这个世界的那天他不是给戚留白老妈打过电话吗?   云长风懒洋洋地开口:“有事吗?”   “我现在在你家。”对方的声音显得有点无奈,“你现在在干什么?”   “哦……床上运动。”云长风从床上坐起来,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声。   “噗——”戚留白刚喝进一口水就喷了出来,貌似还被呛到了,抽出纸巾擦了一下抬头看向二楼,心底短暂地划过一丝闷闷的情绪,但戚留白根本没有放一点心思在上面。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云长风这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恶趣味地接了一句:“年轻人,要注意身体。”   “滚。”云长风笑骂了一句,起身走到衣柜前,才后知后觉提出自己的疑问:“管家伯伯怎么让你进来了?”   “我说我是你男朋友。”戚留白将全身重量压在沙发上,闻言笑的那叫一个不怀好意,眉梢眼底都是暧昧的笑意,声音听得人耳朵各种怀孕。   云长风神色自若地接着戚留白的话:“……那他怎么不让你上来?亲爱的。”   “开始他是准备让我上来的,他说你有洁癖,除了亲近的人不准别人进你房间,我有点惊讶,然后,你懂的,我露馅了,现在被你家管家押在客厅里进行审问,我不得不感叹你家管家的眼神之犀利。”   “管家伯伯怎么不上来提醒我?”   “他说,在你的终身大事和提醒你之间,他选择前者。”   “……他真可爱。”   “我也觉得。”   “他现在去做什么了?”   “找你。”   与此同时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和着管家温淳的声线:“少爷……”   云长风从衣柜里拿出件米白色风衣,又抽出一件白色的长袖衫,放在床上,声音温和地开口:“我知道,管家伯伯你让他上来吧。”   “……是,少爷。”   虽然想提醒自家少爷这样的男朋友连少爷有洁癖都不知道,一定是个渣男,不要也罢,免得最后伤身伤心,但管家还是忍住了。   他一脸不忿的样子,看着禁闭的房门,心中默默发誓,少爷,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云长风又陆陆续续地从衣柜里抽出一些冷色系的衣服:“好了,你现在可以上来了。”   本来云长风和管家的对话他是听到的,又被怎么说一道儿,戚留白上楼梯的脚步顿了顿,特无语地回了一句:   “……云长风,我不耳聋。”   “哦。”云长风应了一声,认真地说道:“我忘了。”   听到对方有点气急败坏的声音,云长风很不负责任地笑了出来,在对方发火前果断地掐掉电话。   戚留白上楼梯的时候与管家正面对上,管家冷冷地看着他,傲娇地哼了一声:“就算少爷和你在一起了,我也是绝对不会承认你的。”   “……”   然后管家挺直脊背与戚留白擦肩而过,还不忘给他一个犀利的眼刀。   桥豆麻袋!刚才发生了什么!!   戚留白没回过神地眨了眨眼,卧槽!这种渣男始乱终弃的既视感是肿么回事,而且他还不觉得有违和感,果然医院该为他留一床病床吗?   还有管家大人你都不为我指路吗?管家大人你看看我啊!   无奈地顺着管家出来的方向走过去,戚留白一直往里走,站定在房门前,房间右边的白色墙壁上挂着复古桃木挂牌,上面写着黑色的英语单词wind,下面用中文写着‘留风居’三字。   大概就是云长风的房间了,不过戚留白就不大喜欢‘留’这个字了。   风本就该无拘无束,云长风大概也是那样,他直接推门而入,丝毫没有觉得不对。   戚留白毫无疑问是个喜欢美人的人,而至于美女还是美男都没有关系,他欣赏女人的柔美和感性,妖娆和妩媚,也同样欣赏男人的阳刚和理智,俊美和儒雅。   云长风站在床前挑剔着衣服,听到声音转过身看过来,他的白色衬衣扣子一颗颗全部散开,衬衣毫无顾忌地轻敞着,露出瓷白如玉的柔滑肌理,纤细但富有力量的上半身匀称分布着淡淡的肌肉,流畅自然透出一种艺术品般的优美。   随着平稳的呼吸,胸膛轻微着起伏,若隐若现的朦胧美感,那种感觉仿佛月光下泛着雾气的墨色大海。   这是一种视觉上猛烈的冲击,同时也带来难以言表的震撼力,这画面就像一颗地雷闷声地砸向戚留白,心脏不受控制地往上跳了一下。   戚留白站在原地,不可察觉地皱了下眉头,微微眯起双眼,神色不明地挑起笑容:“云长风,你不知道大早上男人是经不起挑.逗的吗?”   “怎么,昨晚你家小情人没满足你?”云长风不答反问,慢条斯理地折腾着床上的衣服。   “经不起折腾。”半开玩笑地回答,戚留白走到云长风身边,看着床上的衣服,弯腰,修长的手指挑起一件黑色衬衣,观察了一下就拿起来,递给云长风:“就这件吧,没想到你还有轻微的选择恐惧症。”   “身体毛病。”云长风接过黑色衬衣,衬衣的领口上绣着金色的复杂纹路,行云流水,他抚摸着上面的纹路,略带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戚留白:   “而且有的时候,稍加利用,未尝不是好事……” 第9章 青春卷   ——上帝为爱他的人所预备的,是眼睛未曾看见,耳朵未曾听见,人心也未曾想到的。   “你说什么?”   云长风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戚留白只听到了前面六个字,后面无法辨析他的字音,出声询问。   “没什么。”云长风轻笑。   戚留白皱眉,他总感觉,刚刚自己似乎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云长风换完衣服,当然,他还是很有廉耻地去浴室换的衣服。   无意间的色.诱是不可避免的,但凡事过犹不及,性.欲是判断感情的一种方式,但如果只是被当做性.欲对象的话,即使他对你有感情,十分的满分题,顶多是个基础的五分而已。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云长风扯了扯衬衫领口,看着坐在他床上的戚留白,怎么感觉他们现在的样子有点像做完那事的样子?   “纯属无聊。”戚留白慢悠悠地吐出三个字,让人有点捉摸不定。   云长风走到他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戚留白,眼皮下垂,纯黑色的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这个被他定义为少年的男孩。   单眼皮,黑色的眼,眼里带着浅浅淡淡的褐色,他的眼神总透着点邪到了极点的劲儿,让人背后直起冷汗。   那眼底深处,兜兜转转,仿佛回旋地结了一片月光与水银。   这样的戚留白,意外的危险啊。   云长风突然伸出手抬起戚留白的下巴,四目相对,指腹漫不经心地摩擦着下颚的肌肤,戚留白打掉他的手,翻了个白眼。   “……即使你喜欢小爷我也不能对我动手动脚!”   错觉吗?   云长风笑,不管是不是错觉,他都觉得有意思极了,嘴角的笑意不断地放大,刻意放低的声音宛如魔鬼拉琴:“既然无聊,那要不要来次一日恋爱。”   “就是像真正的情侣那样度过二十四个小时吗?不错的主意。”戚留白秒懂云长风的意思。   云长风看了下表说道:“七点四十九分,留白,我想你应该还没用过早饭,不介意留下吗?”   怎么快就进入了自己的模式了?戚留白这样想着,站起身和云长风一起出了卧室门,往楼下走,调笑着开口:“亲爱的,我当然不介意,如果是你的手艺的话。”   “我的荣幸。”   虽是这样说着,云长风却没有多大把握,他虽然对吃食很讲究,但他并不是一个注重口腹之欲的人,很少下厨,不过……云长风笑了下,这又有什么关系呐。   管家看着自家少爷下楼,旁边那个是谁?他才不认识!   管家亲切可人地对着自家少爷展开和蔼的笑颜:“少爷,早餐已经备好了。”   “不用了管家伯伯,长风他打算做早餐给我吃。”   云长风本来打算说什么,就被戚留白给截胡了,只好对着自家管家微笑示意,转身进了厨房,初步观察,他觉得自家管家和戚留白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所以他没有发现在他转身的那一瞬间,戚留白给了自家管家一个挑衅的眼神,还有自家管家气急败坏的脸色。   咳咳,所以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八点过三分。   云长风端着两碗粥放在餐桌上,光滑的乳白色桌面映出戚留白良久无语的脸庞。   其实看外形还是不错的,绝对可以给满分的那种,但TMD戚留白居然闻不到任何味道,你是逗我呢还是逗我呢还是逗我呢?   似乎是看出了戚留白的想法,云长风才反应过来,抽出椅子坐下,目光温柔包容:“抱歉啦,光花心思在造型上了。”   “……”原来粥还需要造型啊,原谅鄙人孤陋寡闻隐居深山竟然还不知道这规矩,真心罪过罪过。   心里面超自然地接过云长风的话,但戚留白却没说出来。   唔,要保持良好的恋爱模式。   旁边的管家已用眼神将戚留白凌迟处死了一百遍,心中狠狠唾弃,果然是渣男。   少爷这么用心还嫌弃!!   戚留白似有察觉地看了眼管家又收回目光,端起碗,试探着喝了一口,温度刚好,并不烫口,却能达到暖胃的效果,小米也很软糯,恰到好处的口感,很明显做这粥的人是用了心的。   但是根!本!没!有!味!道!   戚留白皱了下眉,他并不是无味爱好者,喝这粥是完全的机械动作。   不禁侧脸看向云长风,那人坐的姿势给人一种视觉上的欣赏,世家的教养从细枝末节流泻,他喝粥的速度偏向缓慢,优雅而规律,喝下一口的时候会微微停顿再咽下去。   经过漫长的岁月沉淀,时代积累,世家的优雅,源于刻在骨子里灵魂里的特性,如同礼仪教科书一样让人无法挑剔。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云长风向他看来,先是愣了下,然后弯唇嘴角向上不自觉地一扬,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温柔。   三月春风阳光满浴,清风流云也过指甲。   戚留白有些猝不及防地低下头,喝了一口粥,有点淡淡的甜,原来加了糖,沉淀在底部,现在才开始慢慢溢出来,然后一点点温柔地充溢心房。   云长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八点五十六分。   “接下来去哪儿?”戚留白单手拿着牛奶喝,并排和云长风走在路边。   “……买情侣装?去游乐场?”   “……呵呵。”   天气晴朗也有云,清晨的阳光自天际慢慢地渗透下来,逐渐唤醒这个喧嚣的城市。   阿京很不喜欢自己堂弟,很不喜欢的那种,从她第一眼看到这个小屁孩时就很是讨厌。   今天一大早就被自己堂弟给拖到了游乐场,对于此阿京有些不满。   玩可以,带个拖油瓶玩她就没多大的喜悦了。   她正准备付钱买堂弟看中的棉花糖,余光一扫,被坐在树荫下乘凉的少年吸引了目光。   树木苍翠,阳光破碎地落在上面,覆盖成大片的阴影。   树下少年穿了件蓝泛白的破洞牛仔裤,同色外套,里面是纯白色的T恤,T恤贴身,若隐若现可以看到淡淡的肌肉,他正仰头拿着一瓶矿泉水在喝。   细碎的光从树叶重叠间落下,打在他纯黑的发间,帅气的脸庞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里,更显得五官深邃如雕刻,有一种时光交错的混乱美感。   相信有很多的女孩子都和她一样偷偷看着这个少年。   上次和那人一起赛车的少年?或许不应该称之为少年,那……男人?这好像也不对。   因为那种介乎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神秘感,很迷人,让人怦然心动。   视线中又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身材高挑,五官俊美,眉眼间粹合着淡淡的温柔与清冷,蓝泛白牛仔裤,同色外套,白T恤,居然是一样的穿着。   阿京仿佛听到了周围女生瞬间心碎的声音,恶劣地笑了,bl王道好伐?   阿京感觉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一低头发现是个可爱的小包子,小包子指了指她手中的棉花糖,巴巴地看着她。   她微微地笑,又买了一个棉花糖,看了看然后蹲下.身子:“小弟弟,我给你一个棉花糖,你把另外一个棉花糖给那边的大哥哥送去好不好?”   说着,用手指了指戚留白,小包子懵懵懂懂似乎明白了阿京的意思,口齿不清地回道:“嗯,谢谢……姐……姐。”   “不谢。”阿京摸了摸小包子的头,亲了亲他的额头,才起身离开。   她笑,笑地很好看。 第10章 青春卷   ——他说,我没有路,所以不需要眼睛。   十一点二十七分。   戚留白收到了一个可爱小包子送来的棉花糖,神色微囧。   小包子见他收了,眨眨眼,就蹦蹦跳跳地离开,别提多可爱了。   戚留白看着手中的白色棉花糖,良久默默无言,然后递给云长风:“给你。”   “我不吃甜食。”虽然这样说着,他还是接过棉花糖,却没了动作。   “那,你吃一口我吃一口……?”   “一个折中的办法。”云长风评价道,审视了一下手中拿着的白色棉花糖,然后才视死如归地咬下去。   “噗嗤。”戚留白看得乐了,憋不住笑出声音来,换来一个犀利的眼刀。   云长风吃完一口棉花糖,就拿着棉花糖往戚留白那边微微一伸,戚留白见他的神色没有太难吃的感觉,迟疑了会,尝试着张开嘴咬了一口。   很甜,入口即化,味道还不错,不是那种腻人的甜味。   当回过神来他才发现居然是云长风在喂他吃,对上云长风满含笑意的眸子,戚留白不自觉地又咬了一口棉花糖。   突然,眼前俊美的脸猛然放大,能看到对方鸦羽般的睫毛和白皙的皮肤。   那双眼睛里带着明显的笑意,轻柔地安抚人心,让戚留白想起那年七岁夏夜里的萤火虫。   云长风居然咬住了棉花糖的另一边,近的不可思议的距离,仿佛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气息交融间,心跳如鼓。   这种感觉,意外地不令人讨厌。   半空中的摩天轮缓慢地转动着,旁边旋转木马响起孩子欢乐的笑声,荡在空气中,已然成景。   唔,这画面真美。   少年和少年,像彩色的默片电影。   仿佛时间都静止了。   有一个男生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想都没想就拿起相机抓拍了几张,画面太美,是那种能让人怦然心动的美。   这是摄影师的一个通病,遇到美好的画面就忍不住按下快门。   这个男生还是个大学生,比云长风和戚留白大不了多少,学习摄影专业,有这方面的天赋,梦想是千山万水的世界,有时会来游乐场取景,还带着点青涩的气息。   等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做的事情,脸瞬间涨红,见两个当事人并没有发现他的偷怕动作,才放下心来。   周围的单身狗瞬间心碎了一地有木有。   QAQ不带这么秀恩爱的!!   十三点三十整。   用完午餐。   情侣约会的最佳地点是什么?一是游乐场,二是电影院。   同性恋人去电影院要看什么?一是爱情片,二是恐怖片。   最后两人选择了文艺片,关键是戚留白看到看到恐怖片就萎了,硬是逼着云长风选择了文艺片。   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零零星星的十几个人,而且都不是结伴来看电影的。   这部电影其实很好,讲的是民国时期一个教师的生平,很好地反应了那个军阀割据的动荡时代,从婴儿呱呱落地到天真烂漫的童年,到少年的恣意轻狂再到青年的壮志凌云,至中年的愤恨无奈,最后到老年的看淡浮生,只余一声轻叹。   在叹息与硝烟中迎来了全剧终。   这是一部口碑爆棚但票房惨淡的良心之作,类似这样的作品其实很多,但却不是主流,也不免引人深思。   整个电影院除了戚留白和云长风,根!本!就!没!有!人!在!认!真!看!   而且这些人在看的过程中还不断把目光移向两人,原因无他,来看这种片子的不是情场失意就是生活中遇到不如意的事情,只是想找个地方静静地伤一会儿心而已!   但是,尼玛你们穿情侣装穿就穿,不去看爱情片不去看恐怖片来这填什么乱!   你们来看也就算了!请不要还“咔嚓咔嚓”地吃爆米花好嘛?!还有你们看那么认真是要闹哪样?!欺负我们目光短浅啊泥萌真是垢了!   好!你们看得认真我萌不怪你们,但你们时不时地秀下恩爱是肿么回事?!   但他们一回身看向两人,发现是两个好看的少年,又不免有点同情他们,同性恋本就不被大众接受,虽然现在宽容了很多,但其实大众依旧是带着点有色眼睛看他们。   也只有在人比较少的时候才敢这么亲密,心中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骂不出心里想骂的话。   真操蛋!   “他们似乎误会了什么?”   云长风靠在椅子上,感受到周围怪异而同情的目光,淡淡地开口。   吃了口.爆米花,戚留白漫不经心地说道:“误会就误会。”   其中有个失恋的妹子看到结局,突然就哇哇大哭起来,把戚留白弄得一惊,用手指点了点云长风的手臂,天真地开口:“这妹子看得真认真,估计是把这老头代入成了自己,而且一定是历史系的高材生。”   “……我也这么……”   云长风话还没说完,失恋的妹子就跑到他们身边,鞠了躬,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人,仿佛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吼了出来:   “你们一定要幸福!!!!”   “……觉得。”   云长风后面两个字在妹子地震山摇的吼声中几乎听不见,但戚留白坐在他身边,自然是听清了。   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妹子,戚留白是生生掐住了大腿才没使自己不给面子地大笑出声来。   “嗯,我们一定会幸福的。”云长风一脸煞有介事地开口,然后才柔和地对妹子说道:“你需要纸巾吗?”   “不需要,谢谢,再见。”失恋的妹子被云长风的温柔搞得一愣,然后看到戚留白眼里若隐若现的泪水,迅速拒绝,然后哭得更大声跑出了电影院。   戚留白憋笑憋地都快岔气了,眼里都有生理性泪水,幸好也注意场合,知道周围还有人,就靠在云长风的肩膀上,身体一抽一抽的。   谁料到刚才那妹子又折了回来,看到戚留白的样子以为他是哭了,自己也不哭了,连忙安慰他:“你,你别哭,至少你男朋友还是在你身边的。”   戚留白一愣,就保持着这个动作不动了,尼玛,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妹子见戚留白还是哭,就吓到了,结结巴巴地开口:“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见这个妹子都快哭出来了,云长风温和地笑了笑,眼里是治愈的温和笑意,安慰着妹子:“没关系,不是你的错,我陪着他一会儿就好了。”   “啊,谢,谢谢。”妹子又对着两人鞠了下躬,然后严肃地对着云长风说道:“我回来是想告诉你,那个,那个……”   云长风耐心地反问:“什么?”   “你不要对谁都这么温柔,你男朋友他会吃醋的!!刚才对不起,我,我不应该打扰你们的。”   妹子见戚留白还是那个样子,都快急哭了,又说了一声对不起,跺了跺脚,又跑了出去。   “……”   戚留白:“这姑娘……前途绝对不可估量。”   二十一点二十分。   “今天很开心呐,觉得无聊吗?”   待车停在别墅前,云长风侧脸,嘴角勾上一抹笑容,眉眼在夜色下晕成一片蛊惑的邪气。   “还不错。”戚留白耸肩,靠在椅背上,调戏的口吻:“要不要来个离别吻?”   “……呵,我先回去了,到家了记得给我发短信。”云长风看了一眼自家的别墅,回头看着戚留白,嘴角的笑意转变成温柔。   戚留白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眉眼间的疏冷温柔不是作假,联想起刚才邪气的样子,嘴角抽了一下:“你还真是善变。”   云长风开门下车,走了几步才背对着戚留白站定,用两个人刚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又提步往前走:“我可不认为这是一种夸奖。”   戚留白看着他的背影,夜色笼罩下,那人的身形有些模糊,他单手拿着外套,白色T恤勾勒出上身的大致轮廓,只是一个轮廓也让人浮想联翩。   他突然想起那晚他被自己压在身下的样子。   带着点诱.惑的气息,混合着松木,大马士革玫瑰,小花茉莉,依兰,凡尔赛玫瑰和法国南部玫瑰花的味道。   这样比喻一个男人,意外让人觉得适合。   他没有意义地嘟囔了一句:“本来就不是夸奖。”   看着渐渐离去的人影,戚留白回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散,垂下睫毛,落下一层黑色阴影,他的身影仿佛与夜色缠.绵。   轻笑着一踩油门,引擎发出轰鸣声,白色跑车便如同离弦之箭一样划过路口,一个绚丽的漂移弧度,轮胎花纹底部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戚留白吹了个嚣张的口哨,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云长风——明天学校见————”   云长风顿住脚步,他俊美的侧脸仿佛被冰雪雕刻而成,一片阴影落在他身上,重叠出浓重的……冷漠。   “宿主怎么了?”   “任务要收官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松木,大马士革玫瑰,小花茉莉,依兰,凡尔赛玫瑰和法国南部玫瑰花的味道。——个人感觉就像初恋的味道。 第11章 青春卷   ——时间虽然会治愈伤口,却不会令疤痕消失。   二十一点三十六分。   戚留白开着白色阿斯顿马丁缓慢驶入别墅,宽阔的花园对称修剪,菲佣穿着欧式黑白制服,在黑夜灯火中穿梭,有人上前把车开进车库。   整个别墅区一片通明,宛如白昼。   房子雪白的石膏外墙上蔓延着精细的浮雕,多立克式白色大理石柱子庄严典雅,锻铁栏杆上的金色尖端上来回吊着翠绿色的藤蔓,蔓延翠绿中偶尔垂下碧绿如洗的叶子。   这样的建筑,带着浓浓的文艺复兴时代建筑的特征与气息。   母上大人还没回来,估计是被那个贵妇给约走了,算是躲过一劫,一路上楼,回到卧室洗完澡拿出手机准备给云长风发条短信。   【我已经安全到家了,不用担心,注意休息,明天学校见,以及晚安。】   没过脑子戚留白就打出了这些字,等回过神来才发出这些字透着一中浓浓的恋爱气息,定定地看了会,然后皱着眉头编辑,一个字一个字地全部删除,只留了两个字‘晚安’。   然后又觉得不对,又点了两次删除键,只有黑色的竖线在信息框里不断闪现,戚留白有些无力地躺在床上,漂亮的带浅褐色眼睛发愣地看着手机屏幕,最后修长的食指在九键上连续点了五下。   92626——WANAN   【晚安】   没过一会儿,对方就发来消息,很迅速的回复,估计是没有任何思考就漫不经心地打出然后点击发送,戚留白能想象到对方嘴角微微向上勾起,邪气又温柔的样子。   【好梦。】   戚留白起身看着这两个字,黑发还没有干,从发梢上落下一滴水珠打在屏幕上,由于水迹遮掩,字迹模糊看不清晰,他歪着头呆呆地看了一小会,没有去擦掉。   嗤,生平头一遭喜欢上一个人居然还是个男的。   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戚留白再次躺下,手一弯把手机放在了枕头底下,侧了个身子,沉沉睡去。   七点整。   戚留白按时醒来,洗漱了一下,换上帝斯卡的校园制服,到楼下的时候,戚母正坐在餐桌旁用餐。   她像中世纪的优雅血族,容颜带着成熟女人的致命诱.惑,虽年过四十,却不显老态,反而有种岁月沉淀下的难言魅力,一举一动浑然天成般雍容华贵。   她有个很美的名字,一言约红尘,堪破其华——言约华。   这样的女人,带着年轻的风华和岁月的优雅。   也难怪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出轨且始终如一,但似乎是母亲追的父亲?其实也都无所谓。   戚留白站定在餐桌旁,没有像往常一样对自己母亲卖萌耍混,喝了口粥就放下了,从桌子上拿了盒牛奶就打算离开:“母亲,我先走了。”   言约华抬眼,漂亮的丹凤眼往上一吊,看着自己的孩子,还未成年便已提前腐烂。   她轻叹一口气,慈怜的目光停在他身上,身为人母,似乎预料到什么,她的心开始抽痛:“留白,你的心乱了。”   她的声音像夕阳的云,带着一种薄暮的悲哀与厌弃红尘的倦意。   戚留白动作一顿,突然上扬了唇角,笑的玩世不恭,他走的时候黑色的发在空中扬起优美的弧度。   “是啊,母亲。”   能有什么办法,心乱了那就让它乱个干净。   反正他不在乎。   反正该是他的,就该是他的。   言其华愣愣地看着戚留白嘴角和那个人几乎一模一样的笑容,就是这样的笑容,让她义无反顾飞蛾扑火。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思到或者说是愿意认识到,她和他的孩子,真的长大了。   也真的腐烂了。   凡是与爱挂钩的人,都在一点点走向腐烂。   七点四十分。   “呐~留白,昨晚睡得好吗?”   朱漆的学校大门前,穿着校园制服的少年少女陆陆续续走进学校,大门口的风纪委员检查着学生的衣着。   他的嘴角噙着极好看的笑容,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他良好的家教与完美的修养。   普通的女学生会时不时害羞地看向他,当他回以微笑的时候,瞬间就收回目光,脸颊通红。   就连那些嚣张跋扈的贵族小姐在他面前也变得温柔小意,包括一些少年,都觉得眼前的学长温柔地不可思议。   云长风揉了揉刚才一个女生抓疼了的手腕,就看到戚留白开着一辆新车停在校道上,拉风又漂亮,似乎是柯尼赛格。   车的主人长腿一屈,仿佛被拉长了镜头,一举一动引人注目的帅气。   他制服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子轻敞开,普通的校园制服被他穿出了礼服的质感,瞬间在云长风身上的目光就少了一大半。   “睡得很好。”   戚留白站定在云长风身边,自然地回道:“亲爱的,要不要来个早安吻?”   七点四十九分。   云长风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戚留白一压抵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唇齿交融,陌生的舌尖划过口腔,和着淡淡的牛奶味道,温柔又急促,热烈又矜持,像吉普赛热情似火的女郎,像一场预谋已久的火辣艳.遇,碰撞出混乱靡烂的情.色,充满着浓烈的异国情.趣。   高超的吻技,挑.逗的意味,如盛唐贵妃眼角绮丽的放.荡,云长风轻笑着回吻起来。   牛奶的味道像纯洁的白铃兰,刺激出更致命的诱.惑。   七点五十分。   “Bing——游戏结束。”   一个吻持续了一分钟左右,无视周围人带着点异样的目光,云长风扯开衣领,把下巴靠在戚留白的左肩上,压低的声音如同大提琴的余音,袅袅孤寂的徐徐暧昧。   “有什么关系,至少他们都知道我是你的了,唔,或者说你是我的。”   戚留白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就着云长风靠在自己肩上的动作环住他的腰,往自己这边一带。   两具男性的身体狠狠地碰撞在一起,云长风清楚地感受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着他的小腹。   “亲爱的,它硬了。”   戚留白的声音低低的,有点不经意的沙哑,他的双眼向上暧昧地勾起,邪性极了,带点引.诱的暧昧,眼波流转间带着该死的性感,他往前顶了顶,浓烈的暗示意味。   这样的情况下,云长风也忍不住想爆粗口了,随便一个人,只要位置站的适合,就能看到他们现在的样子。   “戚留白,你玩的有点大啊。”   低低的笑声自唇间溢出,云长风猛地推开了戚留白,戚留白毫不在意地后退几步,笑的玩世不恭。   一些学生都若有若无地停在周围,怀着颗八卦之心却不敢靠近。   恰好此时,学校的上课铃声响起,是D大调圆舞曲,周围的人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有些不甘离开的也被自己的朋友生拉硬拽拖着走了。   开玩笑,人多的时候戚大少不会去记,人少了你一眼他就能记住了,下次被打击报复别怪我没提醒你。   “云长风,我们晚上去看星星吧?”   戚留白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看着靠在墙壁上的云长风,想起那天晚上他也是这样靠在墙壁上的,透着散漫的优雅,如同黑夜中一簇美丽的烟火。   “我——”   云长风看着眼前的少年,心里陡然生出了一点罪恶感,吐出了一个字就被戚留白淡淡的声音给打断。   “前天不是说好一起去的吗?”   “……好。”   戚留白听到他的声音,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就转身离开。   云长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全身无力地从墙壁上滑落,侧脸一片冷漠。   这场由暧昧编织的游戏,总算要结束了。   该结束了。 第12章 青春卷   ——只有以死亡来终结此生,才能进入来世。   两人之间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一样迅速地流窜,没过半天,就闹得人尽皆知。   但两个当事人却自然地过分,反而把众人弄得有点懵,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   不管怎么样,一天的时间还是缓缓过去了。   是夜,黑色的薄纱把这个城市蒙在一层黑暗之中,戚留白和云长风并排走在人行道上,旁边的高墙围栏上爬着爬山虎,各种常绿植物在上面吊着,缓缓垂下。   路灯的光有些昏黄,却带着橘黄色的温暖,云长风眯眼仰头看着灯光:“很温暖,觉不觉得?”   灯光洒在他白皙的脸颊上,他的眸子微微眯着,似乎带着一种享受,灯火与黑暗交错,呈现出一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看着云长风,心里出乎意料得安宁和平静,带着点温暖,戚留白点头:“嗯。”   远处走来一个漂亮的女生,她剪着褐色的长碎发,穿着绿白相间的格子裙,绿白色增高鞋,看到他们似乎有点惊讶,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弯唇轻笑,白皙的左脸露出个好看的酒窝。   “真巧,又见面了,我叫阿京。”   少女落落大方地介绍着自己,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云长风,然后移向戚留白,俏皮地开口:“那个送棉花糖的女生哦。”   “我叫云长风。”   “戚留白。”   “真好听的名字。”   阿京喃喃道,漂亮的眸子仿佛隔着一层雾气,眼神有些涣散,带着点怀念。   云长风礼貌地站在旁边,没有出声打扰,戚留白目光警惕而冷淡,他总觉得,眼前的女生有点古怪。   良久,阿京从回忆中醒过来,看着两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们是情侣吗?”   “是。”戚留白迅速答道,从心脏处滋生出细密的甜,夹杂着淡淡的不安,皱眉看着云长风,他总觉得,他要失去什么一样。   “你们会幸福的吗?”阿京害羞地看着云长风,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高过一声,撕心裂肺,本就白皙的脸颊越发惨白起来,随着咳嗽声。   她渐渐弯下腰蹲在地上,眼里有着生理性泪水,身体一起一伏。   两人无动于衷地站着。   场景略显诡异。   少女咳完了,缓缓站起身来,也没觉着刚才这两个人袖手旁观有什么不对,反而是有点害羞,她的右眼角有一颗痣,在泪水的晕染上有种妩媚的错觉:“不好意思,见笑了。”   云长风微笑:“没关系。”   阿京明显愣了下,左肩不自觉的往下耸了一下,呢喃细语:“你笑起来真好看,我都舍不得……”   云长风反问:“什么?”   “没什么。”阿京摇摇头,似乎思考了一下,然后眉眼弯弯眼睛也亮晶晶地看着云长风:   “我可以抱抱你吗?希望你的男朋友不会介意。”   云长风的视线移向戚留白,戚留白嘴角往下一拉,有点委屈和幽怨,像他曾经养过的一只虎斑猫,带着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   云长风嘴角一抽:“当然可以。”   “谢谢。”少女眉眼弯弯地笑了,含着点歉意看了眼戚留白,上前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云长风。   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是将至宝捧在心坎里。   温柔而清冷的气息铺天盖地地包围着她,像一张巨大的渔网,而她就像网里的鱼,渴望解放却又无处可逃,阿京近乎贪婪地吸着他的气息。   好温暖……要是能一辈子就好了。   少女的眉眼间一片青稚纯粹,极致美丽的极致干净,琥珀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戚留白。   忽然,她露出了一个极天真的笑容,粉红色的唇往后一抿然后向上扬起,她的眼里还带着孩童的纯真,像一朵在花季里过早枯萎的木槿花。   戚留白心脏突然狠狠一痛,仿佛被冻在了冰里,他徒劳地伸出手想要把两人拉开,然而一切都晚了——   少女拿着白色的VBR—CQBW消声手.枪反手抵在自己的背后,微笑着扣动扳机,高速子弹穿过格子裙少女的肩膀,穿过少年的前胸。   SS198LF弹,黄铜壳绿尖,5.7×28毫米,致命。   鲜血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衣。戚留白猛地推开阿京,少女柔软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几圈,鲜血蔓延满地,清新脱俗的绿白色格子裙染上沿路的灰尘。   砰嗵。砰嗵。砰嗵。   戚留白安静得能听到血液流过太阳穴的声音。   他带褐色的漂亮眼睛里一片空空荡荡,那人像拥抱一样倚在他身上,俊美的脸庞一片失血过多的惨白,温热的鲜血同样染红了他的衬衫。   “我……我们去医院……”   昔日不可一世的戚家少爷第一次带了哭腔,他慌忙无措拿起手机,想要拨打急救电话,手指哆嗦着,拨打了电话,就听到云长风虚弱无比的声音:“没用的……救护车是赶不过来的……”   手机“砰”地一声砸在地上。   “那,那我们往医院赶。”戚留白话语里带着不可抑制的颤音,迅速把云长风背到背上。   云长风勾起一个苍白的笑容:“……我没事。”   他的声音几不可察地散落在微风中,视线却逐渐模糊。   “对……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云长风你不会有事的,你怎么会有事呢,但我们还是要去医院?好不好?”   “……好。”   “云长风,我跟你说,我七岁的时候,在夏夜里抓住了一只萤火虫,它在我的手心里,挣扎啊挣扎,我有点不忍心,就准备放它走,可就在那一刻,他居然死了。”   “那个时候,晚上的风凉凉地吹进我的领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感受着手中毫无动静的尸体,我就突然好害怕好害怕,明明上一刻还好好的,这么就死了呢?我差点吓哭了,那是我第一次明白死亡的意义,后来就再也没有过这种感觉,每次想起来我就一直不明白,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怕?”   “直到现在,云长风,我才明白了。”   “云长风,我无法想象,没有你的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云长风,你相不相信,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真的。”   “云长风,我喜欢你,所以云长风我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以后不和你拌嘴了,你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叫我上刀山我绝不下火海,你赛车我绝不骑马,你煮粥就算是毒.药我也认了,你不想吃的甜食我帮你吃,你如果不想我缠着你,我也不缠着你了,但是,但是你不能要求我不喜欢你!只有这条,怎么也不行,云长风你不要生气啊,我,我只是……”   “戚留白。”   “——嗯?”   “多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这个世界的花儿,看看这个世界的草儿,看看这个世界的树儿,看看这个世界的远山、朝暮、浮云、大海、川流,看看这个世界所有美丽又绚烂的一切,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的,以及——”   背上的人顿了顿,几乎已经没了声息,声音气若游丝,他缓缓呼吸道:“以及,戚留白,我也是真的,真的,谢谢你的喜欢……”   遥远霄汉群星璀璨,此时却仿佛被暂停了时间。   脖子上的手无力垂下,在半空中画了个优美的圆圈儿。   戚留白的动作猛地一僵,紧绷着身体,背上的余温在一点点褪去——那个人似乎睡了过去,却已经不能再看这个世界一眼。   “云长风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   “云长风你怎么哑巴了?”   “云长风你说话啊!我求求你说说话啊云长风!”   “云长风你不要骗我好不好……我们还要一起去看星星……”   路灯撒下昏黄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黑色的野猫从黑色的影子上穿过,停在另一边的围栏上,歪着头用绿色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他们,然后受惊似地一跳。   “啪,啪,啪。”   戚留白的双眼宛如暴雪崩析般混沌苍茫,眼泪不受控制地一滴滴砸在柏油路上,晕开一朵朵好看的水花。   泣不成声。   再也克制不住,再也无法压抑——   朦胧的视线中浮现那人温柔清冷的眉眼。   穿着校园制服站在大树下看着他轻笑的样子。   和他斗嘴胜利后满脸得意的样子。   赛车时邪气张扬仿佛主宰者般俯瞰众生的样子。   星空下倚靠在墙壁上被洒满星光宛如烟火的样子。   和他一起穿情侣装去游乐场恶作剧般肆无忌惮的样子。   喂他吃棉花糖时温柔而沉郁的样子。   被他亲吻的样子。   被鲜血染红的样子。   仿佛初冬早晨在暗蓝色的透明空气中所能见到的那些干净的白茫茫的积雪,埋藏了无数生灵。   “啊啊啊啊啊啊啊!!——”   原来竟是这么疼的啊。   “戚留白。”   “——嗯?”   “谢谢你的喜欢。” 第13章 后续篇   余商出生自A国,他是A籍华裔,所以他一直向往那片神秘的东方大陆,毕业那天他买了一张机票,办好护照,带上钱,挂着尼康D3一个人飞往中国。   他的第一站就是魔都,一路上走走停停,用相机记录一个个美好的瞬间。   他现在去了一个大型摄影展,摄影展集中了许多优秀摄影师的作品,大多数是风景静物。   静立旷远的雪松,被立在海边的石头,芦花飘荡的江岸,水中的淡色彩虹,雨中干净的柏油路……   他意外地穿过挂着零零落落摄影作品的长廊,进到一个比之外面小了不少的小小展厅。   展厅上只挂着两幅摄影作品,反而显得展厅格外空旷,抬眼看着照片——   第一张作品的名字叫做“少年”,树荫剪影,绿意浮动,阳光窸窣的从树叶间落下,在地上形成一道道墨色流云,阴影与阳光落在树下少年的身上,披盖成层层暖色,两个少年咬着棉花糖,温柔隽永,仿佛时光流转千年,这一刻才臻至圆满。   没有用多高超的摄影技巧,只是那种意境被展示地很美,如同清流舒缓。   余商心中赞叹地说了声“好美”,就忍不住看向另一副作品,惊讶地叫出声来。   这是一张微微倾斜着的侧影,少年背着少年,灯光黑夜,鲜血一直蔓延,被背着的少年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一样,白色衬衣上被鲜血染满,他的手无力垂下,手腕上一串洁白的砗磲佛珠,鲜血从他的中指慢慢滑落。   背人的少年低着头,黑色的发丝夹着鲜血垂下,泪水卡在半空中有些模糊,他的手紧紧地环住背上的少年,仿佛是坚持,仿佛是绝望。   灯火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眼前还有漫无止境的路,还有漫无止境的伤。   余商有些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情绪被渲染,心里突然有点悲伤。   而令他震惊的是,那个背人的少年,居然是戚留白——那个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黑白通吃的戚留白。   “这是我最满意的两幅摄影作品,都是我在无意之间拍下的。”   突然出现的青年穿着得体的黑色西装,看着那两幅作品,眼里带着点怀念,似乎没有注意到余商惊讶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大学生,遇到美丽的风景和震撼灵魂的画面总是不自觉地按下快门键,这两个人被我遇到两次,也算是奇缘。”   “这幅作品没有名字吗?”   “有的。”从长廊里又走入一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她剪着动漫里的那种长碎发,穿着白色连衣裙,气质如幽兰,不似凡人,她站定在照片前,出神地看着。   余商正准备问名字是什么,但看着青年和女人都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没有问。   “那个时候啊,我喜欢他好久了。”女人定定地看着照片上的少年,手指轻轻停留在他带着温柔的眉宇间,眼里带着爱恋的疯狂:“可他的温柔,他的清冷,他的张扬,他的笑容,从来不属于我。”   “那个时候,是你救了我,是你把我推向了地狱。”女人白皙修长的食指突然指着青年,一双美眸似乎含着天河泉水,带着点哭泣的意味,又像是在自己问自己:“你为什么要救我?”   余商有点不明白,既然是救了她,为什么又要说是推向了地狱?   女人又轻笑着低头,喃喃的调子:“我为什么要活着?”她问出这样的话,突然眸子一狠,伸手欲要砸碎那两幅摄影作品,却被青年给截住。   “阿京,时间到了,你该回去了。”   女人听到这句话,突然动作就安静了下来,她突然朝着余商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白皙的左脸颊露出个好看的浅浅酒窝,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弯起,像一朵纯洁的百合花:“你说,这次又会是什么刑法呢?”   那双眼睛看着你,既无辜又天真,像刚出生的婴儿般澄澈,却让余商不寒而栗。   阿京似乎也没想要他回答,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你和他真像,小心不要遇见他哦。”   余商直觉上觉得,两个‘他’不是同一个人,想要问问什么,阿京就意味地露出了一个笑容,转身消失在长廊里。   青年将从在照片上的目光移向余商,看了他一眼:“你该离开了,这里并不对外开放。”   “啊,哦。”余商轻声低估了一声,点头就打算离开,离开前,他似乎听到了青年略显冷淡的声音。   “好心提醒你一句,最好快点离开魔都,这个地方,以你的这张脸,不适合待在这。”   余商皱了皱眉,由于那两幅摄影作品的角度原因,他并没有完全地看到被背少年的脸,只有个大致轮廓,所以他觉得女人和青年的提醒有些奇怪。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但为时已晚,他已经深陷沼泽 ,越是挣扎,越是沉溺。   那个时候余商对着镜子,露出一些刻意的表情,想在自己脸上找到一点别人的影子。   他总是很疑惑,到底是怎样一个人,怎样一个人,成就了那样一个冷血而强大的男人。   那个人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或温和?或清冷?或纯真?或邪魅?或阳光?或沉稳?   他想,那一定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完美到,让那个站在世界顶端的人念念不忘。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不是一个完美的人,那是一个风华绝代过目难忘的人。   那个男人无论是和女人还是男人做.爱都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但他从来没有和他做过,他把他宠到天上,和他斗嘴,教他赛车,为他做粥,给他讲笑话,和他一起看电影,对他笑。   他笑的时候,那个男人眼里有一种恍恍惚惚的色彩。   那让他一度认为,那个男人是爱他的。   是什么让他找到自己的定位的呢?   记不得了,只记得黑夜中那个男人表情漠然的样子,眼神又轻又薄,瞬间鲜血直溅,有一种刀锋般精致脆弱锋利血光的美,看一眼,都能感到尖锐的疼痛。   那个时候他问了什么?余商已经忘了,只隐隐约约地能回想得那个男人的回答。   那人回答了什么?他的头突然开始疼了起来,他抱着头蹲在墙角,右手不停地砸自己的脑袋,回答的什么?到底回答的是什么,他怎么记不得了?   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狠,令人心惊的力度,头皮传来刺痛,他仿佛感觉不到,只机械地锤着脑袋。   突然,一只修长有力且熟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腕,余商一愣,没有抬头,也没有动作,他听到自己沙哑干燥的声音,“那天晚上,我喝醉的那天晚上,我问了你一个问题,我问的是什么?你又答了什么?”   静默了半晌,那人的声音透着一股丧失感情的无波,像山顶盘旋的夜风,冷血又平静,平静又执着,执着又孤寂。   “你问我,他于我而言是怎样的存在,我答,天幸亦是天意。”   遇见了是天幸,错过了是天意。   那个时候,余商心里想的却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现在的他对于戚留白而言,才是最重要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食用指南】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不是一个完美的人,那是一个风华绝代过目难忘的人。   ——这是伏笔,长风会回穿回去虐替身的。   担心大家心理不适,特意删了最后一句话的我一言难尽……其实是写了这个替身蠢作者被人骂了,说我有病写个什么替身,真的是心塞塞……   为什么你们都无视了我埋的伏笔啊啊啊!!   云长风式教科书般虐小贱【无视】【眼神杀】,你值得拥有~~ 第14章 解惑篇   阿京,阿京,醒醒,醒醒——   谁在喊我?我抱着金色头发的洋娃娃,疑惑地看了眼天空。   四周的砖墙上爬着绿油油的藤蔓,地上搭着木架,上面放着的塑料花盆里种着花。   白色的铃兰,蓝色的风信子,黄色的小茉莉……   门铃又响了,我撇撇嘴,不再去管那些莫名其妙的声音,看了眼不干净的洋娃娃,扔到一边,跑去开门。   又是一个男人,是一个长的很普通的男人,穿着还算得体,目测应该是中上阶级,我看着男人的瞳孔里,倒映着五岁的我。   我咧嘴笑,甜甜地开口——叔叔是来找妈妈的吗?   男人有些尴尬,点点头。   我错开身朝他调皮的微笑,说,叔叔,妈妈等你很久了哦。   真的,很久了哦。   站在窗边,我捡起满是灰尘的洋娃娃抱在怀里,耳边响起嗯嗯啊啊的熟悉呻.吟声。   真是的,不知道家里还有个小孩子吗?   站起身,我透过窗户看着里面,他们简直急不可耐,还没上床就靠在墙壁上做了起来。   妈妈被男人抱起,双腿主动缠着男人的腰上,背靠着墙壁,男人拖着她的身体,白花花的屁.股一下一下地耸.动。   进入,抽.出。   男人一边做还一遍一遍重复的问——宝贝,爽不爽?   随着他的动作,妈妈的叫声一声比一声淫.乱,充满着勾.引,诱惑,和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爱意。   明天的零花钱又会多了。我摸了摸洋娃娃的金色头发,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开。   妈妈一定看到我了,这些男人真是讨厌。   每一天,我都要开无数次门,迎来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人。   邻居总是用异样的眼神看我,我不在乎,偶尔还回一个甜甜微笑。   他们总说,作孽啊……   简直讨厌,不明白就不要乱说好不好,恶心。   渐渐,九年过去,来这里的男人看我的眼神很奇怪,从一开始的尴尬到自如,从自如到善意,从善意到古怪,最后全部化作看妈妈一样的目光看我。   ——那种,野兽.欲.望般的目光。   真是……讨厌的目光。   好想,干点坏事,譬如……杀了他们。   不行,这样妈妈会有麻烦的。   直到一个男人把我推倒在地上,花架滚倒,耳边响起花盆滚落的声音。   妈妈在一旁看着,然后疯狂地笑,拿出一款女士香烟,叼在嘴里抽着,她抽烟的样子真是好看极了,烟雾缭绕,浮现出她妖娆美丽的面容。   她的左脸颊上有一个漂亮的酒窝,和我一样。   男人撕碎了我的衣服,左手把我的双手固定,右手从裙摆下面摸上大腿,然后探进内裤。   我恶心地想吐,没有挣扎,就这样看着妈妈。   内裤被扯开了,男人的手摸到了那里,伸出一根手指,动作不温柔,很粗鲁。   我张开嘴,咬住了舌头,突然,大门被推开,一群黑衣人鱼贯而入,一个俊秀沉稳的领头男人一脚推开那个压在我身上的男人。   我缩回我的舌头,冷冷地看着所有。   那个男人将西装脱下,盖在我的身体上,然后冷冷地看着妈妈——你就这样对我们的女儿?   妈妈只是笑,吸了一口手中的烟,看不清她的神色。   后来怎么了?那个想强.奸我的男人死了,我的母亲也死了,死在那个救我的男人枪下。   我冷冷看着,不言不语。   那个自称是我父亲的人把我带回本家,或许是源于愧疚,对我百般宠爱。   我看着他笑,或乖巧或俏皮,他就对我越内疚,于是就对我越好。   可是我,依旧好恨啊。   怎么办?   ——杀了他,杀了他。   对,杀了他。   对——毁了他。   后来四年里,换了学校,陆陆续续地认识了很多人。   曾经的记忆,被我刻在记忆支柱上,一笔一划,一撇一捺,鲜红冷漠。   云长风,唯一一个让我怦然心动的男生。   第一次见面是在车站边,我觉得这个少年给人的感觉很好,没有那种恶心的感觉。   心里很古怪,还有点郁闷,转变为烦躁。   下午去看赛车,真巧,又遇见了。   最后为什么要杀他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天就莫名其妙从床底拿出那把放了四年的枪,然后一切都理所当然又脱轨般的进行。   总觉得,他属于我,既然生不属于我,那便死而属于我。   或者是,利用戚家和云家来毁灭王家?   如我所愿,戚云两家的怒火由我涉及整个王家,王家迅速走下衰败之路。   啊,我的全名,王阿京,不是跟王家姓,只是跟我的妈妈姓。   谁叫他们都姓王呢?   最后被那个该死的摄影师救了,没有死成,真是可惜。   再后来,戚留白找到我,真是变化极大,在他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对云长风的任何情意。   他冷静强大,残忍冷漠。   但我知道,他的感情绝不同表现出来的一样,但与我又没什么关系。   郊外林安墓园,我在妈妈的墓碑前放下一束康奶昔,弯腰亲吻母亲的照片。   照片上的母亲笑的很好看,露出左脸颊漂亮的酒窝。   很多东西一生都无法忘记。   譬如小时候高高荡起又落下的秋千。   譬如每一次妈妈靠出卖身体而得到的钱给我买的糖葫芦。   譬如在那个男人要强.奸我时,母亲藏在身后的匕首。   譬如黑衣人闯进家里时,母亲神色微微一松的表情。   譬如那个自称我父亲的人开枪的时候,母亲望来那深深的一眼。   她只是为我设了一个走出所有痛苦悲哀的局,以自己为终结。   只是不巧的是,我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   我知道,母亲曾经是一个知名大学的校花,初入社会,骄傲如公主,遇见一个俊秀多金又温柔的男人。   她迅速坠入爱河,却没想到男人只是玩玩,一夜风流后再无踪迹。   母亲未婚先孕,饱受侮辱,被父母赶出家门,靠男人留下的钱生下我。   为了养我,她识人不清,沦落风尘。   又是一个狗血的故事呵。   我微笑,心中没有伤痛,只是觉得可悲亦可笑。   ——   我还记得小时候的时候,妈妈刚和一个男人做完,疲惫地躺在床上抽烟。   她抽烟的样子很好看,无法形容,很有韵味。   她看着我,数了数手中的钱,懒懒地勾起一个笑容,露出左脸颊深深的酒窝。   她说,阿京,什么都可以交易,只要有利益所得。   那个时候,我却在想,妈妈的酒窝里真的可以装酒吗?   来自光城里的1900(上) 第15章 黑道卷   ——越罪恶越美丽,越放纵越欢畅。   荷德交界处是著名的G城,混乱,腐烂,美丽,像夕阳花般透着无与伦比的魅力。   不过云长风可没有去G Bar,他去的是一家中文翻译为“罪”的酒吧——The Sin——这个酒吧是这座城市有名的欢乐场,BAR会员制,有钱人的堕落之地呵。   云长风靠在酒吧吧台上,他穿一件黑色的阿玛尼丝质衬衫,解开上面的扣子,领口开的极低,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小片白皙的胸膛,暧昧的灯光落在他身上,一片诱.惑。   不少男人和女人都上前搭讪,他暧昧几句,却显得颇为冷淡,也没有要上床的意思,那些人也只好讪笑而归。   云长风有很重的洁癖,心理生理都有,无论男女,他和别人做.爱的几率都很少,但他对做.爱并不热衷,他讨厌身体与别人黏在一起的感觉,他享受的那种征服人心的快.感。   这次系统的任务出乎意料的没节操,居然是让他在声色犬马之中保持处子之身,并且沿袭七安的性格了此一生。   “宿主,并不是系统没节操,原身记忆接受中。”   “……呵。”   这一刻,拥有了七安记忆的云长风,便是七安了。   “说来,宿主在上一个世界表现地完美,简直是一步一步算计的,连系统都是最后才看出来的,即使你死了,那个世界依旧按着你想要的节奏发展下去,任务完成度百分之百,所以才破例让宿主进入这个世界的。”   “你们,是想培育出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透明色的液体轻轻在酒杯中摇晃,反射出五光十色的酒吧,云长风仰头喝了一口,饶有兴趣地问道,那边却突然没了声。   无奈地撇了下嘴,仰头喝下杯中之酒,突然云长风目光深深一眯,靠在吧台上,吧台炫技的调酒师有一张很帅气的脸,酒瓶在他手中舞动,混乱的灯光下他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似笑非笑。   “Bing——”云长风打了个响指:“一杯长岛冰茶。”   调酒师观察他很久了,这个人身上有一种让0号和1号都怦然心动的气质,虽然这个酒吧并非G吧,但依旧是同.性恋居多,或许双性恋?   调酒师听到他的话,用熟练的英文问道:“自己喝还是送人?”   边问话边调酒,动作好看又帅气,甩动着手中的酒瓶,调和此酒用的都是高达四十摄氏度的烈酒。   “当然是送人了,我可不是变态,可爱的调酒师,你叫什么名字?”   长岛冰茶,寓意深刻——向人表示强烈的爱意。   “尾。”调酒师的声音富有磁性,低沉好听:“让我猜猜,收到你礼物的人一定非常开心。”   “何以见得?”云长风微微皱眉,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似乎很期待尾的回答,有几分孩子气的可爱。   “这不用怀疑,如果是我收到的话,我也会感到非常开心的,还有,先生,你的名字?”   尾把调好的长岛冰茶放在吧台上,倾身推到云长风面前。   “七安。”云长风用中文吐出自己的名字,继而笑吟吟地开口:“如果感到拗口你可以称呼我为安,我不介意哦。”   “嗯呵,安?”   “真是迷人的调子。”云长风感叹了一句,红绿色的光芒闪烁,缓缓倾身把长岛冰茶推给尾,云长风扬起个得意的笑容:“还有,如你所愿,那个人会感到开心。”   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喝了一口自己调的长岛冰茶,甜中带点苦涩,目光毫无顾忌地在云长风身上滑过:“要来一发吗?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我只做1。”   “真巧。”尾突然吻上了云长风的唇,两人皆不是被动的主,唇舌相缠,火辣疯狂。   舌头毫不客气的冲入牙关和另一条软舌纠缠,添.舐、轻咬、吮.吸……   长岛冰茶的味道极为辛辣,甚至有催.情的情分在里面,被舌尖滑过的地方有些酥麻感滋生,两人皆是吻技高超,一个吻难舍难分。   待一吻结束,云长风突然想起什么问:“你给人口.交过吗?”   “没有。”尾脸色黑了一下:“无论是谁我也不会给他口.交,倒是你?”   “我有洁癖,但生冷不忌。”云长风懒懒地回了一句,看着台上的男歌手,总觉得有点眼熟,他唱的是云长风最喜欢的那首歌《shape of my heart》。   歌者冷漠的眼神如同俯瞰众生,苍白的脸颊上画着黑色的眼影,染着与酒吧一样令人厌恶的颓废与诱.惑。   尾又喝了一口长岛冰茶,声音是迷人的苏格兰语调,宝蓝色的眼睛温柔又沉醉,似乎有点疑惑:“为什么看他?”   “唔,我唯一喜欢的歌,这首歌的意境和调子非常难,他把握的非常棒。”   尾赞叹道:“当然,他可是源承光啊。”   云长风挑眉失笑:“怪不得我感觉眼熟。”   源承光,相信这个名字没有人不会知道,红遍全世界的音乐天王,年纪轻轻,便响誉歌坛,他的一张演唱会门票被炒成天价,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是他的粉丝。   不过,他为什么要来‘罪’呢?   “很多来‘罪’的人,都是为了来听他的声音,在歌声中走向地狱。”尾的调子犹如魔鬼的呢喃:“不是说好来一发的吗?上下问题床上见分晓。”   “其实宿主和他上床是没有关系的。”   “嗯?”   “只要宿主最后保持不射.精我是可以全程无视的。”   “……你他妈给我滚。”   听到系统的话云长风忍不住爆了句粗口,但转眼就对尾笑的极致趣味,眉眼弯弯,像是朋友间的调侃:   “随意旷工可不是一个好员工的职责范围。”   尾也跟着笑:“我可不是好员工,憋着身体工作可不好。”   “呵,我现在对这个叫源承光的家伙产生了兴趣。”云长风伸手指了指舞台,倾身在尾的唇角映了个吻,浅尝辄止,右手摆弄了下手表:“以及,上帝喜欢好孩子——我该回去了。”   源承光的声音沙哑动人,如同沙砾落进沙漏,若有若无的颓废,他的声音并不暧昧,只是像空中若有若无的线,只要一触碰,便不自觉地被轻轻撩动心弦。   他的声音有那么一种,难以言说的魅力。   “听说调酒师能看透客人的心情?人鱼之心的拥有者,小心被猎杀哦。”   尾听到云长风落在音乐歌声中低低的笑声与提醒,看着他的背影,用指腹轻轻揉了下唇瓣,笑的意味深长。   一首《shape of my heart》完了,源承光才下台,从尾手中接过苏打水润喉,‘罪’的客人都是有钱人,虽然有些见到源承光很是激动,但也没有贸然上前,还是迷离在色.情与暧昧的罪恶里。   “源,你要知道你的魅力,酒吧里的人都要把我瞪穿了。”   尾语调夸张,将长岛冰茶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割地他喉咙生疼。   源承光没有理会他的话,只是静静地喝着他的苏打水:“谁给你点的长岛冰茶?”   “一个我感兴趣且对你感兴趣的,可爱的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尾看着源承光有些郁闷:“源,如果不是你,现在我或许正在精.液里游泳。”   “明晚把人鱼之心给我。”   “明晚不知道有多少人来抢人鱼之心,连kf都被请动了,你让我把人鱼之心给你是想找死吗?”   “他们一部分人要的是人鱼之心,一部分人要的是你的命。”   尾愣了一下,无奈地摆摆手,随意地扔起酒瓶交替,总算恢复了些调酒师的样子:“算了算了,反正这人鱼之心本来就是你的。”   罪,The Sin。   于十年前建于荷德交界处,没有人知道,罪的建立者和拥有者,源承光和尾。   源承光仰头把苏打水喝完,感觉喉咙舒服了一些,眼睛微微眯着,手遮住眼睛,挡住灯光。   然后他手指微微分开,露出点缝隙,舞池中的色.光落进他眼里,沉默又哀伤。   靡丽的舞动,迷离的表情,在他眼里织成醉生梦死的画面。 第16章 黑道卷   ——不痛不痒的袭扰就无视掉吧。   “七安,认真点。”   穿黑色紧身衣身材性.感火辣的女人不满地看着白T恤的青年,青年靠在墙上,低着头,过长的刘海遮住了他的双眼,只留下优美的下颚,他站在那里,晕绕着一种矛盾的神秘。   其余两人也看向青年,那是两个非常独特的人,一个拥有一双冷漠宛如死亡线眼睛的俊美男人,一个看似纯洁如百合花般的美丽少女,与女人和青年一样,周身都晕绕着一股神秘的特质。   四个人,两男两女。   黑夜里,月光下,沉渊如海。   “三墓,我一直很认真。”青年微微鼓了下嘴,透出一种孩子般的可爱与残忍,低垂的黑眸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明明一直都很认真好不好?只不过是昨晚上去玩了而已,顺便见了一下他们这次的任务对象。   七安的性格就是这样,爱玩,暴躁,肆无忌惮,没原则,就是系统的那一句话,拥有孩子一切残忍的天性。   他是犯罪组合kf中的一员,而另外三人也是kf的成员。   他们四人组成了kf,在犯罪的道路上一去不返,更是将kf这个名字打响了国际,并且,他们每次行动,都从来没有暴.露过真实的自己。   身材性感的女人叫三墓,性格放.浪,深谙魅.惑之道,基本没有她勾.引不到的男人,就连女人她也下手,玩弄感情是她的爱好,暗杀她说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白色连衣裙看起来乖巧又纯洁的少女……其实是个少年,叫五月,女装癖加心理变态,他的身材偏高挑清瘦,穿起女装毫无违和感,精通各路暗话和语言,顶级催眠师,擅长引.诱人犯罪和自杀。   而那个俊美的男人——一凉,是kf的领导者般的存在,他精通各种热武器和冷兵器,只有给他一片树叶,他也能将它变成杀人的武器,真正的冷血,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活人和死人。   在kf里,七安也不是心理正常的人。   他擅长的是伪装与计算,他的大脑就像一台精密运转的电脑,强悍又神奇。   云长风抬眼,目光透过细碎的刘海快速从三人身上扫过……唔,带感。   三墓轻轻哼了一声,便没再说话,四人风风雨雨走过了多年,互相熟悉,彼此互为半.身,之间的相处却出乎意料的奇怪和残忍。   在七安的记忆里,他甚至差点被五月弄死,当然,他也曾故意算错数据使四人不止一次的坐生死过山车。   这是他们四人的残忍生存法则,死亡与新生交替,才有现在的kf。   云长风将额前的刘海扫开,露出那双写意自然如山水江南的墨瞳,意外对上了五月亮晶晶的目光。   “咯咯咯,七安哥哥的眼睛真是好漂亮,一凉哥,怎么办?五月好喜欢,喜欢到,想挖下来呢……”   五月掩唇笑的妩.媚,他的眉眼还带着几分稚嫩,一举一动却成熟风韵到了极点,带着混乱接近于女人的气息,静时清纯如百合,动时带着清稚的魅惑,竟不输于三墓。   云长风抿唇笑的讽刺:“小月‘妹妹’呀,想挖我的眼睛,以你现在的能力……”   他对着五月眨了眨眼,没有再说话,但后面的意味只要是个人就听得懂。   他们每个人在不同的领域取得了同样的成就,但这可不代表,他们只会这些自己的专长,不然,怎么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kf呢?   催眠一行他未涉猎,但其他领域他却比五月这个未成年好多了。   五月闻言,定定地看了会云长风,眉眼弯弯,咯咯地笑了几声,却不搭话,只是将脸侧开,笑嘻嘻地看着窗外并不美丽的夜景。   一时间气氛竟是沉寂起来。   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黑色的无尽天穹上,星星碎落在其间,圆月高悬,夜色将空旷的大地覆盖,月光落进屋内缠绵,却落不进四人眼里。   沉寂——   直到沉寂被一凉打破,毕竟任务必须进行更不能失败。   “最后一次对表。”视线一转,移向窗外,低沉而略微嘶哑的声音从一凉的喉咙里发出,他看了看左手佩带的手表:   “七点三十六分九秒。”   三墓没有带手表,女士的魅力她会毫无顾忌的利用,她将一个小型的时钟伪装成漂亮的项链挂在脖子上。   “七点三十九分十秒。”   五月笑着接道:“七点三十九分十一秒。”   云长风漫不经心地倚在墙上,调了一下手表,在三墓的目光下慢悠悠地接道:“七点三十九分十二秒。”   一凉冷漠地回看了一眼云长风,又似乎没有,他的目光是真正实质的冷,像深渊涧的水,不霸道,但绝对无情。   “现在回房间,三十秒后我需要看到你们与现在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没有什么拖延,在一凉话落的时候,客厅就已经变得空荡荡的,谁也不会轻慢地对待每一次任务,即使失败的后果谁也不想承担。   三十秒后,云长风穿了一身BurBerry灰色西装,剪裁得体,英伦风格,严谨又轻快,和云长风的气质有点矛盾,却又意外的潇洒。   而三墓和云长风穿的是同一系列的黑色长抹胸裙,前面分叉开,后面拖起长长的裙摆。   五月轻挑的个子撑起干练中性的休闲装,长长的头发被他系在一起,一凉披了一件长款的黑色风衣,里面是黑色的长袖衫,已经与夜色容为一体。   “准备好了吗?现在七点四十分六秒,任务照常进行,有任何特殊情况随机应变,行动结束后,分散离开,一个月后老地方见。”   “一切OK。”   “一切OK。”   “一切OK。”   一凉抿了抿唇,冷漠的视线在三人身上掠过,俊美如雕塑的侧颜一片沉寂,明明是平平的语调却生出一股玩味的调子来:“那么,开始。”   夜晚总是神秘而诱.惑的。   云长风嘴角带着温和得体又肆无忌惮的笑容,三墓挽着他的右胳膊,一起踏入酒店。   三墓挽着云长风,两人在场所里慢慢走着,偶尔有人上前打招呼,他们都笑着应答,简短地交谈几句。   “嗨,安,好久没见,你好像又变帅了!”蓝色眼睛的少女身高比三墓还要高点,嘴角带笑,明媚如光,对着云长风打招呼。   云长风还没开口说话,三墓倒是开口了,一副骄傲且护犊的样子:“亲爱的Dovid,你这话就不对了,什么好像,安明明一直这么帅不是吗?”   Dovid一副见惯了的样子,对着三墓打趣地开口:“木你总是这样子,难道就不怕安嫌烦吗?”   云长风看着Dovid,唇角微动,扬起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容:“小可爱,只要是木,我永远都不会嫌烦。”   戴Dovid一副“秀恩爱死的快”的样子,又和两人聊了几句,便离开招呼其他人了,Dovid是这次宴会主人的孙女,身份可不简单。   四人明面上都有个假身份,从几年前便开始在用这层身份,并且这层身份也没有暴露。   安和木这层身份,是一对模范情侣,与这个圈里的人大部分都是有交流的。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盗取人鱼之心和猎杀人鱼之心的所有者——这可不是简单任务,至少是冒着这层身份被发现的生命危险在进行。   也不知道是谁花了大价钱只是让他们杀一个人,而且如果盗取到人鱼之心加起来总共有十一位数的报酬。   真是无比让人心动呢。   云长风视线隐晦地四周观察着,脑海快速地计算,精密的计算着最恰当的行动时间。   这次宴会的重中之重便是极品钻石人鱼之心,邀请了世界知名人士来参观。   极品钻石人鱼之心,就价值而言无可估计,源于它的独一无二,它的价值只要你想,就可以不断炒到天价。   参加宴会的人也都不是普通人,每个人的身价都是以亿为最小单位。   其实本不用这么风险,只可惜人鱼之心被保护地太好,唯一的漏洞便是这次宴会。   即使因为宴会保护措施会加大,但空子也相应地绝对会增加。 第17章 黑道卷   ——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看不到光明。   半个月后,美国。纽约。   “我想你最好把这颗子弹取出来。”金发碧眼的医生拥有一张英俊迷人的脸,是一种光风霁月的温润,他把笔别再医师袍的左口袋上,严肃地看着病床上正在玩养成攻略游戏的青年,目露无奈。   这是一间单人高级病房,旁边的落地窗很宽敞,对面正好对过去是一片漫延的红枫林地,风景很好。   “啊咧——”   青年突然发出一声悲鸣,甩出鼠标,生无可恋地将自己摔进病床上,拿枕头盖住脸:“怎么又玩出了be结局?你不是说这一款游戏百分之九十都是he吗?怎么我玩了十一次,十次都玩出了be?”   电脑屏幕上粉色的可爱精灵翅膀变成了黑色,上面的框框上写着‘恭喜玩家,达成死蝶恋花成就,撒花。’   听着青年抱怨的声音,医生尝试着安慰他:“不是还有一次不是吗?”   “哦——”青年轻声应了一声,然后闷闷的声音从白色枕头下传来,“那一次我把主角养死了。”   “……”医生嘴角抽搐,然后才发现他又被青年的话给带歪了:   “安,我们继续原来的话题,那颗子弹留在你的手臂里,无疑会给你带来疼痛……”   医生的长篇大论弄得云长风头都快变大了,暴躁地把枕头扔过去:“路亚你有完没完!你再说都要成医院里那些老头子了!”   医生眼疾手快,接住扔过来的枕头,欲要开口安抚眼前这个阴晴不变的主,那想到对方先是开口了。   “我是绝对不会做手术的。”   “你到底……”   “你当我傻吗?如果做手术取出这颗子弹,以后我的右手绝对会行动不便,我宁愿痛死也不会做手术的。”   “你……”   路亚看着病床上的青年,听到对方决绝的声音,心软了一下,面部表情也柔和了几分,想要安慰云长风。   云长风见此,突然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往下一带,两人双双跌入宽大的病床上,柔软的大床轻微摇晃,路亚压在对方身上,听到对方清亮的声音——   “如果愧疚的话,和我做吧。”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医师袍已经被解开,云长风的手从针织毛衣下摆探进去,抚上腹部的肌肉,手指轻轻在肚脐上打转。   路亚伸手握住云长风的手:“滚。”   云长风听到这个字,眨眨眼,猛地推开路亚然后用脚狠狠踹了一下他:“你他妈找死是不是!”   路亚用左手挡住云长风的腿,手臂处传来疼痛,但他却没还手,只是迅速起身理好毛衣,穿好医师袍。   路亚看着云长风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受损情况,平复着想杀人的冲动,心中默念三遍我是医生我不和病人计较才保持住淡定:“我先走了,等会儿会有护士来给你换药。”   “那个被我上过的护士?”   “……另一个。”   “是处女吗?”云长风话还没说完,路亚就回身拿起口袋上的笔扔了过来,见对方伸手若无其事的接过,留下一句就转身立刻:“你就这么喜欢玩制服诱.惑?还是只要是个洞你都毫无顾忌?”   路亚半靠在病房外的墙壁上,揉揉眉心,他侧过脸看着房门,神色不明。   他仍然记得半个月前他准备回一趟本家,突然接到院长的电话,说有一场紧急手术需要他主刀。   他永远无法忘记当他飙车赶到手术室的那一幕。   手术台上的人BurBerry衬衫被染成一种浓稠的红,可怖森然,那张俊美的脸苍白无血色,看着他带着孩子气的无奈,用轻松又调侃的语气,“你就是这次的主刀医生吗?记得取子弹的时候不要取我右手上的那颗子弹哦……”   然后,彻底晕死过去。   ——右胳膊新型子弹穿孔一处,近乎贯穿,简易止血。   ——胸口穿孔一处,未做处理,肺叶轻微受损,失血过多。   ——背部穿孔两处,分别在脊骨第三节 偏左和肩胛骨处,未止血。   ——大腿穿孔一处,腿部贯穿,有过简易止血。   ——小腿处一道狰狞的刀伤,简易包扎。   即使穿着防弹衣,也受了这样的伤?   从他走进手术室那一刻开始,手术整整持续了十二个小时三十七分四秒,才将云长风从死亡线挽救回来。   半个月的时间,两人建立了良好的友谊。   他不由得想起了半个月前有关人鱼之心的宴会。   路亚再次揉了揉眉,他已经脱离了本家,这些事都和他无关了,云长风是他的好友兼病人,也只是他的好友兼病人。   即使这个友人兼病人极具……危险性。   云长风看着眼前的护士对他横眉冷对,不由得眨了眨眼,他有做错什么吗?不就是把另一个护士打晕,然后做了点手脚使看起来像被他上了吗?   护士给他换药的过程中被各种调戏,然后就敢怒不敢言地离开了。   云长风看着她的离开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他果然还是更喜欢上一个美女护士,腿长腰细棕发褐眼,五官欧式立体,以为被他上了,也没怎么在意,权当一次没有享受到的419。   右胳膊的伤口处又传来刺痛,仿佛针扎,云长风面无表情地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大片大片的红枫林,如火如荼,天空都被染成薄红色。   半个月都是待在病房里,窗外的红枫林是他唯一作伴的风景。   他在纽约有一座小型别墅,唔,或许他可以出院了。   第二天,有人捧了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玫瑰花走近病房,弧度极致优美的唇带着淡淡的笑,天蓝色的眼睛接近天空的透明颜色,莫名的温柔和忧郁哀伤,完美至极的五官,中性之美,帅气又美丽。   他微微弯腰把玫瑰花放在枕边,近了才发现他的脖子上挂着近乎透明的线,缓缓延伸进浅蓝色Givenchy长毛衣里。   云长风感到右臂又开始隐隐疼了起来,站起身单手拿起大束的玫瑰花,手指在鲜嫩的玫瑰花瓣上面抚摸而过:“什么意思?”   九十九朵。   九十九种种类的红玫瑰。   从外往里分别是大马士革玫瑰,塔曼洛玫瑰,格拉斯山玫瑰,法国南部玫瑰花……最中间是保加利亚玫瑰花,透明的露珠映出红色的颜色,如鲜血滴落。   空气中混合着强烈的玫瑰花香,暧昧,缱绻,悱恻,靡丽,混乱。   却又异样的纯净。   “其实我很喜欢你。”   源承光后退一步,天蓝色的眼看着他,那双眼看着你,仿佛盛在湖水之中,优雅又疏离、干净又孤僻、冷漠又温情。   云长风轻笑着抽.出中间那支保加利亚玫瑰,薄唇轻轻地印了一个吻上去。   白皙的手指,嫩绿的根茎,鲜红的玫瑰,淡色的薄唇,无声的诱.惑。   “你的喜欢就是两颗子弹?”   他的右胳膊和大腿的伤,一个近乎贯穿,一个被穿透,这样残忍的手法,可都是拜眼前这个看似温暖的人所赐呐。   “……啊?抱歉。”源承光低头,微微歉意——   “你不也……”   他的声音是云长风听过的声音中最有特色的也是最动人的,有一种温暖又迷离的沙砾感。   源承光没说下去,右手放在腹部上,飞机上,云长风给了他狠狠的一刀。   “你不最后还给我了吗?”云长风笑的很温和,侧着身子缓缓将保加利亚玫瑰插.在花瓶里,眉眼间带着一种天真,纯粹又冷漠。   源承光这个人,他的气质,动作,微笑,眼睛——都给人一种温柔又忧伤的感觉,纯净,孤僻,独立,似近似远——这是一个矛盾体,看起来令人好感顿生的矛盾体。   但那又如何? 第18章 黑道卷   ——不要试着转身,你是象棋里的兵,只能前进。   纽约是一座时尚与普通交集的城市,在这里流传着一句话“如果你让纽约知道了你,那么全世界都将知道你。”   可想而知,这是一个怎样传奇的城市。   街道上的金发女郎踩着红色高跟鞋疾风驰影般掠过,飞扬的裙摆带起一阵法兰度香水的味道,远处买热狗的商店排起长龙,餐桌上大快朵颐。   秋风扫落叶,“哗哗”声响。   街道边站立的青年,暖黄色高领薄毛衣,浅米色休闲长裤,白色板鞋,带着格子长围巾,绕在脖颈上,遮住下半张脸,黑色碎发。   他站在一颗树下,黑色的眸子望着秋黄的落叶。   国外的姑娘都比较大胆奔放,不一会就有女生上前搭讪。   云长风颜好,语言技巧高超,又坏又纯的感觉让人好感顿生,终于在一个金发少女的带领下找到自己小别墅的云长风致以感谢。   临别前云长风给了少女一个大喇喇的告别吻,少女虽然性格奔放,但吻技很生涩,不过很可爱。   气氛愈演愈烈,见两人似乎有野.战的趋势。   别墅的门却突然从里面开了,源承光就安静地站在门口,他穿了一件Diro Homme新款衬衫,细节处别致,看上去温柔又矜持。   源承光看着两人分开,对着那少女轻声温和开口:“美丽的小姐,你和我男朋友接吻我可是会吃醋的。”   女生看着源承光温和完美的容颜,惊叫一声然后脸颊生红,“抱歉,我不知道,源可以给我签名吗?”   说着,少女从背包里拿出笔记本和绿色荧光笔,从笔记本里面取出源承光的照片,眼睛亮闪闪地递给源承光。   照片上是日本北海道,大雪覆盖,源承光站在雪地当中,旁边是古老可爱的小木屋,他微侧着脸,俊美地一塌糊涂,雪落在他的黑发上——极美——天蓝色的眸子是和远处天空一模一样的颜色。   怦然心动,哀伤又温柔。   云长风扶额,果然两个人里面有一个人是源承光的粉丝。   源承光接过照片和笔,轻声询问。   “Sulin。”女生脸很红,羞涩又可爱:“你叫什么名字?”   “很好听的名字。”源承光的语气总是轻轻的,给人一种脱离世俗的超脱感,他低头在照片背面用荧光笔写道——   To Sulin,happy forever.   然后在后面用艺术体留上自己的名字。   源承光将照片和笔还给Sulin,恳切认真地说道:“Sulin,可以不要告诉别人我已经有了爱人吗?那样很麻烦,也会影响到我和我爱人的生活。”   云长风:“……”   如果没看错,源承光这是美人计?   “啊?嗯嗯嗯!好。”少女看着照片后面的字,已经感动的快哭出来,她深爱着自己的偶像,听到他的话使劲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   偶像就是这样的东西,看着来好像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但就是莫名其妙的被他一个微笑一句话感动地同样莫名其妙。   直到少女离开,云长风换鞋,走进自己的别墅,坐在长沙发上,百无聊赖地询问:“你来干什么?”   源承光把门关上顺便回答:“照顾你。”   “是吗?如果你说监视我的话,我或许还会考虑让你留下来,你这样的话我反而没有留的必要了。”   “……好吧,我是来监视你的。”源承光笑着改口:“而且你也不能赶我走哦,我可是公众人物,往你家门口光明正大地随便一站,所引起的后果可不是我的责任。”   你还知道你是公众人物……不对,你是公众人物了不起啊!   所说如此,源承光却隔天就离开了,云长风也飞去了阿根廷。   阿根廷是热烈奔放的吉普赛风格,人们穿着色彩斑斓的衣服,少女的鬓角斜戴着一簇灿若红霞的赛波花。   云长风先去的休斯顿,就像普通游客一样,穿廉价的白色衬衫和黑色的毛衣背心,破洞蓝白色牛仔裤,neck板鞋,像异国的学子,背QUEBEC—魁北克背包,一路走走停停。   在那第三天他在街头遇见了一个老吉他手,吉他手很热心,教他弹吉他,云长风兴趣一来,陪他流浪,陪他一起街头演唱,这个老男人带给他一种心灵的享受。   每个人背后都有故事,这个老吉他手并没有告诉云长风关于他的故事,只是对他说——人最怕的就是遗忘和被遗忘,但怕着怕着就会逐渐习惯遗忘和被遗忘的,所以习惯后,你就已经学会了享受孤单。   云长风觉得,老吉他手简直是人生的哲学家,这句话多么适合现在的他。   玩了几天后他便背着包和老吉他手道别,启程飞往阿根廷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离别前老吉他手送了他一把木质的袖珍小吉他,很可爱。   下飞机后云长风有点不舒服,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右手臂一动一痛。   尤其身边的女生正用英语热烈的讨论源承光的世界巡回演唱会,差点让云长风把手腕上绑着的袖珍吉他捏碎。   在商场购买了几套衣服,找了酒店住下,让服务生把食物送到房间,云长风才通通快快地洗了澡。   距离kf四人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天。   门铃声响起,然后穿黑白制服的服务生推着食物车走进了房间,一眼就看到捧着装满热茶的骨瓷杯坐在床上看窗外夜景的青年。   青年只穿了一件CK白色内裤,外披浴袍,而且还没有系上,完美修长的身材一览无余,黑色碎发还在滴水,滑下优美的脖颈,锁骨,胸膛,腰身,小腹……   “有没有人说过你像中国古老神话里的狐妖?”   服务生抬起头,嘴角抿成一条直线,熟悉的似笑非笑。   云长风动都没动一下,喝了一口热茶,冷却的身体逐渐回温。   “贸然出现在一个想杀你的人面前真是一个不理智的选择。”   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夜景还不错,带着大城市特有的极致诱惑,他这个房间的位置大概在七层左右,虽不至于一览无余,但也是不错的视角。   尾把食物车推到床边,目光如同又轻又利的刀刃,从云长风的身体上一寸寸滑过:“嗯,我对你很感兴趣。”   “身体吗?我不介意。”云长风挑眉转过身,大喇喇地近乎赤.裸地坐在床上:“不是说床上见分晓吗?”   尾弯唇笑了笑,强势地按住云长风的后颈附身吻住他,云长风仰头回应,唇齿交合,舌尖缠.绵,两人交换着呼吸,唾液,强烈的酥麻感从脊椎尾骨一路向上蔓延,伴随着不由自主溢出的几声低.喘。   云长风的手从衣摆下面伸进尾的衣服里,缓缓抚摸着他的腰身,他手指的温度偏低,碰上温热的身体手指不自觉地在上面来回摩擦。   尾低眼看着他,垂下的眼角在俊朗的脸上投射出一小片浅浅的阴影,加深这个吻,手在云长风的后颈处磨蹭,然后滑下圆润光.裸的肩头,分明白皙的手指轻轻揉.捏。   云长风与尾的唇分开,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唇咬住尾的衬衫扣子,舌头灵活地活动,在尾的视线下一颗颗缓慢地解开,诱.惑又挑.逗。   不知不觉两人双双倒在酒店大床上,尾的衣服已经被解开,半开半合。   云长风被他压在身下,他的手抚摸着尾光滑的脊背然后一点点往下,轻柔又冷漠,手指隔着一层布料在尾的臀部游走,尾反手抓住他的手,气息危险:“想得美。”   两人赤.裸的胸膛贴合在一起,呼吸重叠起伏,食物车上一株鲜艳欲滴的巴黎嫩岩红玫瑰散发着猩红的甜香,像催.情的混合药物。   “是吗?”云长风只是反问。   一只手忽然滑下尾的胸膛,若有若无地停在小腹处,另一只手挣脱掉尾并没用力的手,反而跳跃般地往上停在脊背处。   “我感受到了杀戮的气息。”尾将脸埋在云长风的肩膀上,传出低低的笑意,似真似假的语气。   “嗯。”   突然,两人身体都没有在动弹,一把锋利的瑞士军刀抵在尾的脊背处,一把Five—Eight半自动手.枪抵在云长风的后颈处。   心脏,大脑。   “我说过,贸然出现在一个想杀你的人面前真是一个不理智的选择。”   云长风若无其事地开口,仿佛并不在意后颈处冰冷的手.枪。   尾笑的非常好看,用舌尖舔了舔云长风的锁骨:   “你也说过,调酒师能看透客人的心情。” 第19章 黑道卷   ——生命是一场豪赌,很多人未上赌桌,便已经落荒而逃。   气氛安静又沉凝,轻微的呼吸,玫瑰的香馨,一触即发若即若离。   “……你真是,太可爱了。”尾将脸埋在云长风的脖颈处,声音沙哑中透着暧昧。   云长风挑眉,手中的瑞士军刀往下点了一下,饶有趣味的开口:“不是正合你意吗?”   脊背处传来轻微的刺痛,尾低笑着反问:“你就不怕我开枪?”   说着,手指微微弯曲。   “怕啊,怎么不怕——”   一种名为死亡的战栗感瞬间包围云长风,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尾洁白的脊背处慢慢渗出血珠,两个人的感觉都不好受,因为谁也无法看透谁,这是对未知的迷茫与兴奋。   他抬头吻住云长风的唇,唇齿相依,舌尖追逐,碰.撞出细碎的呻.吟,轻微缠绵,温柔缱绻。   云长风推开尾,一触即离,起身理好浴袍,躺在床上打了个哈欠道:“我先睡了。”   尾退后几步,收好手中的手.枪,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长风,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盖着被子纯聊天?”   云长风挑眉反问:“不然?”   尾不说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理好衣服就往外走,良久才传来他淡淡的声音:   “我可是——不会对想杀自己的人心慈手软的呵——”   直到轻微的关门声响起,云长风才从床上坐起,透过落地窗看外面夜空,缓缓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他对着虚空,吐出的字眼温柔如呢喃。   “我也不会,对自己的目标心慈手软的呵——”   布宜诺斯艾利斯就像阿根廷原住民带着的极具海岛风格的花环,直白而热情,空气中都飘荡着烈酒的醇香。   云长风穿过复杂迂回的道路,或窄或宽,阿根廷刚刚下过一场寒雨,空气还有些潮湿冰凉,他上身一件普通的纯白色编织毛衣,搭黑色修身裤,外面是一件黑色风衣,行走间风衣上扬,干净利落的帅气。   轻车熟路般走进一家酒吧,天将黑夜,吧台和卡座上零零散散坐着的全是风格各异的男人或者少年。   这是一家同性恋酒吧,而这种酒吧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很常见。   有人说,来布宜诺斯艾利斯却不来Gay 吧,是一种遗憾。   云长风踏进酒吧的那一刻,一瞬间收获无数暧.昧暗示的目光,无可疑问,云长风现在的打扮和形象,绝对是一枚极品优质男。   都说同类之间都有种直觉,能判断你是否是Gay,是否是1是0,那是同类的灵敏的嗅觉,然而有些人就是这样,游离于状态之外,干净又黑色。   右手臂又疼了起来,但却丝毫不影响行动,云长风坐在高脚凳上,要了杯苏打水——一种比矿泉水更纯净的东西,接近纯净物——阿根廷的天气也是多变,有些感冒,喉咙干涩的很,不知道kf三人看到会不会震惊?   没过一会儿,酒吧的门再次被推开,走进来一个纤细美少年,英伦风男装校服打扮,穿帅气的长靴,长长的头发被黑色发带绑起,束了个马尾,一摇一摇的,像很多中学时代路过你窗外的美丽少女,脸颊两边垂下两缕发丝,衬的脸色白皙剔透,一派天真无邪,引得酒吧内一些特殊爱好者蠢蠢欲动。   待看到少年径直朝着云长风走过去的时候,才露出恍然大悟般的神色。   “七安哥哥,好久不见,等很久了吗?”五月礼貌地打招呼,笑的眉眼弯弯,一副好学生的样子,云长风却看见他小指微微点了一下。   五月靠在吧台上,云长风起身亦然,给他也点了一杯苏打水:“小孩子可不适合喝酒,其实我也是刚到,今天玩什么?”   “今天不想玩——”五月就拿起云长风的苏打水喝了一口,有意无意地用舌尖舔过云长风喝过的地方。   云长风挑眉看着他。   五月立起衣服领子,遮住下巴和嘴唇,环顾四周,眉眼上挑十足妩媚,迎上云长风的目光却莫名有些闪躲,不满抱怨,“不要用那样专注的眼神看我,我可是会误会的——怎么里面还这么冷。”   云长风抿唇,薄唇轻轻扬起一个浅淡如花的笑容:“那小月,我们出去好不好?”   酒吧里的客人都在云长风的笑容中晃了下神,待反应过来,耳边突然响起轰的一声,只见三个青年持枪,神情凝肃,身姿挺拔,各个身手不凡。   “Ak17,新型半自动改装手.枪,射程增进,子弹初速度为……”   酒吧瞬间一片慌乱,五月和云长风相视一眼,“哗啦”一声迅速撞开玻璃翻身出去,各自找好掩体。   云长风空隙间还飞速拔枪,侧着脸颊左手举枪,趁对方还没回神时扣动扳机,细微之间仿佛听见开枪膛线里撕扯出的摩擦声,正中三人中一人的胸口——   与此同时,一阵灼人的热浪从他左臂的位置擦过——   云长风早就料到了子弹的运动轨迹,经过紧密的计算,得出最好的结果。   突然,身体一倾,一阵温热立即从云长风的右手臂流下——是血。   “shit。”云长风抱着右臂迅速靠在墙上,低声咒骂一声,新伤加旧伤,真他妈疼——那个人拔枪和射速实在太快,快到云长风居然做不出反应。   几乎一瞬间,没有正面,没有对视,只是一颗子弹,云长风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   国际王牌,鬼斩之刃——祖。   “A,有事没?”桉树皱眉看向受伤的青年,出声询问。   A握住胸口摇头,他本就是意志坚毅的男子,低眉用中文骂了一句,“真他妈晦气。”然后将目光移到另一边的青年身上。   冰冷冷的黑色枪口,衬着白脸黑眸,无端沉寂冰冷,他的脸并不特别,丢在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那种,却自有一种肃穆,沉静,令人心向往之——   枪口,直直对着云长风。   黑色发丝轻扬,汗水滑落,云长风不可否认,他的心跳已经加速——   此时,一辆直升机从上方缓缓往下,巨大的螺旋桨带起强风,周遭树木被风压弯了腰。   祖扣动扳机的食指微微一动,往后一拉,“砰——”   风很大——子弹偏离轨迹——   “砰砰——”   云长风勾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鲜血从食指滴落,左手执枪对着祖拿枪的手就是两颗子弹:“上帝宠爱好孩子。”   祖右手随着子弹钝入手臂的声音往后一震,手.枪险些脱手,神色依旧一片冷漠,只是微微低垂的眼里滑过难明的情绪。   “砰砰砰——”   风的轨迹四周散开,一架软梯迅速从直升机上面扔下来,五月单脚一扫把落在地上的枪踢起来,身体一转右手抓住软梯,身体悬在半空中,左手拿起枪对着A和桉树就是三连发。   虽然没有正中,但也限制了他们的行动。   “三墓,等四秒就直升往南离开。”   三墓在一凉的指示下开动直升机换方向,一凉靠在大开的舱门处,稍不注意便是万死无生,风吹起他的黑色风衣,雕塑一样无动于衷的冷漠。   一秒。五月把手.枪插.在长靴处,换左手抓住软梯。   两秒。云长风迅速靠近软梯。   三秒。五月朝云长风伸出右手,他的发带突然崩开,长长的头发被吹乱。   四秒。云长风左手握紧五月的右手手腕,五月亦然,相互扣紧。   ——鲜血从受伤的右手臂滑到指尖,一滴滴被风吹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直升机突然升高高度,软梯开始上升,往南飞去。   祖清晰地听到了云长风恶劣的笑声,以及那一句——“上帝保佑好孩子。”   A和桉树同时跑到祖身边,A看着越来越远的直升机,心瞬间沉到了谷底,“队长——”   祖冷冷一句打断他的话:“先疗伤。” 第20章 黑道卷   ——地狱看到,天堂在天堂中坠毁。   从手臂里取出子弹后,云长风用牙齿咬下纱布麻利地缠在伤口处,对于处理伤口已经是家常便饭般自然。   也幸好这一次子弹的位置不是什么特别的位置,不然他的手臂里就该住两颗子弹了。   “这次他们失败,估计会消停一阵子了。”直升机已经换成五月在驾驶,三墓靠在飞机座上,拿打火机点燃一根女士香烟,烟雾缭绕里她美丽的面孔若隐若现。   一凉正躺着闭眼休息,手指却在模拟各色新型武器的使用方法,云长风看了一眼,根据他的动作大概能猜出隆起的高度和设计的偏差,手上不急不缓地打了个结,淡淡开口:“NC57。”   “错了,是NC58。”三墓抬眼看了一眼一凉的动作,否定开口,吐出一口云雾,眉眼是极致的魅惑。   一凉朝着直升机上方比了个开枪的手势,睁开眼睛,眸里冷寂:“NC57。”   云长风笑了一下,把风衣披在身上,学着三墓的动作靠在座位上,放松身体,全身的力量都托付出去。   三墓掐灭烟头,烟灰缸里升起淡淡的白色烟雾:“穿情侣装的自然互相帮助。”   风衣本都有异曲同工之妙,万变不离其宗,两人都穿的黑色风衣,细看粗看,皆是恰当相似。   云长风身体一晃,皱眉,不止他,就连一凉和三墓也晃了一下——   因为整个直升机都往□□斜了一个角度,然后才转了回来。   云长风都看到了一望无际的深色大海,礁石岛屿。   “五月你又怎么回事?”三墓稳住身子,不满地往驾驶座的五月看过去。   一凉皱眉,依旧深渊山涧水般的平静无波:“五月。”   五月回头看了一眼,毫无所觉般对上一凉的目光,又看向云长风,百合花般纯洁的眸子微微弯起,扬起一个无辜的笑容:“抱歉呐,手滑了一下。”   谁信才怪——   四人在停机坪停机后商量好一切,然后迅速分道扬镳,谁也没表现出过多的不舍,毕竟,越散沙越难得。   他们面临是国际刑警的逮捕,谁也不想面对空荡荡的牢房,一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放风时间,牢房里开了个小窗,只有正午的时候,阳光才会洒落进来,那样——真他妈不是kf众人该过的日子。   他们的生活,该像优雅的绅士罪犯,玩弄生命生活,兴起时恣意,兴败时留一堆谜底任你揣测。   源承光的巡回演唱会要经过十四个国家,每个国家两场,总共二十八场。   每一场演唱会都挤满了粉丝,一张演唱会门票更是被炒到了天价,各大娱乐头条无一例外都是源承光的名字,他的名字就像是风向标,时刻引领着时尚与潮流。   “In this world, there are only two tragedies. One is not getting what one wants, and the other is getting it……”   开场白非常简单,余音如同小提琴尾音的轻颤,徒留下满满的都是孤寂和伤感。   这是二十八场的最后一场。舞台是圆形的,粉丝四面围绕,一层层往外扩散,电子屏首先亮了起来。   是源承光温柔的侧脸。   灯光全部暗下来,舞台一片黑暗,只有电子屏上微暗的光。   “This is my December,This is my December,This is my time for the year......”   温和沙砾般的声线,轻雾茫茫,轻轻的沙哑,空灵,遗世独立的清冷——大雪覆盖的大街,两旁的白桦树光秃秃的,挂了雪,路很长很长,天是透明的蓝。   这是我的十二月。   这是我一年中的最美好的时光。   一束灯光突然落下来,打在源承光身上。   他在弹钢琴,白色衬衫黑色长裤,黑色头发微微垂下,半垂着睫毛,忧郁中美好,配着黑白色的钢琴,十指轻扬又落下美丽的音调。别样精致细腻。   即使每每都能猜测到下一个音节,被源承光弹出来,还是有一种猝不及防的空灵优越之美。   纯净,温情,与世隔离的孤僻遥远。   云长风静静地坐在第一排,静静地听着歌,他穿了一件白色针织衫,把玩着手上的一串砗磲佛珠,不动声色间流露出安静、冷淡、孤独的气息。   旁边的一个法国女人一边听歌一边泪流满面,不时地用纸巾擦眼泪,云长风拿出一块白色手帕递给她。   女人也没道谢就接过手帕,擦拭眼泪,过了一会,她看着舞台上的源承光,轻声说:“我小时候就很喜欢他小时候了,喜欢了他这么久,我一直在成长变化,但感觉,他还是这个样子,好像一直都那样,和他小的时候没什么变化,如此自然,大气,完美——”   她说了一连串的法语,卷舌翘舌每一个转音都令人沉迷,继续开口:“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演唱会,我想也会是最后一次,因为,我要告别那个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少年了,我再也不能一心一意地爱他了——我要结婚了——”   法国人,尤其是法国女人,总会有那么一颗浪漫而赴汤蹈火的心。   “无论如何——”云长风在女人震惊中开口,微微一笑道:“都会幸福。”   女人本以为他听不懂法语,才有勇气说出所有,可当一切都倾诉过以后,你才会发现,你多么需要一个能听懂你语言的异乡人。   最后源承光唱了一首《Shape of my heart》,拿着麦,一改那日酒吧颓废艳丽的风格,就靠坐在钢琴上,解开第一颗衬衫扣子,视线在空中与云长风交汇在一起,天蓝色的眸子比田园天空还有透明。   云长风听到对方的声音,沙砾一样。   ……But that is not the shape of my heart.   ——但那并不是我的心的形状。   演唱会过后,云长风到了后台,源承光正在喝水,看到他,眯起眼笑了:“好久不见。”   “确实。”云长风撇嘴道:“今天早上你才找到我给我送的演唱会门票——中国有句古话,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算,我们也一年多没见了。”   源承光仰头又喝了几口水,连续唱了两个小时,喉咙干燥得很,他狡黠一笑:“听说这是用在情人身上的,你是答应我那九十九朵玫瑰花的追求了吗?”   “如果你能九百九十九天内每天都能在早上九点准时送我九十九朵玫瑰的话——”   云长风边说边走到一边,那里放着一堆礼物,包装都温馨精致,应该是粉丝送的,不过……既然是粉丝送的礼物,按源承光这种程度,那不是加起来一个城堡都装不下吗?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源承光轻笑着解释,声音像细碎落入湖底的月光。   “我可从来不在活动中收粉丝送的礼物,这是打算送给工作人员的——当然,是助理小陈包装的。”末了,源承光加上一句:“听说你在逃亡旅游?”   “我喜欢这四个字,逃亡,旅游,多大气的四个字眼,玩一个很老的游戏,就像劳拉一样,解密似的迷宫旅游,为生命,为自由——”   源承光反问:“绝命逃亡?”   “应该——是的。”   “那需要休息一阵吗?我想,嗯,我认为,其实我和你从来不是敌人。”   云长风抬头,对上那双天蓝色的眼睛,偶尔一低眉都是惹人忧郁的沉醉,也太认真,太真诚。   他知道——假态罢了——   不过,画虎画皮难画骨,假作真时真亦假。   云长风微笑——   “乐意至极。”   源承光开车带着云长风兜兜转转,穿过时尚大街,曲折之处,离繁华越来越远。   “源承光,你不会是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人灭口吧?”坐在副驾上,云长风开玩笑道。   源承光单手转动方向盘,绕上一段盘山路,玩笑道:“即使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也是先.奸.后杀才对。”   “……要是我,就是先杀后.奸。”   “……”   看着窗外风景推移,云长风不知不觉想到了曾经学过的视觉流,此时忽然车停了下来,源承光笑容依旧温柔,眉眼间透出似近似远的情绪——   “到了。”   云长风抬头看去。   琉璃顶,象牙体,伴随着呼之欲出的精美浮雕,独立于静美森林中,不毁根源,与树木相架相辅相成,恍若隐居世外之外。   取天地间而得一隅之地,自有清雅自矜之处。   作者有话要说:   【食用指南:翻译】   In this world, there are only two tragedies. One is not getting what one wants, and the other is getting it.   ——在世界上,有两种遗憾,一种是想要的得不到,另一种即为得到。 第21章 黑道卷   ——人总是在接近幸福时倍感幸福,在幸福进行时却患得患失。   天窗打开,正午的阳光在山间照射,连被子都是阳光的温暖气息,云长风侧着身躺在床上睡得餍足,他的睡相很好,安静里透着点与世隔绝的平和,阳光亲吻着他白皙的脸颊,衣领半敞开,阳光就像调皮的孩子,在他锁骨上跳舞,又滑进衣服里——此时正是午睡时间。   源承光打开门站着,目光如水般随着阳光在云长风身上轻缓地滑过,冰凉的,包容的。   看了小会儿,他走动间发出轻微的声响,床上躺着的人睫毛一颤,才睁开眼睛,眼里是一片清明,连初醒的疑惑都没有。   这样的人,活的太通透。   源承光淡淡地想到,云长风和他对视一眼,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全身都是暖洋洋的放松,发梢指尖里都是慵懒的味道,舒服的简直想喟叹。   随着他的动作,露出一节莹润腰身,羊脂白玉般的温润色泽,上衣若即若离般贴合着身体,像暧.昧的暗示。   勾引是一种很耐人寻味的东西,大致可以分为四种,第一种是有意而勾不到手的,第二种是有意而勾到手的,第三种是无意而勾不到手的,第四种是无意而勾到手的。   这境界要自个琢磨,境意要自个领悟,到了云长风这种境界,就不需要用种类来划分了,这是一种骨子都勾兑着的东西。   源承光站在床边看着云长风,眼里是一汪蔚蓝色的大海,他微微吐出一口气:“睡得可好?”   云长风弯腰穿上拖鞋,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白框圆钟——不多不少,刚好睡了两个小时。   “山间气氛太美好,山间阳光太温暖,想睡不好都困难。”   “我想,每个人疲累之后都希望有个午睡时间。”   耳边响起鸟儿的声声啼叫,似近似远地传来,婉转动听,云长风接道:“重点是山间。”   “……好吧。要去阳光房坐会吗?刚好清醒清醒被大自然无与伦比的美丽完全俘获的神经。”   云长风和源承光一同下楼,整个偌大的山中别墅结合了多种元素,矛盾中求取和谐,互相中合,中间一棵年老的大树独木成林,所有的设计都是在上建筑与之结合而成。   两人穿过古藤木缠绕的迂回长廊,山间景色完全零距离接触——   源承光弯着腿坐在吊篮里,穿着薄薄的白色毛衣,脚上穿着蓝胖子卡通人物拖鞋,裤腿挽起,几分随意,有种很特别的味道。   他定定地看着窗外——发呆。   云长风坐到另一边的吊篮里,低着头看三岛由纪夫写的《假面的告白》,黄昏的阳光从外倾斜而入,洒在他的发丝间,泛着微微的金色。   源承光回神看他,能看到阳光轻吻他睫毛时反射性的微微一颤,投下一层半月形的阴影,源承光心中微动。   “比起三岛《假面的告白》,我更喜欢曼努艾尔的《蜘蛛女之吻》。”   闻言,云长风指尖微微一动,合上书,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   “日式浪漫。”   两个吊篮是挂在阳光房里,中间圆形小高桌随意放着一些杂志,水果,云长风合上书后就将其放在了上面,从水果盘中拿了一个橘子剥皮。   橘子有些软,云长风慢慢地剥着橘子皮,手上沾了水,他也不建议,眯着眼吃了一口,饱满的治水溢满口腔,微微酸,更多的是甜。   源承光的身体随着吊篮微微晃了下,他接过云长风递过来的橘子吃了一口,笑弯了眼。   很纯粹的笑容呵——   尾躺在医院病床上,打了个哈欠,牵动了嘴角的伤口,微皱眉,突然病房门被打开,走出来的青年一身白色.医师袍,有一种光风霁月般的温和。   尾似笑非笑地看着路亚,尾音上扬:“普鲁斯特家的二少爷哟~”   路亚挑眉,态度不愠不火,走到花瓶前,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被落花覆盖的医疗单,“我可不知道你居然还会被绑架。”   “你也知道,军火这一块——我可招惹了不少人,这次普鲁斯特家可是占尽便宜了呐,要不是知道你早就与普鲁斯特关系淡了,我可不保证会把你当做一块肥羊,还是非常美味的那种,真搞不明白,你好好的普鲁斯特二少爷不当,来当什么医生?”   尾笑的兴味,语气却很是平淡,因为他的家族与普鲁斯特家一直都是合作关系,虽然时常有些利益争锋,但也算关系良好。   “诗和远方,总是要有的。”路亚继续说道:“源承光呢?没来看你——”他记得尾和源承光的关系挺好,是从小玩到大的交情来着。   尾抬起眼角,道:“他现在正在追我看上的人。”   路亚不确定地问了一句:“病句?”   “当然——不是。”   得到尾的答案,路亚皱了下眉,见他神色自然,取出花瓶里早上放的茉莉花,淡黄色,花瓣重重,一朵一朵都开得极好,不过经过一天形形色.色的人的拜访,自然是被污染了。   他想起什么换了话题:“最近正红的那个美国甜心爬上了你二叔的床,那女人比你小了三岁,还怀了孩子,你会喊他二姨吗?”   尾起身,想起那个长了一张天使面孔的女人,拿起剪刀把花瓶旁边的白色玫瑰根茎剪短一些,慢慢插.进花瓶里,撕落几片白色花瓣飘在水面上,讽刺道:   “总有人迫不及待想逃离这个圈子,也总有些人仰断了脖子也想进入这个圈子。”   路亚把茉莉花扔在一边的垃圾篓里,淡声开口:“人之常情。”   等到路亚离开病房,尾重新躺回病床上,没有开灯,病房一片黑暗。   过了一会儿,响起细微的开门声,又关上。   一具温.热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贴近尾的身体,尽量不碰到他受伤的地方。   “对不起,你受伤的时候我没有在你身边——”   那人的声音有些战栗,沉静的声线能隐晦地辨别里面的歉意,自责,担忧,痴恋。   “那用你的身.体.道.歉就行了。”   尾环住对方的身体,在对方耳边刻意压低声音暧.昧出声,磁性又性感,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对方身上点火挑.逗。   他能感受到从指腹间传来温度,薄薄的肌肉.紧.绷,充满了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即使接触过多次,那人的反应依旧有些僵硬,却有种直白而羞涩的禁.忌味道。   尾干净利落地脱掉了对方的上衣,唇落在对方的锁骨上,缓缓往下,一个又一个温.热的吻。   那人拉开尾的裤.子拉.链,将手伸到内.裤里,缓缓套.弄,然后埋下头,一些头发落在尾的小.腹处。   尾忍不住仰着头轻轻喘.息。   一切都乱了节奏,那人借着窗外微弱的光,双手撑着身.体.坐.了下去。   ——————   ——————   那人忍不住仰起脖颈发出一声吟.哦,宛如濒死的天鹅,眼里有看不见的泪光,一瞬间的失神与迷茫。   衣衫尽.褪,意.乱.情.迷,灵.与.肉.的.碰.撞。   声息渐小,那人爬在尾的腿上,尾打开灯,把手放在对方的裸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沿着脊骨往下,停在尾骨处,“最近接了什么任务?”   那人因为尾的动作身体一僵,然后又放松下来,刚才才使用过的地方还有些开合,尾饶有趣味地看了一眼,手指缓缓地进.入。   “嗯——”   那人猝不及防,隐忍地叫了一声,因为脸闷着床,声音有些模糊,却依旧能分辨那话里的意思:“去了阿根廷,目标是kf。”   尾动作一滞。   “怎么了?”那人有些迷惑地抬头看尾,露出一张很普通的脸,唯独出色的是那双眼睛,坚定又隐忍,透着沉静的冷漠,此时眼角泛红,微微的湿意,藏着隐秘的爱恋与卑微的渴望。——是祖。 第22章 黑道卷   ——爱神蒙住了我的双眼,却闯入了我的心底。   “曾经我在耶鲁念书,和一个哲学系的朋友探讨哲学,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我们争论踩踏草坪是否违背道德,我们争辩了三天三夜,每一次见面他对我都是横眉冷对。”   源承光和云长风并排着走,边说边对着云长风笑,那笑容像洁白的玉兰花,不沾烟火。   路是不陡峭的斜坡,两旁隔着白色围栏沿着往下种着一排排的粉色樱花,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独具匠心的木质路灯,风吹过来,樱花落在木栏椅上,静美安宁。   云长风手掌上接了几朵粉色的樱花,看着源承光的侧脸出声询问:“然后呢?”   源承光狡黠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只偷腥的猫,“最后我被他完全说服,从此以后见草坪就踩。”   云长风与源承光对视一眼,觉得对方说的那么天方夜谭又合乎常理,全部因为眼前这个人是源承光,他哑然失笑,问道:“你喜欢哲学?”   源承光却是摇头道:“有一句话忘了是怎么说的,大概是‘你没读过柏拉图,亚里士多德,黑格尔……就不要好意思说你学的是哲学。’而我只知道康德的三大批判,只看过柏拉图的《理想国》,并且至今都分不清中哲和马哲——怎么谈喜欢?”   “也是。”云长风赞同,继而说道:“其实我不大喜欢哲学,主要是第一课太枯燥,谁会对物质是恒定的的各种反向问题感兴趣?”   源承光停住步子,歪着头,一派天真无邪,好奇追问:“那你喜欢什么?”   云长风答:“旅行,钢琴。”   “我喜欢音乐,也喜欢钢琴,因为音乐一尘不染,修缮上帝花园,遗世独立,隔绝世界,仿佛刹那间就能沟通天地。”源承光说起这些格外灵气,那种外在的与生俱来的与世界的疏离感淡去不少,眉眼如稚子,透出少有的神采飞扬,“那你呢?为什么喜欢钢琴?”   云长风抬头,透过树枝看樱花上的天空,透过樱花看天空上的云彩,“钢琴只有八十八个键,一个不多,一个不少,而这世界,是上帝的琴键。1900于海上漂泊,面朝大海,十指飞扬——那船头到船尾的距离,便是他的整个世界。他和他的钢琴,他和他的八十八个琴键,穿过汪洋蔚蓝海岸,抵达孤独的尽头。”   “你也看《海上钢琴师》?”源承光并不惊讶,眉眼弯弯,春江花月,皆收眼底——很美。   云长风点头笑:“嗯,那种有关梦想,孤独,大海,钢琴的画面,是我所喜欢的风格与独特的向往。其实我觉得,你和1900很像——”   源承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走到云长风前面,然后回过身,言笑晏晏,旷古寂美,他今天穿了件白色风衣,衣摆伴随樱花飞舞,宛如一场充满四月情调的梦。   “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场恋爱吗?”   那一刻,源承光看他的那一刻,樱花纷纷落下,耳边是鸟声啁啾,云长风突然想起了很多东西,又仿佛什么都没想起。   云长风定定地看着那双眼睛,想找出一点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显然,源承光从来都不是随便的人,认真而真诚,还有极力隐藏的紧张,比流水还清澈。   他是不沾烟火的人,对这个世界隐隐带着厌弃与冷漠,自幼得天独厚,温柔和寡欢都是刻在骨子里的特质,内里比外表更复杂——也更纯粹。   刚好到了转弯处,不远处有一棵树,云长风不知道那是什么树,只是那一树如烟霞般绚烂美丽的粉白花朵开满了枝头,繁花堆雪,如同在琥珀里静止。   他不由出声询问:“那是樱花吗?”   源承光没料到他会问这个,掩下眼底的失落,顺着云长风的目光看去,神色归于波澜不惊,宠辱偕忘,源承光温柔笑道:“那是山樱。”   “很漂亮。”云长风赞美,末了却不知道要该说些什么,一时间便是大段大段令人窒息的沉默。   山樱下有一个长木栏椅,上面落了些樱花和枯了的树叶,野趣横生,源承光将其轻轻抚落,然后坐了下去,并且示意云长风也坐下。   源承光靠在椅背上,缓缓说道道:“下雨的时候其实更美,感觉灵魂都被荡洗过一般,水顺着山路流淌,夹杂着樱花瓣,空气里都是那股浓郁又清淡的香气,一切都是醉人的浪漫,雨水都会弹钢琴——”   源承光侧过脸看云长风,他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呼吸均匀,仿佛在源承光的叙说中缓缓入睡,源承光于是边说边歪着头,一点点往下,虚放在云长风的肩膀上。   “其实大自然是最神奇的魔法师,我特别喜欢听一个钢琴曲,名字叫雨的印记,每次听的时候,都仿佛置身在雨的世界里,全部都是雨,头发丝里是雨,指甲盖里是雨,眼睛缝里是雨……雨下啊下,打弯了路边瓷实雪白的栀子花,栀子花的味道从梦里遥遥传来。那么的宁静,美好,空旷——”   渐渐的,源承光已经把头小心翼翼地靠在了云长风的肩膀上,他合上眼,继续说道:“我记得曾经我去过的一个热带雨林,去的时候连续几天都在下雨,下雨了,什么蛇啊,鸟啊,飞的呀,爬的呀,都自个儿躲起来了,远远看过去,偌大个森林,就只有那些高大的树木和绿油油的藤蔓,以及一些不知名的野生植物,雨水啪啪啪地打在上面,生命充沛,落落寡合,天地安宁。”   他说着说着,眼前就浮现了那一幕,仿佛天地之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那种旷世般的恒远孤独,虽让人心安,一旦久了,却更加令人绝望。   “我最喜欢的歌是《shape of my heart》,一开始是因为喜欢电影所以喜欢这首歌,里昂是无根的兰花,跨越生死之间,小萝莉最后把兰花移植到土里的时候,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难过,那个时候小,也不懂到底是为什么难过。”   源承光许是说累了,也或许是贪婪此刻的气氛,后来竟也不说了,感受着呼吸交融,灵魂靠近。   过了很久很久,源承光睁开眼睛,看着飘落在云长风脸颊上的樱花瓣,鬼使神差般侧过身子,张开嘴含住落在云长风唇上的花瓣,迟迟不愿离开。   他怔怔地看着云长风,很好看的一张脸,雅致俊美,细腻温柔,此时此刻仿佛被镀上了一层玫瑰金的暖色,心里陡然平静下来,相反的却是身体隐秘的升腾的渴望。   好想,好想——接吻。   源承光忍不住贴上云长风的唇。   云长风睫毛一颤,感受到唇上温度触感,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咬了咬源承光的唇。   樱花花瓣缓缓落在地上,被风卷起吹走。   轻微的疼痛中带起一股酥酥麻麻的细微电流,源承光一惊,身体已经先做出了反应,灵活的舌尖滑进对方的唇隙,轻柔舔.吻。   他的吻就像他这个人,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情,又不笨拙生涩,只是有那种味道在里面,透着珍视、细腻、敏感,仿佛历经千险,抵达孤独的河岸。   云长风闭上眼,轻轻回吻,一样的温柔而细致。   这样的吻很奇怪,是云长风一生当中都未曾有过的,并不激烈,也不充满.欲.望,也没有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是一种接近直白的纯白,安稳,平和,温情脉脉。   花香鸟语的境界里,同样孤独而温柔的两个灵魂,有那么一瞬间,互相温暖了彼此。   “该回去了。”   源承光抚落身上落下的樱花花瓣,站起身,微笑着握住云长风的手,见对方没有拒绝,忍不住笑,笑的很纯粹,一如从前。   他并不是干净纯情之人,相反是长在阴沟里的植物,但面对感情,他愿意选择真心以待。   云长风侧过脸颊,意外对上源承光的视线。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源承光有些惊讶,继而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   云长风抬头看天上的云彩,觉得好遥远好茫然,直至右手心里传来另一个人陌生的温度,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情很好。   风吹花落,岁月不待。   作者有话要说:   【食用指南:支线一】   下一章是长风的前世篇,以顾深的视角写的,顾深是长风DD,长风在七八章左右出场,好多亲说看不懂,其实就是DD一心一意地喜欢哥哥。   为了避免混乱,建议大家先跳到后面把黑道卷看完再食用。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第23章 情深不寿(一)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   手指又开始抽痛起来,云深机械地按着钢琴琴键,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动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钢琴的热枕也随着母亲的过世而淡去。   房间很大,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阳光落进来很明亮,房间里只放了一架黑白钢琴。   对面是玫瑰花圃,种着母亲最爱的红玫瑰。   云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修长的手指从琴键上划过,偶尔发出几声琴音,最近新上市了一款钢琴,名为蓝海,父亲已经下了订单,估计过不了几天一架蓝海钢琴就会替代他手下的这架钢琴了。   他没有告诉父亲,他对钢琴已经产生了厌恶,就像厌恶母亲一样。   云深起身离开琴房,穿过玫瑰花圃,一路不停地回到房间。   梦里又出现了那个女人,她站在玫瑰花圃里,长发如瀑,白裙旋转,红色的高丛玫瑰带刺,划破了她的衣裙,她长得很好看,清纯又诱惑。   那是云深的母亲,一个很漂亮的女人。   清晨,徐姨把云深的早餐放在他面前,云深坐在餐桌旁喝牛奶,对面是两个空空的位置,一个属于母亲,一个属于哥哥。   哥哥的记忆已经在脑海中淡去,甚至比母亲更加遥远,却比任何人都难以割舍,像回忆与心脏链接,一动,便万箭穿心。   只有每年从各个国家寄来的风景明信片提醒着云端,哥哥并没有像母亲一样与世长辞。   云深仰头喝下一口牛奶,他每天都会喝牛奶,不喜欢喝温热的,喜欢喝被冰过的牛奶,滑过舌头,流经喉咙,进入胃里,冰凉。   所以说,胃病从来不会放过他。   但疼着疼着,也没去专心医过,再痛,也痛不过云长风出国前那一夜的心如刀割。   忘记是谁说过,疼痛,最直观地告诉你你还活着。   站在讲台上,云深平静地看着讲台下的同学。   是的,他以后的同学。   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总是在熟悉了一个班级后又被送到另一个学校就读。   头有些昏,眼睛很疲惫,昨天并没有睡好。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晚必须服用安眠药才能入睡,他总会忘记安眠药不能多吃,上一次被管家发现送入急救室,才抢救回来。   不是他没有活下去的勇气,而是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后来父亲严厉禁止他服用安眠药,他便开始没日没夜地失眠,直到凌晨三点左右才能昏昏入睡,晚上又做了噩梦,现在他很累。   云深听到自己平静又冷漠的声音,“大家好,我叫云深,以后请多关照。”   讲台下传来小声的议论声,无外乎关于他的容貌和名字。   原来有人说云深很遥远,无论是气质还是性格,无论是容貌还是名字,是触碰不到的,遥远的异端。   班主任正准备让他坐下,目光一扫,才发现居然两个位置都是空置的,一个是云深以后的座位,另一个不言而喻,“江岸又没来?”   “来了来了——”未闻其人,先闻其声,匆忙,朝气蓬勃,听着声音就可以大致勾勒出出一个少年的形象。   那一定是一个,很温暖的少年。   云深将目光移过去,眼底深处有瞬间短暂的惊艳,一瞬而逝。   白T恤,蓝色牛仔裤,少年朝气,五官深刻俊朗,唇色健康红润,鼻梁高挺,深邃的眼,眼里是生机勃勃的夏日与朝阳。   江岸一眼就看到了讲台上的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少年,像红尘中浮世的一点,入世出世,遥远异端。   江岸和老师道了歉,并说明理由,老师才让他回座位,云深猜这许是个成绩极好的少年,老师总会对学习成绩优异的人多一丝宽容。   云深随着江岸到了座位,靠窗明静,旁边是樟树冠顶,现在正值晚夏,风吹清凉,并不十分炎热。 第一节 是英语课,听说是一个很严厉的老师,上课不允许说话,早退,迟到,班主任离开教室后,英语老师便进了教室。   云深整理好学习用品,微微皱眉,因为教材不同,他并没有英语书,不止英语书,连其他科目的书籍也没有。   突然右边被移来一本英语书,放在两个书桌的拼合处。   江岸观察云深很久了,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观察他这么久,一瞬间就发现了他的异样,便把英语书挪到中间,心中不在意地想,不知道他会不会拒绝。   “谢谢。”   江岸听到对方轻声道谢,声音很好听,清冷,平平,却因为语气放轻,不失温和。   父亲说,他和哥哥一点都不像,除了声音。   “不用谢。”江岸回答,“我叫江岸,江水彼岸的江岸。”   “我叫云深。”云将深的云深,后一句他并没有说出口,无论说与不说,其实都不重要。   云深,江岸。   这是很美很漂亮的四个汉字,寓意轻灵,字体优美,并列在一起,犹如诗行。 第24章 情深不寿(二)   巨大的香樟树枝干弯曲,形成浅浅绿荫,往来谢客般的姿态优雅,视线推进,花木扶疏,掩映出木质平房,干净古老,色泽并不亮眼,却沉淀宁静。   一扇木质窗户从两边被推开,阳光从外透过香樟树叶落进来,窗边有冷淡清俊的少年侧影,他正翻着手中的书籍,侧脸平静清俊,嘴角笑意若无。   旧图书馆是一个很安静的地方,曾经学校搬迁,在校内新建了一个图书馆,还来不及搬运书籍,最后不知道为何,就留了下来,每天自有学生或老师来整理,打扫。   不过这里的书籍大多晦涩难懂,对当下学生而言并不具趣味性,便少有人来这里看书。   手中翻看的书籍是《堂吉诃德》,属于骑士文学,云深看了一会便放回书架。   起身从旁边抽出一本有关村上春树的短篇集,手指抚过书页上端正方圆而细瘦的黑色字体,神色隐在一片半明半暗的阴影中,雪白无暇的哀伤沉寂。   ——我一直以为人是慢慢变老的,其实不是,人是一瞬间变老的。   老的不是年龄,而是心态。   突然,一架白色的折纸飞机顺着风向飞了进来,刚好落在云深手边,遮住大半个书籍页面,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云深微微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眼往四处看了看,除了香樟树的树叶被风吹落二三,并没有什么改变。   他轻笑着摇了摇头,暗道多想,神色间却有一片隐晦的失落,轻轻浅浅,毫不起眼,他拿起手中的纸飞机,手指慢慢展开。   他的手指很长,肤色也很白,看起来是一双极好看的手,但他的手指很细,所以就像皮包骨头一样,加之他手指骨形遗传自母亲,并不如哥哥一般完美流畅,甚至有点缺陷,细看下来,便会觉得突兀不自然。   展开纸飞机之后才发现上面写着字,刻意的一笔一划,生硬而无笔锋,字字都透着一种稚嫩又陌生的古怪,并不是用非惯用手写的。   上面安安静静地躺着一行字——你看的是什么书啊?   云深微笑,从旁边拿出登记借阅书籍所用的笔,轻轻地在上面写下五个字,罕见地恶作剧般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后把书放回,拿起书包离开旧图书馆。   他无意间发现这个地方,给老师请了半天假,已经在这里待了一个下午,有些疲累,已经到了放学时间,刚好回家。   在他走后不久,一个穿白T恤的少年有些偷偷摸摸地踏进图书馆,然后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昂首挺胸大摇大摆的地走到云深刚才待的地方,拿起那张白纸。   只见斜斜歪歪的问句下面,写着五个字,端正的楷书,君子般的初嫩气息,又透出一股淡淡的幸灾乐祸。   ——就不告诉你。   少年看着这五个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帅气的脸庞生动而青春。   第二日,江岸的心情格外的好,来学校都比平时要早一些。   他的举动倒是把上第一节 早自习的女老师弄得忧心忡忡,不停扯着江岸的衣服问他是不是生病了,还告诉他生病了要去医院,学校虽然有医务室,但学校并不是医院等等。   好不容易早到一次的江岸同学:“……”   江岸回到座位,发现云深正趴在书桌上,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处,手弯曲枕着脑袋,半长的柔软黑发落在雪白的小臂间。   在睡觉?   江岸有些疑惑,其实从昨天他就发现云深面色看起来很疲惫,似乎是缺少睡眠,坐下后不禁出声轻问,“云深,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本来以为对方不会回答,江岸也并不抱期待,谁料听到对方安静清的声音,云深起身坐好,“谢谢关心,我只是做了一个又一个的梦而已。”   晚上如果做梦那么表示休息的并不好。江岸表示理解,拿出课本翻看,想了想,担忧地开口:“如果累的话,那就先睡会儿,我帮你看着老师。”   云深拿笔的手一顿,在草稿纸上点了一个黑色的墨点。   江岸呼吸一滞。   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没有好到这种地步,他这样的热情,难免让人产生误会,其实他只是觉得这个人很有趣的样子。   江岸正准备开口解释,恰此时云深偏过脸,眼里是让人看不清的情绪,像搅拌机里混杂混合的水果,明艳破碎,一层层的混乱,看的江岸一愣。   云深闭上眼,不明所以地微笑了一下,启唇,发出一个柔和的音节。   “好。”   说完,云深便将草稿纸移到一边,手臂如刚才一样压在书桌上,脸对着窗外,神色宁静悠远。   江岸见他如此,拿起草稿纸,上面写写画画,有一些物理公式,一些冷门的英语单词,以及一些江岸看起来陌生又熟悉的法语,日语,俄语……断断续续,不甚清晰。   上面大概有十几种语言,江岸有些惊讶,侧脸看向云深,他会这么多种语言?   不知为何,江岸看着手中的草稿纸,突然拿出一张干净的画纸,用圆珠笔把云深写的那些语言一笔一划地模仿写在上面。   他想,以后有空就去找一下你小子写的是什么。 第25章 情深不寿(三)   旧图书馆的香樟树要比教学楼的那棵香樟树老一些,树冠更大,主干更粗,枝干蜿蜒曲折,绿叶中夹着黄叶,有的叶色层次分明,有的却斑驳错杂。   云深手中捧着一本《穆.斯.林的葬礼》细细读着,写法很有趣,过去与现在交错隔离在一起,有关玉,有关民国,有关宗教,虽然只看了三分之一,但文字的骨血之间已经深刻地融入了悲情。   手指一顿,云深看着桌上的纸飞机,他失笑,这人没有像上次一样扔的准,这次的话语是直接写在飞机右边羽翼上的——   你喜欢什么树啊?我是比较喜欢银杏树的。   银杏?   曲而不折,年年如旧。   右手轻巧地转动圆珠笔,云深撑着额头思考了一下,手指带着笔尖在纸飞机另一边的羽翼上移动,笔头微颤。   然后放下笔,看着上面的字迹笑了一下。   他学着曾经看的青春文艺片里的动作对着纸飞机前面哈了口气,右手一抬一动。   纸飞机沿着不知名的轨迹飞去,然后摇摇晃晃地落定。   像是载着一场并不华丽的梦。   过会,白色运动服的少年沿着花木缓慢地路过旧图书馆,从香樟树的低矮枝干上小心翼翼得抽出纸飞机。   他双手拿着纸飞机,看着上面的字句微微出神。   ——那么,树的生命有多长?   时间是指缝的流沙,轻轻缓缓地流过。   少年的心思像香樟树叶,绿色只是定义,但并非常态。   旧图书馆的阳光永远温和,窗外总会在一定的时间漫不经心地路过一个去打篮球的男生。   他路过的时候总会带着一架折纸飞机,在刚好的位子飞出纸飞机,落进木窗,每天都要在纸飞机右翼上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你能正对着太阳一分钟不眨眼吗?   ——如果班主任掉水里了,你要怎么做?   ——嘿嘿,敢不敢撕一张你现在看的书给我?   ——草莓奶昔和原味奶茶你喜欢那个?   窗旁总会坐一个安安静静的少年,留下一个看书时清俊恬淡的侧影,当一架纸飞机从窗外飞来的时候,他嘴角总会勾起一丝笑,仿佛所有的悲伤都暂时远离。   每次没过多久,问问题的少年都会得到答案,总会被他的回答弄得乐不开支。   ——我还不想成为色盲。   ——先写一份以落水为题不少于八百字的作文。   ——敢,如果你愿意买一本《穆.斯.林的葬礼》的话。   ——其实我更喜欢焦糖玛奇朵,多加糖,谢谢。   第二天,云深照例去图书馆看书的时候,他每每坐的位置上,放着一杯焦糖玛奇朵,旁边一架白色折纸飞机,纸飞机右翼上一如往常。   ——明天英语测试,不想考试怎么办?   云深靠着窗,双手捧着玛奇朵深吸了一口,浓郁的奶泡瞬间充斥了整个口腔,甜到发腻,连带着整个心脏都暖了起来。   恍惚之间,有点分不清过去和现在。   “哥哥……”   原来,疼痛一直还在继续。   篮球场,江岸接过从朋友手中扔过来的篮球,听着他们略带抱怨却绝对好奇的话。   “江岸你最近怎么都来的这么晚,这可不像你的作风,不会是……”   扔给他篮球的男生故意拉长了语调,和旁边的男生对视一样,恍然大悟的齐声开口:“恋爱了吧!!”   江岸翻了个白眼,“我只是走另一条路过来而已。”   “哼,就算是走旧图书馆那条路,也不会用这么长时间吧,快说快说……”   江岸闻言,没忍住,手一抛,刚才接住的篮球就扔了过去,正中那人脑袋,他大怒一声,作势就要打江岸。   江岸躲过,一片欢声笑语。   打篮球的时候江岸有些心不在焉,靠在栏杆上,刚才开他玩笑的那个男生走过来,吊儿郎当地斜靠在围栏上。   他叫程画齐,个子高高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深邃,嘴角总是带着点痞气的小情绪,五分帅的脸也变成了七分帅,他在四班,两人从初中玩到现在,也算死党了。   “怎么,打篮球心不在焉的?今儿心情不好?”   “没。”江岸下意识地反驳,等说出口才发现自己语气有点异样,看了程画齐一样,转移话题,“安楚呢?”   “不知道。”程画齐皱了下眉,“今儿他没来,我准备等会去他家找他。”   江岸点头,“那我先走了。”   他习惯把书包放在教室,从初中开始打篮球时就养成了这种习惯,沿着来时的路,旧图书馆依旧安静沉寂,黄昏的光呈现出淡淡的金色,在香樟树下洒下一片好看的碎光。   图书馆里已经没有了人,一个女学生正准备锁门,看到他愣了一下,“有事吗?”   “啊,我有东西落在了图书馆,可以进去拿吗?”江岸扰扰头,说道。   女生皱眉,不过也亏江岸长的好,她点点头,“那你快点。”   “嗯嗯。”江岸感激地笑了一下,往图书馆里面走去,直到走到靠窗的位置。   干净的木桌上,静静地放着一架白色纸飞机,风吹动,轻微摇晃,耳边是树叶声响。   左翼空白一片,他低头,眼底微微黯然。   金色的阳光落进来,里面有尘埃飞舞。   作者有话要说:   给东方千沐同学,这么晚了,快点睡吧。   我在干什么QAQ劳资明天还要打暑假工啊啊啊啊啊!!   晚安啦 第26章 情深不寿(四)   第二天一大早,英语老师便乘大家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发下英语试卷,虽然昨天她已经告诉大家要测试,同学们依旧有点措不及防。   云深先将名字写好,便开始缓缓做题,无奈地揉揉额头,他的英语和中文一样深入骨髓,做题很无聊。   没做几道题,他便发现江岸有点心不在焉,江岸的成绩很好,各方面均衡,按老师的话来说,就是考清华北大的料。   想了想,云深叹了口气,从笔盒里抽出一张蓝色书签,然后按住书签移到中间,手拿开。   江岸余光一瞟,拿过书签,上面的字漂亮好看,他灵光一现,刻意用笨拙而一笔一划的字迹。   ——不想考试怎么办?   ——那我们交白卷吧。   接过江岸手中的书签,云深微微笑看上面的回答,眼角眉梢都是淡淡的笑意。   像初雪。   惊鸿短暂。   他侧过头,眉眼弯弯,初雪降临般的冰凉里带着醉人的温暖,声音一如的清冷,放轻语气柔和成淡淡的温柔——   “好。”   江岸微愣,脸颊微热,心跳加速。   窗外,阳光正好。   云深,江岸。   他们的名字出现在批评榜上,却谁也没有去在意。   那天两人被英语老师在教室外罚站,收获了不少人的目光。   似乎好奇年纪第一的江岸和这样一个清俊的人物怎么会被罚站。   在秋风落叶中,紧张的期中考结束,学校放假三天。   江岸的成绩依旧是年纪第一,第二名是一个叫安楚的男生。   云深偶然见过他一次,那是一个极其优秀极其冷漠的少年。   与他相似,却又不似。   云深总分第五,他偏科偏的极严重,对于化学几乎一窍不通,若不是其他科的分数都接近满分,估计会排到一百多名。   高三年级总共有二十四个班,八百多人。   秋天的夜晚来的不算早,秋风冷冷,却并不难受,两道人影被昏黄的路灯拉地很长,安安静静地走在人行道上。   写字楼的灯光微微亮着,路边络绎不绝地驶过承载人数寥寥无几的一辆辆公交车。   云深侧过脸颊,看着江岸完美的侧脸,线条并不是强烈的刚硬,轮廓深邃并不突兀,神色间已经隐隐初具男人味道。   他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离别的夜晚,仿佛又看见了那个想忘记的人。   “怎么了?”   江岸漫不经心地踢开脚边的空酒瓶,察觉到云深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他不知道代表什么,却依然觉得有种淡淡的不舒服,有些疑惑地出声询问。   “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云深摇头,安静地开口,神色一片沉寂的温柔。   江岸笑笑,突然余光一瞟,习惯地抬手,扶住了一个明显喝醉了差点绊倒的酒鬼。   谁料那酒鬼甩开他的手,抬起混沌的眼模糊地看了一眼江岸,那样的眼神看的江岸都有些发毛。   “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个小伙子……”   那酒鬼嘀咕了一句,也不说感激,抬脚便走。   “……竟然是个痴儿……”   江岸不明所以地看着酒鬼离去的方向,云深看着他,轻笑着打趣,“没想到你喜欢这款啊。”   江岸回神,才发现自己盯着酒鬼离去的方向呆了很久,听到云深的玩笑,耳根微微一红,看得云深又是一笑。   身边经过一对小情侣,手挽手亲密无间,脸庞生动又青春,女孩子笑的很幸福,格外好看。   公路上又驶过一辆公交汽车,车上人数寥寥无几,车轮与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江岸的声音突兀地想起,并不大声,云深刚好听见。   “我不喜欢他这款的,我喜欢你……这款的。”   他侧脸看云深,眸色凝黑,眉眼中藏不住朝气与生机,蓬勃向上,也藏不住……紧张,与期待。   像秋天的香樟树叶,沉淀了一年的轮回。   云深看着他,笑。   格外温柔。   他知道。   这一刻,他的笑容。   一定很真。   两人渐渐远去,对面新开了一家酒吧,淡淡的歌声从里面传出,是邓丽君的歌我只在乎你。   如果没有遇见你,我将会是在那里。   日子过得怎么样,人生是否要珍惜。   也许认识某一人,过着平凡的日子。   所以我求求你别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丝丝情意。   灯火依旧,江岸不经意间牵起了云深的手。   云深,江岸。   曾经说过,这是四个优美如诗行的字体,第一次出现在一起是在座次表上,第二次是在批评榜上。   渐渐地,他们的名字总会频繁地出现在一起,图书馆的登记表上,学生会的表格上,开会时的通知单上,社团的列表上。   早自习的时候,熹微的阳光落在熟睡的少年脸颊上,江岸总会打开书阅读其实是一瞬不瞬地盯着老师。   云深的课桌上,每天都会放一杯温度刚好的焦糖玛奇朵。   江岸打篮球的时候,旁边总会坐着一个清俊的少年,安安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偶尔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 第27章 情深不寿(五)   香樟树叶有的落了,有的即将落了,有的依旧深绿。   它默默看着。   看着树下经过的少年。   时间是傲娇的沙漏,无论你将它竖起或者倒立,它不知疲惫,永远流逝。   一点点,悄无声息地,在当事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互相蚕食着对方的生活,直至难以呼吸。   所以分离来的如此迅速。   江岸第一次不那么希望寒假的到来。   “再见。”   云深背着并不厚重的书包,穿暖黄色毛衣,看着江岸,轻轻开口,神色一片安静的柔和,温柔而清澈。   教室已经空无一人,米色窗帘被风吹地鼓起,发出哗哗的声响。   江岸看着云深,似乎下了什么决定,缓缓靠近云深,相差无几的身高,鼻尖几乎碰在一起。   云深突然害怕地想后退。   江岸微微偏头,碰上云深的嘴唇。   唇上传来略微有些冰凉的触感,带着韧性的柔软。   轻轻浅浅,像一场柔和美丽的梦。   云深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间的少年面孔。   纯洁干净的不可思议。   一触即离的吻,江岸退后几步,在云深的视线下脸颊瞬间充血,从耳根红到了脖颈。   他眼神躲闪,说了声再见,便迅速抓起书包落荒而逃。   云深抬起手,用食指指摩擦着刚才被轻吻过的地方,神色一片沉寂,微微出神。   而后,他看着江岸离开的方向,忽然弯了弯眼角,他突然想起了母亲。   那个清傲、纯粹,在浪漫幻想中死去的漂亮女人。   他其实怕很多东西,比如得到后的失去,比如母亲的死亡,最怕的却是哥哥的微笑,一次次让他飞蛾扑火。   他不想重蹈覆辙,奈何温暖这种东西,少有人能拒绝。   除夕那晚,这一年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空气中满带寒气,云深坐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旁边是管家放着的牛奶,他拆着手中大大小小的礼物。   大多数都是从国外寄来的礼物,一些有意思的小物件,最后依然看到了一张风景明信片,葡萄牙里斯本,欧洲最西边的悬崖和大海,世界尽头。   原来,他已经走了那么远。   远到,天涯海角。   “管家,我出去走走。”云深说完,只穿了一件薄毛衣就离开了别墅,闯进茫茫风雪之中。   管家看着沙发上放着的风景明信片,又看了看云深离开而忘记关上的门,想起那位多年未归的大少爷,心中微微一叹。   街道上空无一人,家家户户都已经回家过年,地面上覆盖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积雪。   雪依旧在下,落在身上又快速融化,冷风吹过,刺入骨髓般的冷,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路灯依旧亮着,树上挂着的霓虹彩灯闪烁,煞是漂亮。   放在裤子口袋里的手机贴着皮肤震动了一下,云深才恍然回神,掏出手机看着上面发来的短信。   ——云深,除夕快乐。   冬天的风无孔不入,云深却仿佛感受不到冷一样,手指仿佛机械,慢慢地在上面敲出一行字,点击发送。   ——我不快乐,我一个人,好冷,哥哥,我好冷。   就像对方每到一个地方都会寄明信片回来一样,每年除夕,对方都会发一条短信给他,可他从来没回过,即使几条一模一样被他看了一遍又一遍。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突然觉得好冷。   对方良久都没有回消息,云深自嘲地笑了一下,手指微动,拨了一个最近多出来的电话号码。   “江岸,我好冷。”   对方似乎正在守岁,声音有些淡淡的疲惫,下一秒却突然提高了音调,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担忧和急切,“云深你怎么了?快告诉我你现在在哪?你现在在附近找个店……”   云深报了个地址,就挂了手机,站在路边仰着头,一朵雪花落尽他的眼里,融化成水。   没过一会,江岸便匆匆赶来,手上拿了件大衣给云深穿上,捂住他的手不住哈气,把自己的针织围巾围在云深脖颈上,才松了一口气。   他说话的语气里有一些责备,难掩关心,“怎么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也不怕生病,不许有下一次知不知道?”   云深定定地看着江岸,突然抱住了他,身体隔着衣物贴合在一起,江岸身体僵在原地,犹如雕塑,耳根却悄悄红了。   “江岸,你会一辈子陪着我吗……”   江岸手足无措,笨拙地回抱住云深,听到他的问话,神色柔和地一塌糊涂,脸颊微微泛红。   他正视着云深,黑色的瞳仁是满满的认真,执拗地令人心惊,发誓一般地开口。   “嗯,我会一辈子陪着你的。”   一辈子那么长,谁又说的准呢,其实云深从来都没有信过这句话。   只是有那么一刻,那仅仅的一瞬间,心脏升起了如碎冰雪化般春日午后阳光般的温度 。 第28章 情深不寿(六)   春节那天云深并没有回家,而是在江岸家过的年。   江岸家位于本市的黄金地段,带二楼带阳台的房子,设计格外典雅大方,主色调是清新的绿色和白色,出自他的母亲之手,江母虽然是服装设计师,但在这些方面也小有天赋,江父是知名大学的教授,也怪不得江岸成绩这么好。   而且一家人很幸福。   不像云深,过个年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父亲有一个很重要的生意,早些天便已经踏上了飞往苏黎世的飞机,哥哥在他十四岁也是四年前出国,再也没有回来过。   外面的世界真有那么好吗?   ——十二岁,他看着哥哥坐在月桂树下,树冠半边斜伸过来,熹微的金色阳光落在哥哥的洁白的脸颊上,一片恍惚。   里克尔说,爱是最难的,上帝到底是嫉妒了。   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开始,却已经注定结束。   江岸的父母很喜欢云深,家里来了个这么优秀的少年,成绩好,相貌好,性格好,自然是极欢迎的,如果云深不是个男的,那江母看云深的表情就跟看儿媳妇似得。   “我跟你说,小岸这孩子小时候可执拗了,和幼儿园的朋友约定上厕所必须在一个他们小孩儿指定的地方。”   “那天晚上我看小岸躺在床上格外难受,脸色都涨成了红色,孩子他爸也在加班,我那个心惊胆战的,就快急哭了,差点抱住小岸送他去医院了。”   “后来这孩子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我要去幼儿园上厕所’,直接把我给气笑了……”   江母说着,脸上带着不知道是恼是笑的表情,很是无奈。   被江母扯出说了一大堆江岸儿时黑历史的云深憋笑憋地辛苦,江岸黑了脸,不住地瞪他。   云深弯唇。   江母知道云深的身世后,对云深那是越发怜爱,专门把客房腾了出来给他住,让他多玩几天,云深笑着答应。   江岸知道后,一天笑容都没停过。   云深帮着江母收拾碗筷,江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时不时地看几眼云深,弄得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江父是个严厉又不失温和的人,无疑,他在学校是个好老师,在家里更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   江岸不满道:“爸,你怎么老盯着阿深看?”   江父凉凉地看了他一眼道:“又不是你的。”   江岸被哽住,很想说就是我的,但又被他压了下去,他悄悄地看了一眼云深,见对方没啥反应,有点小失落。   云深放了参片在水杯里,接了两杯温水泡着,放在桌子上,江岸伸手就要去拿,被云深一手打开。   江岸抱着手,委委屈屈地看着云深。   云深嘴角一抽,轻声解释,“这是泡给叔叔阿姨喝的,你如果要喝的话,喝蜂糖水比较适合。”   江父点点头,看都没看江岸,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赞叹道:“阿深要是我孩子就好了,多听话多懂事多乖巧,江岸你能跟人好好学习不?”   江岸:“……”   云深不厚道地笑。   云深表示,在江岸家这几天前所未有的开心,江岸真的能给人带来温暖。   离开的那天,江母给云深送了件他亲手织的毛衣,温暖的浅蓝色。   江岸看着他依依不舍,云深无奈,干脆邀请他到自己家来玩,然后江岸一个转身,身后的行李箱都已经备好了,显然就等云深这句话来着。   云深:“……”   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逐渐恢复通车。   管家虽然有些惊讶江岸的到来,随即知道江岸是云深的同学后,心中莫名有些酸涩,又同时为云深能交到朋友感到开心。   云深从江岸手中拿过行李递给管家,行李箱并不重,估计只是装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及洗漱用品。   江岸打量着别墅内部,基础结构有点中世纪的风格。   基调简洁大方,空间开阔,多采用冷色调,但冷色调并不符合本身其基础结构风格,并且还做了结构的一些改变,虽然设计师结合地很巧妙,江岸还是皱眉,这样的设计虽然绝对一流,但为什么要做改变呢?   而且这样似乎并不符合一个家的定义,不禁出声询问,“阿深,这个别墅内部结构基础设计和现在的设计不是同一个人吧?”   “……嗯。”   他的声音有些艰涩。   所有不好的回忆,全部涌上脑海,母亲的,哥哥的。   十一岁的时候,母亲去世,哥哥自己设计改造迅速覆灭原有的设计。   云深回神,注意到江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在意地弯起嘴角,“你会弹钢琴吗?”   江岸答道:“并不精通。”   去琴房要穿过玫瑰花圃,冬天,玫瑰花尽数凋谢,花匠回老家过年,所以玫瑰花圃稍显凌乱。   玫瑰花丛包围着琴房,于华美之中取其宁静。   一首优美的钢琴曲从指尖流泻而出,云端斜靠在钢琴上,听的入神。   尾音轻颤,余声悠扬。   这是一首很美的曲子,节奏轻柔,江岸把握地很好,虽然技巧方面有待补足,但感情很融合。   江岸按下最后一个琴键,手掌虚放在上面,偏头看云深。   云深回头,目光刚好与江岸撞上,眼神闪烁,“这是什么曲子?”   江岸莞尔,答道:“石进的雨葵。”   云深静默了一下,才说道:“我钢琴曲很少听国内原创,现在听听,其实也不错,我最喜欢的是肖邦那首离别的爱人,你会弹吗?”   “啊?”江岸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虽然知道这首曲子,但我没有听过,也不会。”   “……我教你。” 第29章 情深不寿(七)   星星落下来。   黑夜没有眼。   你是月河。   我是少年。   好吧,我们不在一起漫游。   ……   两天后,云深的堂姐前来拜访,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云深记得,小时候总有一个小姐姐给他弄点心吃,不过没多久,小姐姐就被送去日本读书,直到大学毕业,才回国。   云深和江岸一进门,就看到一个人等在那里的云希。   她捧着骨瓷杯坐在窗边,白色羊毛衫格子裙,看起来温柔又极具书卷气。   云家人似乎都有一种与安静类似的气质。   云希看见他们,放下骨瓷杯,她眼睛很大,黑是黑白是白,剪着短发,脸颊两边的乌发像内微微弯起,肤色白皙,整个人都给人一种白山黑水一样干净的气息。   “好久不见,阿深都比我要高了呐。”云希微笑着打趣,语气自然,久别重逢的生疏和尴尬减轻了不少。   云深同样回道:“希姐变化也很大,应该是很多人心中的女神吧。”   云希笑着,目光落在江岸身上,来回在两人身上打转,眼底微微讶异,最后化成一汪善意的春水。   “阿深的男朋友也很帅嘛,希姐都还没有找到男朋友诶,阿深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话落,不只是江岸被惊到了,云深也有些惊讶,去看江岸,果然看到对方红红的耳廓。   云深解释道:“希姐,你误会了,他是我同学,江岸。”   “误会了吗?”云希微微蹙眉,手搭在格子裙上,“可是感觉真的很像耶。”   “没办法呀,谁让那些我认为是单身的男性朋友最后都三三两两的出柜了啦,有的时候超烦恼诶,本来想撮合闺蜜和一个朋友的,没想到最后却闹了个大乌龙,去问他们的性向又觉得超不礼貌。”   云希轻声解释,语气带点苦恼,调和着气氛。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点日本腔调,但她的语气很柔和,平添了一种奇异的语言魅力。   云深向江岸介绍道:“她是我堂姐,云希,刚从日本回来,你也可以称他希姐。”   虽然刚才云深介绍他的时候让江岸有点失落,不过他心里明白,对着云希礼貌开口:“你好,希姐,其实你不用烦恼,毕竟谁也没怪你不是吗?”   云希闻言道:“谢谢安慰,刚才失礼之处请多多见谅。”   日本礼仪众多,云希虽然省掉了一些礼仪,但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是极致礼貌的,江岸并不觉得是因为云希不喜欢他才如此礼貌。   云希打算再过几个月就回日本考研,她似乎并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向往日本,热爱日本。   江岸问起云希为什么要留在日本。   云希微笑,她说,我很喜欢日本的樱花,芦苇,雪,松木,物语,以及到银座线的末班车。   她是一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骨子有一种很特别的东西,就像日本富士山的樱花。   “非常感谢招待,下次再见。”云希在云深的邀请下吃了晚饭才告辞离开。   不过,让江岸觉得有点古怪的是,云深应该是有兄长的,但云希和云深聊天的时候,并没有提及。   像刻意回避,更像一个隐晦的秘密。   两人并排走在回房间的路上,江岸的房间就在云深的旁边,到了楼梯口,江岸突然拉住了云深的手腕。   云深步子顿住,回身看他,眉眼温柔,出声询问:“怎么了?”   江岸看着他,黑色的瞳孔微微闪烁了一下,他紧紧抿着唇,平复下心情,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云深,可以和我交往吗?”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为清晰,仿佛已经在口腔中模拟了许多次,手腕处江岸的手紧张得有些轻微的颤抖。   他说——云深,可以和我交往吗?   一个字一个字,都触碰到了云深最柔软最隐秘的内心,他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十四岁的自己。   当年,他同样抓住哥哥的手腕,鼓起所有的勇气,卑微乞求——哥哥,可以爱我吗?   那个时候,哥哥是怎么回应的?记得哥哥的脸庞模糊在一片朦胧的灯光中,玉白的五指搭在他的手腕上,缓缓地慢慢地一根根搬开他的手指,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凉清冷。   ——我可以当做没有听到你的这句话,小深。   他想过拒绝,却未想过连爱的权利都没有。   那个时候,心脏痛的无法呼吸,仿佛自己都已经不属于自己。   江岸保持着冷静看着云深,对方久久都没有开口,对方如果拒绝……   原本有些欣喜期待的情绪一点点沉了下去,越沉越深,身体仿佛结冰般的冷。   云深看着江岸,又像在看十四岁的自己。   看着不知道是谁的眼里那微微的期待与紧张,那样清澈的干净,无知的懵懂。   没有什么不同。   只不过一个是乞求,一个是等待。   手腕处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明明是切身体会,却感觉那么遥远。   好想好想拥抱他,像拥抱曾经的自己。   ——哥哥,可以爱我吗?   “可以。”   云端微微笑着,纤细温柔,如嘴角的呼吸。   江岸一惊,一扫阴霾,笑起来很阳光,很温暖,朝气蓬勃,一如初见。   江岸上前抱住云深,头埋在脖颈处,头发摩擦颈部有些痒。   云深手环住他的腰身,隔着布料传递出灼热的温度,一直暖到了心里。   他突然想起,今天,似乎是情人节。 第30章 情深不寿(八)   春天是恋爱的季节,空气中都是甜甜的花香味道,高三下学期开始变得忙碌。   发不完的试卷,做不完的习题,讲不完的课程,每个人都恨不得把时间掰成两半用。   早上天没亮就早早来到教室,没想到老师来得更早,云深嘴角有些抽搐,报告一声回到座位。   班上人已经来齐,都低着头奋笔疾书,仿佛把自己隔离出来,专心致志不受外物所扰。   云深拿出江岸的化学笔记开始看,感到衣角被人扯了一下,不由低下头,只见江岸伸手递过一块巧克力。   云深不由看着他笑道:“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江岸见云深接过巧克力便道:“这不是显而易见嘛……”   “江岸云深!你们给我站出去!”   江岸话还没说完,老师就冷冷开口,云深迅速把巧克力装进口袋,两人对视无奈一笑,站起身往外走。   “你们俩站住。”   云深和江岸不约而同地站住脚步,齐齐看向老师,老师皱眉,理所当然地开口:“把书给我拿着再站到外面去!”   江岸:“……”   云深:“……”   全体同学:“……”   云深和江岸靠在墙壁上,走廊上零零星星路过几个人,对两人行注目礼。   云深往斜边一看,用手肘顶了顶江岸的腰,“那不是你那俩哥们嘛?”   江岸向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两个和他们一样被罚站的身影。   教学楼四周环合,中间空出来,下面是一个小花园,每一层八个班附加一些娱乐室,江岸他们是七班,和八班在东边,三班和四班在南边,转个弯就到。   四班的位置上同样靠着两个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似乎是注意到什么,往他们这边看来。   云深、江岸、程画齐、安楚:“……”   ……要不要这么巧。   江岸提议:“要不要我们遛过去?”   云深:“……你这么屌你爸妈知道吗?”   江岸:“应该不知道。”   “……”   云深撕开巧克力,掰掉一块放进自己嘴里,在江岸故作可怜的目光下,想到这是江岸给他的,又掰开一块喂进江岸嘴里。   江岸美滋滋地笑。   惊呆了斜对面的两人,安楚还好,他性格偏冷,只可惜程画齐惊地目瞪口呆。   他扯了扯安楚的衣袖,干巴巴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安楚一脸淡定,抽空看了一眼手中的书:“很明显,你家小岸移情别恋,正式摆脱单身狗行列了。”   程画齐:“……是我听错了还是你病了?”   安楚冷冷看了他一眼:“你歧视同性恋?”   程画齐眨眨眼,低头想了想才开口道:“我不歧视,只是同性恋好像都没啥好结果,替江岸担心啊。”   安楚闻言,冷笑:“是吗?”   时间悄悄流逝,从一开学的紧张不适应到时间过去一半,高三真是一场燃烧生命的历练。   但总有人忙里偷闲,每一分每一秒过得既充实又温暖,一杯焦糖玛奇朵,一块巧克力,一次相遇,一场告别,一本书,一次擦肩,一次对视微笑,一次不经意的心灵默契。   好像,很幸福的样子。   又一次下午放学,加课到六点钟,天半昏半暗,云深照例给江岸一个拥抱,便转身回家。   安楚擦完黑板,透过窗子看着背道相驰的两人,对一旁打扫桌子的程画齐说道:“总觉得有点奇怪?”   程画齐看了看,疑惑道:“怎么奇怪了?他们一天甜得我都要死了。”   安楚无奈看他,“就是这样才奇怪,你见过根本没有争吵和矛盾发生的恋人吗?”   程画齐叹了一声,轻声感叹:“没办法,谁让云深太温柔了呢。”   “是吗?总有点担心江岸,我有事先回去了。”   “喂喂,还没打扫完呐,你让我一个人打扫吗?!”   云深回到家的时候,总觉得气氛有些古怪,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开门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整个别墅安静到针落可闻,就连徐姨和管家也站在一边不敢说话。   云深皱眉,叫了一声爸。   “小深回来了吗?”   云深身体猛的僵住,脊背绷直,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心脏却砰砰直跳。   这个世界上,会叫他小深的人,永远只有一个。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人,担心只是一眼,所有伪装的坚强,所有温柔的掩饰,顷刻间一夕破碎。   这个人,永远是他心中最脆弱最敏感最疼痛又最温柔的地带。   “小深?”   声音清冷又不失柔和,像浮华中的一泓清流,轻轻浅浅撩.动人心。   “哥哥……”   云深艰涩地开口,抬眼看向那人,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他狠狠咬住下唇,唇被咬得渗出血丝,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   那人眉若远山,高挺的鼻梁,唇薄颜色且淡,每一部分都如工笔细描,冰雪融铸,眼睛的线形流畅自然成画,尤其瞳孔是纯黑色,不是那种亚洲人类似黑色的棕色或者接近纯黑的淡黑。   那双眼睛看过来的时候,有一种江南烟雨的味道,又有一种锋利的冷漠。   他穿着简单的法式叠袖衬衫,袖扣叠得复杂而精致,浅灰色休闲裤,更衬的他身材挺拔修长,简单随意的衣着,却有一种很特别的味道。   他只是站在那里,轻轻看来的一眼,却仿佛站在时光尽头。   不动声色,便已是永恒,便早已惊心动魄。 第31章 情深不寿(九)   江岸回到家放下书包,江母煮好菜,江父也在,虽然很想告诉老爸老妈自己在学校已经吃过了,但看到江母的眼神怎么也于心不忍说出这些话。   江岸拉开椅子做下,说道:“妈,请给我盛一小碗饭就行了,我权当夜宵吃。”   江父举起筷子,打了下江岸的头,江岸装痛的向江母告状,江母盛好饭斥责地瞪了一眼江父,江父幸幸地摸鼻子。   江岸咬着筷子,看着江父江母的眼神有些纠结,“妈,我最近在和一个人交往。”   “啊?哦,什么类型的?”江母应了一声,她相信自己儿子,而且班主任也没说江岸成绩退步什么的,小小的惊讶了一下,便自然地问道。   江父:“……”   江岸微笑,很幸福的感觉,一脸自豪,“就是阿深啊。”   江母and江父:“……”   江母淡定点头:“试管婴儿估计很可爱吧。”   江父皱眉,敏锐地指出关键点:“以云深的身世家世,我估计这事,悬。”   江岸:……告诉我为什么你们连一点震惊的情绪都没有?   #问为什么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请告诉我现在的美国总统是谁#   云深与云长风隔着半米坐在沙发上,云父见此,满意地点点头,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云深尽量使自己嘴角扬起个自然的笑容,轻声问道:“哥哥为什么会回来?”   云父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皱眉说道,“我准备把你送出国读书,读完大学再回来。”   “为什么!”   云深霍的一下站起来,眼里有一簇愤怒的火焰,夹杂着不理解,和隐约的失望,看着云父,冷声质疑着道:“为什么要送我出国读书?”   尽管再愤怒,他其实依旧保持着镇静和世家修养,看起来不过是呼吸急促了点。   云长风的眉眼掩着淡淡的碎冰冷色,语气清清凉凉,“小深恋爱了不是吗?对象似乎是个男生,叫江岸对吗?”   不知道是那句话刺激到了云深,他看着云长风,看着对方象牙白的脸庞,胸口突然升起一股压抑的火焰。   像沉淀了十多年的痴恋,云深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纤细又温柔,一如早春乍暖还寒,声音却像寒冰一样冷。   “我恋爱你就回来了?真是可笑,如果你真的关心我,怎么一走四年都不回来,我喜欢男生有错吗?我云深就是他妈的贱,就是TM不要脸的喜欢你,你们这么一说,我还真不走了,我就看看,你们能拿我和江岸怎么办了!”   云父狠狠地看着云深,尤其听到他对亲哥哥表白的话,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盛怒之下拿起旁边的烟灰缸就朝着云深脑袋砸去。   云深没躲,鲜血顺着额头不断地往下滴着,很是瘆人,徐姨连忙上前,被云父怒声训斥,“徐姨你回来,不许管这暗恋兄长禽兽不如的东西!”   “老爷,你明明知道这并不是二少爷的错……”   徐姨从小看着云深长大,朝云父开口求情,却被云深一把推开,“徐姨,不用。”   他只是看了一眼云长风,冷冷地勾起唇角,转身上楼,鲜血顺着身体一滴滴落在毛毯上,楼梯上,客厅安静地可怕。   管家和徐姨在这样的气氛下一动也不敢动。   到楼梯口的时候,云深脚步顿住,声音平静又冷漠。   “云长风,你自个心里清楚,我云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喜欢上除你以外的任何人。”   云深闭眼,有些失血过多的眩晕。   耳边隐隐响起云父一句一句愤怒的声音,无怪乎畜生没人性不知悔改等等。   他笑笑,挺直脊背,一步一步朝着自己房间走去,像巡视领土的国王,直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小深回来了吗?   ——小深?   ——小深恋爱了不是吗?对象似乎是个男生,叫江岸对吗?   真可惜啊,哥哥回来只说了二十九个字。   “管家,叫家庭医生上去看一下小深的伤口。”云长风坐在沙发上,朝着管家说道,疏离清贵又不失礼貌。   管家看了看云长风,又看了看云父,叹了口气,依言行事。   家庭医生匆匆跟着管家上了楼。   云长风拿了参片放在紫砂杯里,接了热水泡着,等差不多了才放在云父面前,“父亲,记得喝。”   气氛静默了很久。   “早知道我不该让你回来的。”云父深深叹了一口气,疲累地开口:“你刚回来,去休息吧。”   云长风手搭在楼梯的玉白扶手上,边上楼边道:“父亲,有些事不要再骗自己了。”   上楼的时候,家庭医生也从上面下来,看到云长风惊讶了一下:“大少爷。”   云长风询问道:“小深怎么样了?”   家庭医生回道:“二少爷并没有什么事,大少爷不必担心。”   “嗯。”云长风疲惫地揉揉额心,家庭医生见此便告辞离开。   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飞回故土,感觉每一寸血肉,每一节经骨,都不属于自己。   云深头上绑着绷带,双手抱着腿坐在冰凉的地板上,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月光洒在玫瑰花圃上,洒在透明琴房上。   看着月亮天空渐渐变成烟蓝,一点点明亮,看着东方翻起鱼白肚,眼睛酸涩干燥。   一夜无眠。 第32章 情深不寿(十)   江岸一大早吃了早餐,像往常一样从食品店买了巧克力,在老师到教室的前一秒踏进教室门口回到座位。   班上还有零零星星几个位置空着,他们多半离学校比较远。   一上午,云深都没有来学校,江岸皱眉,有些担心,不会是生病了吧?   “江岸,秦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抱作业。”   教室门口站着一个有点婴儿肥的圆脸女生,是隔壁班的团支部书记,她扬声对着江岸喊道。   “哦,好。”江岸应了一声,起身就往办公室走去,下楼梯的时候还遇见了安楚。   安楚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今天不粘着云深了?”   江岸无语道:“……他今天没来,应该生病了。”   教室办公室统一在一楼,一到八班在四楼,不算远,就是在楼梯里不能跑急了。   江岸进办公室后,发现班主任正在和一个青年交谈。   那是一个很有气质的男人,他只是随意地坐在那里,款式简单的白色衬衫,领子是黑色的,墨绿色休闲裤,他将裤腿挽起,白色帆布鞋,露出一节象牙白的皮肤和漂亮的踝骨。   江岸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虽然有些遗憾没能看到正脸,但他也不在意,走到秦老师旁边。   秦老师是他们的数学老师,四十岁左右,他正在批改试卷,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继续工作,一边说道:“等一会,还有一张试卷没批改。”   “嗯。”江岸点头,好奇地听着旁边班主任和那个青年说话。   “云先生,你确定要让他退学?现在临近高考,我建议还是等高考之后你再送他出国,毕竟他的成绩也是不错的。”   从江岸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班主任严肃的脸和青年挺直的脊背。   退学?他们班有人要退学吗?   云长风微笑解释:“我们很早以前就打算高考后再把小深送出国就读,但因为一些原因,一些必要的原因,我们只能提前进程。”   小深?江岸一惊,不由走进一步问道:“老师,我们班谁要出国读书?”   云长风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江岸。   班主任看着江岸也没生气,毕竟都是同班同学,惋惜地开口:“是你的同桌,云深,这是他哥哥。”   江岸这才看向云长风,对方的眼神清冷又冰凉,像一把冰棱,却又有种奇异的,木香般的温和。   回到家的时候,江岸对着江父江母开口:“高考后,我想出国。”   不过是晚几个月而已,他毫不在意。   云父脸色一片阴沉,冷声问道:“他闹绝食?”   徐姨站在一边心惊胆颤,低下头道:“嗯。”   云长风从旁边拿出托盘,盛了一碗饭,又拿出盘子依次夹了菜在上面,一起放在托盘上,又拿了瓶牛奶。   徐姨见此连忙道:“大少爷,我端去给二少爷。”   云长风神色自然,垂下睫毛半遮住眼睛,没有一点被周围的气氛影响,淡淡道:“不用了,徐姨,我来就好。”   云父不语,只是面色有些难看,摆摆手不管了。   云长风熟门熟路地来到云深卧室门口,敲了敲门就端着托盘开门进去,耳边响起云深嘶哑的声音。   “我说了我不吃。”   “是我。”云长风的声音清清淡淡,音色和云深有点相似。   果然听到他的声音,躺在床上的身影僵了一僵,身体瞬间就紧绷在一起。   云长风没有开灯,借着隐约的灯光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久久凝视着云深的后背,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云深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我不想出国。”   云长风回头,“因为江岸?”   云深一愣,狠狠地握住他的手腕,往下一拉,云长风不防,落进蓝色的柔软大床上,云深狠狠抱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的胸口。   云长风欲要起身,却感到胸口处一阵湿意。   云深,哭了。   四年的思念,四年的等待,四年的无望,这一刻尽数爆发。   一滴一滴的眼泪接连下落,泣不成声。   云长风无奈地抚摸他的脊背,轻声开口:“小深,感情这种事,太复杂,如果你真的喜欢江岸,没关系,谁也阻止不了你自己,如果你不喜欢他,就不要给人没有真心的爱,你是在害他,同样的,如果我接受你,我也是在害你。”   腰部的手猛地收紧,禁锢般的难受,云长风微微皱眉,下一刻就愣住了。   因为云深狠狠地说:“哥哥知道吗?你给我带来的痛苦比这痛百倍千倍。”   “我……唔。”   云长风刚要开口,云深就扯开他的衣服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毫不留情,牙齿咬破了皮肤。   鼻息间是淡淡的lesie香皂味,这样老牌子的香皂,也只有注重品味与经典的哥哥会用了。   只是这样简单的接触,云深就有了反应,他感到云长风的身体僵了一下,不由觉得好笑。   云深抬眼去看着他的表情,月光落进来,云长风的眸子里面是一片清冷的月色,云深苦笑。   他不想出国的原因很简单,或许有江岸的原因在里面,但绝对只是一小部分。   他只是不想离开,不想离开这个拥有他所有和哥哥在一起美好记忆的地方。   不想离开那棵月桂树,不想离开透明琴房,不想离开玫瑰花圃……这里每一处都充斥着云长风的气息。   他一呼一吸之间,即使痛苦,却也宁静。   第二天,餐桌上安安静静,三人各自吃着早餐。   云父吃完便要起身去公司,云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声音平静。   “麻省理工学院的校服听说很不错。”   云父脚步顿住,良久,低低地嗯了一声。 第33章 情深不寿(十一)   阳光很好,万里无云。   云深约了江岸在一家奶茶店见面,江岸姗姗来迟。   他穿了一件白色V领衬衫,靛蓝色长裤,一双卡其色登山鞋,很帅气阳光的装着,浓浓的青春气息,非常搭本人的气质。   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对面人来人往,云深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然后推到江岸面前,微笑着开口:“你会喜欢这种味道的。”   江岸将信将疑,虽然经常买焦糖玛奇朵给云深,但他自己还从来没喝过。   最后还是喝了一口。   有点苦,但跟多的是甜,甜到发腻。   江岸皱眉道:“……你平常是怎么喝下去的?”   云深看着他,却答非所问:“听说喜欢喝焦糖玛奇朵的人分两种,其中一种是已经得到幸福的人。”   江岸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焦糖玛奇朵,疑问:“另一种呢?”   云深继续道:“另一种是缺爱的人,原因是当甜腻的奶泡充斥口腔的时候,会一瞬间产生幸福的错觉。”   江岸皱眉看着云深,他更偏向后面的说法。   云深见此,摇头:“我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   顿了顿,云深说着毫不相关的话题,“我不喜欢吃蛋糕,因为蛋糕的必要成分肯定有奶油,水果新鲜又带着甜香,巧克力酱的味道很浓,所以蛋糕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但其实除了甜食爱好者外,其他人连蛋糕的一半都吃不了。”   江岸不解地看他。   云深笑了笑,继续说道:“很抱歉,我并不是甜食爱好者,我或许喜欢吃巧克力,但它不是甜食,我喜欢喝焦糖玛奇朵,但它其实更接近咖啡,不管再甜,它始终是苦的,嗯,或许要说明白点,我不是甜食爱好者,但你恰恰是那份蛋糕,你会给我很温暖的那种感觉。”   江岸皱眉,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尽量笑的阳光帅气:“所以?”   云深起身,“温暖没有人能够拒绝,但无关喜欢,所以,我们分手吧。”   江岸也站起身,紧紧地盯着云深,咬着唇一字一句艰难地问道:“是因为你哥哥吗?”   上一次云深在草稿纸上写的各种语言,他最近无聊拿出画纸打开电脑,一句一句地搜索。   却翻译过来是一句又一句相同的话。   ——哥哥,可以爱我吗?   他一开始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兄弟之情,却不由地想起许多。   想起云深看他时恍惚的眼神;   想起办公室气质特别的青年;   想起原来草稿上挣扎又凌乱的字迹;   想起云希和云深交谈时的只字不提;   想起云深提到他哥时艰涩的语气;   ……   像一把禁忌的长剑,狠狠劈碎他所有的理智。   “……不是。”   江岸苦涩的开口:“你那半秒的迟疑已经给了我所有的答案。”   云深回头,想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开。   江岸习惯性地想追上去,却瞬间想到自己没有理由,颓废地坐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眼前的焦糖玛奇朵。   ——我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   ——我不是甜食爱好者。   ——而你恰恰是那份蛋糕。   ——温暖没有人能够拒绝,但无关喜欢。   ——所以,我们分手吧。   每个人一生总会有那么一次奋不顾身,飞蛾扑火,最后遍体鳞伤。   如江岸,如云深。   其实他们很相似,只是一个比一个坚强,一个比一个不幸。   他的眼里没有丝毫怜悯,恶作剧般的嘲讽,犀利的性感,上帝一定是这样看着世人的。   回到家的时候,云长风正坐在花园的藤椅上,藤椅两侧开着白色的不知名小花,花蕊是淡淡的黄色,他正拿着一本摄影集在看。   前面的圆形小桌上放着一杯咖啡,他偶尔拿起轻轻抿一口。   不知道是他衬的这意境,还是这意境衬了他。   他今天穿了一件英伦风的立领衬衫,衬的他下巴又尖又优美,白色而笔直的裤管边窝着一只白色的家养猫,不知道是从那里跑来的。   他微侧着脸颊,翻书的时候没有声音,手腕间的砗磲依旧洁白,一切静美自然,像一副有色彩的默片。   云深站一棵月桂树下,安静地看着。   宁静又温柔,有花香淡淡。   云深出国前一天,夜深。   昨天云长风已经坐上飞日本的飞机了,他总有走不完的路,想去哪就去哪,或许上一刻还在伦敦大桥看风景,下一刻就被一句动人的诗歌引入到田园牧歌般的库埃群岛。   或行色匆匆,或悠闲自得,却永远不会停留。   云家人很奇怪,他们很执着,像云父执着于过世的云母,云希执着于日本,云长风执着于旅行,而云深,执着于云长风。   “二少爷,这是江少爷放在门口的。”管家拿进来一个盒子,云深示意他放在书桌上,管家才告辞离开。   云深凝视盒子许久,没有打开,然后将它也放在了行李箱里。   他的行李箱里,装的最多的,是哥哥断断续续寄给他的风景明信片,后面他用勾线笔写了时间,地点。   按寄来的时间顺序放好,总有那么一天,会用到的。   第二天出国的时候,一向冷硬的云父抱了他很久,说:“记得回家。”   云深没有说话,直到登机他都没有回头。   不是别扭,只是不想。 第34章 情深不寿(十二)   日本的樱花很漂亮,但云长风更喜欢日本的芦苇花。   但欣赏的时节显然没到,所以只好去找云希。   云希穿了一件黑色和服,和服上绣了大片大片粉色的樱花,她跪坐在方形矮桌前,低着头,露出一节天鹅般完美的脖颈,手法娴熟自然,静静地用阴干的樱花泡了一杯花茶,推至云长风面前。   云希轻问:“阿深去了那里?”   云长风看着外面的绿色芭蕉,眼里有一场长白山的雪,“麻省理工学院。”   云希看着他,说道:“我很心疼阿深,也很感谢阿深,有时候会自私的想,幸好有他的前车之鉴,我对你的喜欢才没有变成深爱。”   喝了一块花茶,有樱花的味道,还有雪的味道,云长风垂眼,富士山的樱花吗?   云希叹了一口气:“你永远不知道,你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气质。”   “希姐,是有客人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温和的,轻柔的,稚嫩的,却投射出一种淡淡的局外人的气息。   “啊,不二君是部活结束了吗?回来的真早啊,请坐,不二君。”   云希起身招呼,安静地微笑,却有种真心在里面。   “今天龙骑教练提早放了,母亲让我过来送点她刚做的蛋糕。”   “谢谢不二君了,请坐,我去放蛋糕。”云希接过小少年手中的蛋糕,往里间走。   一个褐色头发的十一二岁小少年就这样坐在云长风面前,他的眼睛是漂亮的蓝色,琥珀一样,好看极了。   小少年看到他,弯唇笑,眼睛都变成了月牙儿,看不清他眼里的色彩。   小少年说道:“您好,我是不二周助,请多多指教。”   一个早慧,温柔,懂的掩饰的聪明少年,云长风一眼便在心中判定,用日语淡淡开口:“我是云长风,请多多指教。”   不二周助温柔问道:“云酱是打算在日本居住吗?”   “不——只是旅游。”   美国的生活出乎意料的,云深适应地极快,进麻省理工学院的学生都是天才精英,云深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学前几天一改往日低调温柔的个性,把聪明绝顶二字发挥到极致。   没过多久,就修完了该修的课程,并且顺利拿到一个学士学位。   而且他在学院里也交了很多朋友,男的女的都有。   其实一开始大多数都是抱着追他的心思的,毕竟云深五官长开,退去了最后的青涩与稚嫩。   或许是心境和想法的变化,他的气质变得越发和云长风相似,矜贵内敛,却又时刻透着凌厉与温柔,矛盾的让人欲罢不能。   不过追他的人基本上都变成了他的好朋友,偶尔无意间他也像伤害江岸一样伤害过别人,但没过几天,对方调整好心态,又嬉皮笑脸和他狼狈为奸。   路边一个街头艺人正在弹吉他,对着话筒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歌,歌词非常有味道而且有趣的很。   嘿,宝贝,你又在这里买醉。   我想买一张机票,飞往你在的城市。   嘿,亲爱的,我遇见了一个白种美女。   我买了一张机票,飞不到你的心里。   云深微笑着放下十美金,起身离开。   旁边一个金发美男笑笑,同样放下十美金就跟上了云深道:“那首歌怎么样?”   “歌词有趣但不符合我的美学,音乐新颖但不能成为经典。”   他说着就顿住脚步停在一个许愿池旁,金发美男听到他的评价翻了个白眼。   云深从衣兜里拿出一块硬币扔进许愿池,闭眼双手合十,过了一会才睁开,看了一眼抱着水瓶的幸运女神福尔图亚,云深淡淡的笑了一下。   金发美男好奇地看着云深,打趣道:“嘿,顾,许了什么愿?”   云深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遇见所爱。”   这个金发美男就是那个追人不成反受其害最后勾搭成奸的人。   金发美男嘴角抽搐,“不是吧,顾,以你的魅力,你在这许愿还不如回学院转一圈来的灵验。”   云深不说话,径直往前走,他的军绿色大衣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   “诶,顾,听说你要去英国一趟,去干嘛?”   “我爸大手一挥,把英国的一个古堡送给了我,我要去种玫瑰花和月桂树。”   “听起来真有意思,可以带我去吗?”   “随便。”   于是两人包袱款款地离开美国,隔夜就到了云深所说的古堡,这个古堡非常有感觉,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带一片很大的庄园,金发美男完全是以看钱的眼神来看这个古堡的。   “顾,这座古堡值多少钱?”   “六亿美金吧。”云深毫不在意地说道。   后面响起一阵阵金发美男哀嚎的声音,云深不道德地勾起唇角。   当种完了玫瑰和月桂树,两人回到美国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众人还一度怀疑金发美男终于把大众男神追到手了,云深也不解释,显然把金发美男当成了挡箭牌,效果也不错,那些蠢蠢欲动跃跃欲试的目光少了不少。   但这可苦了金发美男了,每天总是能遇到各种多多少少奇奇怪怪的情情况况,连带着被各种人祝福,他解释还被人说是无理取闹。   反正无论如何,云深是非常感谢金发美男的,连带着看金色头发的人都友善了不少。   时间迈着傲娇的步伐,踩着优雅的节拍,时快时慢。   两年的时间,云深取得了一个硕士学位,两个学士学位,同学们都戏称他为天才中的天才。 第35章 情深不寿(十三)   飞机缓缓落地,机场人来人往,云深鼻梁上架着深蓝色墨镜,提着白色行李箱迅速掠过,突然撞到一个人,他倒退几步,抬眼看人。   有点熟悉的脸庞。   ……看起来有点冷,安楚?   “云深?”对方皱了皱眉,语气更加冷了。   “嗯。”云深并不在意,他是知道这两年江岸的情况的,安楚,程画齐都是江岸的好哥们,估计都恨惨了他。   安楚怒道:“你还有脸回来?”   云深轻笑,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反问道:“我为什么没有脸回来?”   “麻烦告诉江岸,两天后十一路第三车站旁见个面。”   说完,他便提着行李箱与安楚擦肩而过,机场外司机早已经等候多时。   ……   “好久不见。”   夜晚偶尔偏向静寂,灯光依旧是守候,发出微弱而复古的光。   街道上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着两个人,身形修长笔直,皆是容颜出色,偶尔路过的行人都会偏头看看。   灯光落在他们身上,旁边有一颗大树,枝干已经断了。   良久,云深打破沉默。   江岸扯了扯嘴角,发现自己居然笑不出来,心口发苦,然而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云深,“的确好久不见。”   两年,浑浑噩噩,物是人非。   那年高考,江岸考得一塌糊涂,而且他只添了第一志愿,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无疑落榜。   他的父母逼着他复读一年,江母每天上下学都来接送他。   江岸却依旧醉生梦死,每天打架,抽烟,喝酒,泡吧,和各式各样的人上床,没有一天清醒过。   江父江母头发都急白了,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那个时候,江母恨死了云深。   直到江岸被安楚一巴掌打醒,才开始逐渐好转。   直到第二次参加高考,江岸以高分被复旦大学录取,很多人都遗憾他未能考上北大清华,其实按照江岸曾经的优秀程度,哈佛都是不用担心的,但那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那半年的堕落,终究无法抹去。   江父江母已经知足,只有他们知道,那半年的,江岸是怎样过过来的。   其实只是两年而已,但却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   两人似乎都想起了过去,气氛又再次陷入尴尬的沉寂,云深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想法,只是看着他,亦或远方。   江岸眼神突然看到云深手中提着的礼物袋,白色的袋子,问道:“这是什么?”   “当年你放在我家门口的,我现在给你的答案。”   当年当年,一去无回。   江岸伸手去拿礼物袋,云深皱眉,没有松开,江岸好笑地看着他,语气平静,“怎么,一个答案都不给我?”   “对不起。”云深闻言,真诚地开口,在这个世上,他唯一对不起的人,也只有这个人了。   这一个对不起,迟到了整整十七千五百二十个小时。   对于江岸,他有感动,却无法心动,或许在十一岁那年,或者更早,七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无法对除云长风以外的人心动了。   不是江岸不够优秀,只是他迟到了太多年。   如果早一点,再早一点认识就好了。   江岸看着他,突然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他想一定是进了沙子,硬生生地强忍住泪水,扬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笑容,声音有着无法察觉的轻微颤抖,他说:“没关系,那,再见。”   ——好久不见。   ——的确好久不见。   ——这是什么?   ——当年你放在我家门口的,我现在要给你的。   ——怎么,一个答案都不给我?   ——对不起。   ——没关系,那,再见。   再见,再也不见。   云深静静地凝视着江岸离去的背影,良久转身,背道相驰。   江岸直到走远很久,才脱力般地靠在一颗树上。   他用了一百零五万一千二百分钟在心中模拟说没关系这三个字时毫不在乎的语气,这一刻却溃不成军。   输的彻彻底底,一分不剩。   他突然想起了那一个晚上。   一辆一辆的公交车从他们身边路过,车轮与柏油路地面发出摩擦声。   旁边高高的写字楼上灯依旧亮着,年轻的加班族正在一点点心甘情愿地燃烧自己的青春。   穿着邋遢的酒鬼摇摇晃晃地经过他们的身边,偶尔抬头喝下手中廉价的啤酒。   赶夜班的白领嫌恶地皱眉,捏紧鼻子再也不看留下一个匆匆离去的背影。   一对小情侣手挽手地肆意亲吻,然后一起进入新开的酒吧恣意放纵。   耳边是邓丽君的老歌。   那个说会一辈子陪着云深的江岸,悄悄牵起少年的手。   瞳孔里倒映了一个并不美丽的世界。   ……   装礼物的袋子里,是一架白色的折纸飞机,右翼上是扭扭歪歪,一笔一划的刻意稚嫩字迹,左翼上的字迹依旧清秀好看。   ——云深,你能不能忘记那个人?   ——十一岁的时候,我想让他只属于我一个人,十四岁的时候,我想让他爱我,十五岁的时候,我开始学着忘记,却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 第36章 情深不寿(十四)   云深的母亲,姓顾,很小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抱着云深软软的身子,轻吻云深的额头。   她总是用着迷人的英格兰语调,念——gift of god——我的宝贝,你是神给我的礼物。   无疑,她是个很浪漫的女人,却是个失职的母亲。   孩子是她爱的见证,她按她的幻想来养育她的孩子,打造她浪漫的梦。   将云长风养成清冷又温柔的完美贵族,把云深一点点打造成她理解的小王子。   母亲无疑是爱他们的,只是比起他们,重要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她的幻想,比如她打造的梦。   爱情就像小人鱼化作的泡沫,悲伤易碎,却又美丽至极,爱情不是幸福,它是一朵开不败的花,有始无终。   以亲情为基础,她一点点诱导云深爱上自己的哥哥。   在怀上云深的时候,他们搬了新家,她亲手设计的别墅内部结构,别墅采用了一些抽象派变形线条设计,恰当的中世纪风格。   图案看起来温馨复古,实则抽象成一张张引.诱,暧昧,隐晦,情.色,华美,变形,同.性的画面。   她幻想真正的爱情,痛苦中甜蜜,甜蜜中悲伤,悲伤中沉溺,沉溺中挣扎。   她将所有疯狂的幻想与期望,全部都加注在云深身上,她让云长风在云深刚出生三个月每天都陪伴和照顾云深。   云深还小,没有自己的意识,只有一步一步,走向所有的已知的欺骗。   她让云深依赖上哥哥的气息,又迅速抽.离。   婴儿前三个月所接触到的一切,会影响他一辈子。   云深接触的,只有哥哥,别墅,抽象图案。   爱上了,所以一生都毁了。   云长风十三岁,云深七岁,他想要一辈子和哥哥在一起。   云长风十五岁,云深九岁,在母亲的引导下,他已经知道了很多,譬如图案的设计,譬如他的感情。   云长风十六岁,云深十岁,他看着熟睡的哥哥,偷偷亲吻了他的嘴唇。   云长风十七岁,云深十一岁,他无动于衷地看着母亲从楼梯摔落时白色的衣角,美的惊心动魄。   云长风十八岁,云深十二岁,他看着哥哥捧着书,坐在月桂树下,说着外面的世界。   云长风二十岁,云深十四岁,他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躺在哥哥床上,卑微奢求哥哥可以像爱人一样爱他,哥哥隔天就买了飞机票飞往法国。   云长风二十一岁,云深十五岁,他想忘记那个根本不能忘记的人,只能靠安眠药入睡。   云长风二十四岁,云深十八岁,他遇见了一个叫江岸的少年,所有的痛苦都渐渐复苏。   云长风二十六岁,云深二十岁,他踏上了他的旅程。   ——   我该怎样来爱你   让我计数这些方式   我爱你直到我的灵魂所能触及的深度,广度和高度   在我视线之外   摸索着,存在的极致和优雅的思想   我爱你   如同日常所需一样必不可少   我自由地爱你,如同人们奔赴正义   我纯洁地爱你,如同人们躲避颂扬   我爱你,用那将我陷入往昔痛苦的激情   我爱你,用我童年的忠贞   我爱你,我原以为那种虔诚早已随圣徒的消失而逝去   我爱你,用我的呼吸,我的微笑,我的眼泪,我的整个生命来爱你‍   ——而且,我会更深地爱你   在我死后,只要上帝允许   五年后,英国。   露天阳台上摆着一张造型复古的小型餐桌,两侧向下渐露出镂空的润白色雕刻。   旁边有一棵还没长大的月桂树,细干上挂着一串老式游戏币,上世纪八十年代流行的那种,非常复古。   一个修长的身影正安静地坐在餐桌旁,脊背挺直,绷出优美至极的流畅线性。   脖颈上带着的Kris Von Assche黑白相间的长围巾,上身一件Prada的白色编织毛衣,他此时左腿搭在右腿上,定制的黑色休闲裤勾勒出修长有力的长腿,英国老品牌手工鞋坊Grenson产的白底牛津鞋,结合了精致与典雅。   他正俯身端着一杯咖啡,露出手腕间精致的黑色手绳,细枝末节间流露出世家的良好教养。   衣服搭配地极其自然,黑白调和恰当至极,别样性感。   整个人优雅、矜贵又不失知性。   那人拿着苦涩的咖啡轻抿一口,看着对面的玫瑰花圃,红色玫瑰娇艳美丽,花匠打理地极好,带刺的根茎与叶子错落有致,格外漂亮。   “顾,每一次看见你,都能给我带来我早就死掉的惊艳感。”   阳台逐渐走进一个身影,衣领高高竖着,薄唇紧抿,认真中透着执拗,棕色的瞳孔里是理性睿智的光辉,洞若观火,仿佛无所遁形。   顾深并未回头,将咖啡放在染着松香的毛皮桌布上,动作优雅而得体,“L,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一共见过三次,第一次是拉斯维加斯的赌场,第二次是在加拿大蒙特利尔旧城,当然,第三次就是现在。”   L在他对面坐下,“你的记忆很好,嗯,怎么说,主要是你给我的印象太深,第一次你穿Valention长款黑大衣,低调的华丽,第二次墨绿色休闲裤黑白圆领衬衫,每一次都独具风格,却又不失你本身的气质。”   最后,L总结道:“以一个摄影师的角度来看,你不当模特是时尚界的损失。”   顾深不置可否,将右手放置在叠在右腿的左腿上,左手搭在手腕上,漫不经心地摩擦着别致时尚的Cartier黑色手绳。   L微笑道:“你是在世界旅游吗?”   “哦,不,L,当然不——”在L微微讶异的目光中,顾深低低地笑,性感而迷人的腔调,意味深长,“我仅仅,只是在陪一个人而已。”   “嗯?”L有些疑惑,前后三次机缘巧合遇见顾深,他都没有看到他身边有别人,而且,怎样一个人,会让眼前这样的人物心甘情愿地陪伴。   突然已经泯灭的好奇心再度燃了起来。   “他走过的地方呀,我要一步一步去感受,是否如他所说般的美好。”   我亲爱的哥哥,你说,我们会不会在旅途中相遇呢? 第37章 番外篇   父亲姓安,母亲姓楚,所以我的名字就叫安楚。   高中那年,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我来到陌生的班级。   新同桌是一个高个子的男生,叫程画齐,长的挺好,却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第一次见面不怎么愉快。   喂,小子。   这三个字从他嘴里吐出,格外的挑衅和嚣张,他还顺带着玩了下手中的篮球。   因为父母离异,我从小性格都比较冷漠,理都没理他,整理着自己的东西。   他被人忽视似乎有些不满,往后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小声嘀咕了一句,我恰巧听到的音量——   你这小子真没礼貌 。   真的是一次不愉快的见面,我笑,无聊地想。   关系改善来自一次意外。   那是节物理晚自习。   物理老师姓陈,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脾气不太好,每次同学没做物理卷子,她就叫班主任通知家长。   不幸的是,我忘记做试卷了。   他看了我一眼,老师已经在过道走动检查,我心里很焦急。   ——因为物理老师是一个小题大做的女人。   突然,他将他的卷子和我空白的卷子对换了。   他坐里座,靠窗,我坐外座,临近过道。   这样的座位位置使大多数老师很少注意到里座的学生。   他……在帮我。   我愣住,也没矫情,摊开卷子,老师停在我身边,看着他的卷子,满意地点点头。   物理老师带了三个班,每个班一周有七节课,带过一届又一届的学生,对于学生的字迹自然不会很熟悉。   很多时候,意外总是无可避免。   老师竟然俯身看他做没做卷子。   理所当然,最后,他被罚站,为我背了黑锅。   我并不是一个没有担当的人,欲要同老师解释,他却使劲按住了我的肩膀,或许是因为打篮球的缘故,他的力气很大,我莫名有些生气,皱眉,然后瞪他。   他朝我嬉皮笑脸,毫不在乎——你解释有什么用,一个人受罚变两个人,讨不到什么好处,而且我可没什么不良记录,才不会被老班找呐。   他的语气很轻漫,我却听出了其中的安慰。   窗外一片漆黑,白色灯光打在他脸上,我突然有些眩晕。   后来他还是去办公室了,正是因为没有不良记录,所以这一次才显得格外反常,班主任还给他爸妈打了电话,但他没有怪我,我呆呆地看着他。   他见此,不正经地开口——怎么,被哥迷住了?   我白了他一眼,开着玩笑,对对,就是被你给迷住了。   说完,我先是一愣。   他背朝着蓝天流云,穿着运动服般的蓝白校服,就是这样简单的颜色,却在我的青春记忆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后来我们的关系变得很好,因为本来就是同桌,交流很多,下课经常一起打篮球,中午一起去食堂,下午一起泡一个小时的图书馆。   就这样简单而规律的节奏,让我慢慢养成一种习惯。   一天体育课,我和他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歪了脚,很痛,但我没有过多的表现,毕竟是男生,都有自尊心。   他很着急,真的着急,我看的出来。   他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急急忙忙地将我背起,急急忙忙地往医务室送。   我竟然恶心地生出了一丝窃喜。   我……好像病了……   感觉有点恶心,却好像又很甜蜜。   我把脑袋侧放在他背上,鼻尖是独属于这个年纪,少年都该有的,混合着汗水的味道。   我又不是女孩子,背什么背,放我下来!或许是掩饰什么,我骂骂咧咧道。   得,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女孩!他加快速度,开着玩笑。   滚!   心跳的节奏随着这句话,居然脱离了曾经的轨道,一声一声,节奏打破,耳朵的鼓膜无限地放大了这种隐秘的声响,莫名让我自己觉得羞耻和难堪。   我突然觉得害怕。害怕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啊。   未知的东西总是令人恐慌。   或许……我真得病了也说不定啊。   和他经常打打闹闹——属于朋友的调侃与玩笑。有时他开玩笑,会笑嘻嘻地喊我老婆,没心没肺的调子,那个时候,他笑起来的样子,好看极了。   我抬起眉眼,笑着说我爱他,他接口说也爱我,只不过所有人都当它是个玩笑。   包括我,包括他。   喜悦与苦涩混合的念想,把我一步步地逼向窒息。   打打闹闹,哭哭笑笑,勉勉强强地渡过了这个高二。   暑假的时候,班级有过一次聚会,我没去,和江岸企鹅聊天的时候,江岸都打趣说,我不在,他做事都不积极了,他还念叨想我。   我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一笑而过,心里却甜的溢满了糖。   开学,他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熊抱,抱着我蹭了蹭,说想我,我说我也想。   他问,想我什么?   我答,想你嘴角坏坏的笑,想你做题低垂的眼,想你打篮球撩起衣袖下摆擦汗的动作。   他眨眨眼,扰了扰头,看着我,不明白地评价了一句——怎么感觉你的回答有点怪怪的啊。   我依旧淡淡地微笑,却已经不再言语。   开学后不久,平安夜那天,我意外发现了柜子里刻着漂亮“love you”英文字体的苹果,英文字体被写成漂亮的“爱”的形状,被精致透明的包装盒包裹,留言的贺卡,虽然没有名字,字迹却熟悉到了我的心里。   始时写的字略微重,越写越漂亮的字体,字的收尾处总是向上微微勾起,流畅自然的写法。   是……他?   ……吗?   就算已经把他的字迹熟烂到了心里,那一刻我也依旧忍不住的怀疑,怀疑着,怕无望中的希望,前途茫然。   我从来都不会猜错,真的是无望呵……   那个,阿楚啊,这个苹果我送错人了,我本来是想送给……他摸着脑袋,脸有些红,支支吾吾地像个情窦初开的孩子。   他手里拿着另一个包装完美的苹果,眼神闪躲,在我古怪的目光下,最后放弃似地开口——算了,既然送你了就是你的。   我看着他,他有些羞恼,看什么看!   因为你帅。我答。   他脸瞬间爆红,有些落荒而逃。   估计他手中那个普通的苹果,才是打算送给我的吧。   我看着手中的苹果,笑容有些牵强,你他妈的怎么这么犯贱!   我的冷漠在他面前溃不成军。   那一晚,全世界陪我失眠。   从那件事过后,我觉得,他似乎有喜欢的人了。   但他告诉我,他高中不会谈恋爱,即使有喜欢的人也不会。   ——即使有喜欢的人也不会。   这是我镇定的唯一理由。   后来高中毕业,江岸意外落榜,他讲兄弟义气,全家人要移民荷兰,而他硬是想留下来陪江岸。   我那个时候脑子不知道怎么一抽,让他放心出国,说我来照顾江岸,放弃了被保送到耶鲁大学的机会,就读航空科技大学。   程画齐走的时候,给了我一个拥抱,一缕迷茫。   ——我走后可不要想哥。   ——滚!又多远滚多远。   我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没出息地哭出声来,心里骂道,你他妈还真滚!   怕被他瞧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我转过身,跑开。   靠,怎么就哭出来了?真怂。   泪水是咸的,没有什么特别的味道,我觉得很苦。   我不知道他回没回头,我有点期盼,期盼他发现我渺小的爱,我有点害怕,害怕他发现我渺小的爱。   果然,我在犯贱。   天空流云是他陪衬,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   我不过是他生命里的过客罢了。   我一边读大学,一边陪着江岸撑过了那段黑暗无光的岁月。   有些时候,我很讨厌云深,他的行为让我断定他是一个极不负责任的人。   但仔细想想,我们四人,除了程画齐,又有谁是真正好过的?   一个伤一个,一个伤一个。   两年后,程画齐回到这片故土,我去接机,意外地在机场遇见了云深。   他变了很多,更有气质了,神色更温柔,内里更冷漠了。   真是戏剧性的巧合。   再次看到程画齐的时候,他穿的很休闲,对我扬起一个贯.穿了整个青春的笑容。   直到这一刻,醉时知酒浓,醒时知梦空,我才从这场属于他和我的梦里苦苦挣扎了过来。   当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团支部书记教我们写入团志愿书的时候,班主任微微笑着的样子。   我们站在旗帜下宣誓,阳光中洁白无瑕的笑容。   那个时候啊,那有什么复杂的心思。   其实直到现在,我一直还有点疑惑,平安夜透明包装盒的苹果为什么会送错?   我无所谓地笑笑,不再去回忆那段年少无知的过往。   来自光城里的1900(下) 第38章 黑道卷   ——疼痛折断了我的双臂,它却长出了翅膀。   之后的一个晚上,源承光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一个很奇妙的未来,未来里,有个人陪他白头直到老。   风吹花落下,他在天将破晓时刻缓缓转醒,指尖微动,感受到脖颈处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大动脉,以及脖颈上蓝色近透明的线。   那个人的手很冷,有点淡淡的温,触感很好,玉般舒服,手指缓缓顺着蓝色的线滑入胸口,轻轻勾挑出线的末端,源承光咬.着唇,视线里一片黑暗的混沌,思绪万千终空。   云长风用右手取下蓝线,正准备起身,突然一股巨大的力揽住他的腰迫使他摔到床上——唇上是极致温润的触感。   云长风皱眉,源承光已经把他压在身下,手指灵活地解开他的衣服,云长风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握紧右手,里面的东西刺进皮肤,刺痛感蔓延至全身。   细致轻柔的吻缓缓从下巴滑到脖颈,锁骨,腹部……留下淡淡的水渍,隐隐有往下的趋势。   突然,源承光动作顿住,脑袋一偏,倒在白色的床单上。   “……梦游?这可真不是个好习惯。”云长风默了一瞬,方才起身,看着源承光的睡颜,眉眼安详,透出一种天使般的宁静,像温柔岁月中不变的初衷。   良久,他将被子轻柔地给源承光盖上,抬眼去看窗外破晓的阳光,久久出神,声音宛如呢喃——   “如果,你没有遇到过我……如果,你们没有遇到过我……那该多好……”   一路走出别墅,外面山风摇动,云长风抬头看,一家架直升机的螺旋桨不断朔朔摇动,卷起大片大片的樱花花瓣,满满的忧伤与快乐。   山里没有可以降落的地方,直升机只能不停地低空盘旋,有几株新生的山樱折断了身体,被大风吹走,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云长风忍不住回头,回头看那个阳光房,破晓的光落进去,落地窗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安静地站在窗前,安静地注视着云长风。   云长风怔了怔,想大概是直升机的轰鸣声把他吵醒了,又或者是其他原因,但他不愿深究,回身登上直升机。   是五月在开直升机,听到动静,他回头看云长风,然后又收回了目光,声音冷冷:“怎么,看起来你似乎挺留恋?”   云长风故意用夸张的口吻赞叹道:“人家可是源承光呃,你MP3歌单还有他歌来着。”   “换了。”闻言,五月的声音更冷了。   “……”   云长风看着流云不断从身边穿过,迅速的,温柔的,冷漠的,不留恋的穿过,突然喊道:“五月。”   五月第一次听到云长风这么认真地喊他,稍微一愣:“什么?”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   五月斩钉截铁地打断他,“你不会死。”   云长风笑问:“谁相信?”   五月回头看他,黑沉沉的眸子笃定又认真:“我相信。”   云长风微微无奈,“我是说真的,五月,如果真有那么一天……”   五月不耐烦地看着云长风,冷冷地强调:“我说,你不会死!”   “好,我不会死。”见五月似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云长风继续开口:“但如果有一天悲剧真的发生了,五月,请记住——第一点,那个人一定是尾,第二点,不要为我报仇。”   五月撇嘴道:“谁会为你报仇,我想你死还来不及呢?”   云长风道:“那你刚刚还说不相信我会死,真是的,果然小孩子什么的都是傲娇货这句话果然没错。”   五月:“……你从哪里看的这种句子?”   ——   “宿主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哪样的话?”   “如果有一天悲剧真的发生了,五月,请记住——第一点,那个人一定是尾,第二点,不要为我报仇。——就是这一句。”   “将水搅得更浑,不是更好吗?”   半个月后,美国,纽约。   “任务完成了吗?”   黑暗的房间,墙壁上挂着一副画,大片的暖黄色,带梵高的风格。低沉磁性的声音突然响起,温和落梦。   中间站着的青年穿一身低调的黑色风衣,贵族式的标准站姿,黑暗中他的侧脸有一种锋利的线条与美感,似笑非笑地勾起唇,反问:“你认为呐?”   座椅上的青年闻言缓缓站起身,白色的医师袍解开扣子,露出里面白色的衬衫,他微微一笑,刚好对上云长风的目光,“额呵,不愧是七安啊,居然可以从源承光手中拿到人鱼之心。”   云长风笑了笑,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盒子,在手中把玩了以下,似笑非笑:“就这么一个东西,弄得你们明争暗斗的?”   那天他被送到医院的时候,路亚是他的主刀医生,而救他的条件是,帮他拿到人鱼之心。   路亚笑笑,突然走到落地窗前,“哗啦”一声拉开窗帘,强烈的阳光照射进来,刺的人眼睛生疼,把两人的身影剪成光与影两半。   路亚侧脸询问:“你知道吗?”   云长风反问:“什么?”   路亚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得到人鱼之心。”   这正是云长风所疑惑的,从一开始,人鱼之心仿佛就被摆到了一个很特殊的位置,好像所有的出发点都只是为了这个东西一样,不过能让各方势力争夺的东西,无非是暴利罢了,如此,云长风开口:“要么是毒品,要么是军械。”   “没错。”路亚轻笑道:“这个人鱼之心,是一个德国古老世家的祖传之物,嗯,就是源承光的家族,二战时期,源家救过一个以种植罂粟花为生的家族,这个人鱼之心,便是送给源家的信物,与其说是一颗价值不菲的钻石,倒不如说是一个……”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云长风却听懂了一切:“你告诉我这么多,只是想把kf也拉到这趟浑水里来吧?”   云长风眉眼锋利,透出一种深刻的冷漠,雅致容颜宛如霜冷寒降,放下白色盒子就转身离开。   打开门就被两个拿着枪的壮汉给揽住,云长风回头,看着路亚挑眉:“什么意思?”   路亚无辜地微笑,从衣服里抽出枪对着盒子扣动扳机,神色一瞬间变得极致冰寒,白烟直冒,反问:“应该是你什么意思?”   “真是——”云长风感叹遗憾了一句,嘴角浮现细微的笑容,“演了那么久的戏,还以为你相信了。”   话落,手中已出双枪,反手朝着两名壮汉一人一枪,巧妙避开路亚射过来的子弹,沿着墙壁快速穿越,黑色风衣翻扬,猎猎作响。   打开窗户,云长风从背包里快速拉出绳索,麻利地固定好,左手挽住绳索,沿着垂直的大厦透明玻璃不断快速下滑。   突然,眼前闪过一丝闪光,云长风敏锐抬头,黑色的□□洞口正对着他,瞄准器明晃晃地开着,嚣张又挑衅。——瞄准器后面,是一张极致平凡的面孔,只有那双眼,如孤狼,冷漠,平静,沉稳——祖。   ——对于好的狙击手而言,瞄准应该永远在最后一刻打开,因为会有反光,一英里可见。   而身为鬼斩之刃的祖自然不是差的狙击手,相反是站在狙击的顶端,而他开瞄准,像提醒,更像侮辱。   因为,云长风已经退无可退,此时,他的右手臂,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shit。”云长风低声骂道,朝下看,距离地面大概还有二十米左右,狙击手已经瞄准。   电光火石间,云长风从长靴里抽出小刀,身体往上一扬麻利地斩断绳索,失去重力的身体不断往下坠落…… 第39章 黑道卷   ——命是弱者的借口,运是强者的谦词。   漫长的黑白,久久的无声。   思绪混沌,耳边仿佛响起了海豚的声音,从遥远的那方,穿透大海与时光。   云长风缓缓睁开眼,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侧过身子,他看向窗外,生命充沛。   门被突然打开,是一个穿黑白制服的女仆,女仆左手反握托盘置于腹前,右手虚握左手手腕,见云长风醒来,微微有些吃惊,但她依旧镇定地将托盘上的牛奶放置在床头柜上,用着标准的德语说道——   “七安少爷,很高兴您能醒来,二少爷今天有事,不过如果他知道你的状况,估计会不到半个小时内赶回来,不过出于二少爷现在做的事情的重要性,我并不打算告诉二少爷这个好消息,并且为了避免七安少爷身体出现异样,三分钟后会有医生过来检查。”   云长风皱眉,冷淡的点头。   卡洛琳一愣,显然没有预料到对方在醒来后会这么平静。   窗外阳光落在眼前青年的侧脸上,有一种行走于佛经里的清冷寥落,五官线条有一种古老的东方韵味,呈现出一种淡淡的无喜无悲,那是一种很寡淡的美。   看的卡洛琳一愣,那是一种对美的事物很纯粹的欣赏,眼前的青年,有一种很独特的,历久弥新般的气质,瞬间便可惊心动魄。   勉强收回思绪,卡洛琳心中感叹一句,微笑转身离开,突然,也不是很讨厌这个抢走二少爷所有目光的人了。   不一会就有医生鱼贯而入,各种仪器检验着云长风的身体,直到最后确认无事,云长风才得以在卡洛琳的允许下披上大衣走出房间。   这是一个偌大的庄园,环绕在山腰上,远处种着一片白色山茶,风吹山茶,形成麦浪般的景色。   站定在一颗玉兰花树下,云长风抬头看着洁白瓷实的玉兰花,繁花堆雪一般,脑袋有些疼痛,他微微出神,双眼放空,鼻息间若有若无的花香清淡,醉人几许。   “呦呵,好久不见——”   陌生的声音突然隔着几米响起,传到耳畔被模糊成一片遥远的星辰,那声音是迷人华丽的苏格兰语调,低沉养耳。   云长风忍不住寻着声音看过去,隔着一面古老的铁门,对方站在一米的高台上俯视着他,宝蓝色的瞳孔微微眯起,白色修身风衣勾勒出极好的身材,修长而线条稳妥,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长风,意味深长。   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云长风只是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打算转身离开。   “真是无情啊——”尾出声感叹,指着那树玉兰开口道:   “你刚才看着这株玉兰树,看起来很喜欢,如果我把那朵开得最漂亮最洁白的玉兰花摘给你,那你愿不愿意和我说话?”   看着云长风的步子微微顿住,尾轻笑,“我就当你答应了。”   话落,他便一跃爬上玉兰树,玉兰植株硕.大,承载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量并不过分。   云长风抬头,只见尾雪白修长的手指在玉兰花中穿梭,仿佛是在相互比较,最后选择了一朵极美极白的玉兰,手指弯曲折断,低头正好对上云长风的目光,咧嘴灿烂一笑。   然后尾举起手,把玉兰花砸到云长风的怀抱里,然后从树上跳落,云长风不察,先是接住了玉兰花,接着又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眼前白色风衣飞扬,与记忆深处的某个时刻突然契合,熟悉又陌生。   被尾扑倒在地上滚了几圈,玉兰花香瞬间沁人心脾。   云长风觉得头突然好疼,眼前的一切都不对盘,压在他身上的这个人,仿佛是在尽力地去模仿另一个人的语气,动作,神态……   自然又矛盾的诡异。   “我们可以接吻吗?”尾笑吟吟地看着云长风,伏在云长风耳畔轻声询问,模糊成不同的温柔与干净的气息。   “我不认识你。”云长风推开尾,起身整理自己凌乱的衣物,他的声音宛如山泉激水,清冽客观地开口:“无论是你想要伪装的那个人还是那个本质就恶质的你。”   尾站起身,扬唇勾起一个邪恶的笑容,罪恶又性感的美丽,“真是容易就被你看穿了——不过,伪装不认识我什么的,没必要吧?嗯?”   语音调子向上勾起,这是在透露某些危险致命的信息。   “无所谓。”一字一句都平静默然,不得不促使尾抬头去看云长风的神色,那眼底果然是一片陌生的黑色,茫茫的无边无际,看人的时候,有一种神爱世人的怜悯与泰然。   ——好像,真的忘记了。   尾退后一步,宝蓝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云长风,先是皱了下眉,然后才认真的地开口:“老婆,你不要闹了,又装失忆,不就是这次没陪你一起去听音乐会吗?下次好不好,我保证,下次无论你是去听音乐会还是去听演讲会我都陪你去好不好,走啦,我们回家……”   说着他便低头去抓云长风的手,没抓到,于是抬起头睁大眼睛委屈地看着云长风,“老婆……”   一阵凉气从脊骨往上直嗖嗖地冒,云长风面无表情目光放空地看着尾——身后的玉兰树,闻言他忍不住勾起嘴角,有点坏坏的味道:“老婆?嗯?”   尾:“嗯。老婆。”   “尾——”   突然响起的声音并不突兀,是藏在空气里轻轻的线,沙砾般的迷离质感,大美且沉浸。   云长风忍不住抬眼看去,阳光太近,他的右眼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白色毛衣身材修长挺拔的青年,有着清透到了极点仿佛能沟通神灵般纯粹温柔的特质。   但云长风却没有错过眼前之人过于苍白的脸色和袖口处隐约的白色绷带,穿着欧式黑白女仆装的小女仆卡洛琳跟在他身后,神色恭敬。   青年朝着尾点头微微笑了一下,然后便将目光移动到云长风身上,从发丝到鞋尖不断来回停留,一个微小的细节都不错过,末了,他伸出手缓缓握住云长风的手,然后一起将手放进云长风的大衣口袋里,企图温暖彼此冰凉的手,他们的体温都偏低,无法传递温度,只能彼此温暖,“抱歉,没有让你醒来第一眼就看到我。”   云长风看着源承光,良久他才略微迟疑地开口:“你……是我所爱之人吗?”   源承光的身体突然顿住,巨大的喜悦如同让人失去呼吸的网,一点点将人拽入未知。他的表情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云长风,有些语无伦次地回答:   “是,是,是的,我们是爱人,我们是爱人,我们当然是爱人了……爱人……”   尾站在一边,没有了一贯的玩世不恭,无声地看着云长风和源承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的画面有点碍眼,“卡洛琳,你带七安下去,我和源有事要聊。”   云长风皱眉,考虑到对方身上有伤,轻轻推开源承光,看了一眼尾,抿唇跟随卡洛琳离开。头也没回。   直到云长风的背影在两人眼前消失,静默许久,尾才转过身,面对着源承光说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爱人与爱人的关系。”   “才不是。”尾冷冷地道,“不要欺骗自己了,什么爱人,你们只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而已。”   源承光没有看尾,抬眼凝视着远处的白色山茶,风起了,柔软成漂亮的大海波涛,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干净柔和,“你都知道了,那还问什么?”   尾一愣,被源承光问的哑口无言,终于,他像是有些不可置信地憋出一句:“你认真的?”   “从我愿意把人鱼之心心甘情愿地给他那一刻,你不就已经知道我是真心还是假意了吗?” 第40章 黑道卷   ——你之所以看见的,正是因为你想看见。   “卡洛琳。”   听到云长风喊出她的名字,卡洛琳微微一愣,停下标准的直线步,声音温软疏离,礼仪至极,“请问七安少爷有什么事吗?”   “他是谁?”   他?卡洛琳一愣,不知道云长风问的是尾还是源承光,不过看云长风神色,应当问的是二少爷了。她便开口回答,神色隐隐有些推崇和骄傲,不知不觉就说了一大堆。   “二少爷全名源承光,德日混血,国际巨星,粉丝过亿……”   原来你是个花痴。   看着卡洛琳的样子,云长风无奈扶额:“他的伤是怎么回事?”他醒的时候,估计卡洛琳口中更重要的事情就是这个了。   卡洛琳停止给云长风科普知识,抬起眼看云长风,似乎想要从他眼底看出什么端倪,良久,她才开口:“五月。”   五月?   电光火石间,一道快的近乎看不见的身影从脑海中闪过,短暂迅速至极。   神经隐隐作痛。   云长风闭眼再睁开,神色无悲无喜:“我想洗澡。”   卡洛琳又是一愣,但还是领着云长风往前走。   房间里的布局很奇怪,一边放着钢琴,一边是小型浴池,不断注入的活水让缀满花瓣的水面微波荡漾。白玉般的大理石铺满底面,清晰可见。   待卡洛琳走后,云长风才一件一件地解开衣服扣子,边走边脱光了衣服,他的动作细致而优雅,从细节中透出无与伦比的高贵。   凌乱的大衣,背心,衬衫,皮带,长裤……暧昧地散落一地。   已经过来的源承光无知无觉地咽了下口水,从耳廓开始,一抹红晕不断往上蔓延,然后在云长风若有所感地回眸看他的时候,瞬间通红。   云长风将身体缓缓沉入水中,源承光缓缓将云长风的衣服捡起,走然后轻轻放在一边,云长风能感觉到,源承光急促的呼吸和极力压制的欲.望。   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手指抚摸上黑白钢琴键,平复心中情绪,他向来是懂得克制的人,即使白皙的脸庞还未褪尽红晕,但却干净纯粹,眼色温柔地注视着琴键——他似乎格外喜欢原始色黑白钢琴,尽管现在大热各种创意钢琴,他的十指却只在黑白上跳跃——修缮上帝花园吗?   云长风闭上眼,耳边响起钢琴声,是冬天的雪。是洱海。   突然,钢琴声停了下来,过了一会,耳畔传来水声,眼前被人遮挡有些黑暗,云长风正准备睁开眼睛,唇上就传来温润的触感——并不陌生的吻。   唇轻柔地移开,源承光亲吻上云长风闭合的双眼,他一直细心留意着云长风的表情变化,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淡淡的别样温柔,源承光再次轻吻上云长风的唇。   感受着唇上的力道很慢很轻,温和的小心翼翼,就像对待一场梦,生怕力道过度就提早清醒,云长风微微张唇伸出舌尖。   唇齿交.合,你来我往,细致缓慢的追赶,两人都刻意放缓了速度,引起湿.腻的音色,在逐渐灼热的温度中不断渐渐清晰起来。   温柔缠绵的吻持续了很长时间,两人的唇慢慢拉开时拉出一条长长的银线,暧.昧而情迷,气息都变的不稳,源承光的目光闪了闪,一片水银般的轻微涟漪,不自觉地舔了舔他被吻的轻微红肿的唇。   “我们是爱人?”   “嗯。我们是爱人。”   “……”   “云长风。”   “嗯?有事?”   “我们去看绿光好不好,去斯德哥尔摩看绿光好不好?”   “嗯。”   斯德哥尔摩建筑带着日巴尔曼风格,温度低,两人穿着加厚的羽绒服行走在街道上,每隔几米就有路灯,路灯下是覆雪的长椅,流露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接纳与安静。   由于温度低,手机都自动关机了,云长风来的时候干脆带都没带,就带了个人来,连衣服都是在当地买的,源承光将下半张脸藏在围巾里,只露出接近冬日天空蓝色透明的眼,一半是因为冷,一半是因为不想被人认出来。   空气中有浓郁的咖啡香味。   “这样的气氛,真想拿一本吟游诗人的破诗集,坐在最东边拐弯处的廉价咖啡馆里,三心二意听着老式便携式录音机里不断重复播放情.色的告白……”源承光眯起眼睛,呼出一口气,余下的目光给了云长风,里面全是温柔与满满溢出的笑意。   云长风眨眨眼,狡黠地说道:“为什么不呢?”   生而高贵,心之向野。   这样做真真真真真是太不符合两位少爷的身份和气质了,如果卡洛琳在这,一定会这样吐槽加劝诫的。   两人说行动就行动,在一干人“没想到你是这样的xxx”的眼神注目礼中,八风不动,泰然自若。   其实如果是别人,路人们基本是不会有这种目光的,怪只怪两人的气质独特,有一种截然不同却殊途同归的不沾烟火之气,看你一眼都像是菩萨低眉。   两人跌破了一干人的眼镜之后,自然没有忘记这次旅程的最重要目的——为了看绿光。   隔了几天晚上,一道绿色如玉的光快速追着天空划过,那个时候,源承光手里正拿着一本旅游指南,抬头一看……咦?这怎么跟图片上的一模一样。   ——他这才反应过来,第一秒就是拉起云长风的手。两人奔跑在雪地中,追着绿光跑,那莹润的,碧绿的,柔美的,炫目的,生命的绿光,直到消失在眼睛所能看到的极限,消失在天际。   雪地中,云长风突然就想起来了源承光的曲子,冬天的雪。   源承光握紧云长风的手,很久很久都没有松开,直到……云长风:“你能放开我的手吗?被你捏的有点痛。”   源承光:“……”还我忧郁伤感唯美安静的氛围!!   总的来说,绿光之行,算是完美落幕了,两人又一起去了很多地方,五个月后,夏秋之季,居然兜兜转转地到了T朝,然后兜兜转转两人又回到了山中别墅。   耳边鸟声轻微,隐隐约约间,轻微的疼痛又从神经传来。   突然眼前一片黑暗,再次陷入无边无际的混沌之中。所有的记忆碎片,刺破阻碍,刀锋难阻,不缺而圆。   “墙上的时针走到了十二点,辛迪瑞拉脱掉了舞鞋,变回了灰姑娘。”   一人一醒,众生皆醒。   “你醒了。”   “嗯。”   那晚,云长风同源承光去了别墅的后山,两人前后穿过浮桥,桥下水流潺潺,激荡山石,竹叶轻抚过发丝,浮桥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荡漾崩乱仿佛下一刻就要失了劲砸在青苔上。   源承光脚下不稳,脚腕撞到树木差点摔了一跤,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突然从灌木丛里飞出点点流萤,流丽璀璨,犹若四散尘埃。   山间萤火追风,点点荧光,忽闪忽灭,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萤火虫——”   源承光讶异出声,却又瞬间被夺取了所有的声音,微微睁大的天蓝色瞳孔里有着婴儿般的干净稚拙,像落入海底无声微光。   一只萤火虫落在他的手心,他虚握住,感受着手心中的温度,然后伸出手,看着萤火虫从指间飞走,他微微笑着,有一种初恋般令人怦然心动的特质。   云长风忍不住开口叫他。   “源承光——”   听到声音,源承光回眸看他,云长风恍然轻笑,蹲下.身子道:   “我背你。” 第41章 黑道卷   ——相依为命的意思就是,无论是那一个人离开了,另一个人就如同失去了生命。   源承光如梦方醒,刚才并不觉得,这一提醒,脚腕处的疼痛宛如涟漪推移,一阵一阵袭来,莫名钻心。   他看了一会,微微一笑,静静地伏在云长风并不宽厚的背上。   云长风安静地看着前方,耳边是源承光轻微的呼吸声,缠着耳廓黏糊糊的。   源承光看着他的侧脸,月色笼罩淡淡温柔缱绻,线条流畅,雅致俊美,此时此刻显出一种古老的东方韵味。   萤火明灭,不知怎的,源承光突然觉得,明明是那么近的距离,却仿佛遥遥无期时光漫漫早已相隔半生。   脖颈处冰冰凉凉的,那是源承光再也克制不住的眼泪。——他总说云长风活的太过通透,那他又何尝不是?   “下辈子我一定要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然后不喜欢你。”   云长风步子顿了顿,垂下眼睫没有说话继续前行,脚踩竹叶清脆,他的右手臂又开始疼痛起来。   第一次,两颗子弹,并不致命,飞机上源承光是刻意放他走的。   第二次,美国纽约,源承光是真的担心他也同样是真的想照顾他。   ……   其实,云长风都知道,只是他不说,也不问,只是看着源承光越陷越深,明明可以伸手拉一把,却从来都是冷眼旁观。   他连自己都自身难保,哪有精力分心他人?   最后,这个叫源承光的人,即使知道被他欺骗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总说云长风通透,其实他又何尝不是?只是他更愿雾里看花,留一层朦胧的外衣。甘之如饴。   在爱的世界里,没有黑白,没有是非,没有对错,没有歉疚。   林清玄说过,爱的开始是一个眼色,爱的最后是无尽的苍穹。   那么多那么多的付出,披着稚拙微笑的盛装,接近所有的恶意揣测,风雨飘摇,千帆过后,微扬嘴角,看起来那么云淡风轻。   ——下辈子我一定要变成你喜欢的样子,然后不喜欢你。   不遗憾,不悲伤,不回忆。只是偶尔,心脏莫名的痛。   就这样。就已经很好。   半个月后,源承光如同往常一样去云长风的房间喊他去阳光房坐会儿,那个时候,天窗打开,正午的阳光直接照射进来,打在云长风侧躺的身体上,暖洋洋,源承光在床边站了很久很久,站到双腿发麻,失去知觉,那人都没反应,沉睡的脸庞带着餍足和温柔笑意,一派安宁。   山间夜晚凉气重,源承光担心他冷,钻进被窝抱住云长风的身体,冷的直打哆嗦,没办法,只好起身又抱了一层毯子盖在两人身上,才好了点,可依旧冷,仿佛在冬天被人泼了一盆冷水,冰天雪地彻骨寒冷无所遁形。   一晚上过得很漫长,凌晨的时候源承光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双臂依旧紧紧地抱住云长风的身体不愿放手,想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对方。   黎明破晓,阳光刺破云彩,天地恒远,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老得如同一块枯木了。   “桉树先生,你是否愿意和Sulin小姐结为爱情伴侣,按照圣经的教训与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结为一体,爱他、安慰他、尊重他、保护他,像你爱自己一样。不论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贫穷,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界?”   英国的一个小礼堂里,神圣的十字架前,年老的牧师看着面前这对新人,神色慈爱,缓缓对着那位身材挺拔的青年念着宣誓词。   青年看起来是有点冷漠的性子,此时正温柔地注视着眼前的金发女孩,她有一张娃娃脸,仿佛怎么也长不大的样子。   只见青年朝着女孩开口,坚定而认真,眸子里仿佛有碎钻闪耀——   “我要敬你、爱你、保护你。无论贫穷富足、无论环境好坏、无论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实的伴侣。”   牧师说道:“现在要交换戒指,作为结婚的信物。”   小礼堂里瞬间飘起了雪白的花瓣,美丽极了,原来是伴娘们不甘寂寞,新娘低着头,难得几分羞涩。   这对新人已经是这位年老牧师祝福过的第九十九对新人了,也将是他祝福过的最后一对新人,牧师笑着继续说道:“——戒指是金的,表示你们要把自己最珍贵的爱,像最珍贵的礼物交给对方……”   一切都那么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新郎新娘在牧师的祝福语下交换戒指,那便是一生羁绊。   礼堂西边坐着一个青年,他微微侧着脸颊,瓷白如玉,眉眼精致典雅,瞳孔是纯净透明的天蓝色,他穿白色休闲裤,同色高领衬衫,扣子系带最上面一颗,有一种严谨自律不沾烟火不落俗套的气质。   耳边是新郎新娘的宣誓声,浓情蜜意,他却仿佛与世隔绝,一瞬间分不清现实与梦境,仿佛置身于樱花道,萤火林,嘴角随着新郎新娘的宣誓发出同样的声音,模模糊糊念出同样的句子——   “黄金永不生锈,永不退色,代表我们的爱持久到永远。是圆的,代表毫无保留……有始无终——永不破裂。”   “你往那里去,我也往那里去。”   “你在那里住宿,我也在那里住宿。”   “你的国就是我的国,你的神就是我的神。”   他听到牧师饱含笑意的声音——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小礼堂里瞬间喧哗起来,善意的哄笑声充斥整个空间,新娘白色的纱裙就像那飞舞的白玫瑰,孩童扮成的小天使笑出两个酒窝,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味道。   源承光突然感觉这一切都那么不真实,连他自己也是,眼前仿佛是一条长长的路,路的尽头一间相当漂亮的小教堂,四周都是整片整片盛开的白色郁金香,一如新娘铺开的洁白婚纱。   有人站在教堂前,穿白色西装,阳光落在那人微笑的脸庞上,韵味如画,他回头,朝着他伸出手来。   源承光张嘴,声音宛如呢喃——   我可以吻你吗?以爱人的名义。   他轻微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仿佛被捏紧了喉咙,突然所有的悲伤如同大海奔流刹那间汹涌而至,他以为自己不会哭的,却早已泣不成声。   ——   那天樱花道,两人聊起海上钢琴师,他说他像1900,源承光却往前跑,然后回身看云长风。   于是他问他,可以来一场恋爱吗?却没有告诉过云长风——   如果他是1900,他愿意为了那个和他一起弹钢琴的姑娘,舍弃船头到船尾的距离。   舍弃他的……整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   【食用指南:出自同一个世界——删除的诗歌——符合源对长风的感情】   黑夜如约而至,只为验证你的预言   人间如故   即使登入高塔   也触不到你的衣袂   我颠倒世界,也找不到你的倒影   我跪伏在智慧前,祈求道路   走过城市,人群喧嚣着金迷如故   越过山林,千峰默默的层峦依旧   无论天空与大海,如你所言   量子也勾勒不出你的轮廓   元素也重塑不了你的身形   回首去,不觉已俯视人间   世人奉我言语,却不知你的意   繁星上的倒影,提醒着渐行渐远   终究只是追逐黎明的黄昏   一场由失忆症引发的血案 第42章 江湖卷   ——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过所有人。   清晨的阳光从窗棂落下,微风吹落满树的桃花,卷起白色的帷幔,一室寂静。   几位白衣少女嘻嘻哈哈沿着白色鹅卵石铺成的幽径从竹楼经过,看着二楼的窗户轻敞开,一束白色的吊兰挂在上面,隐隐约约传来微墨的香气,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待离得远了,才恢复正常。   阳光撒在她们巧笑嫣然的洁白脸庞上,白色的轻衣简单自然,山谷的雾气常年环绕,一间间的竹舍竹楼错落有致,桃花开满山野,仿如仙境。   其中一朵桃花落在床上白衣青年闭合的左眼上,三千青丝垂下床头,帷幔摇曳,意境极美。   云长风缓缓睁开双眼,一阵桃花香袭入鼻息,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捏住桃花拿起,阳光从花瓣折射进来,呈现出彩色的光芒,印地他脸忽明忽暗又带着种惊心动魄的美。   从床上做起,他微微冷淡地看着窗棂外的一片桃花。   “系统,任务。”   【任务:书剑江湖,逐马征尘,谱就一曲高歌短叹。】   云长风起身,眉目疏冷地看着远方,目光仿佛越过高山追随着流云而去,一片空明。   一步一步地走下竹楼,碾碎了上面铺落的粉色桃花。   这里是忘尘谷,世俗纷扰与之隔离,不独立于世,却于红尘相忘。   “谷主,老谷主寻你过去。”一白衣少年拘礼对云长风说道,神色一片恭敬冷淡。   忘尘谷,只有桃花,竹林,世外客,天真烂漫的少女,以及外冷心热的少年。   每当他们成年之时,便再也不是忘尘谷之人,自然流放世外,天下之大,却因此处处与忘尘挂钩。   云长风点点头,朝着老谷主所住的竹楼走过去。   老谷主已经老了,苍颜白发,他站在山林环绕的湖泊旁,湖水清澈地倒映出他雪白的衣袍,神色沉寂,听到动静并未回身,只是淡淡的开口,声音像钟,肃穆,规律——   “你来了。”   “嗯。”沿路的朝间晨露染湿了云长风的衣袖,他上前站在湖泊的另一侧,隔着湖泊轻声应答。   他知道,老谷主是听得见的。   湖水正中央从水里而起一座竹舍,环水而成,一架竹制楼梯往上,半空建立,竹梯一直往下隐没在水中,影影绰绰。   “我该去我当去之处,这未歇阁便是你的了,我累了,该走了。”   老谷主定定地隔着湖泊注视着他,那双清明如斯的眼睛仿佛已经洞悉了一切,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开。   竹叶落在老人的身上,他的背影孤寂而沉默,一步步缓慢地走向那方世界,老人经过的小径旁,有一座年代久远的石碑,若隐若现可以看到上面模糊的字迹——   当醉。   一面湖,这方是忘尘谷,那方是当醉涯,每任谷主的最后之旅,活死之地。   云长风沉默地看着,心底突然前所未有的沉寂,他左脚往前一踏,落在水面上,步伐不缓不急,最后踏上竹梯,他沉凝了一会往水下的竹梯,才缓慢地走上竹楼二楼。   二楼的地板上是繁复的驱魔心经,阳光照射下,仿佛鲜活般在地板上流动,雪白的靴子直直地踏过这些图案,视线落在桌上,上面还有未干的墨迹。   以及,静静地放着的一块令牌。   云长风伸手拿起放在桌上的天命薄上,轻轻翻开,上面记录着每任谷主的名字,突然停下——   沉心。   沈沉心。   他的名字,沈沉心。   若说这一代江湖上青年才俊中谁的名气最大,除月归山庄庄主景玉外,那便是神偷江允随,此人亦正亦邪,让人又爱又恨,来无影去无踪,妙手往返。   然而他人却不知道,加上白家四公子白洛溪三人私底下却是至交好友。   月归山庄,一条曲径通幽,层层翠罗,花开新艳,清风中带着淡淡的花香,传来朗朗笑声。   远远看去,青衣人动作行云流水地在石桌上煮着茶,倒茶的手指被茶盏被衬得盈白如玉,根根分明,忽而动作一顿。   “允随你说什么?!你要去忘尘谷偷双重结?”白洛溪震惊的睁大了眼睛,然后嘴角抽搐地说道:“我会做好为你抬棺材的准备的。”   旁边躺椅着一个白衣人,他懒洋洋地玩着自己头发,闻言拉开了一下眼皮,弯弯睫毛下隐隐看见黑色的眼瞳流转出淡淡的绯色流光,不满地说道:“白四你胳膊肘不要往外拐好吗?忘尘谷有那么可怕吗?”   景玉转身,俊秀雅致容颜如工笔细描,眉心跟着轻皱,疑惑出声询问:“允随怎么想偷双重结?”   江允随往后一倒,手一扬把书盖在脸上,故作生无可恋地说道:“上次我在百面鬼王那处不是偷了她的白玉简吗?谁知道那小妮子不知怎的就缠上了我,我去东边,就没见她去西地的,如今我只想拿双重结把她和随便那个人结在一起,解决了这桩麻烦事。”   景玉坐在石凳上轻抿了一口茶,闻言抬眼看了江允随一眼,眸里是柔和的笑意,“被美人缠着还嫌烦,允随你这可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呐。”   江允随感叹:“只可惜是个毒美人啊。”   “毒美人也是美人,少说百面鬼王也是上了江湖美人排行榜的。”白洛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谦谦君子的样子,拿起江允随盖在脸上的书。   “阿景不也上了?百晓生实属奇人,无论男女老少只要长的漂亮就可以上榜,要不是我去偷了百晓生的长生笔,只怕现在也是各路少侠一睹之人了。”   江允随起了身,捧起茶杯,看着茶叶在杯盏中沉沉浮浮,一会落下一会上浮,尖尖的茶叶像银针似的,没一会就失了兴趣,无趣地放下玉杯子。   景玉笑了,眼里透着点责怪,微风落在他眼里,温暖又美好。   “说起这事,允随你当时怎么就只顾你自己了?”   “咳,往事不可追。”江允随道,转移话题:“听说忘尘谷主也上了榜?”   “何止是上了榜,还居榜上其二,仅次于水寒忧,没排第一给得理由也恰当,听说是因为身为男子且少世的缘故。”白洛溪给对这些奇闻轶事都不热衷的两人普及知识:“而且榜上就写着忘尘谷主四字,竟然没有名儿,引的人好奇又心痒。”   “百晓生对他的评价也是极高,他有八个字评价这人‘风采卓越,惊为天人’,虽然有点似是而非,但光听这八个字就有一种缥缈的感觉,我对他还挺好奇的,只可惜我轻功还没练到能自如出入忘尘谷的地步,而且不知道忘尘谷在哪儿,说来,允随你知道吗?”   江允随凉凉地看了他一眼,“这天下没有百晓生不知道的事,没有江允随不能威胁的人。”   “……奸诈。”白洛溪默默吐出这两个字。   江允随拉长了语调,笑眯眯地开口:“这叫取之有道。”   话题越来越歪,景玉无奈地对江允随道:“你当真要去?”   江允随没有错过景玉眼中淡淡的关心,打趣地开口:“当然了,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可不用担心,我打不赢就跑,跑不了就等着你们为我抬棺材了。”   说完这话,白洛溪就把手中的书狠狠砸过去,江允随眼疾手快地接过,嬉皮笑脸地眨眨眼。   看着两人打闹,景玉眼里闪过一丝暖色,轻笑着询问江允随,“那允随你去的原因当真是因为百面鬼王?而不是因为单纯的无聊,或者本身就存在着对忘尘谷的好奇,只是拿百面鬼王的事情为去忘尘谷做个借口?”   江允随愣了一下,心忖不愧是江湖人称的冰雪奇才,赞道:“知我者,阿景也。”   三人又聊了一会,江允随才打算离开。   “那我先走了。”白衣神偷没走出几步就转过身来,阳光下的容颜暧昧而好看,他从兜里拿出块白色的玉佩摇了摇,笑眯眯地开口:“白四家反正有钱,估摸着也不差这一块玉佩吧?”   语调被拉长,散在风中,江允随就使用梯云纵消失的一干二净。   偌大的月归山庄里,只回荡着白洛溪惊觉后鬼哭狼嚎的声音。   “啊啊,江允随你去死!!又偷我东西,呜呜,我的白玉玉佩啊!!!”   作者有话要说:   【食用指南:任务直译】   霍乱江湖吧,骚年!~ 第43章 江湖卷   ——再如何不可思议的事情,一旦做的多了,便会习惯直至麻木甚至开始乐在其中。   天空有云,背后是金光万丈,嚣张地想要撕开云端,在微薄的边缘渗透出金色射下来。   在竹叶上反复折射,形成细细密密的网,湖水推开层层的鳞状涟漪。   忽然“哗”的一声,从湖泊中央冒出一个人影,微微起伏,墨发浮在青色的水面,水中的人只穿了薄薄的白色里衣,在阳光倾洒下若隐若现地可以看见里面白色的肌理,水珠滑下脖颈,亲吻着脊背,腰部,然后再次落入水中,背影在阳光中仿如天神降临。   他安静地踩在水下竹梯上没有任何动作,双手张开浮在水面,仰头闭着双眼,半个身子露出水上,手往后轻轻扶开一层淡淡的水波,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声线清越而冷然。   “来者为客,阁下何必遮遮掩掩?”   竹叶飒飒而动,又归入静谧,云长风耳尖一动,睁开双眼,金色的阳光落进他的眼里,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映入山水画般的人影。   来人站在竹梯上,简单的白衣底打墨色流云,袖口上绣着墨色云雀,五官十足的俊气好看。   对方双唇紧紧抿着,可那双凤眸却生的突兀又自然,看你的时候眼尾自然地向上勾起,流转出绯色的光芒,像极勾.引。   他的气质很冷,一种与云长风截然不同的冷,那是一种,很干净很温暖的冷。   他似乎顿了一会儿,才将冷清的视线缓缓落在云长风的身上,漂亮的眼睛垂下,睫毛下一层黑色的阴影。   水珠滑下精致的锁骨,云长风也看着他,身体突然往后一扬,溅起巨大的水花,落入湖水轻柔的怀抱当中,缓缓坠落。   “我叫,江允随。”   那人突然也跳了下来,水中一切朦胧美好,那声音隔着沉涧之水缓缓送达。   云长风眼里无甚情感地凝视着他,那人也清冷地回望着云长风——   吻。   措不及防的吻。   那人的目光停在云长风身上,眸子既温柔又冷清,距离渐渐缩短,然后轻柔地贴上了他的唇。   软软的,带来一股松木与淡淡花香混合的微墨味道。   唇齿交.合,陌生的舌尖轻轻滑入口腔,温柔而细腻的吻,带着浅浅的试探,只是遵循着本能在吸.吮。   微冷的气息彼此相融。   云长风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纯黑的眸子看见水面上方的天空,一碧万顷,无限美好,似乎是发现了他的不认真,自称江允随的青年不满地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吻里带着点懵懂,青涩又成熟。   云长风眯眼看他,突然按住江允随的后颈,身体不可避免地贴合在一起,反客为主,舌尖滑入,划过江允随的口腔内.壁,那人睁了睁漂亮的眼睛,一阵惊人的快.感蔓延至全身。   长长的墨□□浮在水中,衣袂交缠,迤逦缱绻,模糊了两人的身形。   “阁下到底是何人?”   云长风靠在竹竿上,里衣贴合着身体,神情淡漠,江允随站在一边,身姿挺拔如松,声音清脆冷淡,此时显出淡淡的迷茫,“我……记不得了。”   那双眼睛不似作假,看过来带着纯粹的冷淡与迷茫,仿佛历经铅华又归于宁静,其实是未经世事的干净。   失忆?   这样的眼神仿佛一面镜子,透彻通明,带着包容又抗拒,让他不自觉地想起很多东西,走马观花。   “宿主,这是此世界的命运儿,江允随,失忆原因不明。”   “系统,我有点累了。”   “宿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永远。”   云长风轻轻笑了笑,煞是好看,一瞬即逝。   青年愣愣地看着他的笑容,喃道:“……你笑起来很好看,我以为你不会笑的。”   云长风缓缓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抚上青年的眉宇,青年身体不可抑制地一僵,睫毛蝴蝶振翅般颤了几次。   “还记得自己名字就好,江允随?你的名字真好听。”云长风音色虽然极是好听,但他的语气平淡到可是说是冷淡,听起来不免有点无情。   青年抿着薄唇,听到云长风的赞美,低着头,长发自然落下遮住了微红的耳朵,他小声地开口:“……嗯。”   云长风看着眼前之人——这个人的唇很薄,唇角往后平直,有着这种唇型的人,总带着点锐利的性感。   青年定定地注视着云长风,然后又收回目光,矜持冷淡。   为什么觉得有一种害羞的情绪在里面?云长风静静地看着青年,心中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   “刚才你为什么吻我?”   青年闻言,猛地看向他,眼神带着冰一样的冷色,云长风却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现的紧张。   “你……不会讨厌我吧?”青年的身体绷得很紧,头发上的水珠落在他优美的锁骨凹处,然后滑进衣襟,语气认真而执拗。   “我看着你跳下去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心就跳的很快,感觉好慌,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也没反应过来就也跳下去了,我怕你出事,当时看着你,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你会死,很害怕,真的很害怕,我……”   说着说着,他就说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低,脸颊有些泛红,估计是想起了那个吻,然后忽然又抬起头委屈地看他,这样会被讨厌吗?   不想……被讨厌。   云长风见他如此,神色暖了一些,还是回道:“谢谢,我不会讨厌你。”   江允随闻言,藏在冰冷外壳下的眼瞬间一亮。   云长风大致知道了他失忆的情况,大抵不过是忘记了所有曾经认识的人,所以那些经历过的事也跟着模糊了,但本能依然存在。   还是第一次接触失忆的人,但幸好不是全部都忘记,不需要他一步一步地去引导。   云长风引着江允随进了竹楼,停在一楼一个整洁的房间里,房间窗棂对过去就是涯壁,抬头可以看见涯上罅隙中横生的几树桃花,粉红色的桃花瓣偶尔有几片通过支起的窗棂吹进房间里,落在地板上。   江允随蹲下从地上捡起一片桃花,清冷的神色柔和了不少,轻声道:“这里真美。”   云长风上前打开另一扇窗户,便有徐徐清风吹来,含着竹叶清香,“白天你可以把这扇窗户打开,夜晚关上比较好,山间的空气容易受凉,用内力把衣服烘干。”   江允随照做,然后又看着云长风,似乎是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这里你可以随便玩,去对面的当醉涯我也不会介意,除了一点。”云长风突然一顿,淡漠的声音里带着泠然的杀意——   “竹楼二楼你不可以上去,否则我会杀了你,还有,恢复记忆就离开。”   江允随闻言,清冷的凤眸看向他,里面带着泠泠的寒水,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三餐会有人按时送,那边是厨房,如果你会,也可以自己做。”说完,云长风就转身离开,没有烘干的里衣迤逦出一片湿润的水迹。   江允随看着他突然出声:“你记得把衣服烘干,会受凉。”   听到江允随略含关心的声音,云长风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赤脚踏上转角处的竹梯,细微的脚步声格外冷漠。   江允随坐在床上,冷冷清清的视线看着窗外的湖泊和竹林,眼里一片空明澄澈,突然下拉了嘴角,视线移回刚才云长风离开的方向。   那里还有一行明显的水迹。   不甘,甚至有点委屈。 第44章 江湖卷   ——不期待重逢,但愿意再见。   云长风揉揉额心,翻开天命簿,泛黄的纸页像迟暮的老人,千言万语也抵不过岁月终逝。   没忘尘谷的人已经有了隐隐窥探天机的能力,上面徐徐记载着预见的未来和现世的迥异,隐世避世只因已经出世,不想也不可去蹚江湖这浑水。   沉心,天幸。   细细琢磨着这四个字,却突然听到楼下‘砰砰’的声音,云长风轻皱眉心,关上天命簿起身下楼,站在竹梯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满地狼藉,白衣少年眼含敌意地看着江允随,端着的饭菜放在桌子上,汤洒了一地,旁边站着的江允随手上被少年刺了一剑,看到他的到来,薄唇抿成一条生冷的直线。   谁也没有说话,云长风看着白衣少年,似乎叫安梓,安梓少年看着他一如既往的从楼上下来,才猛然发现自己似乎误会了,有些忐忑不安地低着头,在云长风没有问话之前也不敢有所言语。   “怎么了?”   如击金碎玉一般清冽的声音响起,安梓少年才抬起头,慌忙解释道:“谷主,此人并非我谷中之人,我一时以为他心怀不轨,所以……”   话还没说完,他便直直跪在地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估计膝盖已经受了伤,从云长风的角度看过去,少年腰背挺得笔直,绷出流畅充满力度的弧线。   “你无大错,去断崖思过一月即可。”云长风又走下一层竹梯,居高临下地看着安梓少年。   听到云长风的话,安梓少年恭敬地嗯了一声,俊秀的面孔面无表情地捡起旁边染血的剑,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云长风,才领罚离开。   一时间气氛安静下来,只有江允随手上的血液不断地低落,在地上积了一小片的血泊,有些随着竹制地板的缝隙落入湖泊当中,消失干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为什么不还手?”   良久,云长风对上江允随的目光,那双眼睛整个瞳孔里倒映着白衣冷漠的人影,听到问话,睫毛颤了颤,半遮住眼睛,在云长风以为对方不会开口的时候,江允随才轻启薄唇:“不知道。”   “他是此间之人,你是此间主人,我伤了你的人你会讨厌我,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江允随复又看向云长风,他的目光依旧很冷,语气也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隐隐露出点恼怒和不知所措。   ——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云长风定定地看着他没有说话,这是个山水墨画般的人物,纯粹明净的冰冷,又诚实认真得可爱,像一个长大了的孩子。   在云长风的视线下,江允随不自觉地低下头,静冷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的雪白的脚尖,耳朵却开始渐渐染上一层可疑的红色。   云长风收回目光,径直侧身上楼。   江允随听着他上楼的声音,只觉得世界一片模糊,双手不自觉地握紧,耳际的红晕瞬间褪去,脸色一片惨白。   风吹过窗棂,独自站着的青年低着头,墨发随着他的动作滑下脖颈,青年无意识地屈了屈手指,左手上的伤口仿佛破开了一个洞,鲜血直流。   对于一个盗客而言,双手比生命还重要。   “松开。”   云长风冷漠地看着紧握的左手,轻皱眉,命令般的语气,江允随一惊,左手如言松展开来,瞬间鲜血流得更多,鲜血的颜色偏艳丽,缓慢地落在竹制地板上,有种诡秘的美感。   云长风不语拖起他的手腕观察了一下,偏冷的温度从相触的肌肤蔓延,到整个胳膊,整个身体,江允随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很舒服。”   “什么?”云长风看着伤口,安梓的那一剑差点贯穿了整个手掌,怪不得直到现在还在流血,听到江允随的声音,下意识地问道。   “你碰我的时候,我觉得很舒服。”   耳边的声音既清冷干净的像未经浸染的山间泉眼之水,云长风垂下眼帘,在上面洒了治愈伤口的药粉,看着手指屈了一下,“痛?”   “不痛。”江允随呆滞地看着云长风的脸庞,心脏没来由地加快了速度,“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云长风安静地缠绕着白色的纱布,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纱布上有些血液渗出,然后一层层覆盖。   最后打了个回形结,云长风后退一步站好,冷凝的眸子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那双眼睛,眼底深处藏着淡淡的失落,见他看过来,青年有些狼狈地转过头,移开目光不敢看他。   他们之间的气氛总是会进入一种莫名其妙的安静,却谁也不会去打破。   阳光落了一室,窗外一片碧波荡漾,竹外挑花铺开满地,桃花外一派天高云淡。   无尽的天穹之下,一青衣男子执剑而舞,他的动作流畅好看,生生将杀气凌然的剑法舞出了一种诗画般的美感,挽了个漂亮写意的剑花,他便负剑站立。   他不像是江湖人士,倒有几分书生味道,一股子清隽流溢的气息。   旁边的仆从及时送上一杯清茶,青衣男子接过了一口便放下,问道:“你说,忘尘谷主到底有没有心呢?”   “阿休不知。”那麻衣仆从生了张圆圆的小脸,大大的眼睛流转出古灵精怪的味道,闻言低着头,皱了皱秀气的眉头,心里暗暗嘀咕。   哎呀,庄主,这忘尘谷主小的可是见都没见过,怎知他是否有心?   心里这样想着,他却不敢造次,庄主虽然看起好脾气,但也轮不到他这小小仆从来调笑啊。   “不知?”青衣男子呢喃了一句,看着远方,有些空旷的茫然,低语道:“昨日为他卜了一卦,身陷无情失己之局,只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复又问道:“对了,洛溪去了哪里?”   “啊,白四公子今早本是来过月归山庄的,不过那时庄主出去了,他便让奴才带话给庄主您,他说若是庄主您没问起就不说,若是问起就告诉您。”   “什么话?”景玉坐在旁边的石桌下,用白色锦帕轻轻擦拭着手中的剑,一缕墨发随着动作垂下脸颊,衬着瓷白如玉的侧脸越发俊秀,一时竟把阿休看得呆了呆。   听到问话他才回过神来,脸红了红,哎呀呀,庄主虽然长得好看,但他是男的,男的男的男的!你看地再多也不能看出个屁来!!   “白,白四公子说——”   晨光照耀下,白衣的少年逆光站着,音容笑貌都被模糊在一片光晕之中,只听到他朗朗的声音,“允随向来也无影去也无踪,随心而为,我可是羡慕极了,我一直被父亲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这次我离家,就是去江湖走走,累了就回来。”   直到阿休退下,景玉才停止了擦剑的动作,拿出剑鞘套上,把剑放在石桌上,静默地看着远处的树,树叶层层叠叠,绿意浮动,上面树干上用红绸带挂着一串金色的铃铛,清风吹拂,金色铃铛铛铛作响。   那串铃铛是原来江允随挂上去的,也不知道他在那偷的,一开始他本打算趁允随不在便偷摸着取下的,但现在景玉竟然已经习惯了偶尔的铃铛声,就像已经习惯了白洛溪的多话和江允随的亦正亦邪。 第45章 江湖卷   ——这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改变。   乐城的夜晚总是来得慢,直到冬天才来得早些。但夜晚依旧百家通明,直到夜色深极之时,才渐渐息于安宁。   簌拉拉——   黑夜中天空飞过几只鸟,翅膀穿过树枝发出声响,拨动树影重重,惊了夜色,又迅速沉默下去,仿佛只是随空一响,夜色下只有打更人的声音。   打更人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裹了一件又旧又破的棉衣。   所谓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便是这个意思。   他住在城南的一间茅屋里,他们一家几代都是打更人,代代传承,三年前的时候老人在城东打更时,在芦苇丛里发现了个尚在襁褓里的弃婴,老人心善,且一生孤苦,便收留了他。   捡到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老人想起孩子,便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今晚有点冷,得快点回去,孩子受凉就可遭罪了,老人捂住衣服里的糖油粑粑,笑起来脸上皱纹深深,他还给孩子带了他爱吃的零嘴。   老人提高了声音,梆子被敲打发出的沉闷的声音,叫到——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声音渐渐远去,唯有打更的余音袅袅,似近似无,一身鹅黄裙装的少女偷偷摸摸地穿过府邸的亭台水榭,绕过花园的假山怪石。   少女有点武功底子,在加上对府里甚是熟悉,伸出头来左顾右盼,脚步踩地极轻,没一会就溜了出去。   远处老人停下步子,放下手中打更的梆子,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糖油粑粑,颤颤巍巍地展开油纸,借着惨淡月光看着油纸中躺着的三个糖油粑粑,因为放着胸口,还有些余温,不过老人的胸口处却烫红了一片。   老人慈爱的目光落在糖油粑粑上,就像在看自己年幼的孩子,他浑浊的双眼弯起,傻傻地笑了一下。   看了一会,他又颤着手开始折叠油纸,这可花了他三文钱,这糖油粑粑可贵了,今天是他捡到孩子的第三年,差不多是孩子三周岁的生日咯。   嗯,要给孩子过个好点的生日。   “唰——”   轻微的声音响起,如同惊起涟漪的一颗石子,只是一下,月光下的凌厉冷漠的刀光,还有一丝血光。   老人睁大了眼睛,僵硬无声地倒在地上,油纸脱离手掌落在地上,三个糖油粑粑在地上滚了几圈,油光被染上灰尘,老人脖子上只有一道血痕。   他浑浊的双眼里还有一丝即将见到孩子的喜悦。   风又吹了吹。   少女一路快速走着,偶尔小跑,终于眼里出现了一道灰色的身影,似乎是一个书生,她兴奋地跑过去。   书生看见她,眼前一亮,有些焦急地说道:“小姐为何要闹绝食?这几日身体可好?为何也不见我?”   “杨公子莫急,是老爷知道了我家小姐和公子相好之事,硬是逼着小姐要嫁给城东的莫少爷,并给小姐禁了足,我家小姐不肯,所以让我来问一问公子,三日之后,花开月湖,公子可愿天涯相随?”   书生一惊,愣了一下便坚定了神色,“只要是与小姐在一起,在下……”   话未落下,便是一道凌厉的风声,少女只看到一阵刀光,那灰衣书生脖子上一道血痕,便倒地不起。   恐惧。   少女惊恐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张开嘴想发出一声尖叫,然而未等她做出反应,眼前又是一道光,倒地的时候,她看到了对方优美的下颚和艳丽嘴角微弯的薄凉弧度。   格外美丽的笑容。   月城渐渐从朦胧中苏醒,一声声惊恐的尖叫划破清晨的宁静。   城南一个破败的茅屋里,三岁的孩子再也没有等回他的爷爷。乐城一间精美的闺房里,痴痴守望的美丽少女,再也没有等会天涯相随的约定。   “哟,你听说了吗?昨晚夜里死了三个人,一个老头一个书生还有个长得不错的姑娘,真真是可惜了。”   “切,滚滚滚,这谁不知道?这三人也没做过恶,真够无辜的,也不知道是谁造的孽。”   “听说那人都是一刀封喉,是个厉害角色,也不知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嘘,你们小声点,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有你们罪受的……”   最后说话的汉子压低了声音,瞪了那说造孽二字的青年一眼,小心翼翼地往周围看了一眼,另外三人才意识到,也往周围小心翼翼地看了几眼,不再说话。   毕竟江湖上,最值钱的玩意是命,最不值钱的玩意也是命。   “你们说这大半年的怎么都没传出江允随的消息,难道这江神偷是金盆洗手了?”其中一个人耐不住沉默,转移了一个话题。   “怎么可能?要是我有那妙手空空的本领,傻子才会退隐江湖……”   二楼坐着一个黑斗篷的神秘人,伸手执着茶盏,喝了一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露出他的红唇,唇形弧度优美至极,被茶水润过更是靡丽。   死了些无辜的人?倒是有趣。   放下一锭银子,便起身下楼,他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黑袍笼罩下完美的身形随着动作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   路过那四人时,他微微顿住脚步,引得人呼吸一窒,语气中似乎有淡淡的笑意,“我可不喜欢被人说闲话,并且很可惜,在下也并非什么纯善之流。”   话落,便是一道血光迅速地闪过,直击四人心脏,那四人还没反应过来,便“砰”的一声倒在酒桌上,鲜血迸溅,洒落在一边的酒杯里。   江湖啊,久违的感觉。   客栈里的江湖人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二楼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姐看到这一幕,吓得直接尖叫起来。   这声音惹得那黑袍人有些不满,抬头冷冷地看去一眼。   恰此时风吹起他的黑色斗篷,凤眸底流转着摄人的绯色光芒,那样的目光就像一条毒蛇吐着蛇信子盯着你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吓得那小姐不敢动弹,生生止住了尖叫。   “倒是个美人,不过这样子太丑了。”黑袍人无奈地评价了一句,揭开黑色斗篷,露出俊美的容颜,然后目光从在场每一位的身上掠过,笑了笑道:“我离开了半年,这江湖还是老样子,倒是有些人胆子大了。”   ——我离开了半年,这江湖还是老样子,倒是有些人胆子大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他以君临天下的气场,告诉这个永远残酷又热血的江湖——他,江允随,回来了。   云长风弯腰捡起被风吹落在地上的几张纸页,这是他教江允随练的字,两种字迹交相辉映,越来越相似的字体,云长风看都没看一眼,侧身手一扬把纸页从窗棂扔进湖泊里。   旋即回身看着空空荡荡的竹楼。   半年时间,不过弹指一瞬,从不会在他心里留下什么。   薄薄的纸页被风吹起,然后落入湖面。   云长风用削了的细竹条支起窗棂,再次翻开天命薄。   天策,乐城,璧阳。   白皙的手指从这几个字上滑过,明日,他该去找这忘尘谷的少谷主了。   地板上的驱魔心经缓缓流动,暗红色的图纹仿佛鲜活,映着他无寂无恸的脸。   翌日,云长风踏在水平面上,轻轻掠过湖面,转眼间就来到湖对岸,云长风径直往前走去,视野渐渐开阔。   谷内常年多雾,周围茂密的竹树中雾霭沉沉,忘尘谷四季如春,桃花常开,谷外却已经是早冬了。 第46章 江湖卷   ——知道吗?生命是可贵的,所以杀人必须是艺术。   冬日阳光从巨大的树冠缝隙打下来,落在树上斜躺着的白衣青年身上,他单手拿着白色的斗笠,薄纱滑落,半个身子倚靠着树身,长长的墨发散着落在半空中,弯了个优美的弧度,白衣人闭着眼睛,嘴角有一丝模糊的笑,如清流淌过冰冷的石桥,在阳光透析下仿佛失去了情绪。   这棵树大而壮,他身下是层层叠叠的树叶,阳光从树叶细缝落下去,形成斑驳陆离的光影,囿于一角。   远处是更远更开阔的天高云淡,清风吹起他的墨发,轻轻缠绵。   突然他睁开眼睛,身形一转轻轻落地,便是神谪落入凡尘,抬眼望去,目之所及是古老的城墙——晨阳。   白衣人眉目疏冷如画,戴上斗笠,缓缓落下的薄纱遮住了他的面孔,他缓步向晨阳城走去。   晨阳城是前往乐城的必经之路,历史悠久且古老,也算是繁华,素有“晨曦之辉”之美称。   ——这里有一种花叫太阳花,每当太阳花开的季节,阳光也会格外眷顾此处,犹如异世。   白洛溪套好马,抬头大致看了下酒楼,便在小二的招呼声中进了去。   他生的剑眉星目,很是俊朗,加之气息受成长的环境所熏陶,显得稍稍矛盾,贵气而又潇洒着,瞬间便夺了酒楼众人的目光。   脚步依旧,白四公子面不改色实则嘴角抽搐,径直上楼找了一个临街的位置坐下。   立马有小二上来问他需要些什么,他点了些好菜和好酒就挥退了小二,反正白四公子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这种低俗又高级的东西。   至于他现在为什么会闲的蛋疼在这儿?   白四心中凄然。   如果江允随那混蛋没有在乐城高调宣扬他回来了,你以为他会在这?   认真你就输了。   待酒菜端上来后,他就一边悠闲地啜着小酒一边看着下方的人来人往。   此时大道上缓缓走来一个白衣人,雪白的斗笠落下白色的薄纱,若隐若现只看到脸颊的大致轮廓,但紧紧是一个轮廓,却也是极尽美丽的,引得人产生无限遐想。   通身气质高华清贵,雅致清冷,犹如谪仙初降,是溺水彼岸一抹忘情的剪影,是回风流雪的墨染素白。   清冷中似乎夹杂着淡淡的温柔,温柔中又好似残留着一丝漠然。   一步一步,像是在泼墨一场江山,步子仿佛是踩在人的心尖上,风吹起他的衣袂,若江雪寥落。   有仙人否,自远方来。   大道上的人们纷纷停下脚步,皆是驻足行注目礼,有几位姑娘便是看着就羞红了脸,围在一起低声交谈。   白四公子的目光也毫无顾忌地在那人身上打转,反正那么多人都在看又不多他一个,这样想着,他的目光越发地肆无忌惮,眼珠子一溜一溜的,转而得出一个结论来,倒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呃——   谁料那美人儿忽而就抬起头,虽然隔着薄纱不知道他的视线方向,但白四公子心突然就一跳,为什么他怎么都感觉白衣美人就是在看他呢?   白四公子讪讪地笑了笑,移回目光不再去看,可余光总是不自觉地偷偷地扫过,不一会儿,那人便消失于白四的目光之中。   白洛溪眨了眨眼,依旧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不免有点失望,又觉好笑。   ——   “可否搭个座?”   那声音宛如浸润在寒潭中的玉石,温润又清冷,如上泉水,养耳至极,听的白四公子一阵颤粟。   听到这种声音是一种听觉的享受,然白洛溪确是下意识警惕地握住放在一旁的剑,但同时也下意思地就回了一句:“可以。”   待回过神来他就回过身,看到来人雪白的衣衫,脑子当机,竟已出口:“美人儿?”   闻言,白衣人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继而姿态优雅地在他对面坐下,白洛溪握剑的手越发用力,微微出汗——他刚才绝对没有感觉错,在他下意识地说出‘美人’二字的那一瞬间,有实质凌然的杀意。   虽然那杀意只出现了一瞬,但白洛溪也不敢放松警惕。   “我不喜别人称我美人,你多大了?”   “虚岁十九。”白四公子见眼前的人并没有再次露出那种杀意,且做了解释,放心不少,握剑的手也松了些许。   江湖虽险恶,但也有情有义,多数人并不滥杀,烈酒作伴,凡事有度。   云长风闻言,眼睛隔着薄纱看着眼前与他如出一辙般白衣的少年,女子十六岁及竿,男子二十岁及冠,将他称之为少年也不为过。   旋即他的目光移向楼下,低头看着人群往来,白色的薄纱垂在地板,气韵自成,风吹动街道帘旌,市井如画。   他将这看做一副画,却不知道他是多少人眼中的风景。   白洛溪也看着下方,心安静下来,身边的人身上有一种很平和的气息,虽然清冷但却透出柔和的宁静。   白四公子敢摸着良心对天发誓,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他和美人走在了一起,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和美人一同前往乐城。   哭,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木已成舟了。   “你去乐城是去做什么?”   白四公子骑着马,问一旁同样骑马的云长风,此时因为骑马的缘故,他并没有带斗笠,露出他的容颜来,冰雪融铸,只看一眼,便有一种令人窒息而怦然心动的美。   这样一个人,美在他身上已不是形容,而只是修饰词。   怪不得要带斗笠,不然这一张脸加上这气质要让多少无知少女芳心暗许,却终成落花散落一颗痴心。   不过,江湖上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白洛溪心里暗暗嘀咕着,却听到那人的声音,“找人。”   “啊?真是巧,我也是去找人!”   “找谁?”   “江允随,你呢?”只要云长风一问话,白四公子就脑子不够似的下意识回答了,反应过来后第一时间就是后悔加自我厌弃,但他也不甘示弱,便反问道。   “沈璧阳。”天命薄上既然写的是璧阳,再冠以沈姓,便是下一任忘尘谷谷主的名字。   本来以为云长风不会回答的白四公子脸上是大写的懵,有点受宠若惊,便一下子把家底全买了,“我叫白洛溪,三水洛,三水溪。”   见云长风不说话,白洛溪有些着急地开口:“那你叫什么,随便说个名都行啊,我总不可能喂喂地叫你吧?多没礼貌啊,我都说了我名字了,你……”   “我姓沈。”   “都姓沈,那你和那沈璧阳是什么关系啊?等等,我先招,我和江允随是兄弟,过命的交情,你能说了吧?”   “你不要不说话啊,呃,不要骑那么快嘛,等等我呀沈公子……”   夜幕降临,两人找了一个小城入住,把马绑在客栈里的马窖里,用过晚饭,然后才回房睡觉。   侧卧在并不舒适的木床上,突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云长风耳尖一动,躲避地在地上打个滚后迅速起身,冷漠地看过去。   “争——”的一声,刚才睡觉的床上正定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冷刀,在月色下微微颤着。   顿时房间内就闪现出几个黑衣人,身手敏捷,手中拿着锋利的刀刃,齐齐向云长风攻来,锋芒立现。   云长风手往后一转使力拔起床上的刀刃,迎面一挡,冷兵器相交发出清脆冷锐的声响,身形极速变化,旋身狠狠往上踢出一脚,踢落对方的兵器。   右手一捞接过然后手肘借力打过去,一片刺目的血红。   虽是生死厮杀,但他一抬手,一落地,一转身之间,白衣翩跹,如同信步成诗,雅致无双。   “真是麻烦,想自尽?”   清冷悦耳的声音在沉寂中响起,青年眉目如画冰冷,他纤长白皙的手指挑起那位奄奄一息的黑衣人的下巴,然后狠狠掐住,阻断了那人想咬舌自尽的想法。 第47章 江湖卷   ——水手愿意用双眼交换,世上最美的风景。   “你没事吧?”   白洛溪推门而入,就看到纵横的尸体,鲜血洒了一地,中间的青年一身白衣不染,出尘俊逸,神色清冷,素手抬起黑衣人的下巴。   白四公子看到这一幕习惯地后退一步,还以为走错了片场。   “你还留了一个呀,我本打算也打算如此,不过他动作真真是太快了呵。”   云长风突然一皱眉,手上传来一股轻微的力,黑衣人看着他,嘴里吐出一口黑血,他及时收手才没染上血,黑衣人睁着眼倒在云长风的脚边。   “他们提前服了毒。”   闻言,白洛溪猛地抬起头看他,只觉那人眼中一片冷漠,什么都没有,凉意刺骨。   白洛溪不知道为什么,感到有一股细微的冷意沿着脊背缠上脖颈,带点难言的窒息与压抑——就如同他第一次见到江允随杀人的时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感觉。   客栈老板被声音惊醒,匆匆披着凌乱的衣裳上楼,一开门就瞧见屋子里的尸体,差点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颤颤巍巍地看着房间的两人,不敢挪动更是不敢说话。   “换一间房间,打两桶热水还有去准备两套衣服。”   白洛溪扔了一锭金子过去,老板捧着双手接过,虽然害怕,但抵不过金钱的诱.惑,连说:“好的好的,马上就给两位客官备好送上。”   待人离开,云长风方才蹲下.身子,目光静静,伸出右手缓缓合上那些黑衣人的眼睛。   白洛溪看着他的动作,似乎有些怔愣,低头思考了一会,然后转身回到他原来的房间,学着云长风刚刚的动作合上哪些死者的双眼。   很久以后,已扬名天下的白四公子回想起这一幕,总是说,他呀,我用尽一生也读不通,也看不透。   云长风并没有脱衣,将全身浸泡在热水中,驱散着若隐若现的血腥气味,白色的衣袍微浮在水面上,隔着湿了的衣服,可以窥视见水面上漂亮的锁骨。   “沈公子,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旁边的木桶里,白洛溪沉在水里,轻声开口,他想和云长风谈一些事情,所以才只要了一间房。   “请说。”   云长风静静地躺在木桶上思考着这些黑衣人的来历,突然听到白洛溪的问话,静默了一瞬,只是如此开口。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抱歉。”   一夜就这样过去,谁也没有真正地入睡,直到第一缕阳光突破天际,洒在小城古老的砖瓦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   两人是在夕阳下骑马踏入乐城的,白四公子沐浴在夕阳之下,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从云长风这个角度看去,还颇有几分洛阳少年的味道。   云长风在入城之前就已经戴好斗笠,同白洛溪入住了一家客栈,乐城夜晚热闹,白洛溪就拉着云长风打算四处走一走。   云长风寻着夜幕走在大道上,渐渐就和白洛溪走散了,夜晚的乐城依旧灯火通明,红笼摇曳。   宝马雕车香满路,笙歌夜唱,清亮缭绕,每经过一地,都有许多人想驻足伸头。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不时有那么一处空隙,都是卖艺的,火把组成的红龙,上下翻腾,形成风吹麦浪般的波涛如滚,以及不时的喝彩声,吆喝声。   云长风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就安静地沿着街走,偶尔会有一些女子害羞地递上绣着比翼连枝的手帕,这是乐城女子遇见心慕之人求爱的方式,若是男子也有此心意,便将身上的玉饰赠于女子。   一路上云长风不知道收了多少小璎珞结,一些手帕,或者香囊,他无奈抬手摸了摸斗笠,明明没有掉啊。   突然听到一阵喧哗声,原来是九曲亭内有才子佳人对出了好诗,不由赞道,灯火映入湖水,明明灭灭,他们的身影在湖中影影绰绰。   红墙黛瓦,堤岸扶柳,柳树下站着几个娇俏的姑娘,遥遥看着亭子,估计是亭内佳人的丫鬟。   水底一道弯月,水波涟漪,月影不免被分离,然后又聚拢,千重月色万重月缺,纷纷扰扰,绮梦如织。   许是被九曲亭中诗意所染,见此一幕,云长风不由得轻声呢喃了一句:“水底月为天上月。”   话落,他自己先怔愣了一下,水底月,天上月,看似共生,其实又真的是吗?   微微侧脸,暗道可笑。   “眼中人为面前人。”   突然出现的声音,清越至极,带着微微的瓷器般的冰冷。   隔空传音?   云长风抬眼看去,湖水对面站着一白衣底打墨色流云的青年,他的衣袖上绣着墨色的云雀,写意山水,漂亮的凤眸直直地看着他,眼底有着魅.惑的绯色。   花灯满挂,红绸如许,风吹摇曳,水波涟漪,风吹起斗笠薄纱,往上一扬。   露出那张宛如工笔细描,层层渲染的如画容颜,白雪剔透,温雅冰凉。   江允随瞳孔微微一缩,似是心动,似是讶异,似是欣喜,最后结成一片陌生的惊艳。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再见陌路。   云长风用手抓住薄纱,神色一片清清冷冷,他果然没有猜错,江允随虽然想起了曾经的记忆,却也同时忘记了谷中半年的记忆。   也好。也好。   他斗笠下俊美的容颜一片冰冷,转身离开。   夜里下了雨,水花如沸。   清晨。   细雨如织,浓密而细弱的雨帘织成一场晨色间的朦胧大雾,非近非远,浓稠,烟笼雾罩,又模糊绰约,酒幡在绵软似针的雨幕中缓缓舒展,然后雨落在酒幡帘旌上,风吹动下摆随其摇曳,似湿非湿。   云长风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抱着自己的腰,他有浅眠的习惯,晚间的时候其实是有感觉的,不过这几天太累,一直赶路,发现对方没有恶意后,就任由他去了。   云长风习惯侧睡,醒过来也没有动弹,只是安静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雾蒙蒙的天。   身后的人动了动,双手把云长风抱得更紧,云长风微微低头看着腰间环着的手,骨节分明,和他的手一样白皙修长,但是对方的手上带着薄茧,小指很长,这是一双盗客的手,而且 对方的左手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剑伤,接近贯穿。   突然云长风身体一僵。   脊背上尾骨的最后一节,传来灼热的温度,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抵在他那里,微微的刺痛感。   “醒了就松开手。”他只是平静地开口,又像善意的提醒。   晨.勃是正常的生理现象,但擦枪走火不在云长风的行动范围之内。   “我对你有心跳的感觉,我们应该认识,在我失去记忆的那半年里。”江允随轻轻往下蹭了一下云长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轻笑着开口:“而且,我想我对你一见钟情了。”   云长风手肘往后一顶,江允随没有躲开,发出一声闷哼,听起来有点像暧昧的呻.吟,云长风突然一使力,翻身双手压在江允随的两边。   江允随看着他的眼睛,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借力向上,唇贴在一起,然后分开,他笑眯眯地开口:“要骑乘吗,果然好贴心呐。”   一丝风从窗隙吹来,凉意刺骨,江允随突然抬起左手,手指抚摸上云长风的锁骨:“你似乎知道我左手上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让我猜猜,难道是因为你?”江允随突然手指用力,肌肤处渗出一滴血珠,他的目光如一簇撕破了黑暗夜幕的火光。   云长风不得不感叹他的敏锐。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你们继续,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   白四公子再一次冒冒失失地闯入云长风的房间,看到两人衣衫不整的样子,慌张得后退一步,双手快速捂住双眼,满脸通红,连连保证。   “……”此地无银三百两。   云长风起身,整理好松松垮垮的里衣,从旁边拿起衣服穿上,江允随打了个哈欠,慢条斯理坐起来,扫了白洛溪一眼,懒懒地开口:“白四你自己闯进来,是来负责泄.火的吗?”   白四公子打了个寒颤,嘤嘤嘤,江允随你好的狠,连你好友你都不放过!   新绿初洗,天上落下的细雨流过长长的屋檐,滑下,汇聚到地上的坑洼里,成为水。   此时此刻,天和地,连接在一起,一片湿润雾气,仿佛人都显得卑微脆弱。 第48章 江湖卷   ——路从这里消失,也从这里开始。   空气中都是湿润的水汽,远处突兀的红墙琉璃瓦被这雨色晕染,柔和了过分的颜色,古意悠然。   云长风站在屋檐下,手掌伸出,接住干净的雨水,如织雨帘中,抬眼低头间,总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孤寂。   雨水湿了袖口,掌心之中,有白色融化。   原来雨中夹着细细的雪。   南方是不下雪的,这只是霜罢了。   突然身上一重,白色披风被搭在他身上,温暖不少,江允随上前自然地站在他身边不自觉地提醒道:“天冷,容易受凉。”   云长风点点头,收回手,雨水从指缝滑落,滴在地面,他微微笑了一下,眸子空旷宁静,仿佛看到了茫茫苍雪。   远方,关外,大雪。   “听说关外的雪很美。”   听到他的话,江允随侧脸看他,笑道:“如果有空,我带你去看关外的雪。”   “嗯。”云长风打起伞,开口:“我想总会有机会的。”   云长风执伞的手很好看,泛着莹玉般的润泽,半握着玉白色的伞骨,骨形完美贴合,有一种与碎玉无二脆弱决绝的美感。   江允随注意到他抬手时衣袖下滑,露出手腕间洁白的砗磲佛珠,很有味道。   云长风走了两步,然后顿住,雨滴打在白色的伞顶上然后又溅起,他半侧过身,侧脸隐在雨幕中,遥远模糊。   “要不要陪我出去走一走?”   “乐意至极。”江允随一笑,迅速地钻进伞下,其实不用云长风说,他也会很厚脸皮地进去的。   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人,给他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云长风定定地看着他,直把江允随都看出了一丝不好意思来,这就是瞳色深的好处,无论如何,安静地看着别人的时候,总会有一种专注永恒到仿佛你是他唯一的错觉。   云长风的眸色是纯黑色,真真正正地宛如墨石深如子夜,是来自灵魂的颜色。   江允随偏头移开目光,耳朵静悄悄地红了。   江允随不由得暗骂自己一声不争气。   云长风也没多说,或者是不想说,两人并排走在有些空旷的街道上。   一路偏南,江允随皱眉,他本先以为云长风是没有目的地走,可现在才发现是有意无意地在往南边走,出声询问:“去哪?”   伞不大,两人也没有刻意地挤在一起,都湿了半边身子,绕过一片芦苇丛,路越走越偏僻,路边是片片焉了的草,衣角都沾上了些草屑和水渍。   视线里出现一间破败的茅屋,在风雨中摇曳,让人怀疑是不是风一吹下一刻就会塌掉。   “找人。”云长风看着茅屋,“不过很有可能已经走了。”   “嗯?”江允随疑问了一声,跟随着云长风走到茅屋前,见他没有动作,非常自觉加心甘情愿地抬手替云长风推开门,茅屋很小,推开门一眼就能看到整个格局。   眉心一皱。   屋外风雨声喧闹。   片刻安静。   并不大的屋内,芦苇所做的床上躺着个三四岁左右的孩子,肤色呈现出被冻的青紫之色,他穿着还算干净的棉衣,棉花外翻,四肢短小,面黄肌瘦,眼睛紧闭,已经没有了生息。   很明显,是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供给,加上天气恶劣,活活冷死或饿死。   “果然已经走了。”云长风微微合上双眼,轻轻叹息,然后睁开,将伞放下,上前弯腰将一块刻着‘璧阳’二字的玉佩放在孩子身边,转身拿起伞看向江允随,“走吧。”   闻言,江允随点头随他离开,雨渐渐小了,身后,顷刻间,大火突起。   江允随悄悄拉进了自己与云长风的距离。   正常情况下,为了躲雨靠近一点也没关系吧?   刚才怎么没想道!懊恼。   第二天,天还未亮,云长风便留下别离信离开了乐城。   他的字很好看,瘦骨飘逸,流畅写意,淬炼得薄而深,像刀锋一样纤细凛冽,无声孤寂无声锋利。   江允随看着这字迹,觉得莫名熟悉,手指蜷缩,揉成纸团。   “沈公子呢?”白洛溪看着云长风的房间里站着的白衣墨底青年,想起上次看到的情境,皱眉出声询问。   “他说他的事已经解决,便离开了。”江允随淡淡地解释,将纸团重新展开然后撕碎。   白洛溪想阻止他的动作根本来不及,低声抱怨:“允随你这个家伙真是讨厌。”   话刚说完,江允随就把撕碎的信纸再次揉成纸团,一扔就砸在白洛溪的头上,白洛溪哎呦了一声,看着对方一副欠揍的样子,嘴角抽搐,“不止讨厌,还很恶劣!!”   “小白四你和我当了这么久朋友,现在才发现这点吗?”   “……来,我们现在来打一架。”   “好啊,让我看看你这半年江湖历练长进了没有。”   不一会,房间里就响起砰砰砰的声音,以及白四公子的怒吼和江允随恶劣的笑声。   仿佛又回到了半年前的那个午后。   云长风靠在门后面,敛起全身的气息,安静地听着门里面的动静,眼帘微微垂下,睫毛半遮住眼睛,看不清里面的色彩。   忽然门后传来动静,他身形一闪藏起来,直到两人下楼才进入房间,轻轻掀开枕头,枕头下,放着一朵枯了的桃花,仍带余香,桃花旁边,放着他忘记拿走的令牌,属于忘尘谷谷主的令牌。   顺着楼梯往下走的江允随突然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然后才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那天晚上,谁也不知道,江大神偷默默地挑灯拼了一晚上的信纸。   不久后,大半个江湖开始莫名其妙家里少了些东西。   看,今日这家又少了一盒鱼胶,没事,昨晚我家里还丢了一碗浆糊呢!   半个月后。   “近来江湖祸事多,本从乐城开始,一人因其滥杀好杀而得名,本以为只是一个,没想到各地都开始发生这种情况,从普通百姓开始,再到武林人士,最后甚至伸手到各家青年才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恐怕是魔教卷土重来啊……”   “为此,武林盟主邀请各大高手前往盟主府……”   十年前,当时的魔教教主与武林盟主比试,魔教教主惜败,按照约定退居西域,不再干涉武林中事。   十年,转瞬即逝,事事更送迭起,新旧交替,约定作废,已然矣。   百晓生说书的调子永远那个样子,带着刻意的悬念,世事的感叹,简单的句句字字都被他说的引人入胜。   江允随和白洛溪到达盟主府的时候,是景玉来接的他们。   兜兜转转,半年而去,他们竟是在这种情况下重逢。   武林盟主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不怒自威,他眉间有淡淡的疲惫,估计是被这次的事情弄得有些精疲力尽,但被掩饰得很好。   他给两人安排好房间,然后看着白洛溪,回忆起往昔,笑道:“多年不见,当年半大点的孩子如今长这么大了,我还记得……”   然后就开始说起白洛溪小时候的黑历史,把他说的脸黑了又青,青了又黑却不敢反驳,敢怒不敢言,咬牙切齿地看着站在一边憋笑憋地痛苦的江允随。   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江允随估计已经千疮百孔死无葬身之地了。   在武林盟主细细深数了白洛溪的黑历史后,才对着江允随开口道:“好久不见。”   他的态度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毕竟江允随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生性放肆惯了,虽然是被江湖小辈视为目标,但当初江允随拒绝武林盟主之女的爱意可是闹得人尽皆知。   这武林盟主上官海自然给不了他好脸色,没把他轰出去就算仁至义尽了。   “好久不见。”江允随眯着凤眸,唇往上一掀,露出个毫不在意的笑容,“虽然我也不想和你见。”   上官海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允随,你为何总与上官盟主过不去?”景玉一身青衣立于细雨之中,宛如山间修竹,节节傲骨,幽幽清华。   “明明是他和我过不去。”江允随打了个哈欠,眼里有湿润的水意,“武林大会是什么时候?”   “不知道,等人到齐了自然就会开始。”景玉顿了顿,神色气恼,继续说道:“还有,你们是不是该同我说一下,你们这半年给我都去了那?” 第49章 江湖卷   ——成长就是世界观不断崩溃重建的过程。   理亏。   江允随和白四公子只好连连道歉,景玉看着他们的样子,叹了口气:“洛溪,我带你去你的住所,允随,你的住所依然是梅阁。”   说着,他便领着白洛溪往前方走,末了,景玉回身看向江允随认真道:“允随,半年时间,我很担心你。”   白洛溪接道:“你走后我也很担心你的,还差点去闯忘尘谷了。”   江允随懒懒勾起一个笑容,开着玩笑:“就为了那块白玉玉佩吗?白四你太小气了。”   “……啊啊啊我现在才想起你偷了老子的玉佩啊啊啊还给我!!”   江允随勾起唇角,手里慢悠悠地提起一串熟悉的玉雕兰花,白洛溪心脏一跳,欲哭无泪,伸手就要去抓。   江允随一个巧妙的闪身,拉长了调子。   “呦呵呵,阿景担心我还相信,白四你就省省吧,这串兰花我要了,就当你骗我然后给我赔罪的礼物,再见。”   话落,人已经不见,徒留白洛溪一个人在那哀嚎。   景玉看着,微微笑了一下,神色柔和。   虽然上官海和江允随相看两相厌,但上官海显然是事事分清的性格。   他给江允随安排的依旧是原来他来盟主府住的阁楼,建于梅花园,暗香疏影,阵阵香气袭来,虽无冬雪洗礼,却也傲骨难寻。   南方的冷是那种湿冷,往骨头缝里钻的那种冷,盟主府虽然在南方,却也是在北方尽头。   雨里总会夹着突兀的白色,万物都被覆上一层薄薄的白。   但这也不是雪,依然是霜。   天气已经开始渐渐转冷,江允随坐在阁里,门被他推开,他静静地看着园内的梅花,交叉横生,暗香浮动。   但他觉得,还是桃花更美一些,等春天来了,桃花估计就要开了吧。   他突然抬眼看着似乎无边无际的远空,透明又干净的天空,江允随微微笑了一下。   不知道,忘尘谷里,到底是怎样的风景?怎样的风景才养出了那样的人?   那天发现枕头底下的忘尘谷令牌时,他倒是没有多大的惊讶,或者潜意识里就认为,只有忘尘谷才能养出那样堪称风华绝代的人了。   简直和他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一株梅树开在视线里,微微倾着身,枝干看似纤细脆弱,却坚韧冷傲,朵朵梅花开在上面,点缀柔和了那过分的傲骨,淡淡雪白落在花朵上,红梅白雪般的意境。   白洛溪和景玉略显匆忙地赶过来,一向不紧不慢自然成画的景玉神色中也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与焦虑。   江允随微皱眉,起身,“怎么了。”   “出大事了。”白洛溪跑进来,接过水就开喝,顺了会气就急忙说道:“上官盟主死了!”   江允随动作一顿,看向景玉,这种事情要白洛溪来解释估计不到点,所以便下意识地看向景玉。   景玉一愣,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担忧,但仍然保持着冷静,并不慌乱,“刚才我们去找盟主商量魔教之事,谁料想盟主并不在房间,于是我们打算去书房,书房里,便是盟主的尸体,躺在书房地上,沿路通知了其他各派掌门后,才来通知你。”   “我们先过去看看。”听景玉的话也得不出什么结论,江允随只好开口,三人一同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各大掌门一片凝重得看着上官海的尸体,上官海躺在书桌边,梨花木雕桌上放着一本打开的书,显然遇害前他正在看书或者是坐在那里。   他的脸色一片安详,睁着眼睛,完全没有料到自己的死亡,白洛溪上前合上上官海的眼睛,这样看起来宛如甜梦,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众人看着白四的动作,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眼里或多或少有些沉痛。   江允随进入书房后,就找了一个不引人注目的位置靠着,双手抱胸,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对于白洛溪的动作有些讶异,这半年倒是白四公子倒是改变了许多。   “这事情到底是怎么会事?景庄主,你能否细细告知。”一个白面书生坐在位置上,眉宇间流露出真切的担忧,抱拳问景玉,其余人亦是如此。   正道中或许藏污纳垢,不如表面那样光鲜亮丽,但在武林人人自危的情况下,在面对魔教的情况下,却必须互相被绑在一起,互相帮助。   与其说是担心上官海,说是担心他们自己其实更为贴切。   现在的情势下,不用想也知道这是魔教人所为,但却更令他们心惊,每一任的武林盟主武功都是在正道除却那些隐世的老妖怪排第一的存在。   不言而喻。   所以自然而然地感到一丝夹着恐惧的担忧。   景玉点点头,他是月归山庄庄主,素有年轻一辈第一人之称,加之这件事又是他所发现,隐隐有以他为中心的趋势,又将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最后书房陷入一片沉默,就连素来没心没肺的白洛溪也退回,站在白父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白父环视了一眼书房开口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选出新的武林盟主,在魔教还没有危害到更多人的情况下,与魔教一战,并且必须胜利。”   “武林盟主这个位置,他必须在年轻一辈拥有足够的威望,武功高绝,心性端正才能盛任……”   江允随心中咯噔了一声,只听到白父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位置,最适合的人选怕是景庄主了。”   心道果然,江允随打量着白父,一个很精明而且思维快速的中年男人,白洛溪除了脸和白父长得有点像之外,性格没有一点像。   白父话一说完,便将目光看向景玉,其余人也瞬间想到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皆是附和,“景庄主确实是最适合的人。”   骑虎难下。   景玉轻轻皱了下眉,神色有些古怪,对上江允随的目光,安抚地笑了笑。   他轻轻揉了下额心,掩下所有的疲惫和无奈,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清越,“既然如此,我便应下这临时的盟主之位。”   巧妙地利用语言,只是临时,如了自己的想法,也如了他人的心思。   江允随半垂下眼,神色不明地看着上官海的尸体,在别人的尸体旁讨论这样的事情,也真够是讽刺。   江湖啊,不过是一群老一辈为自己的生存别人的生存勾心斗角,然后不断有人前赴后继。   景玉也算是少有的明镜人物了。   最后决定把上官海的尸体火化,上官海的女儿上官净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一张俏丽的容颜梨花带雨,周围有人不断上前安慰,不知道这些人里又有多少人是几分真心。   看着上官净赶走所有上前的人,阻止景玉火化上官海的尸体,江允随上前几步,站定在她面前,只说了一句就退开,“他一生都被你困住,你还想他走的不好。”   上官净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又爱又恨地看着江允随,声音嘶哑,“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凭什么说我,父亲也不懂我,他也不懂我,你们谁都不懂我,谁都不懂我,你们都是骗子,骗子!”   人往往在丧失唯一的至亲之后,自我意识封闭,做出逆于本身所想却认识深刻的事情。   江允随从来不打女人,他有些厌恶地甩开她的手,退后一步道:“你现在应该想的是怎么给你父亲报仇。”   上官净愣住,江允随已经从景玉手里拿过火把,扔到火架上,看也没看一眼便转身离开。   回到梅阁,风凛冽地吹进来,夹着暗香红梅,一枚梅花瓣飞过来,江允随侧身一抬手,漫不经心地用食指和中指夹住。   来的人一身火红色的裙装,迤逦而下,面容精致秾艳,五官的线条都带着漂亮的优雅,艳而不妖,纯与魅结合,生出的一举一动间都带着惊人的勾魂意味。   水宿上前,单膝在江允随面前跪下,微微抬脸,形成一个完美的角度,近乎虔诚地看着江允随。   她缓缓地勾起颜色浅淡如花的唇瓣,扬起了一个美得惊心动魄的笑容,单手置于胸口道:“教主。”   作者有话要说:   开心的无法自拔,遇到补分小天使<( ̄︶ ̄)抱住亲个~~   不过我要说个很沉重的事儿~   今天午休的时候教室电线起火,因为起火的地方就是门上面,连接的多媒体,根本出不去,学校规定中午是静校时间,大家都在睡觉,开始燃起来的时候没声音根本没人发现,都是被焦臭味给弄醒的,电线彻底燃起来的时候,班上有些女同学都被吓哭了……   要不是值勤的班级即使发现,去关了总闸,不然我都领便当了……   后来我都没缓过神来,虽然没哭,但也挺狼狈的,身体一直发抖……   不过,最重要一点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没上晚自习啊哈哈哈!!   但希望大家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像蠢作者一样,一定要首先考虑自己的安全啦,我是妥妥的反面案例。   一定要注意安全注意安全保持冷静保持冷静啊!   不过遇到补分小天使真的超开心,比涨收藏涨点击还开心,好想绕地球三圈跑转圈圈(*/ω\*) 第50章 江湖卷   ——最好的博弈家是连自己都可以当做获胜的筹码。   忘尘谷内一如既往地安静祥和,世俗都与之远离,仿佛江湖的纷纷扰扰都无法撼动这一丝宁静。   浮生未歇,未歇阁。   云长风拿出砚台,右手拿着墨锭,缓缓转动,动作规律而优雅,他低垂着眼,乌发轻轻落下在空中画了副水墨。   研好墨,他铺开一张宣纸,拿出一支毛笔蘸水,润笔,点墨,缓缓在纸上写字。   他的字不似楷书的端庄优美,不似草书我行我素,不似隶书的内敛复杂,和行书很像,飘逸流溢,但细看又不像,瘦骨孤独,锋利如刀,却又如复杂的浓笔水墨。   这是属于他的字,他凝视着宣纸上的字迹,他写着三个字。   江允随。   直到墨干,云长风这才放下笔,起身离开。   魔教位于天华山,正道在七天后开始大肆围攻魔教,大半个武林都倾巢出动,叫嚣着取魔教教主首级。   江允随坐在魔教他的房间里,定定地看着手掌心的枯桃,挑唇笑,思绪空了一下。   十年前,他父亲与当时刚上任的武林盟主,也就是上官海比试,他本身就带有旧伤,与上官海比武输了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江湖人看的从来不是理由,而是结果。   输了便是输了,魔教遵守约定不再危害武林,但谁又料的道,上官海居然下了毒,他的父亲回魔教后不久就丧命,魔教大乱。   那个时候,他十岁。   他在各色质疑中,在勾心斗角中,在腥风血雨中,一点点强迫自己脱掉稚嫩的外衣,一点点撕毁自己最后的天真,手染鲜血地成长。   他容不得自己有一丝失误。   上官海,自然是由他杀死的,也不亏他掩藏了近三年的身份,布了这样一个局,一步一步,走的格外艰辛,虽然上官海讨厌他,但也同样信任他。   这十年,魔教衰败,不知道多少魔教弟子死于正道之手,他们杀些正道之人又算什么?   手中的枯桃似乎还有淡淡的余香,江允随将枯桃放在桌上,倒了杯茶慢慢喝起来。   “教主。”水宿推开精美镂空花纹的房门,艳丽的容颜微微带着笑,她是魔教的右护法,更是见证和陪伴江允随成长的人,她的名字取自诗词。   念水行云宿,栖迟羁旅,鸥盟鹭伴,归来重约。   满室凝尘澹,无心处、欢情最薄。   何时遂、钓笠耕蓑,静观天地乐。   水宿看着正在漫不经心喝茶的黑衣青年,他的袖口绣着白色的云雀,嬉戏或是杀戮。   “何事?”江允随放下茶盏,单手撑着下巴,半仰起身子,黑色的衣袍微微滑落,一部分拖在地上。   “月归山庄庄主景玉已经带领人马杀到了天华山山底,您要下去吗?”水宿低头,她自然知道教主与景玉和白四公子的事情,问的语气带上小心翼翼。   景玉,白洛溪……   江允随饶有趣味地笑了一下道:“为什么不去?”   所有的一切,都该到了了断的时候了。   天华山脚下,各门派弟子与魔教弟子打的难舍难分,更有一些正道弟子一想到自己的师弟师妹师姐师兄死于魔教之手,便杀红了眼。   魔教之人也全力应战,打的酣畅淋漓,十年的憋屈怎可一朝散去,一开始是与人数占优势的正道打的不相上下,但随着时间流逝,便开始处于劣势。   “你们魔教教主在何处?让他出来速速应战,我必取他首级!”一草莽大汉光着上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面是道道狰狞的伤疤,他一举手中大刀,朗朗开口。   “呵,你说话也不怕嚼了舌根子。”远处传来银铃般的女子笑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众人不由地警惕地朝声音方向看去。   “呦呵,看错方向了哦。”   话音又再次响起,刚才那个草莽大汉脖子上渗出一道血痕,在众人始料未及时倒地不起,耳边的笑声依旧俏皮而轻快,“一群傻子。”   景玉轻轻皱眉,俊秀容颜洁白如玉,他抬起剔透的墨染眸子,手中飞刀转动,手腕向上,飞出飞刀。   只见红衣一闪,视线中出现艳丽的红衣女子,她手里拿着长鞭看着景玉,长鞭上挂着倒钩,下面是血槽,狠辣至极,一甩一收间夺命无数。   水宿艳丽的嘴角露出一抹薄凉的弧度,“不愧是月归山庄庄主,也不愧是教主看中之人。”   魔教之人看见她,皆是欣喜,喊道,“右护法!”   “右护法你终于来了!”   景玉看着水宿没有开口,一旁的白洛溪皱眉,出口道:“魔教右护法,敢问魔教教主为何……”   他话还没有说完,白父就打断他的话,开口道:“魔教右护法,我们并无他求,一是希望魔教不要再危害武林,二是为上任武林盟主报仇取魔教教主首级,并不打算为难你们。”   水宿眼睛一眯,瞳孔里藏着爆裂的怒火,朝着白父狠狠一甩手中的追命长鞭,白洛溪手中长剑一挡,却不知为何水宿看着他,不忿地收回手中的鞭子,但倒钩已经伤了不少人。   正道人士见此,纷纷大怒。   旁边更是有人说道,“魔教教主不出来,不会是胆小鼠吧,怕了吧?”   此话一出,引起人哈哈大笑,只有景玉眉心一皱,白洛溪有些不满地看着这一幕,却无话可说。   水宿皱眉,握鞭子的手越发紧了。   “我只是担心你们怕而已。”   淡淡的嗓音,如同玉石轻触,珠滚玉盘,字字清晰,仿佛水流顺着溪流而下,突然一个拐角,沿路的风景便消失在视线里,然后邂逅下一个惊喜。   景玉听到这声音,眉心越皱越深,他偏头和白洛溪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一丝不可思议。   景玉闭上眼又睁开,想起江允随的无故失踪,手狠狠地握住剑柄,目光如炬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正道之人皆是警惕,担心这魔教教主会和水宿玩同样的把戏,握紧手中的武器。   但显然,魔教教主没有兴趣像魔教右护法一样和他们玩,一道黑色的身影渐渐靠近,墨发未束,脚踩落叶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众人心脏不由地提了起来。   “教主!是教主来了——”   魔教之人欢呼起来,脸上是显而易见的高兴神色。   视线渐渐靠近,露出那张在场一半正道之人都熟悉至极的容颜,那张俊美精致如刻就的容颜,那人凤眸戏谑地看着他们,眼底流转着淡淡的绯色,薄唇似笑非笑。   全场安静到针落可闻。   他的视线从众人身上缓缓掠过,在看见景玉和白洛溪的时候似乎微微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掠过。   江允随……真的是你啊……   景玉手无意识地一松,手中的剑落在地上发出“铮”的一声,才惊醒回众人。   白洛溪上前踏出一步,满脸愤怒,张口就要说话,却感到右手传来一股拉力,回身看去。   ——是景玉拉住了他的手。   景玉看着白洛溪,轻轻摇了摇头,白洛溪手握成拳头,狠狠咬了咬下唇才压下胸口的愤怒,偏头不说话。   “怎么回事?魔教教主是江允随?!”   “怪不得……”   “江允随!!□□的,你居然是魔教教主!欺骗我们的信任!!”   “你有没有人性!上官盟主是不是你杀的!!”   “叛徒!”   江允随的出现无疑激起了众人的愤怒,诸如此类的辱骂,失望,质问络绎不绝,更有激动地差点卷起袖子就上去拼命了,要不是他人拦着,估计就要成为江允随的剑下亡魂了。   江允随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骂他叛徒的那个人,微微笑了一下:“我本就是魔教之人,又何来叛徒之说?”   那人被哽住,不知道说什么,反而是其他正道之人骂的越发狠了。   江允随从来都不在意这些,又不是少块肉,上次酒楼杀的那些人,也不过是告诉这个江湖他回来了而已。   水宿狠狠地一甩手中的鞭子,打在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夹杂着倒钩划过的尖锐声,瘆人又恐惧。 第51章 江湖卷   ——失去的一页不要再翻,翻落了灰尘会迷了双眼。   激动的人群在这一声警告声中不自觉地安静了下来。   最崩溃的莫过于上官净,一个是她曾经心慕过的男子,一个是养育她给她家也是她最敬爱的父亲,她红了双眼,秀美的容颜显出几分狰狞。   景玉侧身意外就看着这一幕,在上官净几乎要不可抑制地冲上去送命的时候,化掌为刀砍在上官净脖颈上,手一伸半抱住晕过去的上官净,弯腰将她放在一颗大树旁。   然后他缓缓起身,看着江允随轻轻叹息一声,无论如何,景玉始终是一个青衣如竹,隽永流年般的人物。   “魔教教主,可敢应一战,若你输了,便答应十年内不再危害武林,若你赢了,我景玉随你定夺。”   全场安静了一瞬,接住是更大声的议论,白洛溪震惊地看着景玉的脸庞,突然有些迷茫。   为什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闻言,水宿握鞭的手不可察觉地一紧,她知道教主与景玉和白洛溪的事情,心中担忧,侧脸看向江允随:“教主……”   江允随神情冷漠,手中之剑已然出鞘,随着他的动作,白洛溪几乎想上前狠狠朝着对方的脸揍他一拳。   手中长剑缓缓被举起,直指景玉,用行动告诉了他的回答,景玉抿唇,笑容冷淡,同样举起手中的剑。   曾经,他以为手中的剑是只为保护而举起的。   却从未想过,这柄剑还可以指向自己的兄弟。   一瞬之间,剑随人动,锋利的剑光像划破黑夜的惊雷,相连触碰,又迅速分合。   江允随的剑快且凌厉,招招带着杀气。   景玉真心里本不愿与之为敌,即使身后背负的是正道所有人的期盼也是如此,所以剑招便有所限制,即使武功高强,剑术高绝,也难免落了下风。   “景庄主!”江允随神色冷漠,手腕转动,旋身向着景玉攻去。   景玉剑向下一打,剑与剑发出清晰凌冽的声音,对方用了内力在里面,景玉不可避免的手腕震了一下。   心中涩然,却不由认真起来。   众人眼花缭乱间,一来一往,两人已过了数十招,难舍难分。   景玉抬剑挡住江允随横劈过来的剑,他抬眼,问:“江允随,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有把我和洛溪当过兄弟吗?”   “我以为你会问我上官海是否为我所杀。”江允随嗤笑一声,手中动作不慢,换步轻转,手中之剑毫不留情。   “我的剑已经告诉了你答案不是吗?”   话落,剑影急掠,当景玉回过神的时候,江允随的长剑已经架在了他脖子上,渗出一道微微的血痕。   那是极快的一剑——   “景庄主!”   “庄主!”   “阿景——”   白洛溪心中一惊,动作已经快过思维,轻功上身,欲要上前,却见水宿一甩长鞭,挡在他面前,艳丽的面容充斥着不近人情的冷漠。   白洛溪皱眉,欲要推开水宿,然后在看到鞭子上面的倒钩和血槽时又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妹纸你这么凶残你爸妈造吗?   水宿冷冷地看了白洛溪一眼,讽刺道:“怎么,你们所谓的正道之人都是这样赌的起输不起?”   “你——”   “如右护法所说,景玉愿赌服输。”景玉复杂地看了眼白洛溪,然后回身轻笑着开口。   几年相处,他一直以为江允随只是盗术高超,却从未知晓,对方的武功也是这般的好,到底是自己观察力变差了还是对方掩藏的太好?   “我也没有什么要景庄主做的,既然庄主输了,那么就请庄主不再参与此次的围剿魔教计划了。”   江允随慢悠悠地说着,景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叹:“好。”   说完,他便转身走到上官净身边,不再参战。   正道中人见此顿时人心惶惶,更有一赤身大汉讽刺了一句,“没想到月归庄主竟是如此胆小。”   他说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在场皆是武功卓绝之辈,自是听清楚了,不由地看向景玉。   景玉靠在树边,看了一眼出口之人也不反驳什么,只是平静地闭上眼,反而使议论声更大。   “原来我们看错了人吗?”   “或许吧。”   “不是吧,我简直不敢相信。”   “景庄主道德至高,言出必行,根本不是胆小鼠辈。”   “可这是魔教,他们不讲道义,我们为何又要讲?”   “是啊……”   听着纷纷议论,江允随冷笑:“还有谁敢一试?”   他身后的魔教众人看着他长身玉立的的背影,神色崇拜而狂热,一时间气氛涨到了极点。   江允随回身看着他们,勾唇一笑,或许他对景玉和白洛溪下不了手,但有那么多人甘愿追随于他,忠诚于他,他还有什么遗憾?   这些人曾经初入江湖,他们被欺凌,被抛弃,被伤害,被凌.辱,有的人是孤儿,有的人是天之骄子,有的人是乞儿,有的人是魔教之子。   十年隐忍,十年啊,整整十年。   人生又有多少个十年?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起了一抹白色的身影。   那晚花灯,红绸如许——或许他唯一遗憾,便是不知道那丝悸动从何而来。   但他知道,他过得很好,就够了。   与之相反的是正道之人一片寂静,既然连月归山庄庄主都败了,他们又怎么能赢?   白父轻笑一声,声音铿锵有力道:“对于作恶多端的魔教,我们为何要以此礼对之,既然魔教一不愿退出武林,二不愿交出魔教教主首级,我们又何必如此,魔教尔等,是你们不义之举,才引起我们不仁之为。”   “这是正道和魔教的斗争,这是正与邪的对抗,我们正道之人,为民除害,甘愿为此间大义献出生命!”   “甘愿为此间大义献出生命!”   “甘愿为此间大义献出生命!!”   “甘愿为此间大义献出生命!!!”   正邪本就是这世上最无奈的话题,有黑才有白,有善才有恶,有正才有邪,相生相克而不相容。   光明和黑暗本就相生,其实谁都看的透,谁都知道,但相生不代表放任共存。   没有绝对的对和错,只是立场不同,看法不同,偏见不同。   白父的声音久久回荡,激起多方热血,有那么一个梦,它纯白,一往无前,多少江湖儿女在这里绽放他们的光彩。   即使残忍,却依旧有人前仆后继。   白洛溪握紧手中的剑,回身看着景玉,景玉也在看他,露出一个淡淡的苦涩的笑容。   他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年,三人坐在树下,笑笑闹闹,突然一阵风响起,铃铛微响。   水宿手抬起,狠狠甩下鞭子,一瞬间开出一条靠近江允随的血路来,江允随见此,轻笑一声,俊美极致,眼底流转着绯色的冷光。   手中的剑从一个人身体里抽.出,又进入另一个的身体,他的衣袖和脸颊上渐渐染上鲜血,有一种诡秘般血腥残忍的美感。   白色的云雀沾了血水,不再是嬉戏,而是绝对的杀戮。   水宿看着他,像看着自己的一生,她一边靠近一边收割人命,倒钩上还残留着别人的鲜红的肉块和肠子,鲜血不断滑落,又有不断的血肉覆于起上。   路过之处,哀嚎声声。   她嘴角的笑容艳丽又残忍,眼神痴迷又悲伤。   她说——   “教主,水宿一生,愿为你而战。”   天空上的云,渐渐被染成血色,短兵相接,杀声震天。   据说,那一次,大半个武林倾巢而出。   据说,那一日,千余人横尸于野,血濡厚土。   据说,那一战,无人生还。 第52章 江湖卷   ——活不下去,也总要活到死亡的那一刻才行。   忘尘谷。   风携眷着竹叶的清香,无遮无拦,光微动,有碎影扑裂其上,地板上繁复的暗红色驱魔心经宛如被注入了充沛的生命,流动如鲜活。   黑暗漫无边际——   混沌——   疼——   江允随是被活生生给疼醒的,身上是撕裂般的疼痛,仿佛隔开了灵魂,硬生生地把肉.体给切割成了一块又一块。   他勉强撑起身子看了看四周,眼底一片如初见的纯粹清冷,他微微皱眉,有些讶异,有些惊疑不定的欣喜。   这是……竹楼二楼?   他不是不让自己上二楼的吗?   ——竹楼二楼你不可以上去,否则我会杀了你,还有,恢复记忆就离开。   撇撇嘴,突然想起自己躺的床就是云长风的床,脸一下子就瞬间涨红,连身体也随着这个想法而烫的不可思议。   还有一种,隐秘的念想与渴望。   吱呀——竹门被从外推开,发出轻微声响,不知为何,江允随觉得那细小的开门声听起来都是极温柔的。   他紧张而期待地抬起眼看去——   云长风端着药,雪白的衣袍上修着半边红梅,从衣摆底绣至腰际,更衬他霜雪般的韵致。   “啊,那个——”江允随张口,想说什么,发现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有些挫败地垮下肩。   云长风放下药,冷冷开口:“沈沉心。”   “哦……”江允随有气无力地出了一声,才猛然惊醒过来对方竟告诉了他的名字,失落的脸庞如拨开云雾,瞬间鲜活起来,“沉心!我可以叫你沉心吗?”   “可以。”云长风顿了顿,询问:“可记起了什么?”   “记起什么?”江允随疑惑蹙眉,脸上红晕还未退干净,云长风走进了才发现,俯下.身挨近江允随。   江允随定定地看着他靠近,鼻息间是云长风身上淡淡的气息,云长风本身的气息很干净,不带墨香,不带竹香,不带花香。   是那种说不出的感觉,是初雪后静默的苍穹。   呼吸似乎都在交融,江允随的脸瞬间爆红,从脖颈红到耳廓,从耳廓红到脸颊。   云长风将手背抵在江允随的额头上,又放在自己额头上对比了一下,然后起身,“发烧了吗?先把药喝了。”   江允随有些失落,接过云长风端给他的药,偷偷看了眼云长风,才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淡淡的苦涩从口腔蔓延,但这种苦并不难受,最后化成淡淡的凉,江允随悄悄抬眼看了眼云长风,见对方也静静地注视着自己,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感觉就像得到了整个世界。   想起云长风刚才问的问题,江允随将药碗放在一边,才皱着眉开口:“沉心,我做了一个梦,很奇怪的梦,梦里我的情感说不出是痛快还是难受,好像做了一些事,算不上好也不算坏,明明在梦里很清晰,可是一醒来就全部都记不得了。”   云长风看着他,不说话,对方的眼睛依然澄澈干净又冰冷,那种冷,是泉眼的冰与水。   ……果然忘记了。   忘记了那场血海尸山;   忘记了白父请来了隐世老妖怪;   忘记了白洛溪与父亲为敌站在他身边;   忘记了景玉领着整个月归山庄的陪伴;   忘记了水宿为他挡的那一剑;   忘记了他最后的彻底爆发将所有正道之人包括那个老妖怪斩于剑下。   江允随活着,景玉活着,白洛溪活着,白父活着,水宿死了。   云长风有些恍然,那个艳丽无双哭起来也倔强不服输的女子,那个在临死之前苦苦哀求他救活江允随的女子,那个像一头垂死的凶狠母狼般的女子。   她满身是血,一柄剑贯穿了她的身体,她却靠这柄剑支起自己的身体。   她用那双美丽的剪水秋瞳看着他,无声哀求。   他答应她,好。   云长风微微勾起嘴角,心里有些感慨。   “明天,我让你见一个人。”   风吹进窗棂,吹动旁边放着的天命薄,一页一页快速翻动,最后,风停了,静静停着的那一页上,古老的字体很有味道——   天华,逢死,鬼王,新生。   原来,新一任的忘尘谷主,已经找到了啊。   江允随,他才是沈璧阳。   第二天来得很快,江允随有些好奇云长风要让他见谁,卯时便起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起得早,那个人来的更早,已经与云长风在一楼交谈起来。   那是一个苗族打扮的少女,穿着黑红的苗装,她的发髻,脖颈,腰际,手臂,脚腕,都带着蛇形的银色饰品,行动间发出清脆的声响。   少女的面部线条极好看,长相秀美讨喜,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尖的虎牙,调皮又可爱。   江允随摇摇头,觉得有点熟悉,面孔依旧冰冷的看不出丝毫情绪,看向云长风:“这是?”   那少女嘻嘻地笑了一下,起身围着江允随转,嘀咕道:“没想到失忆后你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不过这样我更喜欢了怎么办?”   云长风看着江允随,看着窗外的湖泊,羽睫轻颤,声音依旧是淡淡的,他开口:“她是百面鬼王,百鬼。你不是做了奇怪的梦吗?我让她给你解梦。”   江允随疑惑:“为什么是她?”   百鬼笑嘻嘻地开口:“因为是我给你筑的梦呀,本来打算梦里只有我和你,不过居然算错了,变成了你和忘尘谷主。”   江允随冷冷地问:“那又为什么愿意解开这个梦了?”   百鬼看了看云长风,又看了看江允随,眉眼弯弯,“因为我发现我喜欢你,也同样喜欢忘尘谷主了,所以决定成全你们。”   话里有话,逻辑混乱,看了一眼事不关己的云长风,江允随想叹气。   百鬼突然回身跑向云长风,趁对方张口之际猛的把一颗药丸喂进云长风嘴里,入口即化,云长风皱眉。   她伸手抚平云长风的眉,笑眯眯地开口:“最后一颗解药,喂不喂给江允随抉择在你。”   说完,她便运起轻功飞出老远,然后停下,撑住一块竹树,单手捂着胸口,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嘴角渗着血迹,抱怨地碎碎念——   “真是的,本小姐心情好,就当临死前做一次善事好了。”   “唉,干嘛要用那么大的力量,经脉全废了,恢复了身体记忆也随之恢复,忘记了多好,记起来不是自找难受,江允随,你可要感谢本小姐喜欢你,才会舍身救你一次……”   抱怨的声音越来越小,身影越来越远,只遥遥听到一句,“输给忘尘谷主其实也不亏嘛,啧啧,那风姿,怪不得最近百晓生修改天下美人排行榜,水寒忧直接被挤到了第二名……”   她自言自语说着江湖的事,笑声清脆,世上少有。   记得百晓生写天下美人排行榜时,写到百鬼,总是这样写——世间少有,天真无邪,并不绝色,却已倾城。   云长风看着百鬼离开的方向,心中轻叹一声,回身吻上江允随的唇。   伴随着口腔内不带色.情的舔.舐,以及冰凉液体的滑入,江允随呆滞地眨了眨眼睛,弯曲的睫毛不停颤动,耳尖又开始悄悄泛红。   舌尖缠绵,强烈的酥.麻感从脊椎一路蔓延。   江允随不由地伸出舌头,滑入云长风的口腔,遵循着本能,舌尖细致地拂过齿隙,无意地轻轻碰触他的上颚。   伴随着液体的吞咽声,这个吻才以云长风的退出而结束。   怎么回事,头好晕……江允随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眩晕。   随之而来的,是从脑袋里不断传来的刺痛,一下一下地刺激着他的大脑,云长风及时接住了江允随倒下去的身子,将他抱到二楼的床上。   拿出湿毛巾放在江允随的额头上,云长风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坐到木桌前,拿出宣纸,良久提笔无言。   “待万花重开之时,忘了我。”   再看去时,竟也无人,恍惚如梦。 第53章 解惑篇   初春,万花犹冷。   不知道又是第几个春天,茶楼内说书先生正对着听客侃侃而谈,说起那段遥远的过往。   “话说当日月归山庄庄主景玉率领正道攻入魔教,那一战简直惨烈,白家白正熙更是请来了江湖隐世老妖怪对抗魔教,只是这魔教教主也是忒厉害了,最后竟然斩杀了这老妖怪……”   一个正在喝茶的白衣少年旁边放着剑,青涩的面孔是对江湖满满的向往,他闻言,拧起眉头对着说书先生问道:“据说这魔教教主乃是当世神偷江允随,不知这是真是假?”   说书先生捋了捋胡子,吊起眼睛轻轻看了白衣少年一眼,“这你得问百晓生了,有人说两者是同一人,也有人说他们是双胞胎兄弟,还有人说魔教教主是易了容,万般猜测,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   白衣少年又问:“那白四公子是否也参与了这次战事?为何我觉得白家在这次事情中损失并不大,依旧是武林世家?”   其余人也是纷纷看先说书老先生,老先生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白四公子的确参与了这次战事,白家亦然,不过白正熙将大部分势力都留在了白家,只要白正熙不死,白家就不可能灭,还会借着这场祸事再上一楼。”   “那为什么白正熙没死?而且又带着最有希望继承白家的白四公子去声讨魔教?”这次白衣少年还没发问,其余人便纷纷开口。   白衣少年也是疑问地看向说书的老先生,老先生摇摇头,声音悠长,“这,老先生我可不知道了。”   “因为魔教教主放了白正熙一马,因为白洛溪是因为陪伴好友自愿去的。”   此时,从茶楼门口响起淡淡的声音,带着清朗,众人寻声望去,那是一个很好看的青年,笑起来温和朗润,犹如三月风过。   青年没再开口,上了二楼,看了看四周,发现并没有空位,走到刚才那白衣少年身边坐下。   白衣少年看着他,警惕地握住旁边的剑,青年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恍惚,他曾经,也遇见过一个人,也做出了同样的反应。   “我对你并无恶意。”   闻言,白衣少年翻了个白眼:“一般有恶意的人都会如你一般开口。”   虽这样说着,他却松开了握剑的手。   青年哑然失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过了一会儿,少年见他气定神闲,终于忍不住好奇心,出声:“喂,你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青年喝了一口茶,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早有所料,“我没有理由欺骗别人。”   少年见他模样似乎很熟悉那段往事,感慨道:“那白四公子一定是一个很重兄弟情义的人了。”   “呵……”   青年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有点苦涩。   白衣少年有点疑惑和不解地看青年,想到什么,出声询问:“听说自那一战后,他便再也没有回过白家,这又是不是真的?”   青年闻言,想起那日红日,他将剑举在父亲脖颈上,看着白正熙毫无反抗的脸庞,久久凝视,手越握越紧,却迟迟下不了手,最后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去过,于是对着白衣少年点点头。   白衣少年见他一个一个都回答,虽然不知真假,好奇心却被点燃,提出一个一个的问题。   “月归山庄明明并没有覆灭,为什么自那以后庄主解散了山庄,再也没出现过了?”   青年反问:“你觉得呢?”   白衣少年反被一问,先是一愣,然后才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我觉得应该是心理过不去吧,景庄主带着整个月归山庄临时反水,最后正道几乎无人生还,听说景庄主是个非常正派的人,他肯定还是十分愧疚和自责的。”   青年点点头,压住心头升起来的苦涩,“不错。”   一问一答间,时间渐渐流逝,夜色中红绸如许。   最近几天解了宵禁,每晚都是如此热闹,白四公子转动冷掉的茶杯,低头看着夜景。   突然,视线中闪过一道白色的身影,白洛溪一惊,猛然放下茶盏,单手撑住窗户就翻身快速飞了出去。   白衣少年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刚才和他谈天的那个人居然是武林高手。   “大侠,别走啊——”   少年惊呼一声,学着白四的动作追了上去,他的轻功不错,虽比不上白洛溪,却也算炉火纯青。   心脏砰砰直跳,突然前面没有了踪迹,白洛溪停下脚步,四处张望,皱眉,“你出来吧,我知道你还在这。”   四周无声,一只麻雀飞过停留。   “江允随,你他妈就是一个胆小鬼!就是个混蛋!消失了这么多年,即使出现了也不敢在见我们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洛溪眉头拧在一起,眼底是化不开的落寞,却是冷冷地开口,声音讽刺。   依旧没有声音响动,突然身后响起窸窣的声音,他回身凌厉地看去——是刚才的白衣少年。   有些失望,白四公子问道:“你怎么来了?”   少年笑,笑起来又阳光又好看,“重要的不是我怎么来了,重要的是,大侠你叫什么名字啊?我叫苏珩……”   “我叫白洛溪。”   白四公子打断他的话,说完就走,完全不管身后完全震惊到石化的人。   白四公子边走边张开右手,上面放着一个被揉成圆团的纸张,眼神微微闪烁,神色复杂。   ——洛溪,月归山庄和魔教已经消失于江湖,我去了一次忘尘谷,现任谷主是一个你认识我也认识的人,我还会去很多地方,去寻找自己。   ——一切,于我,于你,于允随,都是最好的结局了。   刚才的确是江允随,不过他的身边是景玉。   世人都说,白四公子,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只是没有那一份勇气罢了。   没有勇气,去面对所有的结局。   另一边,长长街巷逐渐开朗,一白一青的身影正在交谈。   白衣人衣角绣着墨色的云雀,薄唇轻抿,神色冰冷如初雪,一双漂亮的凤眸眼底却隐隐流转出绯色的光芒。   白衣人看着远方淡色的天空,脚步突然顿住,对一旁的青衣人说道:“到了此处,我们也该各自去各自想去之处了。”   景玉闻言,也停住脚步,微微低垂着头,良久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几分无奈几分惆怅,“……好。”   顿了顿,景玉侧身去沈璧阳冰冷的面孔,熟悉又陌生,他询问,语调疏离又温柔:“那谷主又要去哪里?”   白衣人轻抚衣袖,目光冷凝,他看着遥遥北方,思绪忽而有些恍然,吐字如冰,声音清冽——   “关外。”   那一场,有关风花雪月的相遇,那一次,有关血海尸山的别离。   听说关外的雪很美。   如果有空,我带你去看关外的雪。   白衣人摸了摸脖颈处戴着小瓷瓶,那是一个人小半的骨灰。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不知道许过什么约定。脑海里有很遥远的画面,朦胧中是屋檐下青年低垂的眉眼,清澈寒冽,眉梢料峭。   他微微低着头,眼底结着淡淡的霜寒,微微复杂涩然。   他说——   “……你不是说关外的雪很美吗?那我带你去看关外的雪好不好?” 第54章 番外篇   念水行云宿,栖迟羁旅,鸥盟鹭伴,归来重约。   满室凝尘澹,无心处、欢情最薄。   何时遂、钓笠耕蓑,静观天地乐。   水宿这个名字,是我十岁后才拥有的,十岁之前,我没有名字,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来,要去何处。   那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犹如相隔了半生,我看见年幼的自己,踏上天华山的土地。   自记事开始,我便已经无父无母,勉勉强强地活着。   有的时候靠乞讨,有的时候靠施舍,有的时候做些小事赚点钱。   年纪小的时候,我因为容颜艳丽,担心小人,用泥巴把脸涂脏,遮住面容。   我会和一样的小乞丐抢吃的,往往因为是女孩而且力气不如抢不到。   有一次遇见一个老婆婆,她见我们这些小乞丐可怜,她也没有伴,便想收养一个。   我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洗了脸上泥土,看着老婆婆。   许是我长的好看,老婆婆看着我,伸出手唤我过去,我正准备迈步,身后突然跑出那个经常抢我吃的的小男孩。   他上去抱住老婆婆的手,笑的非常讨好又可爱,笑眯眯地说,谢谢老奶奶收留。   老婆婆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男孩,觉得也没什么,点点头就转身欲走。   那个男孩回身看我,得意地眨了眨眼,转身跟着老婆婆走。   一边走一边说谢谢奶奶,奶奶真好心之内的话。   明眼人都知道,老婆婆是准备收留我的。   我想起了很多,想起每天的饥饿,寒冷,疼痛,拳打脚踢。   我突然追上去,求老婆婆收留我,老婆婆还有些犹豫,看了看男孩,又再次看了我一眼,欲要改变主意。   男孩有些害怕,突然冲向我,旁边是一个大石头,我猝不及防地倒在上面,头上破了个伤口,全是血。   男孩摆摆手,哭丧着对老婆婆说他不是故意的,我却看清了他眼底的庆幸与鄙视。   老婆婆看了我一眼,安慰了男孩几句,牵着男孩便走。   看着他们的背影,心中突然好恨。   恨自己,恨那个男孩,恨老婆婆,恨父母,恨所有人。   我活着,却感觉和死没什么差别。   可人总是这样,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因为生命本身就是如此令人着迷。   而活着,本身就是一个信念。   后来几天,我拖着伤势去乞讨,得到的钱比以往都多,才勉勉强强买了点药,自己又去采了些药草,才大概治好伤势。   那几天,那个男孩总会过来,他穿着干净的衣服,全身干干净净,头发不再是乱蓬蓬的,在一旁看着,我弄好了药,他就跑过来一脚踹开。   我冷冷地看着,捡起药继续动作,男孩也继续踹开,以此往复。   最后,他觉得无趣,才摆手离开,我端着破烂的药碗,余光中是老婆婆离开的背影。   果然没几天,男孩就灰头土脸地回到了我们这些小乞丐一起住的小破庙里。   他的日子开始变得很困难,因为他被老婆婆收养的那段时间,没少来嘲笑其他小乞丐,现在没一个人容得下他。   我对他还算好,他便以为我是个好人,对我没什么戒备,所以第二天无声无息地被一块大石头砸死。   我看着他的身体,冷笑。   对,我是个好人,所以提前结束你的生命不好吗?   遇见教主的时候,阳光出乎意料的好。   那一天,我靠在街角吃着客栈剩下的半个窝窝头,看见从客栈里,走出一个漂亮的小女孩。   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衣摆下方繁复地结着墨色的线,织成墨色的云雀,女孩的面孔如粉雕玉琢,嘴角带着稚气,眼底却是绯色的冷漠。   我出神的想,好特别的女孩子啊,和原来看到的都不一样。   我看了看自己,满是污泥油渍的衣裙,这还是我最干净的一件衣服,心里突然很难受。   漂亮的女孩看见了我,朝我这边走来,她身后跟着一个黑衣服的大哥哥,面无表情,好像没有灵魂。   我突然很紧张,不明所以地扔掉没吃完的窝窝头,这是我平常几天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   我迅速站起来,手紧张地握在一起,不知所措地低着头,看着自己光着的黑色脚丫。   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双雪白的靴子,干净无暇,不染尘埃,对比之下,我心里陡然生出一种羞涩无措和恐慌。   女孩说,和我走。   我愣住,傻傻地点头。   这是我一生尽欢的开始。   黑衣的大哥哥抱起了我,我将头埋地更低,偷偷去看女孩的脸颊。   我听见大哥哥叫女孩为少主。   女孩的脸真的很漂亮,但永远的面无表情,冰冰冷冷。   天华山,魔教,我一步一步心甘情愿地走向我的一生。   我开始被训练,和许多和我一样大的男孩女孩一起。   我不知道自己是走入了天堂,还是进入了地狱,每一天,是无尽的悲鸣。   每一次快要放弃的时候,我总会想起女孩衣摆处墨色的云雀,像嬉戏,更像杀戮。   直到训练结束,我才知道女孩是个男孩子,是魔教的少主,是我的教主。   他冰冷,仿佛眸子都是冰雪,看人的时候,目光就像结霜之时。   我从来没看到他笑过。   老教主在教主十岁的时候,被上官海下了毒,不久便离开人世。   那个时候,我看见教主的房间亮了一夜,我也在他窗边静静地站了一夜。   第二天,教主开始笑了,笑的时候比不笑更可怕。   我看着他一点点成长,一点点改变,脱离那个冰冷又纯粹的自己,他的身上有一层枷锁,一点点束缚然后强大。   我刻意地忘记了很多,只记得在教主稳固地位的那几天,杀与被杀的鲜血,还有教主嘴角非常稚气残忍的笑容。   后来,教主给我取了名字,水宿,取自诗词,我不认字,更不会写这两个字,于是便疯狂地开始学认字。   时间过得很快,我总是站在教主身后,看着他白色或黑色的背影,我并不奢求什么。   因为这样,其实就已经很够很够了。   教主的再一次变化是在突然消失半年后的回归。   他会突然看着一样东西然后不明所以地愣住,会突然看着一个方向出神,字迹会发生一些小小的改变。   可这些变化,连教主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便是更不知道原因了。   后来教主去了乐城。   又过了几个月,我在盟主府找到了教主,我发现,他的眉眼里,多了一丝人情味。   这是白洛溪和景玉也做不到的。   回到魔教,他的改变越来越大,其实只是细微,只不过于我而言,他是我的整个世界,一丝一毫都是惊天动地。   我知道,他已经动心了,不是为我。   但没关系,我知道我爱他就好。   我甘之如饴。   天华山一战,我看到了教主喜欢的那个人,白衣墨发,仿如神谪。   教主一定不知道,他看那个人的目光就如同我看他一样。   在死亡的最后一刻,我苦苦哀求那人救教主一命,我不知道那人是谁,但可以让教主心动的人,一定不是一个普通人吧。   直到那人同意,我才放了心。   最后一个瞬间,朦胧之中,我仿佛看见了客栈里走出的那个小女孩。   他穿着白色的衣裙,衣摆上修着墨色的云雀。   阳光落下来,一片恍惚。   原来生——   念水行云宿,静观天地乐。   愿来生沈二公子能斗鸡走狗一辈子 第55章 民国卷   ——一个人的归宿,不是他的命运。   “宿主感觉累吗?”   “累。”   “那为什么……”   “如果已经无法回去了,那我永远都不会选择停留,在一个世界停留过久,会被世界同化,会被安宁诱惑,会被自我迷失。既然已经失去了过去,我还不想失去自己。”   “而且,累不代表不享受,不累不代表真幸运。”   “以及,系统,任务。”   【任务:在这乱世,总有些人生而不凡,撑着最后一丝亮光,直到黎明破晓。】   民国十九年,军阀割据的混乱局面,南北混战,一片乱象,唯有大上海繁华如初,歌舞升平,纸醉金迷。   秋风叶落入水,轮船靠岸,云长风才提着行李,下了码头,走过栈桥。   他一身卡其色风衣,五官雅致如画,有一种耐人寻味的沉潜气质。   云长风抬起头看天空,一片碧蓝如洗,耳边是人声鼎沸,听起来似近似远,恍如隔世。   身体内部对家国深深的眷恋与依恋产生的疲惫,让云长风的眉眼微微放松,那是这个身体的记忆。   码头人来人往,各阶级身份的都有,那里都分三六九等。   江家。   “二少爷回来了!”   陆管家接过云长风手中的黑箱子,惊喜地开口,眉眼笑纹深深,慈爱和蔼,他继续开口道:“老爷知道少爷回来了一定很开心!阿蛮,还不快去告诉老爷!”   旁边站着的阿蛮小少年一听,立刻回过神来,站直身体,“是,陆管家我现在就去。”他一边应着,一边偷偷摸摸看了云长风一眼,便跑出房子急急忙忙出了江宅。   阿蛮本是个孤儿,在云长风出国期间被陆管家收养,虽然一直知道江家二少的存在,却从入江宅开始就没见过这传说中的二少爷,自然多了几分好奇心。   云长风揉揉额心,轻轻勾起唇角,江家是书香世家,世代扎根于上海的风糜沉浮之中。   而江家二少爷江原之是江家嫡出,少时被送到英国留学,却在时局动荡的多事之秋毅然决然选择回国,心中一颗赤子爱国之心预报之于家国。   也是叹畏。   当晚,父子俩秉烛夜谈,二日,江父发间多了白发。   “明天是你盛伯伯的五十大寿。”这是江哲对云长风说的最后一句话。   盛淮柏,这个跺跺脚上海都为之一颤的人物,年过半百,几乎垄断了上海的整个经济脉络。   江父的话,云长风懂。   云长风站在衣橱前,漫不经心地打理着自己,他穿了一身裁剪得体的白色西装,更衬的俊美高贵,眉目典雅,宛如生在西欧艺术家手中的画笔里。   递了请柬,云长风同江父一道被侍应带着入了大堂,进入眼帘的是满眼的富丽堂皇与觥筹交错。   富甲名流,政界高官,估计上海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   “江老弟可算来了,让我们好等啊!罚酒罚酒!”盛淮柏看见江哲,拿起酒杯走过来,笑眯眯地说道,周围自有人轻声抬哄。   “是是是。”江哲爽快应道,便是罚酒三杯。   江哲年轻那会儿,不依靠家族势力在商界斩露峥嵘时,便是以狡猾狐狸闻名商界的,平常生活中却是个极为爽利的人,这也让他在生意和生活上左右逢源。   而盛淮柏涉猎极广,基本什么都参上一脚,做的每件事却不马虎,事事必精,眼光准,做事狠,便是那时就看上了江哲的能力,加之家族之上本有联系,是一路一来极为合拍的商业伙伴。   “就喜欢江老弟这种性格,爽快!”盛淮柏说道,将目光移至云长风身上,恰当地露出疑惑询问:“这是……”   江哲道:“这是犬子。”   云长风微微勾起唇角,温雅如玉,朝着盛淮柏微微点头,声音润泽养耳:“盛伯伯。”   盛淮柏像是忽然想起似得,惊道:“是原之啊,无怪乎我觉得眼熟,都长这么大了,真是越发俊俏了,到底是留过洋出过国门的人,比我那小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明眼人都知道他不过说的是场面话,大半个上海滩都知道,盛家那小子……不过,盛淮柏这意思……   “别家的总是最好的,父亲也总嫌我不如盛少来着,不过总归都是极好的。”云长风抬眼看了江哲一眼,微笑着应道。   盛淮柏不知道是被那句话逗笑了,心情看起来极好,“哈!你这小子的性格我倒是喜欢,真是明里暗里夸自己来着。”   云长风抿唇,淡淡地笑了一下。   忘记了是谁说过,只要云长风想,就没有他讨好不了的人和进不了的圈子,只是他身段高,不必俯身也所想皆来。   盛淮柏这个圈子云长风从没肖想过,毕竟江哲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了。   云长风端着酒杯站在一旁,他刚回国,上海没什么熟人,曾经年少时的狐朋狗友也因他的半途离去闹了个不欢而散。   突然感到一道目光轻轻落在他身上,云长风摇了摇手中红酒,轻抿一口,抬眼看去——   白色大理石的二楼楼梯上,男人半靠在扶手上,白皙修长的手指握住高脚杯,红色的液体被反衬的犹如鲜血。   男人一身昂贵的黑色西服,背脊笔挺如即将出鞘的剑,里搭纯白衬衫,神色淡淡,气质沉冷,有一种自内而外流露出来的禁.欲.冷感,即使收敛了锋芒而显得张弛有度,但偶尔抬眸间,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摄人气势仿佛能让人窒息。   名震上海滩的盛家大少——盛荣生!   盛荣生见云长风抬头与他对视,唇角勾起一丝凉薄的弧度,他伸出舌.头.舔.了舔.酒杯杯口,他那张脸本就生的俊美如斯,做出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竟比云长风见过的所有风尘女子还要诱惑,又色.情又禁欲。   盛荣生朝着云长风遥遥一举酒杯,方才一饮而尽。   云长风哑然,仰头喝了一口红酒,算是回了盛大少的礼,液体丝丝凉凉地滑入喉咙,本该醉的,云长风的神智却越发清晰了。   盛荣生……   如果他没出国,或许自然而然地会融入盛荣生的圈子,虽然他并没有想过进入盛荣生的圈子里和盛荣生打好关系,但也绝对,起码是现在,盛荣生是他不能得罪的人。   因为盛荣生,确实青出于蓝。   “是的,盛伯伯,我要这批军火。这批军火也必须属于我。”   回到江家,云长风将自己摔到床上,闭上眼睛,却没有说话,右手伸到枕头底下摸索,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云长风知道,那是枪。   江苏浙江等地区正值烽火,一片乱象。子弹和信仰,将成为这个国家最后的希望。   一年后。上海。   “卖报了卖报了——”   云长风身体一晃后退一步,“哗啦”一声,和他撞到一起的卖报男孩手中报纸散落满天。   卖报男孩仿佛对应对这种状况颇为熟练,就开始去抓空中的报纸,云长风稳住步子,方才弯下腰去捡落在地上的报纸,动作突然一顿,指尖微微抖动,只见上面赫然写着一行大字——   东北三省沦陷。   是了,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日夜,日本驻中国东北的关东军以诬蔑中国.军队破坏南满铁路沈阳北郊湖附近的一段路轨为借口,突然袭击中国东北军驻地北大营和沈阳城。   国民政府采取不抵抗政策,导致东北三省完全沦陷。三千万东北同胞从此开始了漫长的亡国奴生活。 第56章 民国卷   ——天地间有许多景象是要闭了眼睛才看得见的。   东北三省的沦陷,激起全国人民的愤怒,消息传到上海,北平等地,抗日情绪高涨,学生纷纷罢课自发组织进行□□示威,妄图国民.党出军收复东北三省。   江细雪也是其中的一员,她跟随着退伍前进,不断朝周边的路人递传单,耳边是同学们激昂慷慨的陈词。   突然来了一批警察,人群立马变得乱哄哄,警察朝天空开了几枪,“谁再动我就崩了谁!”   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听那警察又怒道:“你们这些学生不好好待在学校出来干嘛!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江细雪走出来,清秀的眉眼一片冰冷和愤怒,“江浙地区水生火热,东北三省沦陷,日.寇猖獗,你们在这管我们,怎么不去管外界烽火!怎么不去请求蒋介.石出军收复东北三省!”   话落。——警察的枪口就已经指向了江细雪的额间。   一阵清凉的风吹起她黑色的发丝扫过清秀的眉眼,格外精致,她的瞳孔微微收缩,濒临死亡的恐惧如同深海将她包围,身体微微一颤,江细雪握手成拳,却没有丝毫退缩。   云长风到达戏楼的时候,盛荣生还没到,倒是沈二来的最早。   沈二穿了一身风骚的纯白西装,与盛荣生的禁欲又罪恶不同的是,他是那种天生放浪的浪荡子,骨头里眼睛里都带着漫不经心的轻浮劲儿。   在云长风回国前,盛荣生和沈二可以说是上海滩的两大帝王,虽然有老一辈的在上面,也掩不了他们的锋芒。   一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云长风虽然都没有刻意地接近两人,但上海这个不大不小的圈子,总会彼此接触。   沈二见他的到来,靠在椅子上笑的花枝招展又浪荡无比,原因无他,半个月前,沈二的三姨娘自从见过云长风一次后就迷上了云长风,为此给沈二的父亲闹了不少笑话。沈二天生与他父亲不对盘,自然拍手叫快。   也因如此,沈二与云长风的关系近了不少。   “你来的可正好,这戏马上就开始了,新来的戏班子,出的是霸王别姬!我先前去看了那角,生的妙极,不知会给出什么惊喜来!”沈二扬眉笑的恣意,语调欢快无比。   云长风走到他身边坐下,打趣地开口:“不等盛少?”   “等啊,自然等。”沈二无所谓地说道,“不过他向来如此,不爱听戏,更不爱看戏,人生如此着实无趣至极。而且他来了,我就没兴趣看戏了。”   台上虞姬挥袖转动间,芳魂都勾兑在了宽大的戏服里。看的沈二目不转睛,滋滋感叹。   云长风乘沈二入神之际,起身去园里透气,园里种着梨花,园中站着一个穿亚麻色大衣的青年,渊渟岳峙一般地挺立着,有梨花落在他的肩头,衬地青年眉眼如画。   听到动静,青年侧过脸看云长风,皱眉轻斥:“梨园是不许外人进入的。”   云长风一愣,歉意地勾起唇角,“抱歉。”   于是便转身回了戏楼,这时霸王别姬还没有结束,沈二的心思却不在戏身上了,因为盛荣生来了。   盛荣生坐在云长风刚才做的位置上,依旧黑白西装,目光若有若无地停留在戏台上,冷冷的,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表现,却让那戏台上的戏子频频出错。   沈二想看戏也难,只低声一句:“着实无趣。”   沈二看见云长风,起身把他拉到位置上,笑嘻嘻地道:“我刚一回神,人就不见了,可把我吓了一跳,大白天的活生生的人怎么就不见了!在盛少面前可出了丑,你要怎么赔我?”   云长风感受着盛荣生落在他身上极为轻却也极让人难受的目光,心想沈二这小子也真够胆大,轻勾唇角:“这要看沈少想要什么了?”   “我想要你。”云长风话一落,沈二就轻飘飘地来了一句。   盛荣生闻言,勾起唇角笑了一下,犹如花坠月河,色影惊艳,也同时让人瘆得慌。   沈二以为他会说什么,没想到盛荣生只是轻抿了一口茶,轻描淡写一笔带过,声音清淡无比,“谈正事吧。”   “东北三省沦陷,商界不做出点事来确实不好面对舆论压力,首先,抵制日货是必须的。其次,对于抗日救国工商会和抗日募捐,两位有什么看法?”   盛荣生说完,看的是云长风,毕竟一年前云长风从盛淮柏那里要了批军火,可是无偿支援给前线的,说他不爱国,太假,可说他爱国,又不像。   云长风没接话,倒是沈二先开口了,“工商会的建立主要看盛淮柏的意思,募捐可以交给学生办,他们不总是喜欢将爱国什么的挂在嘴边吗?”   “你这就说的过了。”云长风淡淡反驳了沈二一句,然后道:“工商会的建立四通八达到处都是阻碍,英租界那边不知道会不会参一脚进来,这主要看盛伯伯的手腕如何了,但江家是不会参与这件事的,成了,是你们盛家吃甜头,败了,也与我们江家无关。至于募捐,虽然思想无法与之苟同,但我确实赞成沈二的做法。”   沈二歪头玩着指甲,感叹道:“原之说话真冷漠。”   盛荣生目光轻轻地落在云长风身上,他的眼神有一种摄入人心的魅力,薄的像刀片在凌迟处死,良久,才听到盛荣生平静的清润嗓音,“那募捐的事就交给原之去交涉了。”   云长风微笑:“乐意至极。我很喜欢学生。”   盛荣生看了一眼云长风,淡淡微笑道:“我也是。”   “你们俩在打什么哑谜?什么喜欢学生,没胸没臀的,还永远一副清高样儿,你们要真喜欢,我把我小妹送给你们得了呀。”沈二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扬眉笑的放荡,神色里是暧昧的引诱,道:“今天听说百乐门来了个尤物,有没有兴趣?”   毫无疑问的一点是,沈二是整个上海滩最会玩乐的主,什么新奇玩意儿都能第一时间知道,然后一时玩乐,又忘了个干干净净,着实纨绔子弟一个,他活的开心,也只要自己开心。   “既然戏看完了,那我也得先走了。”台上虞姬在一片慌乱中退场,云长风偏头一笑,末了,他看了一眼盛荣生,又看了一眼沈二,加上一句,“还有,沈少的小妹估计才十三岁吧。”   沈二:“……”   容桦整理好教材,抬头便看到办公室门口站着的江细雪,她乌黑的长发编成长长的辫子,从肩膀两边缓缓地垂到胸前,穿着干净的校服,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   容桦微微惊讶,放下教材边起身边温和地询问道:“江细雪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江细雪没有上前,一派倔强地说道:“老师,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国难当头,难道不应该放下手中课本,奔赴战场,挽救祖国于水生火热,救亡图存吗?我现在安稳地身在学校,可只要一想到这些暂时的安稳是多少爱国志士用身体换来的,就很不安,很不安……”   江细雪低声说道,眼眶里有水色打转,抬起眼在看容桦的时候,却生生地憋住了所有的眼泪。   容桦眼里复杂一闪而过,知道是东北三省的沦陷和国民.党的不抵抗政.策刺激了她,缓缓将手放在江细雪的头发上,轻声开解:“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他抬头看窗外蓬勃生长的榕树,默默说道。 第57章 民国卷   ——染血的不公总是存在,有些正义也需要以染血的方式被伸张。   一个人漫步在民国的街头,偶尔身边跑过几辆黄包车,街道两边是中西结合的建筑。   云长风边走边凝神看着街头墙,上面贴着打倒小日本,还我大好河山,抵制日货之类的口号。估计是学生贴的,满腔热血,字迹还稚嫩但铿锵。   突然一个人从街巷里跑出来,与云长风撞了个措不及防。   那人后退一步,站稳身体,下意识往下拉了一下礼帽,只露出优美的下颚和薄唇,低低地说了一句:“抱歉。”   他道歉的时候头也没抬,便匆匆从云长风身边跑过去。   云长风侧过身子,也没去看那人,抬头借着路灯的光去看旁边建筑物上的壁画,微微一勾唇角,巧的是,刚刚撞到他那人,居然是今日戏楼里梨园中遇到的青年。   回到江宅的时候,江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动静,头也没抬淡淡询问:“戏如何?”   云长风神色泰然自若,“极妙。”   空气似乎都停滞了一瞬间,江哲翻动报纸,良久叹息般的说道:“原之。你变了。”   江哲的眼前不由浮现出那个少年时期的男孩,莽撞、热血、轻狂、放纵、情绪外露、黑白分明、阳光、炽热……和现在太不像了,现在他的孩子,冷静、灰色、沉静,还有一点连他也看不透的神秘特质,笑起来很温和,也同样很冷。   江哲有时候总会有点恍惚,仿佛这不是他的孩子,但他本就是理智理性的人,少有的多愁善感也只偶尔流露,不多时就恢复往昔。   “父亲。谁不会变?”云长风偏开头,视线里是一束扎成一堆的金黄郁金香,继续说道:“父亲,每个心智还没有成熟,立场还不够坚定,信仰还没有深刻的人都会变的,尤其是生于这个动荡的时代。”   江哲笑了笑,结束了这个话题,道:“拒绝盛荣生的要求,工商会的建立不管成与败,江家都不参与,但若是成了,你难道就真不想要商会的股份?”   云长风在沙发另一头坐下,拿了个蛇果,馥郁的水果香味在鼻尖散开,他咬了一口才说道:“不了,我对这些没兴趣,但如果父亲想要……戏楼里的话,那就当真做的戏言。”   江哲摇头道:“这可做不得戏言。你在沈二面前落了盛荣生的场子,就不要最后阴差阳错落了江家的面子。”   云长风不在意地笑了笑:“还是父亲想的周到,今天有点累了,那我先上去休息了。”   江哲作为一个商人,他的风格还是太稳太单了。这世界上,三件事信不得,男人的情话,婚礼的誓言,政客的承诺,但若还加上一条,那必定是商人的信誉了。   “明天去听戏吗?”   在云长风上楼梯的时候,江哲问道。   云长风步伐不变,回问:“什么戏?”   江哲答:“新出的穆桂英挂帅。”   云长风弯唇笑了笑,一边转身上楼一边对江哲说道:“平常也不见父亲是多么爱听戏的人,怎么今天连新出了这穆桂英挂帅的戏都能知道?父亲还是约盛伯伯一起去好了。”   云长风话刚说完,人就消失在了江哲视线尽头。徒留下一心想和儿子打好关系的江哲一个人坐在大厅里,无奈地抓耳挠腮,委屈嘀咕道:“不是你爱听戏吗……”   第二天清晨,云长风站在衣橱前换了件衬衫,款式有些旧了,但有一种味道在里面,如同沉淀了一季轮回的秋叶,款款入身红尘里。   “扣扣。”敲门声响起,接着是女仆人并不柔美但温和的声音:“少爷,沈少爷在下面等你。”   女仆人没听到云长风的答复,本欲再次开口提醒,门却从里面打开了,云长风看了她一眼,女仆人后退一步低下头行了礼道:“少爷。”   云长风下楼,刚好对上沈二的目光,漫不经心地勾起笑容:“早。”   沈二嬉皮笑脸地眨眨眼,伸了大大的懒腰,边打哈欠边回道:“早。”   “沈少怎么一夜没睡的样子?”   云长风走到沙发旁边,沈二眼疾手快把他往下一拉,云长风一个不防歪倒在沙发上,沈二哥俩好地把手搭在他肩膀上,理所当然地说道:“本来就一夜没睡。”   “那家姑娘?”   “不不不,昨晚一晚我都在想一个人,一直想到了天亮,然后就去见他了。”沈二侧过脸去看云长风,吐出的热气落在他的耳廓上,声音暧昧,“你想不想知道他是谁?我告诉你,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别人——那个人,就是你呀——”   沈二刚说完,自己就忍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自己越想越好笑,身体歪在沙发上笑了起来,眉眼生动风流,肆意妄为到了极点。   云长风无奈摇头,过了一会儿,他才倒了一杯水给笑够了的沈二,“自得其乐的本领我也只服沈少你了。喝杯水吧。”   沈二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一口:“所以说不会自得其乐的人最无趣,譬如你和盛荣生,会自得其乐的人最有趣,譬如我。”   “是的。整个上海谁不知道沈二少是最会寻欢作乐了。”云长风起身,看了下手表,“以及,我该去解决募捐的事了,你要和我一起吗?”   沈二应道:“当然了。”   出了江宅,看着眼前的黑色小汽车,沈二朝云长风挑眉:“你开车?”   “不,是你开车。”   沈二少想到居然给别人当了司机,闹了小脾气,直到车子在整个上海滩绕了一圈才气哼哼地开到了学校。   云长风也不说什么,只是淡定地下了汽车进了学校,现在大概是上课时间,校内一片安静,云长风不知道校长室的方向,并且是冒昧来访,加之想感受一下民国时期的学习氛围,于是就在学校里溜达起来。   一眼望去的建筑顶部是黑色的扁形圆笼,笼子里雕刻着深黑色的精致的大鸟,栩栩如生,翅膀仿佛带着巨大的能量,叫嚣着愤怒着要张开然后撕掉鸟笼。   云长风不自觉地朝着那边走过去,耳边突然涌入轻微的钢琴声,是从对面的楼房传来的,走的近了,钢琴声便越发清晰了。   倒是记忆中极为熟悉的节奏,轻缓的柔和的雨,缓缓地落到月亮温柔的梦里——肖邦的降D大调前奏曲《雨滴》。   很少听到这么好听又动人的钢琴曲了。云长风失笑,刚好此时沈二已经跟了上来,沈二兴奋地说道:“钢琴是高雅难玩的艺术,这人玩的倒是最好的境界了,走走走,原之,我们这些俗人去见识见识!”   沈二是雷厉风行的主,起了心思就行动,一把拉住云长风就往上跑,也幸好钢琴声没有断,不然盲目地没有方向去寻找那就着实可笑了。   钢琴声越来越近,沈二顿住步子,一口气跑来跑去也不见喘,精力着实好,他笑眯眯地指着一间房间说道:“就是这儿了。”   钢琴声确实是从这间房传出来的,这时的下课钟声便响起来了,曲子也尾声了,门从里面被打开,三三两两涌出了一些学生,看到云长风和沈二两人,微微议论起来。——原来是在上音乐课。   江细雪抱着书从音乐教室里出来,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惊讶出声:“堂哥?”   云长风听到声音,看向江细雪,此时沈二正拧了他胳膊一下,不满地囔囔:“别让你妹挡了我视线,我还要看高人呐。”   云长风神色不变,笑道:“细雪,好久不见。”   江细雪是江哲弟弟江玉的女儿,血缘也是亲厚,不过江玉天生反骨,厌烦上流社会的人情交流,喜欢赏闲云看野鹤,所以两家交流也不多罢了。 第58章 民国卷   ——没有受过伤的人才会嘲笑别人的伤疤。   “江细雪同学,请让一下。”   清润的淡淡嗓音,江细雪一听,才反应过来让开身体,脸微微泛红道歉:“抱歉,老师。”   “没关系。”容桦温和地说道,目光一转刚好与云长风交汇在一起,他愣了一下,抿唇友好微笑。   沈二直接上前朝容桦伸出手,笑的像只狐狸,“你好,我是沈二,我很喜欢你的钢琴,非常非常动人心弦。”   容桦同样回握住他的手:“感谢你的喜欢,我是容桦。”   两人同时松开手,沈二回头对云长风挤眉弄眼,狐疑道:“看你挺喜欢那钢琴曲的,怎么不认识认识?莫非临阵脱逃了?”   “这个笑话可真不好笑。”云长风回了一句,朝容桦礼貌地点头:“你好,我是细雪的堂哥,江原之。”   “没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容桦回礼微笑,告辞离开。   江细雪朝容桦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侧过脸来看云长风,疑惑道:“堂哥来学校是有什么事吗?”   沈二懒懒地看了她一眼,面目清秀,算不上什么大美人儿,但腹有诗书气自华,难得的是眉梢眼底都有种女儿正气在里面。   江细雪感到一阵打量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她身上,知道是堂哥身后那人,并不在意。也幸好她不与上流社会接触,自然不认得沈二,也当然不知道沈二那些作风,不然早就远离十丈远了。   三人下了楼,慢慢地走在校园内,阳光自明媚,游移地洒落在榕树上,沈二凉凉地侧过脸看云长风和江细雪,怎么说呢?穿白衬衫的青年和穿校服的少女,气氛太美好,让他堂堂沈二少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了是怎么回事!   “堂哥你不用操心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了!”江细雪听完云长风的叙说,笑逐颜开:“校长那里就交给我了,只要堂哥你管住街上那些警察署的人就行了,其他的全由我们来做。”   沈二弯起唇,赞道:“细雪很热心呐。”   江细雪闻言笑容不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建筑上的大摆钟,急匆匆地说道:“那我去上课了,堂哥再见。”   看着少女跑开的背影,沈二撇嘴,对云长风说道:“你就这么信任她?”   “前些天的游.行就是她组织的,看到效果没有?”云长风微微勾起嘴角,不知道是欣赏还是什么,“上海抗日热情可高涨了。”   沈二伸了个懒腰,问:“接下来去哪玩?”沈二少显然是没想要云长风的答复的,犹自思考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兴高采烈地说道:“于洋路那边新开了间铺子,听六子说那儿的零嘴可香了,走走走,我们去尝尝。”   “谁开车?”   “……我开!”   抗日募捐虽说是由盛荣生他们提出来的,但可以说是完全交给了学生去做,盛荣生一个眼神,就吓得那些警察署的人不敢造次。   各大商界大佬也为了体现自己的爱国同存之心,纷纷慷慨解囊相助,让国民对商界又提高了信任,不仅学校和商界在名誉方面得到了赞誉,盛沈两家在上海滩的地位又提高了一层。   阳光轻柔又温暖,绿意和生命力,天空开阔,衬的眼前无限明亮。   “你算是又无偿奉献了一把?”江哲坐在花园椅子上里翻着报纸,神色看不出喜怒。   “算是吧。”云长风站在一边,看着阿蛮跪在花园里在种橘子树,用手指刨开土,弄出一个不大不小的洞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橘子树苗放到里面,又将土覆盖在树苗两边。   江哲也没再说什么,他现在是越发看不懂自己的孩子了,只是提醒道:“最近上海有点乱,你自己出去小心一点。”   “嗯。”云长风应了一声,走到阿蛮身边去,轻笑:“你这样种橘子树,确定它能活下去?”   “每天浇水就好了呀!”阿蛮脱口而出,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云长风,“如果我忘了少爷你会不会提醒我给小树苗浇水啊?”   看着阿蛮期待的目光,云长风笑了笑,温和地说道:“会啊。”   沈二约了云长风晚上到百乐门去玩,不巧的是,晚上下了雨,司机开着黑色小汽车往雨里冲去,云长风侧着脸看雨中的夜上海,行人匆匆躲雨,所有的声音都被模糊了。   突然云长风隔着雨帘看见了一个人,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他手中拿着枪,有鲜血从臂膀滑落地面,不一会就被大雨冲散了。   雨太大,重重的砸在那人身上,他奔跑在风雨中,脊骨渊渟岳峙一般地挺立着,雨中传来枪声,云长风拉下车窗白色窗帘,淡淡地对司机说了一声:   “跟上去。”   司机是个中年男人,无妻无子,忠心耿耿,一直都为江家而工作,闻言,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司机迅速朝那人的方向开过去。   云长风打开车门,用手拉住,当靠近那人时,突然松开车门,半个身子出去将青年狠狠地拉进车里,飞快关上门对着司机迅速说道:“绕开他们。”   耳边是清晰的砰砰枪声,司机一踩油门,迅速转弯,整个车身都晃荡了一圈。   “为什么救我?”   “我可不想让细雪失去她的音乐老师。”云长风云淡风轻地说道,目光落在他流血的臂膀上,容桦警惕地握住枪。   云长风挑眉:“枪又没子弹了,还握着?”   容桦深吸一口气,才放下枪,定定地看着云长风,眼里有种鹰一样的孤傲与不羁,那是一个有信仰的人才拥有的眼神与灵魂。   云长风好奇询问:“你是地下党?”   容桦抿唇摇头。   云长风继续狐疑,不确定地开口:“那国民.党?”   依旧摇头。   云长风无言,也不想再去问什么,侧过身子挑开车帘去看外面雨景。   良久他才听到容桦清润的嗓音,犹如三月的春水流进月河,“只是一个爱国的音乐老师而已。”   云长风接口:“难道不是梨园戏子吗?”   容桦愣了一下,笑道:“没想到你居然还记得,那天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想过你却是当真了。”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司机这才询问道:“少爷,已经绕开了那群人,接下来还去百乐门吗?”   “放了沈二鸽子,去桐山路27号,那里有个很隐秘的小医院。”云长风听了司机的话,才把车窗窗帘拉了上去,轻声吩咐了一句。   到了桐山路27号,要给容桦做一个小型手术取出了手臂中的子弹,因为这个医院很隐秘,都是那些亡命天涯的人或没钱的贫苦人才会来这,所以并没有麻醉剂,容桦做手术的时候痛的全身战栗,但愣是没哼一声。   云长风站在一边,昏暗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线条自然成画,似那寡淡烟火,不入人间。   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容桦的眉眼上,恰好此时,容桦的目光也游移到了他身上。   仿佛隔着空间与时间,四目相对。   云长风觉得这样对视着实古怪,想了想开口道:“只有尖锐的疼痛才能引起强烈的斗争,如果有一天连疼痛都消失了,那么一个人所剩下的也不多了。”   他的声音着实清淡无味,凉凉的,冰冰的,冷冷的。——但确实,这一句话绝对是安慰就没错了。   容桦定定地看着他,微微有些狼狈地避开他的目光,然而苍白的脸庞却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多谢安慰。” 第59章 民国卷   ——不论你数多久,仍然有无限的时间数不清。   自那以后,云长风再也没有见过容桦,后来他遇到江细雪的时候,他问过江细雪,细雪摇头表示不知道,“老师没有再给我们上过音乐课,应该是离开去了其他地方。”   这都是后话。   翌日,从北平那边传来消息,云长风的外婆心脏病突然去世,得知消息的时候,江哲愣了愣,摔碎了手里的瓷瓶。   陆管家连忙刚上去收拾,云长风站在一边,垂下眼看着一切,低低地道了一声:“父亲。节哀。”   当天,云长风就收拾起东西准备赶往北平,老太太最后一面是看不到了,但也要赶去参加葬礼。   云长风提着黑箱子,要离开的转过身问道:“父亲,你不去吗?”   江哲将面埋进双手,低低诉说了一句:“他们想是不愿见我的。”   云长风什么都没说,司机帮忙把行李放进小汽车,他弯腰钻了进去,阿蛮从里面跑出来,睁着眼睛看他:“少爷,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一阵子。”云长风把手放在阿蛮的头发上,道:“去陪陪老爷吧,不用说话,陪着就好。”   阿蛮应道:“嗯。”   关好门,云长风收回看着阿蛮跑进江宅的视线,对司机说道:“开车。”   到了火车站,去买了车票,最早的一班也是下午两点,云长风坐在等候区上抽.出本书看,司机站在一边不知道干什么,云长风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先回去吧。”   司机嘴唇蠕动:“可是……”   云长风头也不抬淡淡重复:“你自己回去。”   “是,少爷。”司机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一个人窜到云长风身边,一手飞快的拿开他的书,笑眯眯地开口:“你喜欢医学?”   云长风神色波澜不惊:“解剖学。”   “噗嗤——”沈二毫不顾忌地笑出声,身子一歪就倒在云长风的腿上,拿起书拍在云长风的胸口处,云长风接过书,听到沈二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居然敢放我鸽子!我靠,我沈家二少今生头一遭!”   云长风挑眉:“你来火车站不会就是为了说这个?”   沈二道:“我本打算准备去你家找你来着,巧了,去的路上碰到你家司机,一问,什么都知道了,马上调转车头来寻你麻烦不可!”   云长风道:“怎么找麻烦?”   沈二道:“和你一起去北平啊,一路上看我怎么收拾你!”   云长风无语,“你开玩笑吧?”   沈二起身一锤云长风胳膊,怒道:“你什么时候见我同你开过玩笑?”   云长风把书放进黑皮箱里,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到了,我先走了。”   说着,云长风便出了等候区。   沈二追上去将半个身子挂在他身上,笑眯眯地从兜里拿出车票在云长风眼前晃了晃——   “都说了不是开玩笑,居然不信!”   上了火车,两人分别坐在小包间两侧,各自干各自的事情,但沈二却是不知道干什么,他去北平也只是一时兴起,什么行李都没带,他向来是雷厉风行的主,放荡惯了的性格,这样让他闲下来,着实无趣,无趣至极。   云长风挑眉看了他一眼,随便拿了本书扔给沈二。   沈二眼疾手快地接过,翻开,是枯燥至极的法语,耐下性子看了一会儿便嘟囔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居然也做了一回自己嫌弃的无趣之人。”   云长风翻了一页手中的书,笑道:“你这是自作自受。”   沈二扬眉不满道:“谁说的?我这是为朋友两肋插刀!舍命陪君子大义凛然的作风,没我陪你,你必定一个人孤零零凄惨惨地上北平。”   他说话的时候理直气壮,根本不知心虚为何物,见云长风埋头看书不回他,沈二撇嘴,伸手就把云长风手中的书拿过来,云长风无奈抬眼看他,沈二少反而眼睛一闭就用手枕着脑袋会周公去了。   两人坐了三天火车,终于晃荡到了北平。   出了车站,两人就急匆匆地赶去参加云长风外婆的葬礼了。   江哲妻子叫何乐之,也是江原之的生母,在江原之七岁的时候同样死于心脏病猝发,那个时候,江哲正和下属参加一个商会会议,挽救不及时,死于民国四年十二月七日深夜。   那天,下了雪,所以死亡显得一点都不那么触目惊心。   到了何家,云长风先去见了外公,老爷子雾蒙蒙的双眼看着他,看着他的眉,他的眼,模糊不清地开口:“月儿来了呀……老婆子都没看你一眼就去了哟……”   月儿是何乐之的小名,老人年纪大了,已经分不清虚幻与真实,分不清过去与现在了。   云长风上前蹲下身体,缓缓握住老爷子的手,将头虚枕在老人的膝盖上,轻声唤道:“外公。是我,我是原之。”   老人低下头看着云长风,似乎没有听到他说的话,或者在迟钝地消化那些语言,孩子气地瘪嘴:“明明就是月儿啊……”   沈二站在一边没说话,对于向来闲不住的沈二少来说,这可的确是稀奇事儿,不过却是事实。   沈二少看了会,撇撇嘴,就转身离开了,他看不懂这些所谓的悲欢离合,在沈二的世界,从来都没有这些事,他的世界一直都是人生的四分之一,只有欢。   云长风听着细微离开的脚步声,没有回头,三舅妈过来轻声安抚了老人,才领着云长风去往灵堂。   “外公他……”云长风不放心,三舅妈见此,摇摇头叹息开口:“老毛病了。让老爷子一个人静静吧。”   灵堂正中的黑白照片里是一个神色和蔼的老人,唇轻轻抿着,眼睛很有神而且有灵气,没有被时光掩埋。   灵堂里来来往往许多吊唁的人,都是老太太生前的朋友,云长风站在照片前,有些恍惚,他记得小时候外婆抓给他一手糖果,他那个时候是换牙期,但是贪嘴,把糖放嘴里一口一口地咬碎,馋瘾倒是解了,不过后来牙痛了好几天,那个时候,外婆就一边骂他馋鬼一边又心疼的不得了。   沈二到灵堂的时候,灵堂里只有云长风在折要用的锡箔,他跪坐在那,神色淡淡,看起来无喜无悲,沈二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能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悲痛从云长风那里传来,那种悲痛太浓烈,以至于沈二无端地从心底都生出一股悲伤来。   沈二站在一边,他习惯了用甜言蜜语用荤段歪理去哄人去骂人去坑蒙拐骗,这一刻他却发现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却完全发挥不了作用。   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云长风,所以只能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那个人的疼痛,悲怆,像观看一场史诗般的烟火。   沈二是知道的,云长风这一刻的悲伤其实无关他人的死亡,有很多东西在里面沉淀爆发,仿佛所有的压抑都积郁于此刻。   云长风十指翻转间,隐约露出手腕间洁白的砗磲,衬的动作优美流畅——他又折了一个金元宝。   云长风的目光清清凉凉地洒落在干净的手指间,去看沈二少,沈二走近他,如云长风一样跪坐在他旁边,凑近了去看云长风的眉眼。   鬼使神差地,沈二的手代替目光轻轻抚摸上云长风的雅致的眉眼,然后直起身,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云长风的脸,将自己的唇贴上云长风的唇,狠.狠.吸.吮。   灵堂里随时有来人的危险,两人却如同两只小兽一样,捍卫着自己的领地,互相侵.犯着对方,然后狠.狠地.交.融在一起。   黑白照片里的老人,双眼深邃明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看着他们接吻,看着他们啃.咬,看着他们流血,看着他们交.合,看着他们做.爱,看着他们疯狂地碰.撞——仿佛洞悉了一切。   星汉遥遥,万籁俱寂。 第60章 民国卷   ——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愿意孤独。   待云长风解决了这边的事儿,想起沈二时,已经是距离他们到达北平的十几天后了,那一夜荒诞后,沈二少就消失了个干净,也不知道去了那里。   揉揉疲惫的额心,云长风起身漫无目的地游荡,北平他不熟,对于此的记忆也是很小的时候了,模模糊糊的。   凭着感觉四处晃荡,竟然不知不觉间走到一个四合院边,想了想,也没什么就进了去。   院中一颗槐树茁壮,巨大的树荫下聚集着三三两两托着把茶壶或提着鸟笼拿着把蒲扇的老汉,一摇一摇的,阳光并不毒辣,但也微微有些热度,云长风走近一些,那正说话的老汉发现了他,拿着眼斜斜地吊了他一眼,拖拉着圆滑转折的京腔,加大声音吹嘘着自己祖上哪朝哪代伺候过宫里的太监大总管。   云长风听了,弯了眼微微笑,也不去拆穿着拙劣夸大漏洞百出的谎言,轻声附和了几句。   “你怎么来了?”   微微惊讶的声音,云长风寻声回头,刚好对上沈二漂亮恣意的眉眼,饶是淡然如他,云长风也忍不住有些怔愣——此时沈二少穿了一袭白色长衫,五官艳丽斐然,因此时本性未露而使神色显得颇为清淡,宛如立在细雨朦胧中的江南才子,又如同才子手中妖扇里的艳丽精怪,着实勾人。   云长风笑着反问:“不是应当该我问你,你为何会在此处吗?”   沈二少看了他一眼,走到刚才那说话老汉身边,道:“这是我爷爷。”   沈二语气平淡,云长风却没有错过他眼里闪过的逗趣,听到他的话,又惊讶了一番,态度也端正了起来:“沈老。”   沈老爷子依旧如方才一样目光斜斜吊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发出沉闷的声音算作回应,仰头喝了一口茶,继续同其他人胡乱侃天侃地。   云长风摸不准这态度,说不好,又理了他,说好,未免牵强。最后也懒得费心再去猜测,沈二和沈老爷子说了一声,就同云长风一起出了四合院,云长风回头看了看,同沈二道:“你爷爷挺难琢磨的。”   沈二一出院子,就没了个正形,吊儿郎当地开口:“老人家,都这样。你别看他都不拿正眼看你,其实吧,他人别扭着呐,那是认可你了。”   “他认可我干嘛?”   沈二少步子突然一顿,低头用脚去踢路上的小石子,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话,云长风没听清楚,忍不住开口:“你再说一遍。”   沈二少回头瞪他一眼,最后咬牙切齿似得蹦出一句,“我不说!”然后回过身往前走,不理云长风也不再说话。   云长风一愣,瞧见一抹淡红慢慢爬上沈二少的耳尖,哑然失笑,也不再追问刚才他说了什么,上前搭住沈二的肩膀,抬头去看碧蓝如洗的天空,“我知道附近有家店铺的糖炒栗子特别香,去不?”   沈二眯眼偏过头看他,像只火狐狸,朝云长风道:“去,怎么不去。”   上海下雪了。   云长风和沈二回到上海的时候,裹了厚厚的大衣,在雪地中缓缓移动,江沈两家都派了人来接他们,两人在火车站爽快地分道扬镳。   离开了上海的这些天,上海的格局有些微妙,阿蛮的橘子树也死了。   阿蛮站在他面前,清秀的少年面孔有些微微的黯然,他低下头,嘴唇往下一拉:“少爷,小蛮死了。”   小蛮是阿蛮给橘子树取的名字,他把橘子树看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在养着,但往往事事难料。   “没关系。”云长风把手放在少年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再次安慰道:“没事的。”   第二天,云长风推开门去看被雪覆盖的世界,忍不住发出赞美的感叹,他也无事,想了想,便去了趟学校,那个时候江细雪正与同学在一起扫雪,两个辫子从耳边落下来安静地垂在胸前,随着她的动作,辫子一晃一晃的,她低着头,偶尔同他人说几句话,露出个好看的笑容,然后同她说话的男生就微微红了脸颊。   看见了云长风后,她虽然惊讶了一下,但却是自然地伸出手打招呼唤道:“堂哥!”   “细雪。”云长风微微莞尔应了一声,看着江细雪朝他走过来,然后他疑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虽然下了雪,但也没带来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扫雪也未免夸张了一些。   江细雪看出了他的疑问,微笑着轻声解释:“这算是学校的惯例了,每当下雪的时候,学生们都会自发组织来扫雪。”   云长风不解:“为什么?”   江细雪抬头去看天空,刚下过雪的天空格外阒静,有种超脱般的纯净,她勾起一个极好看的笑容,用标准的法语说道:   “Sans aucun doute, le monde est maintenant, pourtant recouvertes de monde dans le monde réel(雪后的世界无疑是美丽的,然而被大雪覆盖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   云长风不语,看着那群学生慢慢地扫雪,长青树木绿叶依旧,有雪挂在上面,青白交错,生机勃勃,耳边是轻微的扫雪声混着江细雪流畅悦耳的法语发音,感觉身心都是极舒服的,他忍不住微微一笑。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江细雪才问道:“堂哥来学校做什么?”   云长风笑着答:“随便闲逛。”   此时有人叫了江细雪,江细雪大声应了一声便朝云长风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地开口:“那堂哥慢慢玩,我先走了。”   云长风微笑着点点头,江细雪走了几步却突然被云长风喊住,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云长风打趣地看了一眼刚才喊江细雪的男生,调笑似地眨了眨眼,开口:“细雪要好好把握哦。”   江细雪的脸瞬间红了。   云长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去了其他地方。   云长风在学校里闲逛,有些学生坐在教室里上课,但学校四处都有扫雪的学生,有个男学生坐在树下用画笔记录这一幕,那棵树为他撑起了一片风雪,他抬头的时候,眼尖地看见了云长风,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出声叫住云长风,叫他别动,云长风就无所谓了,居然真没动,然后那学生拿着笔迅速在画板上画了什么,然后又抬眼上上下下打量了云长风,皱眉,然后又不满意地低下头不断地修修改改——   最后,云长风在上面看到了自己,以及大雪,还有后面建筑上被困住的黑色大.鸟。   “你画这个有什么用?”   那学生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毕业作业。”   云长风没再说什么,见整个学校都被他逛完了,就打算离开。   要离开学校的时候,淋淋沥沥地下起了雨,云长风正准备淋雨时,突然听到有人喊他,回过头,看见江细雪撑了把伞急匆匆地跑过来,还一边喊道:“堂哥!”   云长风有些意外:“细雪?”   “我是来给你送伞的。”江细雪飞快地说道,瞧见云长风瞬间就露出要拒绝的神色来,便迅速地一边把伞柄塞到云长风手里一边解释:“我反正也是待在学校里,倒是堂哥你,没伞也不好到处走动,等下我还有课,就先走了,下次再见。”   说完,她便转身趁着雨还小冲进学楼里去了。   从送伞到离开一系列动作利落至极。   云长风握住伞柄,站了一小会儿,此时雨已经有些变大了,他低着头,轻轻勾起个浅淡的笑容,雅致入画般的无双隽永,好看极了。   撑着伞漫无目的地走,意境是极好的,此时街上也没几个人,雨越下越大。   云长风本打算收了伞淋会雨的,后来想想,总不能让这伞毫无用处似的荒废了,便只好撑着了。 第61章 民国卷   ——人的全部本领无非是时间与耐心的混合物。   过年那天,桐山路那边有日本人捣乱,刚好牵涉到了江哲的生意事儿,他赶过去处理,陆管家回家过年,阿蛮以前都是跟着陆管家的,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家里散了个干净,所以最后阴差阳错下来,竟也只剩下云长风一个人。   所以听到敲门声的时候,他还有些讶异。   云长风上前去开门,还没看清来人是谁,就被对方一个熊抱扑倒在地上,云长风后背撞到地面上,疼的倒吸一口凉气,好笑的是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唯一的想法居然是庆幸幸好地面不是大理石。   沈二听到吸气声,眨了眨眼睛,然后才反应过来似的急急忙忙地站起来,顺带着伸出手把云长风拉起来,说了句让云长风极为无语的话,“没想到你这么不经抱。”   云长风站稳身子,也懒得和沈二斗嘴,做到沙发上,给沈二倒了杯水,拿眼睛瞧了瞧沈二,狐疑道:“你怎么来了?”   沈二本来正正经经地坐在云长风旁边,闻言就顿时怒了:“你那是什么个表情!我抛弃我的一众小情人来陪你这个孤家寡人你还不快快谢恩!”   云长风歪倒在沙发上扬眉一笑,应和道:“是是是,感谢沈二少抛弃他的一众小情人来陪我这个孤家寡人。”   沈二听了就忍不住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云长风他就乐,一听云长风说话就想笑,一开始沈二少还奇怪这事来着,不过对于向来善于寻欢作乐的沈二少来说,惊讶来的快,却也接受的快,只要让他乐了,什么后果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是无所谓的。   沈二边想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抬眼去看云长风,那人也正看着他,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性感,衬衫领口开着,能隐约窥见漂亮的锁骨。   勾子。   气流微微有了变化。   等沈二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亲吻上了云长风的唇。   那是非常主动的吻,沈二的情调那是打小就勾兑在骨子里的东西,去不得,掉不得——   于是他两手撑在云长风两边的沙发上,云长风微微坐直身子,整个人都在沈二所开辟出来的空间里,他垂眸静静地去看沈二的脸庞,太具攻击性了,太艳丽了。   沈二嘴里发出低低的闷笑,半跪在地上,就仰起头用唇封住云长风的唇,这动作有点虔诚的意味,像极了献祭,也是沈二少玩情调玩出了境界来。   灵活的舌尖顶.开对方的双唇,深入内.部,起先他还有意逗.弄对方,在云长风轻轻用舌尖碰上他的舌尖的时候,心脏就像被一簇野火撩过似得,一股燥.热就直往身体.内部冲去,然后积蓄,积蓄,没等一会儿就烧成一团乱火!   没过一会儿,云长风就化被动为主动,一时间水声渍渍,沈二直起身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   暧.昧的喘.息声与衣料的簌簌摩擦声交织在了一起,没过一会儿,两人的衣服都褪了个干净,身体完完全全地贴.合在一起,他们的契合度还不错,有了上一次在灵堂的经验在,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沈二只觉一串电流从结.合在一起的地方蹿到骨头里,直往缝里钻去,直让人想更深的交.融。   简单的抽.插运动一直在重复着,每次都尽量选不一样的地方和角度进入,比如往软.嫩的肠.壁上撞,而非一个劲往深里去,引来承受之人的惊呼与呻.吟。   彻底迷乱。   索取和掠夺,情.欲勾勒,怪兽无处安放,只想尖.叫放纵,直至最后失去思考……   沈二似乎格外喜欢云长风的喉结,咬还不够,不断吸.吮,云长风忍不住仰起修长的脖颈,喉结上下滚动。   沈二发出一声低低的闷笑,声音喑哑:“要是你父亲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不知道会不会杀了我……”   听了沈二的话,云长风也笑,此时沈二已经将整个喉结含在嘴里,感受到云长风声带的微微震动,那笑意仿佛从声带传到喉结,又从喉结传到嘴唇,最后从嘴唇传到身体,又从身体通过结合处传到另一具身体,然后又传回来,不断循环,永无止境。   刺激、抖动、喘.息、瘫软、冲撞、抽.插、耸.动、酥.软、飘摇、紧致、情.欲、直至高.潮。   沈二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了棉花上一样,阳光落下来,暖暖的,甜甜的。   第二天沈二醒来的时候是在楼上云长风的房间里,不如大厅的富丽堂皇,这是一个很旧式的房间,细致、优雅,带着微微的矜持。   床边放着一架留声机,正放着轻柔和缓的钢琴曲。   云长风正坐在书桌前看书,熹微的阳光从窗外落进来,风轻轻吹起白色的窗帘,吹起青年黑如绸缎的发丝,一切都柔和的不可思议。   沈二看着云长风的侧脸,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吻上去,沈二少向来是行动派,他也确实这么做了——沈二随便披了件云长风的衣服,放低脚步声走过去,然后从后面迅速地抱住了云长风,立即偷了个吻。   云长风看了他一眼,放下书,淡淡说道:“走吧。”   沈二迷惑地眨了眨眼,歪着头问:“去哪?”   “吃饭。”   云长风虽然不是厨房二白,但确实是不会做饭,也不愿下厨,更不愿学习,沈二少就更不用说了,两人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主儿,思维迷宫里从来没有做饭这件事,自然果断选择了出去吃饭。   因为正值过年,大多数店面都没有开张,但沈二是谁?对于吃喝玩乐这些事,整个上海滩没有人能比沈二更精通此道了,所以云长风本打算只是喂饱自己的胃就好了,最后却生生被沈二拉着吃遍了整个上海的美食!   云长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精疲力尽地倒在沙发上,就闻到一股麝.香味,才猛的反应过来,他……好像忘记处理残局了……   一抬头,云长风就看到江哲端着咖啡杯站在不远处,一脸欣慰的表情看着他:“……原之,你果然长大了。”   “……”   “谁家姑娘?”   “……”   “难不成是花坊那些女人?没关系没关系,男人嘛,私生活乱一点才好,不过原之以后成了家就不能再鬼混了,所以现在应该珍惜。”   “……”   “不过,原之你也太性急了点……”   “……”   因为外边时局动荡,上海的局势也挺混乱的,尤其是闸北那边,但却仿佛丝毫没有波及到云长风,大半个冬天在沈二的掺和当中,很快就过去了——他们没事的时候就整个上海滩绕着玩,有什么玩什么,那里出了什么奇闻去凑热闹,有时去戏楼听戏,去寺庙里拜佛,在图书馆里泡一天,去于洋路那边找零嘴,学了半天皮影就失了兴致。   他们在黄昏里做.爱,看太阳把金黄的阳光洒落在对方的皮肤上和汗水一起,高.潮过后他们各自占了床的一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聊女人、聊美食、聊国外、聊局势——他们什么都聊,上一句或许还在说最近上海来了个名角,下一句就扯到天下大事上去,自然、契合。   末了,两人都失了说话的欲.望,云长风就教沈二弹钢琴,然后看天边的太阳彻底落下去。   惊蛰那天,云长风在一个贵公子的邀请下,去了百乐门玩,玩的有些嗨,云长风喝了些酒,酒里面或多或少掺了点东西,这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事。   云长风揉了揉额心,出去透气,那想居然有人对他有意思,直接跟了过去——依云长风的气质长相,这其实是很常见的,不过碍于云长风的身份,都是些有色心没色胆的。   这人却是有色心也有色胆,直接把人给堵了,酒精和情.欲飘荡在稀薄的空气中,云长风借着微弱的光打量着来人,算得上不错的脸庞,有点介乎与男性与女性之间的清俊与柔媚,云长风没多大的抗拒,被那人压在墙壁上,任由那人放肆的吻着他的锁骨。   在云长风的刻意放.纵下,两人在长廊里差点打完了本垒。   云长风无意间抬头看向长廊尽头,长廊比较黑,看不清楚,只依稀模糊地可以辨认是个男人,也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   此时外面突然打了雷,把整个长廊都照亮了,沈二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和他对视,艳丽的脸庞露出个讽刺极了的笑容。   一股轻浮劲儿,一点细微的痛感,刀片似的凌厉,还有点冷。 第62章 民国卷   ——强者进则为天下,退则为风月。   从那天开始,沈二再也没有出入过江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和云长风从来不谈感情,两人的关系说好听了是朋友,说难听了就床伴也没差,不过是无聊时期两颗心脏两具肉.体的互相游戏罢了,为了追求刺激与愉悦而在灵堂有了第一次,然后如同上了瘾一样,火车上、江家、图书馆——   这只不过是在谋求一种隐秘的快.感,那种欺瞒亲人,背离道德,脱离底线的快.感。   如此,其实他们各自的生活都与对方无关,如果是平常的沈二,在云长风做出那种事后,或许还会对3P更感兴趣,但沈二确实是感到了自己胸膛里突然生起的冷意。   沈二有自己的骄傲,那是沈家百年富贵堆砌而起的,谁也无法撼动。   云长风也没有去找过沈二,从灵堂那一夜开始,一切都乱了套,朝着自己所不可预计的那一面跑去,这样也还不错,他并不希望沈二和自己有太多的牵扯。   云长风从码头把货清点了一遍后才回了江家,最近上海真的一点都不太平,估计也是被连绵的战火所影响了,连表面上的平静都有点碎冰的迹象,连江家的根基都有被动摇的现象,江哲这几天可是进进出出,没一天安宁过。   难得闲下来一天,江哲最近几天强力掩盖的疲惫才微微松了一些,云长风给江哲买了些参片泡在开水里,端给江哲,江哲接过喝了一口,轻松了不少,却听到云长风说道:“父亲,其实可以选择联姻的。”   江哲一愣,迅速抬头去看云长风,只见对方一脸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同样平静地回望着他,没有一丝勉强。   “不。”江哲摇头坚决地拒绝:“我不会把儿子的幸福作为筹码,而且现在的情况也完全没有必要。”   “是的,现在的情况完全必要,但以后呢?父亲,你要知道的一点是,江家没有军阀势力,所以才必须慎重,而我们又不如盛家那般几乎垄断所有行业。”   云长风缓缓说道,最后给出一个强有力的原因:“而且,我并不觉得我的幸福一定要与我的婚姻挂钩。”   江哲很久都没有说话,仿佛被夺取了所有的声音,对于云长风,他一直是满怀愧疚的,所以态度一直有些小心翼翼,甚至讨好,他从来不愿委屈了他,但他的孩子,其实真的已经长大了啊,此时江哲不免有些惆怅,不知道该说什么。   依旧是云长风先开的口:“父亲……”   江哲看着他,眼里全是对自己孩子的满满信任,笑道:“不用说了,我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一切都交给你自己。”   ——   “其实他真的很幸福。”   系统有些疑惑,不明白自家宿主说的是谁,但依旧应道:“嗯。”   “只是生逢乱世,便已经掩盖了他所有的幸,只剩下不幸。”   云长风没料到,居然会和盛荣生在咖啡馆巧遇,但仔细想想,这也确实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天他只身出门,突然下了雨,便去了原来常去的那家咖啡馆,于是便坐在街角的咖啡馆里,靠着窗,看着人来人往。   盛荣生打着一把黑色的伞,突然闯入他的视线里。   不可否认的一点是,盛荣生真的太出挑了,不是单单指他的容貌,毕竟他虽然俊美,但云长风的雅致与沈二的艳丽都不输于他,他的出挑是在于他的气场,如果世界是大海,人类是小鱼,那他必定是渔网。   盛荣生在他对面落座,向侍应生点了一杯蓝山,微微抿着唇,有些冷淡的模样。   “真巧。”云长风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用勺子搅.动咖啡。   “我不这样认为。如果我们没有一次在这个咖啡馆碰到过,那才叫无缘。”盛荣生往咖啡里加了半勺糖,不咸不淡地回答。   说来,盛荣生也同云长风一样是经常来这里喝咖啡的,但很奇怪的是,两人以前却从没一次刚好碰到过。   盛荣生许是没有说话的欲.望,端起咖啡杯浅尝了一口,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神色有些倦怠与厌弃。   盛荣生不说话,云长风也不会刻意地去找话题,眉目清凉地去看窗外,街道上的路灯在雨幕中若隐若现。   一杯咖啡见了低,云长风才准备起身离开,盛荣生却突然拉住了云长风的手腕,云长风俯视正坐着的盛荣生,疑道:“盛少这是何意?”   盛荣生轻轻笑了一下,有种冰一样的冷感,他伸出手示意般指了指自己的锁骨处,戏谑道:“江少喜欢的竟是小野猫吗?”   云长风低下头,瞧见自己锁骨上的暧.昧咬痕——那是沈二咬的,每次做.爱的时候,沈二都喜欢把他那里咬出伤口,往往第二次伤口好的差不多的时候又咬上一口,如此循环,就导致这伤口不能彻底的好起来,渐渐的就留下了疤痕。   他看了一会儿,才把里面的衬衫扣子一颗颗系好,“多谢盛少提醒了。”   过了一会儿,见盛荣生还没放开手,云长风忍不住扬眉:“盛少你……”   话还没说完,盛荣生就放开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云长风:“江少,你的婚礼我会来的,但你要知道的一点是——沈二少是个真正的疯子。你招惹了他,就千万不要妄想能够全身而退。”   此时,沈家。   沈二的四姨娘穿了身白色旗袍,旗袍低端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从背后一直弯弯地绣上旗袍领口,别有一番妖娆多姿。   她拿着手帕笑的无限风情,遮住唇笑着打趣道:“亖儿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怎么还不娶个姑娘回来,你四姨娘如今可无聊了,也就你能说说话,娶个姑娘回来,我也能凑合着打一桌牌说会儿人话来着,我看那袁家的四小姐就不错,生的灵性极了,风评可是极好……”   沈二撑着脑袋昏昏欲睡,一听四姨娘的话,懒懒散散地接嘴感叹道:“这上海滩居然还有几个正经姑娘不介意我的生活作风,当真庆幸庆幸。”   白牡丹被他逗乐了,掩唇笑了会儿,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喝,然后听到沈二疑惑问着:“话说回来,四姨娘怎么有心思管我这档子事了?”   “难不成我还管不得你这小兔崽子了!”白牡丹状似嗔骂了一句,方才细细道:“你可知你妹妹要嫁人了?”   沈二挑开眼皮,没骨头似地靠在沙发上,应道:“自是知道的。”   “这次你妹妹是同江家联姻的,你妹妹开始还一直不放心那未婚夫是何许人,为了让她心安,我曾去暗暗瞧了那人,当真是见之忘俗,连我看了也忍不住心动,也难怪当初你三姨娘被迷的要死要活的。”   沈二一听就察觉到了不对,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心中有些微微的不安,不确定地皱眉询问道:“你说谁?”   白牡丹一愣,没反应过来沈二问的什么,惯性反问:“什么?”   “同江家那个联姻?”   白牡丹娇笑着看了沈二一眼,语气自然极了:   “还能有谁?江家就只有一个少爷,那肚子里装了洋墨水的,去年从国外回来的那位……呃,亖儿你去哪?!” 第63章 民国卷   ——你爱的人往往是要你命的那把刀。   拿了一把咖啡馆提供的伞,云长风撑着伞出了咖啡馆,这时雨中响起了汽车特有的声音,云长风让了让,谁料到那汽车就急哄哄地停在了云长风旁边,车门打开,云长风抬起眼去看——他看到了沈二。   沈二上前定定地看着云长风,像一簇黑色的火焰。   这不是两人在冷战的半年里第一次见面,毕竟一些大大小小的活动上,两人或多或少都会碰面,但届时沈二似笑非笑端着酒杯,云长风一脸平静自然,互相看到对方便状似友好地举杯,除此再无交际。   沈二打开车门走下来,他没打伞,雨水就顺着他的头发一直滑落到他身体上,他穿的很随意,一点都没有刻意地包裹自己,衣服被雨水浸.湿,勾勒出极好的曲线。   沈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想通过云长风的眼睛看懂他的内心,看懂他的想法。   云长风先是顿了一秒,然后便把伞往沈二那边挪了一大半,“怎么……”   云长风才刚开口,沈二就突然抬起手打掉了云长风手中的伞,雨伞在路上狠狠滚了几个圈,云长风没去看,雨水冲刷下,全身上下瞬间都.湿.了,他无动于衷,定定地与沈二对视:“什么意思?”   沈二闻言,轻轻地勾起个浪荡极了的笑容,他的五官本就生的精致艳丽,有一种极具攻击性的锋利美感,此时此刻笑起来,竟是妖娆过美极了的罂粟花朵。   “什么个什么意思,江原之,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联姻,我他妈就敢毁了你!”   雨水落在云长风的脸庞上,更衬的他一张玉石雕刻冰雪融铸的脸庞越发的无喜无悲,仿若羲皇上人,垂手安宁。他闻言,静静地看着沈二,没有说话。   沈二见此,笑的越发欢快了,手掌轻轻抚摸上云长风的脸庞,将整个人都凑过去,轻笑着用舌尖.舔了舔云长风的耳廓,声音微微有些喑.哑,轻声细语宛如情人呢喃:“要不,我们就在这做一次怎么样?”   ——沈二少是个真正的疯子。   这时,云长风的脑海里却突然响起盛荣生说的话,果然,沈二是个疯子。   雨越下越大,落在人身上冰凉刺骨,沈二突然吻住云长风的唇——这那是吻,分明是咬。   直到嘴里传来一股铁腥味,云长风才推开沈二,也没去管滚落在地上的伞,转身就走,可没走几步,就被沈二给拉住了。   旁边有个巷子,沈二直接把人给狠狠压在墙壁上,云长风此时衬衫已经成了半透明的了,湿哒哒地贴.合在身上,勾勒出优美极致的身形曲线,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自然极了,不偏不倚,云长风的肤色本来就是偏那种象牙白,此刻和湿了的衬衣相互映衬,直让人想狠狠地侵.犯一番,穿了比不穿更诱.惑。   沈二的唇停留在云长风的脖颈处,把他的喉结含.在嘴里,轻轻地用舌头舔,然后用牙齿来回啃.咬,最后许是腻歪了,在脖颈处留下个极为深刻的吻痕,宣告着自己的所有物。   唇移到云长风的锁骨处,沈二用牙齿轻轻地在上面摩擦,和着雨水不断舔.咬,留下一串湿漉漉的水痕。   然后找到了锁骨上有咬痕的那一处,沈二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发出轻快的笑声,就在那处,然后再次狠狠地咬了一口,仿佛要把那块肉都给咬下来的力道,云长风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沈二你!”   还没骂出个完整的句子,沈二的手就已经解开了云长风的皮带扣,拉下裤链,手伸.进裤子里,云长风一惊,拦住沈二的手。   沈二动作一滞,抬起眼看云长风,突然勾起个讽刺的笑容,漂亮的如同刃上流光,像手术刀,极薄,极冷,极具杀伤力,反射着寒凛凛的冷光。   “做都做过了,装什么装,他妈的吃亏的又不是你!”   云长风抿唇,道:“不管如何,我还是会结婚的,我未来的二哥。”   “呵。”沈二露出笑来,笑容里簇生着毒,声音狠历而威胁:“你要是敢联姻,我就敢毁了你,你信吗?”   这是沈二第二次说这句话,云长风知道,他是认真的。   云长风这一晃神间,沈二的手就已经伸到了他的裤.裆里,但他没动,似乎就只是带着威胁意味而使云长风不再动弹,另一只手解开对方湿漉漉的衬衫,细碎的吻划过锁骨,胸.膛,腰身,小.腹……   接下来的发展完全不出云长风的预料,在这个巷道里,不顾随时来人的危险——   和上次在灵堂里一样放.纵。   尖叫,鲜血,迷乱,疯狂——   承受的人难以自制地用双手抓住身上的人,手指狠狠地陷进肉.里,远处的影像随着对方的动作一晃一晃落在视网膜里,有点模糊,有点浪.荡——他在适应了一开始的疼痛之后,张扬地裂开了嘴唇勾起个又妖娆又讥诮的笑容,末了,放.浪地叫着,愉快地接受着不属于自己身体的那一部分。   “哈……”   每一下,疼痛里伴随着欢愉,呻.吟.声夹杂在雨声里显得朦朦胧胧,似近似远。   雨水落进沈二的眼里,有点像眼泪。   雨下了一整晚,谁也不知道这里曾发生过怎样的荒.诞与迷乱。   “少爷,我可以同你说个事吗?”阿蛮一大早就站在云长风房间门口,将身子靠在房门上,朝着还趴在床上的自家少爷说道。   隔着一扇门,声音并不大,云长风还是听到了阿蛮扭扭捏捏的声音,昨天和沈二简直就是胡闹,淋了那么久雨,云长风现在脑袋迷迷糊糊的,只想睡觉,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咳嗽声。   阿蛮在外一听急了,把自己的事瞬间就忘了个干净,“少爷你感冒了?我现在就去给你熬药……”   云长风翻了个身,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关了正放着钢琴曲的留声机,阻止道:“没事的,有什么事你说吧。”   阿蛮一愣,慢慢靠在门上,声音低低说道:“……少爷,我想上前线。”   一片沉寂,良久都没有传出云长风的声音,阿蛮有点慌了,但也不知道说什么,咬住牙低着头静静等着。   突然门从里面打开,阿蛮立即抬起头,云长风穿了一件高领毛衣,他的脸色有些苍白,阿蛮有些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这时只听云长风说道:“这件事你和陆管家说没?”   “说了。”阿蛮下意识开口,然后咬牙加上一句:“但他没同意。”   “那就这样了,陆管家不同意,我也不会同意。”说完,云长风就往下走,阿蛮看着他的背影,紧咬下唇,然后下定了决心似得追上去,“正因为这样,我才需要少爷帮我说服陆爷爷啊!”   云长风回头看他,少年清秀的脸庞一派倔强,云长风咳了几声:“我现在不舒服,这些事以后再说。”   阿蛮脸色有些隐隐的失望,但因为担心云长风的身体,这股失望立马被忧心代替,阿蛮看着云长风,立马锤手下了决定,“我还是先去给少爷熬药好了!” 第64章 民国卷   ——那些因为被改变而被抛之脑后的,正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   阿蛮熬好了药,给云长风端去,云长风披了件风衣坐在餐桌旁,接过阿蛮熬的汤药,缓缓喝了几口,有些苦涩,但让喉咙舒服了不少。   “少爷我记得药箱里有些西药,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   阿蛮说完,便转身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房间,开始翻翻找找,最后提着药箱跑了下来。   当着云长风的面,阿蛮把药箱打开,准备翻出治感冒的药,云长风看着他的动作,突然想起了沈二,淋了那么久的雨,估计也感冒了,他询问阿蛮:“阿蛮,熬的药还有吗?”   “啊?有的有的,等我找下药。”阿蛮低着头看了半天,才沮丧地说道:“……少爷我不识字。”   云长风微愣,哭笑不得,边看说明书边从药箱里挑了一些出来,全部放到阿蛮面前,然后说道:“阿蛮,你把剩下的汤药装着,和这些药一起送到沈家去,给沈二就好。”   “啊?”阿蛮闻言,神色有些古怪复杂,但依旧低低应道:“好的少爷。”   农历九月十九,宜婚约,宜嫁娶。   江家二少爷同沈家三小姐的订婚宴在新悦酒店举行,各界名流皆有到场。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沈二坐在角落里,一脸不想搭理别人的冷漠表情,即使如此,依旧有人想往上凑去,都被他一个凌厉的眼神吓得不敢上前,心中嘀咕这沈二少如今是越发随沈老了,难以猜测,难以琢磨。   沈二瞧见云长风在恭贺的人当中不断游走,游刃有余,云长风今天穿了一身白色的西装,线条妥帖,优雅细致之处,世家良好的家教被他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趁着对方空隙的时候,从旁边经过的侍应生端着的托盘里拿了个装着红酒的高脚杯,沈二漫不经心地摇了摇,走上前去。   “恭喜江少。”   云长风听到沈二的祝贺声,觉得有些好笑——他并不认为沈二少有这个好心,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同喜。”云长风拿着酒杯和沈二碰了一下,然后喝了一口,才道:“沈少不用这样客气,以后该我叫你一声二哥才是。”   沈二眸子一眯,似笑非笑,“不是还没成亲吗?”   云长风闻言,哑然失笑,正打算说些什么,就有其他人上前来祝贺,他只好分心去应付,等这边的事完了,再去找沈二时,人已经不知道去了那里,他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直到订婚时间到了,沈家三小姐都还没到场。   众人有些奇怪,纷纷去看云长风的反应,只见对方神色淡然,面带微笑与沈家人交谈着,没有一丝慌张,见到正主比自己还淡定,大家都回过身,依旧该做什么做什么。   沈青河见自己女儿迟迟不来,皱眉,他的面部线条冷硬至极,此刻的动作有一种强烈的杀伐之气,他沉声问道:“玉儿怎么还不来?”   看着时间一点点晃荡过去,白牡丹也有些焦急,“玉儿今早是和亖儿一起走的,我明明记得他们是出了门的,刚刚亖儿不是也还在吗?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影了?”   “玉儿向来听话,也对江家少爷挺满意的……这次……”白牡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不由想起上次沈二在听到婚讯后的表现,又去看了眼云长风,隐隐感觉那里不对。   此时突然一阵喧哗,沈二在众人的目光中无比自然,云长风也看着他,他回视着云长风,缓缓地勾起个恶意满满的笑容,云长风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浓烈,只听沈二朗声说道:“这次是我们沈家的失误,其实两位正主都到了。”   众人具是不解,这沈三小姐不是没到吗?这样疑惑着,只见沈二恣意地笑着,轻飘飘地抛出一个重量级□□——   “这一次,是江家二少爷同沈家二少爷的订婚宴。”   全场哗然。   因为沈二这一闹,这场订婚宴最后不了了之,不过也起到了美味的成果,或许是为了面子,也或许是为了维护与江家的关系,也或许是出于歉意,江家算是得到了沈家军阀势力的庇护。   因为有沈二在里面,无论这场订婚宴最后成没成功,都会取得差不多的成果,这也是云长风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他对于沈二的解决方法,确实是有些意外。   两句话刚好可以概括一切——沈二是聪明的。沈二是个疯子。   “那个,原之啊……”江哲扭扭捏捏地走到云长风旁边,在云长风的注视下扭扭捏捏地说道:“你和沈二……是怎么勾搭在一起的?”   看着江哲一脸求知欲外加好奇八卦的表情,云长风:“……”   云长风深吸一口气,不想理他,拿起外套就走,留下江哲一个人泪眼婆娑地纠结儿子终于长大了。   出了江家,不出所料看到等在外面的属于沈二的小汽车,云长风挑眉,在沈二懒洋洋的一声“上车”当中坐了上去。   “去哪?”   “求姻缘。”   沈二开着车一路往北边去,拐过许多巷道,出了郊区,到了一块风景宜人之地。   现在也不是什么过节日子,加上这里远离繁华,居于隐蔽,所以庙里人不多,别的庙种桃花,这里却偏偏别出心裁从山路到寺庙都种着馥郁的桂花,一排排桂花树从山脚种到上方寺庙,伴随着石头做的一米宽的阶梯不断往上。   阶梯的宽度刚好可以容下两人并肩而上,现在正值桂花飘香的时节,置身与此,让人心醉忘返。   漂亮蕊黄的桂花簇拥在树叶间,互相堆挤着,却并不显得拥挤,反而显得生命充沛至极。   沈二轻车熟路地领着云长风入了寺庙,庙里正中间种着一棵巨大的树,枝繁叶茂,巨大的遮天树冠撑开凉爽的绿荫,细长的叶片层层叠叠,但仍有细微的阳光穿过树冠,穿过树叶细缝,然后被空气模糊成稀薄的白色,有些湿润地与寺中袅袅的檀香气味在空中温柔缱绻,然后落在眼前的阳光就是一片碎碎的时光。   这是菩提树,抬头看的时候,能看到树上挂着的菩提子,小小的——传说释迦牟尼曾在此树下悟道,抬头一看树上的菩提子,心明了,便从此进入了另一只境界。   菩提树上也挂着祈愿的红绸带,能隐约看到上面黑色的字迹,风起了,就吹的那绿意浮动,红绸飘摇,伴随着一份份青涩的悸动,一颗颗隐藏的痴心。   沈二找到求姻缘的地儿,朝云长风指了指说道:“原先小时候我来过这一次,陪同我的母亲来的,母亲就坐在那儿,看着来来往往求签的人,那个时候大家去寺庙都往离世有境意的地去儿,所以人特别多,我就陪母亲看那些人求签,他们求签的样子虔诚极了,我没一次看腻过,直到太阳在西山那落了下去,我和母亲才回去。”   沈二仿佛只是随口一提,便拉着云长风去求签,本当是一个一个地在菩萨面前求签,但沈二却直接把人拉着,换成了两人跪拜,各自在菩萨面前摇晃签筒,不一会儿,两个签筒里分别掉出一支签来。   云长风捡起自己的签,签上红朱字迹工整优美——花开生两面,人生佛魔间。   而沈二的签,云长风看了一眼——情系仙乡少年游,方入梦华枝春满。   和沈二的签比起来,云长风觉得,自己抽的签一点都不像姻缘签。   两人一起去向解签那处,云长风把签递过去,老人看着手中的签,“咦”了一声,抬起浑浊的眼去打量云长风。   沈二目光移到老人手中的签上看了一眼,便抽.回目光去看云长风。   云长风有点疑惑,问道:“怎么了吗?这签有什么不对之处?” 第65章 民国卷   ——世界上总有阳光无法企及的地方,也总有黑暗难以覆盖的道路。   老人闻言,慢慢地摇摇头:“没什么,只是许久许久都未有人抽到过这支签了,这乃是……上上签,恭喜。”   云长风点点头让开位子,沈二便把自己的签递了过去,那老人又是惊讶了一下,嘀咕了一句:“……奇了奇了,怎么这两支极罕见的签居然都被抽了出来?”   老人声音太小,云长风和沈二都没听清他的嘀咕,沈二只好问道:“这签如何?”   “情系仙乡少年游,方入梦华枝春满——这是一支中下签。”   沈二皱眉,本来就对这个老人玄乎的做法有些不满,又听自己这签不太好,顿时就不乐了,“有何解法?”   “……顺其自然即可。”老人看着沈二少凶神恶煞的表情,一时间不知怎的,居然默默地把那本应说出的“无解”二字给吞了下去。   沈二听到令他满意的回答,心情这才好了些。   两人求了签也没事做,沈二便向住持要了两株橘子树苗,云长风想了想,又再要了株,沈二奇怪问他原因,云长风就简略解释了几句,无非是替阿蛮在这与世无争之处种下一棵,希望能成活。   最后两人得了住持的允许——翻土、挖坑、放入树苗、填坑、浇水——总算是把树苗种在了庙里。   三株小树苗形成一个正三角形的形状,刚浇过水的叶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水珠晶莹剔透,映照出小小的一方世界。   后来沈二见太阳快要西沉了,心思一转,便拉着云长风的手出了寺庙往山上跑,寺庙是建在半山腰的,即使两人是沿着前人留下的痕迹往山顶跑的,也难免磕磕碰碰,树枝也轻微地摩擦过皮肤,有些刺痛——但风很温柔,花儿很美丽,阳光很暖和,人也可入画——   所以云长风笑着,沈二也就跟着笑了。   太阳彻底西沉那一刻,两人也到了山的最高处,那一刻,太阳将最后一丝金黄的光亮照射而下,沈二张开了双手拥抱阳光,万丈光芒在他身后,空旷、绝美、亘古——   沈二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云长风,他的身后是金色的云彩与远山,秾艳入骨的容颜逆在一片光晕中,他后退一步,踢到的石子掉落下山,他的身后,同样也是,高空与死亡。   “江原之,你信不信我敢从这里跳下去。”   沈二笑着,笑容恣意,神色无谓,有着一种刻骨的疯狂与风流,那种沈家百年富贵堆砌出的浪荡,那种被金钱养出来的高贵。   云长风眉心一跳,他上前一步,靠近沈二,沈二朝着他笑,笑容恶意,然后,身体缓缓往下倒去——云长风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腕,将人狠狠一带,一同摔落在地上。   “你有病吗?!”饶是一向把家教礼仪融入灵魂刻进骨髓的云长风,也忍不住有想爆粗口的冲动。   沈二坐在地上,看着他的反应,突然就笑了出来,他的笑声依旧有些惯有的轻浮经儿,此刻却带了些说不明道不明的东西,他差点把眼泪水都笑出来了。   云长风站起来,从上往下俯视着他,沈二对上云长风的目光,缓缓地、慢慢地扯起一个笑容,那笑容说不出的古怪——有点狠毒,有点爱恋,有点癫狂,有点恶意,有点温柔——   “这世上,这世上——只有我,也只有我,敢为你死。”   光亮在一点点消逝,沈二的脸庞一半在明,一半在暗,在明的那一半温柔缱绻,在暗的那一半恶劣乏味。   云长风低着头看着沈二,有一种置身于明暗善恶佛魔生死哭笑得失的阴阳交割处的无力感与疼痛感。   云长风重新坐在沈二对面,沈二的目光从来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他凑上去,把额头抵在云长风的额头上,时间流动,仿佛魔咒一般低低叙说:“我敢为你死,只有我。”   回归繁华已是深夜,云长风感觉全身筋疲力尽,但依旧选择了先洗澡换了衣服,等洗完澡却突然没了休息的欲.望,便拨动留声机放起钢琴曲来。   第二日,晚间。   云长风在衣橱前穿好白色西装,打理了一番才走下楼梯,今晚盛家大少盛荣生将做东在新悦酒店办一场舞会,早时盛荣生派人递来请柬,云长风本打算不去,毕竟那日订婚的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若不是碍于江沈两家,说不定早就流传为上流社会的谈资。   但是盛荣生的请柬估计没人敢拒绝,就连那些英租界的名流们也会看在盛荣生的面子上去参加舞会,若他不去,岂不是又要被说道一番?   思虑之间,云长风已经到了酒店,他下了车,朝门口站着的其中一位侍应生递了请柬,侍应生接过请柬,看了一番,方才朗声说道:   “江家二少爷江原之到——”   这一声喊吸引了舞会众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只见青年神色泰然自若,使得俊美雅致的五官越发韵致,丝毫没有因为最近的传闻而有所改变,依旧是上流社会颇有名气的贵公子,做工考究的西装贴身勾勒出流畅的身材线条,有种古典的雅致,如同英国小说阴雨蒙蒙里走出的古老贵族,含蓄、矜贵、优雅。   气质这种东西很玄乎,它是一个人的体现,譬如盛荣生是杀伐冷漠的将军,沈二是得天独厚的浪荡子,而云长风,像是行走在佛经里,完美糅合了欧式的典雅与东方的韵味——有一种似醒非醒似明非明的冷淡,偶尔旁观,偶尔入局,但本质神秘,耐人寻味。   在云长风入场后,沈二就已经上前,他自是被人簇拥着,恭维着,在欢乐场上他比盛荣生更引入注目,人人小心翼翼攀附于他身后的军阀势力,他却可以恣意妄为,随时就抛弃这些附庸之人,不需要顾忌他们谦卑的灵魂,因为自会有人送上自己的灵魂来让他玩.弄,他毫不在意,毫无阻碍,毫无愧疚。   云长风环视一眼大厅,他微微皱眉,感觉整个大厅的气氛有点奇怪……   见沈二凑上来,云长风笑着朝沈二说了一句:“感觉我来晚了。”   沈二懒洋洋地靠在云长风身上,把下巴放在对方的肩膀上,不去管周围或多或少自以为隐藏却早就被沈二发现的窥探视线,漫不经心地把唇贴合在云长风的脖颈上轻轻来回摩擦,感受着对方身上传来的气息,似有若无,沈二调情一般地开口:“不晚,你来的时间刚刚好。”   这时舒缓的交响乐响起,大厅灯光便黯淡些许,舞会的气氛也发生了变化,一对对男男女女也活跃着加入,富家公子们迈着优雅的步伐牵着舞伴进入舞池。   云长风摇了摇手中的葡萄酒,他没带舞伴,只是带着微笑注视着舞池,却神色恹恹。   沈二歪着头看了他一下,便扬起个绅士般的笑容,只是那笑容里带点痞气与意味,沈二微微鞠躬,伸出左手。   “在宗教上,葡萄酒可是象征基督之血,让我们纵.情欢笑——刚好,我也缺一个舞伴。”   沈二从来不介意别人对他的看法,随心所.欲,周围那些人都以微微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然后又用带着些同情和艳羡的目光看着云长风,被沈家二少缠上,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云长风注视着沈二那白皙修长的左手,说了个拒绝意味十足的谎言:“我不会华尔兹。”   沈二挑眉,仿佛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很简单,我教你。”   云长风:“抱歉,我也不想学。”   他已经拒绝的如此明显了,那想沈二趁着音乐节奏直接就牵起他的手把他带入舞池,云长风听到对方恶劣的声音,如同从深渊地狱传来,几分愉悦几分放.荡。 第66章 民国卷   ——芸芸众生之间,我们遇见了另一个世界。   两个男人在舞池里跳舞,未免显得古怪,尤其是这两人都不愿跳女步,最后两人就立在舞池里不言不语,当众人以为沈二少会大发雷霆的时候,沈二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计较,如来时一样牵着云长风的手出了舞池。   而就在这时,一声枪响惊动了大厅所有人。   从大厅外涌入一排排穿黄色军装的人,在整齐划一的上膛声中从里而外把整个新悦酒店包围,领头的人走到沈二跟前,恭敬地说道:“少爷。”   大厅一时慌乱起来,跌跌撞撞,那些富家公子名媛小姐都慌乱地抱着头蹲在地上,但也有人偷偷地拿出手.枪,掩藏在一干人群之中等待随时突破。   这是一个陷阱,沈二与盛荣生合作,为了引出那些潜藏分子。   沈二抬头看了盛荣生一眼,然后把所有的事情交给刚才领头的那个人,也就是他大哥的副官,转身就拉着云长风离开。   出了新悦酒店,两人上了车,依旧是沈二开车,云长风倚靠在车窗上,抬头去看遥远的星汉灿烂,“怪不得刚才我觉得气氛奇怪,原来如此,不过我好奇的是,为什么你要拉着我离开?”   沈二单手开车,身上还有些酒气,闻言斜斜地看了一眼云长风,似笑非笑地反问:“难道留下来等着那些人狗急跳墙给颗子弹?”   “呵。”云长风回过身去看沈二的侧脸,锋利至极的线条,咄咄逼人的艳丽,仿佛能让人鲜血淋漓,无疑,上天给了沈二近乎完美的外部条件,他不由地有了点恶趣味,凑上前笑道:“关心我需要说的那么委婉吗?这可不像沈二少的作风。”   他话刚说完,沈二就斜了一下身子定定地与云长风对视,一股热流直接冲进身体内.部,下面裤.裆微微鼓了起来。   “他妈的你这是在玩火!”   他恶狠狠地说了一句,沈二才倾身狠狠吸.吮上云长风的唇。   唇齿交合,汽车偏离了原来的轨道,沈二转动方向盘踩刹车停下了车子,这时云长风才轻轻回吻住他。   这是一个细腻而漫长的吻,不过沈二依旧狠狠咬破了云长风的嘴唇。   当阳光从窗外照射入窗的时候,云长风正趴在床上睡觉,然后又听到了阿蛮扭扭捏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无奈地换了衣服开门。   阿蛮埋着头,声音低的如同呢喃,“少爷,那个关于上次那件事……”   云长风低着头看他,打破阿蛮的希望,“我不同意。”   说完,他便往楼下走,阿蛮一急,追上前去大声说道:   “少爷我不明白!少爷你知道容桦容先生吗?他不是战士,也不是枪杆,他是一个音乐老师,他比我生的还娇贵,但他比我伟大,比许许多多的人都伟大!因为他可以为了同胞献出自己的生命!”   云长风步子一顿,埋藏在脑子里关于容桦的记忆全部复苏,他问:“你为什么会和他有牵扯?或者是他们?”   阿蛮看着云长风平静的面庞,咬牙说道:“我救过他!就在阐北出事的后几天!就在……”   阿蛮没有说下去,似乎下面的话有什么难以启齿一般,云长风注视着他,他低下了头。   阿蛮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阿蛮听到自家少爷的声音,“等你成年。”   阿蛮一听,喜悦浮上心头 ——还有三年,他就成年了。   但他悄悄看了眼云长风平静的脸庞,为自己刚才的话,生起一丝不安。   是夜,云长风出门去了滨江码头,最近有一批上等的军械到了货,没过多久就有人联系说要买这批货,不过江家买这批货其实是准备无偿支援前线的,最后经过协商同意将其中的三分之一分出来卖给他们,今晚也是交货的时候,江哲早就把这件事交给他全权负责了。   但到了码头的时候,没想到居然有两方在此交火,云长风往那边看了一眼,看起来似乎交战双方是军阀势力和南方那边的人。   码头上还有被乱抢打死的几具尸体,云长风认识,那是江家常年雇的工头,他皱眉,暗想那些来接货的人估计也被这阵仗给吓回去了。   他目光突然一凝——现在已成定局,北洋军阀常年镇守于上海,有着庞大的根基为支撑,即使这次交战的那方身手敏捷,枪法快准,最终也失败了。   沈二犹自靠在汽车上,神色恹恹,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手.枪,云长风再次迈开步子,朝那边走过去,顿时周围的士兵都警惕着把枪对准了他。   在黑洞.洞的枪口下,云长风和沈二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云长风自知今晚他出现在码头很可疑,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那批货的安全性。   他站在那没动,一时间气氛有些僵硬,沈二举起枪对准云长风的方向,然后,连续扣动扳机——   子弹落在那些把手.枪对着云长风的士兵脚边,士兵们心一跳,只听到沈二带着强烈的警告意味的声音,“他妈的你们把枪给我放下!”   云长风挑眉,也没去问发生了什么,自己走到仓库前开了门大致清点了一遍,然后关上,朝沈二走去,见此,沈二愉悦地扬起一个笑容。   突然,沈二余光一扫,瞳孔猛的一缩,身体已经快过思维,迅速上前扑到云长风身上,电光火石间,几颗子弹射中他的后心。   ——不不不,昨晚一晚我都在想一个人,一直想到了天亮,然后就去见他了。   ——要是你父亲知道我们在这里干了些什么,不知道会不会杀了我……   ——我告诉你——你要是敢联姻,我就敢毁了你。   ——这世上,这世上——只有我,也只有我,敢为你死。   “二少爷!”   “二少——”   士兵们拿起枪立马朝着那处一阵扫荡,不过这些都已经与他们没关系了。   云长风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沈二失去力气的身体落在他的怀里,温热的血将两人衣服染红,云长风低着头,眼神复杂地去看沈二的面庞,那么锋利、那么鲜活、那么年轻——   沈二溢出鲜血的嘴角缓缓勾起一个笑容,笑容里依旧带着若有若无的轻浮劲儿,永远看不清有几分真几分假,此刻却细细微微地缠了点伤感。   他伸出手慢慢抚摸上云长风的脸庞,叹息一般说道:   “我放.纵、疯狂、浪荡、把自己撞得个头破血流。”   “我天性如此,我天生如此,上帝赋予了我流血的权利,那我就必须把自己仅剩的骨血都耗尽耗干,直在地狱里放歌。”   “我做罪恶的花,愿开在你的血肉里。”   “你爱国,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我爱你所爱的一切。”   云长风感觉怀中身体的温度越来越低,他知道,沈二是骄傲的,是强势的——所以他永远不会容许自己懦弱的一面展现在他人面前,即使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沈二没有再说话,因为那些连贯的话已经耗干了他所有的力气与精神,他觉得身体轻飘飘的,仿佛踩在云端上,就像他和云长风做.爱结束后,他们各自坐在床的一边,什么话也不说,他们在黄昏的光里各自享受高.潮余韵,心与心的距离曾那么靠近,那么贴合,仿佛已经入了永恒的境界。   沈二看见有什么从他眼前飘过——   他看到了自己。他看到了那个扬言要斗鸡走狗逍遥一生的浪荡子;他看到了那个傻不楞几替人挡枪子的沈二少。   嘁,真傻。神智已经迷迷糊糊了,沈二嘲笑着自己。   但为什么,一点都不后悔呢?   阿蛮赶来的时候,他只看到血泊中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们看起来那么契合、那么孤独、那么亲密,仿佛谁也无法插.入其间。   就如同那一个黄昏,他捂住嘴站在少爷的门前,透过门缝看到两具身体交.缠在一起,黄昏的光从窗外落下来,光里有尘埃飞舞。   那一刻,阿蛮泣不成声。   他忽然明白了,他进不了云长风的世界,也进不了沈二少的世界。   他们是海上的孤岛,他们是海中的鱼群,他们是海底的鲸落。   ——他们已经得到了永恒。 第67章 番外篇   那天盛荣生正在家里煮茶,听到消息后也只是简单地愣了一下,心里微微有些感慨。   他一直以为是沈二单方面的强势,却不知道并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慨过后,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   他归咎于少了两个能与他站在同一高度的人,他归咎于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一天他去戏楼听戏,依旧是那出《霸王别姬》,有意思的是,一向不爱听戏看戏的盛大少,居然从头到尾听完了,仿佛旁边坐着那两个人,其中一个轻浮风流,其中一个雅致清冷。   他突然想起来,那一天,第一次与云长风的见面,他站在楼梯上,他站在大堂里,他们的父辈在远处交流,他们的灵魂在空中融合。   那一刻,他的心脏微微加快了频率。   云长风是他喜欢的类型——安静、优雅、矜贵、精致、趋于完美。   他喜欢那样的女人,就像他不喜欢听戏一样的绝对。   他喜欢那样的云长风——除了性别。   所以,他想,他对云长风的情感并非喜欢。   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女人,她有一个极好听的名字,细细的雪,她叫细雪,江细雪。   她和云长风有些细微的相似,拥有着同样温柔安静的特质,不过,他们也有些许不同,云长风是山间的水,再温柔也依旧是冰凉的刺骨,细雪是溪里的水流,很柔和,不会刺伤人。   不过她偶尔也会很强硬——在于家国问题上。   那天,江细雪同他说了很多话,那些话有关云长风,她说,她喜欢过云长风,但那是很幼稚的喜欢;她说,她知道很多人喜欢云长风;她说,她知道他也喜欢他。   盛荣生一愣,笑着摇头,“不,我并不喜欢他。”   江细雪靠在椅子上,清秀的面颊温温柔柔。   她说:“江原之死了。”   盛荣生点头,应道:“我知道。”   她说:“他真的死了。”   盛荣生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死了。”   “他死于去年的深秋。”   “他和沈二少一起,死了个干干净净。”   “地点是滨江码头。”   “他真的死了。”   “他没有还活着。”   “他的葬礼你没有去。”   “因为你不相信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真的!”   盛荣生站起身,怒声道:“我知道他死了,你不用重复这么多遍!”   江细雪看着他,深深地看着,仿佛看到了他的内心,她启唇,语气出乎意料的平淡,但很绝,无有余地,“江原之,死于滨江码头,死于民国二十二年的深秋。”   蓦然,一种名叫疼痛的感觉缠绕了盛荣生的整颗心脏。   江细雪看着他,上前缓缓抱住他的整个身子,轻声说:“他死了,但他的灵魂还活着,他在天上看着我们,看着这里的战火,他爱这个世界——前提是这个世界足够和平,足够安宁,没有了战火,他就会回来的,他就会回来的……”   盛荣生抬头去看天空,神色少有的有点感伤,他说:“如果战火已纷飞遍天,盛家,会出尽全力支持前线,这是我给他的……承诺。”   很久很久以后,盛荣生想,他也许是喜欢云长风的,但那并非爱情。   与世界为敌的浪漫与悲哀 第68章 星光卷   ——只有学会忘记才能更好的生存。   百叶窗把光折射成浅浅的条纹状,明暗相间。   这是一个设计极为时尚的房间,黑白为主调,简单大方,线条自然,墙壁上贴着纽约大街的黑白抽象条壁纸,在本来黑色的街灯处完美地挂着一盏欧式风格的壁灯。   突然,浴室的门被打开,走出来的青年只穿了灰色的牛仔裤,流畅的肌肉线条完美地没入其中,皮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部,直让人想脱了他的裤子。   他手里拿了件白T恤,边走边抬起手把T恤套进去,薄薄的肌肉充满了力的美感。   他在光与影间穿梭,似乎所有的色彩与声音都被屏蔽了一般,进不去,入不得,他的一举一动,透着点漫不经心的随意,又笼着矜持优雅的克制,瞬间便能抓住别人的心神。   此时无声胜有声。   “系统,任务。”   【任务:星汉遥遥,星路璀璨,人对Hero总是颂扬,戏与光影,隐藏在遥远的星光尽头。】   云长风穿好T恤,把皮带扣好,这时来电铃声响起,他弯腰从被窝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备注是Dreter,他的同行兼经纪人。   他这次的身份是国际名模CC,不过他虽然在模特界在米兰红的发紫,但总的来说,他在国内的人气还不如一些二线明星。   毕竟关注模特界的基本都是一些特别痴迷于设计等小众爱好的人,或许会阴差阳错地知道一个叫CC的名模,然后因为那些华丽的走秀和他的高颜值而粉上他,不过那会有那么多的阴差阳错?   “你要接那个剧本吗?”Dreter似乎正在开车,而且绝对是新款的敞篷车,那家伙最近可经常在他耳边念叨。   做模特挺极端的,红了你绝对不缺钱,不红,呵,谁关心你。   Dreter虽不至于如云长风那般,但也是个名模,这次知道云长风要向娱乐圈发起攻势,自然来搭个数捞了个经纪人的头衔。   这次说起来挺巧的,这个剧本是邀请云长风演一部电影男二,行走于时尚尖端的优质摄影师,居然完美符合云长风的形象,Dreter看了那剧本,性格完全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完全不需要演技,本色出演绝对的。   云长风把手机放到肩膀上偏着头夹.好,把换下来的衣服叠好,每天都会有钟点工来定时打扫公寓,但云长风有时间的话还是会整理一下,方便阿姨送去干洗店,“当然接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因为是模特的原因,对于饮食方面,云长风的营养师细致讲究简直到了苛刻的地步,云长风无奈,把手中的温度刚好的鲜牛奶喝下后,营养师二鱼才满意地点点头。   电影《十月爱人》是一部带着文艺气息的商业片——事业下滑期的女强人与挣扎在模特界食物链低端的大男孩在南非旅游中一遇后,便再难忘记对方,两人分别在香港与纽约各自努力,期间穿.插双方各种遇到的挫折然后在互相鼓励中一点点走向成功,最后皆大欢喜的故事。   导演林清在这个圈子也是小有名气,他的处女作《玫瑰园》曾斩获多个奖项并获得一致好评,《十月爱人》也是他的第二部 作品,这次他邀请云长风参与电影,第一云长风的气质形象都非常接近这个角色,第二是为了让他指导一下男主角那边的戏份,第三自然是借此炒作一番。   《十月爱人》的开机发布会在三天后上午十点举行。   云长风到了后台,和剧组成员互相认识了一下,其间饰演男主角的男星苏瑜还向云长风要了签名——他本就是模特出道,并且也确实热爱模特这一行业,但当模特就和跳芭蕾舞一样残酷,他最终还是没坚持下来,选择当了演员,阴差阳错下取得了不错的成就。   发布会现场的空间不小,当记者,摄影,和剧组成员陆续入场后,开机仪式便正式开始了。   前半段都是些无聊的话,这也是圈子里的老规矩,为了宣传而存在的罢了,直到了后半段,为了博出彩博眼球,记者的问话才开始犀利刻薄起来,直直指向云长风,“这次《十月爱人》估计也是CC的荧屏处女作了,我很好奇,CC为什么突然决定参演电影呢?进入了演艺圈后,您还会不会如现在一样活跃在米兰,活跃在西欧?”   云长风早就料到了这次媒体一定会很“关注”他,换了个坐姿,背脊从一开始就挺的笔直,极为克制、极为雅致,他微笑着反问:“难道你吃饭的时候,不会把目光放到另一盘菜里吗?难道你喝完咖啡后,不可以喝口纯净水吗?”   “CC的意思是还会把目光放到更多的领域去吗?歌坛?电视?网络?”   记者一向喜欢钻空子,云长风目光轻轻扫过那个提问的记者,这话就问的狠了,如果他说是,那么媒体就有的写了,什么狂妄自大不自量力啊,如果他说不是,以后如果意外掺和了一点这些领域,那时就一定有黑子提起这些陈年旧账,也见不得好。   云长风把右腿搭在左腿上,右手悠闲地把玩着左手手腕上的砗磲佛珠,他轻笑,“那是顾影帝的传说。”   发布会上倒是静了一瞬,有在心中为云长风的回答喝彩的,有暗道他狡猾的,但终是没有再问下去。   那可是,顾辞安啊——世界影帝顾辞安,歌坛天王顾辞安,收视保障顾辞安,活跃于各个领域各大地区的神话传说顾辞安。   谁敢说他的不是呢?   发布会结束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在保安的簇拥之下,云长风顺利搭上Dreter的敞篷车。   Dreter眯着眼从后视镜里看着他上了车,才在一众记者的包围中不管不顾发动车子极速离开。   云长风从车座上拿了一本Dreter随意扔着的写真集翻看,其中一张Dreter穿着骚包的粉色西装,嘴里叼着一支粉玫瑰,身后是玫瑰墙,他斜斜地靠在上面,一只手虚虚放在玫瑰旁边,手指上画着黑色的符号和象形文字,另一只手插兜,造型凹的极其风骚,眼睛微垂,明目张胆地勾.引。   Dreter并不是外国人,也不是混血,他是很纯正的东方人,黑发黑眸,五官立体,给人一种很端正的感觉,不过他的眼里总缠着点坏坏的小情绪,他的唇形是猫唇,时刻都给人一种卖萌的错觉,两箱冲突下,他的脸就带给人一种深刻,一种知而不知的罪恶,让人一眼难忘。   挺适合这种风格的写真。   云长风看着照片,淡声评价,“这张比你拍的那张裸.体艺术照勾人多了。”   Dreter依旧透过后视镜瞟了一眼,又看了看云长风的静极了的神色,不雅地翻了个白眼,“CC,拜托——我又不是你,随随便便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能引的人神迷忘返……”   云长风挑眉,没有说话,只是又翻了一页,这本写真集主打的风格是轻松、少女、休闲,基调基本上都是较为明快的,符合Dreter一直一来的风格。   半个月后云长风才飞去纽约进了剧组,《十月爱人》的拍摄地点极为繁多,总的分为三条线,南非、香港、纽约,他到了拍摄地点的时候,苏瑜因为和女主角演最后一场戏出了点状况,耽误了时间误了飞机,所以导演就给他放了一天假。   云长风无所谓,便回到酒店倒时差。 第69章 星光卷   ——我们一直都想成为那个自己不能成为的人。   云长风和苏瑜的第一场对手戏,剧组到了山里取景,因为剧中的模特Agi和摄影师Mr.Li的相遇就在山间,那是Agi事业的转折点。   山间空气极好,这一次Agi并不是来旅游的,而是和其他模特一起来参加这次一项游戏宣传片的拍摄,不过却是充当背景板一样的角色。   Agi拿着矿泉水走出拍摄地点,不知不觉地往山上走,他看到一个人站在溪流旁边,拿着照相机在拍流水潺潺,气质空灵,引起Agi注意的是因为他只穿了一身普通的白衬衫白色休闲裤,就连鞋子也是纯白色的,在山水相逢间格外瞩目,阳光微微地洒在他的发间,那人放下照相机,眉目疏冷地朝Agi看来——   砰的一声,Agi仿佛被夺走了所有的思想与言语,恍恍惚惚地想,这人……也是模特吗?   摄影师偏头看了他一会,朝着Agi走过来,Agi呆呆地看着对方,然而摄影师却只是同他擦肩而过而已,他不由地眨了眨眼。   “卡——这场好了,休息十分钟,准备下一场——”   苏瑜走到云长风身边,赞叹道:“CC演的很好。”   云长风靠在椅子上,神色始终是淡淡的,他摇头,“并不是,只是这个角色的性格和我很相似而已,只是更为细腻,更为偏执。”   苏瑜坐在他的一边,笑着看他,状似嘀咕的感叹了一句,“和CC演了一场对手戏后,总算明白为什么我不适合模特界了。”   云长风礼节性地问道:“为什么?”   苏瑜没回答,只是站起身朝导演那边看了一眼,搞怪说道:“拍摄要开始了,我们各就各位。”   虽然拍摄第一场对手戏十分顺利,但并不代表会一直顺利下去,在拍摄摄影师决定帮助Agi的时候,至少林清就一直在不停地NG,明明戏很顺啊——   问起他原因,他就盯着屏幕不停地嘀咕,“感觉,给人感觉有些不对,不对,不应该是这种感觉——对了——CC你过来!”   琢磨了半天,林清眼前一亮,把云长风喊过来,云长风闻言上前,林清看了他一眼,给他讲戏,“Mr.Li这个角色,性格既不冷淡也不外热,他是水,但比水更坚硬,他是冰,但比冰更柔软,他帮助Agi,绝不是什么大众的原因,不是为了让自己成名,因为他已经很有名了,也不是看中了Agi的天赋,因为模特界里比Agi有天赋的多了去了,他是看到了Agi的内心,他的帮助出自于怜悯——他是一时兴起,他是同情,他是施舍,所以才会在见Agi的第二面就决定帮助他,而且他的帮助里带着隐隐的厌恶,对于Agi野心的厌恶,但你不能表现太多,你是含蓄的,是半露不露的矜持——”   云长风了然点头,开始了第十二次这一幕的拍摄。   此时Agi已经知道了摄影师的身份,有些激动,那激动像海,把他一层层包围,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坐在摄影师的对面,摄影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便依旧低垂着眼翻动手中的时尚杂志。   良久,Agi嘴唇蠕动,“Mr.Li,我……”   摄影师再次抬眼看他,歪着头看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睛似乎在看他,又似乎在看着他神游天外,Agi一紧张,又卡住了。   摄影师似乎觉得很好笑,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是嘲弄,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Agi一愣,喃喃开口:“……我,我希望你能做我的摄影师……”   虽然知道希望不大,Agi还是壮起胆子说了出了,摄影师终于正眼看他,Agi不明白那是什么眼神,有点像菩萨低眉的怜爱,有点微微的讽刺,全部藏在那平静的双眸之下,让人觉得,他似乎有故事要说,却又不似。   摄影师低下头,继续看着手中的时尚杂志。   Agi有些失望,正准备离开,却听到摄影师说道:“我的摄影器材放在了你们的摄影棚里。”   Agi一愣,才反应过来这是被同意了,顿时喜笑颜开,摄影师淡淡地勾起嘴角,却没有多少笑意。   “卡——完美——”   林清一开始觉得自己讲的不是很明白,因为Mr.Li这个角色确实很难懂,但在看了云长风的演绎后,便是克制不住的激动,这就是他心中幻想的Mr.Li!完美!简直完美!   接下来的拍摄都很顺利,总的来说云长风的工作挺轻松的,最忙的算是导演了,要香港纽约两边飞,虽然女主角那边的拍摄有副导演负责,但是林清不放心,有时候重要的戏份他来拍,其他的都交给副导演,反正他有两个副导演,也不过物尽其用。   天高,云淡,风轻。   这是旷远的天和海,海水里有飞鸟和白云,天空里有游鱼和礁石。   云长风摆弄着摄影器材,捕捉着光与影里的暧.昧,苏瑜站在海边,看着镜头,镜头里的他看着云长风,眼里有一丝说不明的情愫,像清澈纯净的汪洋,云长风抿唇,轻轻皱眉。   这是Mr.Li最后一场戏,也就是为Agi拍摄一组海风时尚写真,还没有正式开拍,两人只是在找感觉而已。   导演看着片场里的两人,那种浮动在两人之间的气氛让他找准了一丝头绪,他挥着手中的剧本,朝他们喊道:“CC,苏瑜,你们等会拍的时候就保持这种氛围!”   “本该是这样!像Mr.Li这样的人,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怎么会有人不心动!就算Agi有了心上人,就算Agi是直的,那种淡淡的情愫与淡淡的暧.昧,那种连Agi自己本身都没有发现的感情,那种只能浮动在眼神里的情意,本该是有的!本该就有的!”   整个片场都安静了一下。   云长风和苏瑜对视一眼,静默了一下,在林清的指挥下开始了拍摄。   Mr.Li为Agi拍摄了最后一组写真集,这也让模特界发现了Agi这个模特身上的优势和发光点,为Agi最后彻底走红国际埋下了伏笔,然而Mr.Li却至此消失在了Agi的世界里,后来,在各大时尚杂志上,Agi成了常客,然而Mr.Li的名字却只偶尔能看到了,然后慢慢地,他彻底消失了。   结束了自己的戏份,云长风就离开了剧组,回到国内,然而一下飞机,就被等候多时的记者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CC,最近爆出你与模特界新秀Andyer热恋的绯闻,对此你的态度是什么?”   “CC你前往纽约,却不是为走秀,CC你有什么心态?”   “听说《十月爱人》男主演与你不和,请问是否属实?”   “CC……”   各种问题层出不穷,不得已机场保安出来维持秩序,云长风带着Gucci墨镜,高挑的身材撑起米白色呢子大衣,简单、时尚、大方——侧脸弧度凌厉冷漠,几分矜持与适从,记者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国际名模。   云长风抿着唇简单回答一些主要的问题,依旧快速行走,动作有种漫步于T台的优雅。   “我一直把Andyer当成后辈。”   “有种回故乡却不回娘家的复杂感。”   “不和吗?我觉得还好。”   勉强出了机场,云长风上了Dreter早就等在外面的黑色莲花,说实话,一开始他还不相信这是Dreter的车——一点都不骚包,一点都不招摇,一点都不Dreter。   Dreter许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淡声道:“回国后这段时间,我已经用亲身经验充分地明白了中国狗仔的锲而不舍与低调的好处。”   “……” 第70章 星光卷   ——那些总是仰望星空的人,难免跌入坑中。   Dreter边开车边朝着云长风询问道:“有一档真人秀,去吗?”   云长风把墨镜取下挂在T恤上,闭上眼靠在后座上,“详细点。”   “呃……这档真人秀主要以运动、生活、游戏为主,邀请三个不同领域的顶尖男神和三位新生代偶像参与,一次地点一次旅游,分成上下两期播,总共十二期。”   云长风问:“我是作为男神还是偶像?”   Dreter轻笑,猫唇往后一抿,然后勾起,突然一踩油门,车子瞬间加速,“当然是男神——”   这档真人秀取名为《去那个世界》,直到开始开拍云长风都不知道其他的五位嘉宾是谁,导演美名其曰保持神秘感。   第一期开始就是导演随机抽中三位嘉宾,然后这三位又负责一大早去叫醒另外三人,两两结伴去往目的地。   顾辞安一大早就被导演叫起来,低气压全开,跟随摄像颤颤巍巍地抬着摄像机,镜头一直摇来摇去。   顾辞安似乎也发现了这点,皱眉,“你能不能不摇,观众看吐了怪谁?”   跟随摄像点点头,鼓起勇气抬起摄像机,然后——继续摇摆。   顾辞安:“……”   到了一栋公寓楼,顾辞安拿出导演给的白色信封,只是简单扫了一眼上面似懂非懂的提示,也没如同其他嘉宾一样抓耳挠腮思考半天,只是心思转了一下,就直接坐电梯上了十七楼——然后站在门口看着镜头,默默地从信封里掏出钥匙,认真地问道:“我这样真的不算犯法吗?”   跟随摄像摇摇头,镜头随后晃动。   顾辞安再次皱眉,“我没问你。”   “……”   无论顾辞安多纠结于此,还是把钥匙对准,开了公寓门。   看到整个客厅的设计,黑白色简洁明亮,线条自然,时而刚硬时而柔和,时而曲折时而笔直,顾辞安挑眉,这种设计不像是普通明星会有的,很艺术,也很时尚,并且又有种融合了东西方的古典。   ——模特。应该是个模特。顾辞安暗暗想到,而且在国际上应该还有很高的知名度,像这样的中国模特也没几个,而且往往东西的设计就体现了一个人的风格与情怀——   这样就已经很清楚明白了。   顾辞安静悄悄打开卧室的门,跟随摄像默默跟在后面,突然摄像机碰到墙壁,发出哐当一声,空气安静一瞬,摄像师忍不住冷汗直流。   顾辞安回头,用看猪队友的表情鄙夷了一眼跟随摄像。   镜头对准卧室里隆起的大床上,一只瓷白如玉的手先从被窝里伸出来,手骨的形状极美极流畅,绝对能让手控瞬间崩溃。   云长风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声音懒懒,带着点初醒的沙哑,“喂?保安吗?对,是我,1707的住户,我的公寓闯进了两个流氓,麻烦上来清理一下。”   流氓之一的顾辞安:“……”   跟随摄像默默地抬起摄像机,他练就的早已强大的心脏在这两人面前一次又一次地碎掉了,这两个男神的画风实在太清奇。   ——不过无论摄像还是顾辞安和云长风都心知肚明,这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综艺效果而已,几分真几分假,娱乐到了观众就好。   “不行——被说了流氓却没干流氓的事,怎么对得起CC说的话呢?”   顾辞安一边说着,一边扑上去隔着铺盖抱住云长风,手脚并用不断蹭来蹭去,云长风深吸一口气,还是没有忍住,直接把人给踹地上了。   顾影帝坐在地上睁大眼睛,无辜地看着云长风。   此时云长风已经起身了,简单的白色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走到顾辞安身前,见此人也不起来,余光轻轻扫过摄像师,然后不动声色地朝顾辞安伸出手,顾辞安歪着头,似乎是思考了一下,然后自己爬了起来。   云长风挑眉,只见顾辞安站起来后随意地拍拍手,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好脾气地笑道:“久仰大名。”   “久仰大名。”云长风松开手,两人目光对视,云长风嘴角轻轻勾起一丝弧度。   云长风洗漱完毕后,在顾辞安强有力的注视中,把二鱼给他做的一人份的培根加牛奶分了一半给顾辞安。   顾辞安笑眯眯地接过,然后边吃便问道:“你一早上就吃这么点,不饿吗?”   知道CC吃的就这么点,顾影帝你还抢人家的?!摄像师默默地吐槽。   云长风喝了一口牛奶,闻言道:“模特为了保持比例接近完美的身材,平常的三餐都是经过营养师搭配处理过的。”   “真可怜。”顾辞安淡淡感叹了一句,然后继续毫无愧疚感地又喝了一口牛奶,他边吃边抽空说道:“但这次录节目你就可以大吃大喝一顿了!”   “我的营养师同导演组联系过了,除了一些无法避免的环节,三餐依旧由他负责——他提前做好,并且导演组也已经同意了。”   顾辞安眨眨眼,“所以……?”   云长风轻轻瞥了他一眼,“所以你明白你吃下嘴里的东西对于我的价值了吗?”   顾辞安:“……对不起。”   早饭结束后,两人一起在导演组的指引下前往目的地。   乘飞机,坐火车,划船过河——   才总算到了目的地,如果不是浮现在面前的景色确实别有趣味——青山错落,白鹤落脚,雾若尘埃缭绕,几味人间烟火——顾辞安和云长风都差点以为是导演组在耍他们了!   顾辞安站在船头遥遥看着岸边,岸边有四个人影,看到有船过来,都好奇地站起身,朝这边张望。   “呃,CC,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云长风坐在他旁边,把手伸入水里,水流清凉温柔,贴合着皮肤而过舒服极了,顾辞安见此,也坐到他身边,歪着头打量云长风的侧脸。   其实顾辞安在与云长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虽然把对方猜的个一清二楚,但在后来见到云长风本人的时候他还是有着淡淡的讶异——   和顾辞安曾经看对方走过的一些秀,拍过的一些写真,给人的感觉都不尽相同,但异曲同工,那种很特别很复杂的微妙之间,那种能叫人怦然心动的特质,藏在眼神里,藏在细枝末节间的动作里,藏在一颦一笑间。   矜持、古典,又不乏知性。   ——顾辞安笑眯眯地想,真的是非常有魅力的一个人啊。   即使察觉到了顾辞安的视线,云长风依旧神色没多大变化,他反问道:“你觉得会是谁呢?”   顾辞安再次眨眨眼,熟悉他的粉都知道,这和笑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一样是他常有的标志性小动作,前者代表着他正在思考,后着根据情况而定,但大多数不是好事儿。   “节目组说邀请三位男神三位偶像,男神你我两位,还有一位,别人对你的印象肯定是不擅长综艺啊,然后我……嗯,肯定也不是温和的那种,那剩下的那位应该性格就比较和事老了呐,而且是各大领域的的顶尖的话,模特界,影坛,歌坛都有了,就剩主持了,地位肯定很高,而且在我们六人中应该是老大一样的存在,那样的话,资历名气人气肯定都不低,这样也没几个,而且活跃于综艺方面的话年纪又适合这种真人秀的话,那就只有麦子了!”   “以及三个偶像,这就范围有点广了,我锁定的有四个人,人气歌手白晓,当红偶像郁谨秋,B—BF队长穆念,新老戏骨初言。”   旁边船上跟着的各位摄像老师默默地齐抬头望天,就说顾影帝智商高啊导演你居然不信!现在什么神秘感都去了个鬼啊啊啊!   果然最后不出顾辞安所料,等两人的船靠岸近了,两方人马打了个照面。   而在那里的人分别是麦子,初言,郁谨秋,穆念—— 第71章 星光卷   ——温柔是永远不会失去新鲜感的奇妙存在。   麦子见两人来了,打趣道:“你们来的真早。”   顾辞安听到麦子的话,转过身朝着他认真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   麦子翻了个白眼,“我从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顾辞安笑:“因为你的人生都已经留给了等待老花镜。”   麦子:“……”   顾辞安笑眯眯地同初言三人打招呼,他曾经和初言有过一次合作,毕竟初言是从小到大在娱乐圈里风风雨雨地长大,两人交流还算正常,至于其他两人……一个星星眼看着顾辞安,一个羞涩脸看着云长风。   星星眼当然是郁谨秋了,而剩下那个自然就不言而喻了,至于穆念为什么会看到云长风就瞬间脸红——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而且后来每一次见到云长风,穆念的脸就会突然烧起来,众人的态度也从最初的惊疑变成了后来的久而久之习以为常,但这都是后话了。   六人在导演组早就插.好的蓝色小旗下到了这次的住宿点,是一个略微旧式的平房,院里的架子上缠着南瓜垂下来,一只黑色小狗窝在架子下昏昏欲睡,八月份毒辣的阳光洒落下来,暖得烫人——   一个西装革履的小哥哥站在一边,身姿挺拔修长,戴着副墨镜,怎么看怎么帅——然而,与周围却那么的格格不入,并且有一种莫名的喜感。   “你们好,我是小纯。”   “小纯好帅啊。”这是麦子。   “泥嚎小纯!”这是郁谨秋。   “你好你好!”这是穆念。   “你也好,小纯。”这是初言。   “小纯同志好!”这是顾辞安。   “你好。”这是云长风。   院中央摆着一个桌子,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排排饼干,郁谨秋和麦子立马双眼放光扑了过去,“啊啊啊,导演组好贴心,我好饿啊啊啊!”   说完,郁谨秋就一脸期待地看着镜头。   然而……导演组明显以及确定并不会这么好心,站在那边的小纯小哥凉凉代替导演组发布任务:“好了,现在我们来做一个小游戏,这里有六十六个饼干,其中六十三个饼干是芥末饼干。”   一听这话,近乎条件反射般初言拿起饼干的手就是一松,穆念也默默收回自己的手,他两人的耳边适时地响起了麦子和郁谨秋能完全代表他们心声近乎同步的不可置信,“……什么鬼?!”   与此同时,顾辞安冷不丁朝旁边的导演组扔了个眼神,他皮笑肉不笑,“呵呵。”   小纯小哥面不改色,继续凉飕飕地补充道:“你们需要各自依次选择其中任意一个饼干,并且只有在另外三个饼干被吃完后游戏才能结束,吃到其他饼干的三个人就算赢得了这次的游戏,赢的人可获得客人权利,输得人不仅要接受惩罚而且还要必须履行主人职务。”   穆念举手懵懂发言:“权利和职务的时间是多久?”   “一直到明天中午。”   麦子闻言了然地仰了下脖子,道:“那还好,至少不是整期。”   “导演组可以满足你单方面的要求。”顾辞安笑眯眯地坐在架子下,手里抱着那只黑色小狗,侧脸俊美至极,他一边逗弄着小狗一边朝镜头放了个电,“你说是不?”   如果此时有粉丝在,一定会尖叫加宠溺狂喊,“你对你对!影帝大人无论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郁谨秋眼睛亮晶晶的,一脸希望的也举手问道:“导演导演,那可不可以不参加这个游戏?”   “呵呵,你猜。”小纯面无表情,语调却是不符合的荡漾……和贱。   郁谨秋:“……”我去年买了个表!猜你妈个叽!   六人一个接一个地选择饼干艰难地吃下,然后——   “嗷嗷嗷,水水水,给我水!!”   “艹!”   “你们这是放了多少芥末啊!!跪求放过!!”   “妈妈有坏人欺负我啊啊!!好辣啊啊!麦子快给我水!!”   “给给给!”   在一阵鬼哭狼嚎中,云长风默默拿起其中一块饼干,在另外五人亮晶晶的目光注视下,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然后眨了眨眼,“……怎么是酸的?”   然后劲头一上来,酸味渐渐溢满口腔,云长风忍不住干呕了一下,“水水水水水!”   顾辞安默默地递过去,云长风马上打开瓶盖灌了一口,眼睛里都扑闪着泪光,过了好一会,才吐槽道:“这绝对是我一生吃过最酸的东西,没有之一!”   “怎么会有酸的?”顾辞安疑惑地嘀咕了一句,突然灵光一显,差点没忍住直接上前领起导演的衣服暴揍一顿,“艹,导演你太卑鄙了!其他三个饼干是不是其他味道的,酸甜苦辣对不对!卑鄙卑鄙卑鄙!”   麦子跟着附和道:“导演组实在太狠了。”   穆念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认同,“嗯嗯嗯!”   郁谨秋哭丧着脸,“嘤嘤嘤,如果赢了赢也赢的好苦逼……”   初言默默抬头望天,总结道:“总觉得这六次旅行日子会不好过是怎么回事?”   不得不说,初言小同学你真相了。   最后在众人的期盼中,吃饼干游戏才总的结束了。   对于赢了的三个人麦子来了一次小采访。   云长风抬眼看镜头,微微扬起嘴角,一脸平静地威胁:“表示最近不想再听到酸这个词。”   麦子嘿嘿一笑,转过身去问顾辞安,只见影帝大人冷冷地斜挑了导演组的方向一眼,不明不白地笑了一下,“呵呵。”   导演组:拒绝任何形式任何目的任何原因的人身攻击!   麦子又去问穆念同学,穆念嘴角一抽,无语道:“……我估计将近半年我都不想吃糖了,还有,导演你这是在残害祖国未来的花朵!”   顾辞安吐槽:“你还花朵呢?”   穆念一听,就站起来不满顾辞安道:“顾影帝你也就敢欺负我,哼哼哼,见到CC就软了!!”   顾辞安歪头眨眼,萌到让人尖叫,他不解问:“谁说我就敢欺负你了?”   穆念回道:“那你现在去欺负CC试试?”   云长风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低下头专心于摆弄手中的水果拼盘。   顾辞安一呛,露出老狐狸一样的笑容,“咳咳咳,我是说我还能欺负麦小子、初小言和郁小秋啊,那你说说,怎么就只算你一个人了?”   穆念:“……”城里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麦子、初言和郁谨秋:“……”什么鬼名字?!   小纯站在一边,说道:“输的人接受惩罚,把剩下的芥末饼干吃完。”   麦子:“……”   初言:“……”   郁谨秋:“……”   导演我要和你绝交啊啊啊!!!   云长风一脸淡定,反正这事跟他没关系,不过他的嘴角牵起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此时摄像师给了他一个特写。   不得不说,导演邀请的嘉宾都非常准确,其实单看没什么,似乎谁都可以替代,但是六人可以迅速合拍,初次见面一点都不尴尬,反而有种顺理成章的自然,仿佛很久以前就是老朋友了。   一切都有种格外美好的氛围。   第一次旅游的完美落幕是在两天后了,旅游时间是标准的三天两夜,在此期间,六人完全自给自足,被迫点亮了各种生活新技能。   依次点亮爬树掏.鸟技能、抓鱼技能、生火技能、厨房技能、划船技能、相爱相杀技能……以及初步和导演组斗智斗勇技能。   顾辞安上车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下一期再见,让我们回去休整一下,下一次再继续和导演组斗智斗勇!Bye—Bye!”   暂时录完了两期,六人都是被折磨的筋疲力尽,只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   云长风却正好赶上《十月爱人》的宣传期,又马不停蹄地飞各个新闻发布会,其间还又去录了第三、四期的《去那个世界》。   最后,《十月爱人》剧组准备上一档综艺做宣传,时间好巧不巧,正好赶上米兰时装周举行的时间,云长风根本没有思考,告诉林清他不会参与这次综艺的录制,但这档综艺的导演却说大不了等他一会儿,只要早点赶回来就行。   云长风想了想便同意了,直接同Dreter一起飞到意大利。 第72章 星光卷   ——当弱者不按巨人的规则玩游戏时,他们就赢了。   米兰时装周上聚集了时尚界顶尖人物,犀利毒辣的评论家、上千家专业买手、时尚男女模特、潮流设计师,以及来自世界各地的专业媒体和风格潮流。   ——这些精华元素所带来的世界性传播是远非其他商业模型可以比拟的。   这是一场时尚界的试听盛宴,美感与风尚的融合,潮流与复古的碰.撞。   云长风是作为意大利性感品牌Dolce & Gabbana的压轴模特出场的,他算是D&G的御用模特,从出道到走红再到出名,他遇到了好的摄影师和设计师,任何一次走秀和硬照,就连那些挑剔毒辣的评论家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Dreter这次被中国新锐设计师邀请,担任他的模特,早早便与云长风分开了。   在设计师Acndre的指导下,云长风换上了时装,在他穿上后,Acndre眼睛瞬间亮了,不止是他,他的助理也是如此。   D&G的秀场一开始,随着动感又轻浮又微微矜持的音乐,模特依次从水幕里出场,模特身穿手画面料的时装,步伐优雅又轻浮,眼神里是高高的不可一世与冷漠,又有点古怪的勾.引。   当压轴模特从水幕里走出来的时候,场内安静了一会,然后便是激动的呐喊与欢呼。   极具艺术感的时装充满了中性色彩,半边身子湿透了,性感非常,又有一种平淡的耐人寻味,红色领巾带着不可缺少的流行元素,有种纨绔子弟的潇洒,完美地融入了艺术、酒.色、潮流与新生。   他的步子每一步都刚好踩在了音乐节拍上,给人一种和谐的韵感,人们是根据音乐来观看走秀的,而他和音乐融合在一起,所以他的每一步都是踩在人的心尖上,不知不觉地掌控着全场的气氛。   简直——完美——   这是所有在场人的心声。   谢幕后,Acndre没有压抑对美的欣赏,感叹道:“简直太完美了!CC,我都快要爱上你了……同我的服装一起!”   云长风礼貌微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米兰时装周总共有一百一十场,云长风结束了自己的秀,同Dreter说了一声,就又飞回国内参与那档综艺节目的录制。   即使在一结束米兰那边的工作就赶回来,云长风还是迟到了一个小时,也幸好他和林清提前说过,不然难免引火上身。   不过,第二天,还是出事了。   各大报道的头条异曲同工。   #国际名模依仗自己的身份耍大牌,耽误全组节目录制#   #人心不足蛇吞象——模特和演员工作都不丢,却耽误节目录制#   #名模耍大牌为那般#   #为何耽误了节目录制却不道歉,依旧我行我素#   各种敏感词汇全部贴到了云长风身上,即使他的公关及时在微博发表说明,云长风也依旧被黑的怎么也洗不白。   云长风没什么想法,权当为《十月爱人》做宣传,这段时间过了,就会有那档综艺节目出来澄清,他在国内的知名度也有了,宣传也做了,岂不是双赢?就算黑粉多,他也不在意。   不过,顾辞安看了眼手中的笔记本,手指滑动,这也骂的也太狠了点吧?   说云长风性格奇怪,顾辞安手动点赞。   说云长风只有一张脸可看,而且还是整的容,顾辞安扬眉。   说云长风靠潜规则小三上位,顾辞安皱眉。   ……   叫云长风滚粗娱乐圈,顾辞安忍。   叫云长风滚粗模特界,顾辞安忍无可忍。   对于刚刚看了云长风新一期米兰时装周的走秀后终于被圈粉的影帝大人来说,他现在很愤怒!泥煤敢骂劳资模特界的偶像!敢叫他滚粗模特界,都给劳资去死去死去死!!   然后——   然后……顾影帝打开自己小号开始上去和黑子们撕逼了!   ID影帝最帅,CC塞高——真是又自恋又招黑的ID。   云长风自然不知道发生在二次元的血雨腥风,拿出手机发了一条微博。   CC.V:一切都好。(^-^)/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CC有我们永远守候你!   ——:知道CC还好我就放心了,CC我们会一直陪伴你的,一直!   ……   ——:恶心。   ——:恶心+1   ——:觉得恶心就不要看,没人求你们看。   ——:在CC的微博我不和你们撕,有本事转战天涯!   ——:转战贴吧!   ——:转战论坛!   ……   ——:没想到CC的NC粉还是挺有素质的嘛呵呵……   ——:我就不信你们这些黑子还会在那阴阳怪气地说:“果然是什么样的明星带出什么样的粉丝!”   ——:呵呵。   ——:楼上傻逼,顾影帝你模仿不来!   ——:影帝粉误入。   ——:看见影帝大人就滚了进来!   ——:看见影帝大人就滚了进来!+1   ……   ——:在这儿刷顾影帝的你们是在招黑吗?   ——:LS连影帝大人自己都不在意,关你毛事?   ——:我是影帝大人一生的真爱黑粉。   ——:不要再偏了好吗?   CC加油,我陪你。   ——:安慰CC,希望CC一直都这个样子,不要改变。改变了我也爱你。   ——:画风突然变煽情了我好不习惯……果然我是习惯了影帝大人的画风了吗?   ——:楼上实力买蠢。   ——:楼上一如既往的强势,听说CC和影帝的关系还不错。   ——:有吗?   ——:有的,影帝大人刚才转发了微博,大家可以去围观一下。   ……   ——:刚刚围观回来,我觉得事情不简单……   ——:有什么不简单的?不就是转发了一条微博再加上语气正常了吗……啊啊啊啊!!一点都不简单好吗?哭。   ——:越来越歪,CC不知作何感受……   ……   顾辞安V:支持。表示很喜欢这首诗。   转发【CC.V:一切都好。(^-^)/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大人你的画风不对啊啊啊啊!!   ——:泥煤为什么大人你的画风正常了我反而好惊悚啊啊!告诉我为什么?!   ——:楼上抖M,鉴定完毕。   我也是嘤嘤嘤……   ……   ——:过来围观的我……话说,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或许影帝大人找到真爱了。   ——:大人的画风为何我接受无能,大人求回来!!   ——:还我霸气侧漏无敌天下举世无双……的影帝Sama!   ——大人你还好吗?   ……   与此同时,《十月爱人》定档国庆,首映那天是Dreter陪云长风去看的。   大结局的时候,女主角再次去南非旅游,其间她和Agi的来往都是通过视频和邮件来交流的,她一路走走停停,后来到了她和Agi相遇的地方——在那里,等候多时的Agi捧着鲜花,向她求婚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儿?”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 第73章 星光卷   ——一个人有很多种方法选择死,也有很多种方法选择生。   《十月爱人》的首映票房就收回了成本,票房高达四千万!后来更是好评不断,票房一路水涨船高。   《十月爱人》电影上映两周,票房破三亿。   无疑,《十月爱人》这部片子红了,也带红了片中的男女主角饰演者和云长风。   “男女主角的表演都很喜欢,剧情很好,人物设定也很丰.满,不过Mr.Li绝对是最大的亮点!”   “被Mr.Li迷住了,太妖孽了,好久没这么犯过花痴了。”   “简直欲罢不能,Mr.Li太美了。”   “为了Mr.Li看了两次《十月爱人》。”   在这个腐女半边天的时代,更是把Agi和Mr.Li的各种同人MV放到某站上,各种同人文也踊跃出现在论坛上。   本就腐眼看人基,更别说其实Agi和Mr.Li本就存在着极其暧昧的情感,那种浮动在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恋爱气氛更是把人给弄的各种奇思妙想,最后Mr.Li消失的时候都被虐了个狗血淋头。   妹子们纷纷表示猝不及防一口玻璃渣……   在《十月爱人》走红后,一些路人黑也开始转路人粉,特别是在那档综艺节目出来澄清后推了一把火,就顺势把云长风给洗白了,并且《去那个世界》第一期也已经播出,顿时大热,云长风微博上的粉丝数量非常可观地蹭蹭蹭往上攀爬。   云长风从庆祝宴上回来后,有点醉,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巧的是,刚好正在播《去那个世界》。   顾辞安和郁谨秋分成一对,两人正在划船——不,正确来说,应该是顾辞安指挥着郁谨秋划船,郁谨秋一脸苦逼,后期在他头上方给他制作了一个哭脸的表情,然后顾辞安上面是一个土财主形象,非常能把人逗笑。   ——   【无题】相信大家都已经看了最新一档火爆了的真人秀《去那个世界》   影帝大人的智商依旧突破天际,全场在线,大人依旧那么帅那么叼,一言不合就秀智商秀颜值秀长腿,藐视一众凡人,不过……这次我被CC圈粉了。   就一句话,真TM太有气质太有感觉了!!   ↑↑虽然曾经我也黑过他,但黑转粉分分钟的事儿。   咳咳,回正题,节目一开始,就是三位嘉宾去其他三位嘉宾的家里。   当然,身为影帝大人的NC粉,我一路上就全程关注大人啊。   后来,身为一名合格的吃货,我决定先心疼CC,CC没饭吃啊啊啊!借影帝大人一句话——好可怜!   有了还被影帝大人抢一半!!   然后,我被狠狠打脸了!这世上能治顾影帝的有几个?!我就问!有!几!个!   #1——   楼楼已被彻底圈粉鉴定完毕!   这世上能治顾影帝的有几个?CC算一个,人生有幸见到了一个!   #2L——   哈哈哈哈哈,人生有幸可见顾影帝吃一回瘪!并且我也有被CC圈粉哦!   #3L——   心疼影帝大人一秒钟,然后一脚踹开,谁叫你作死作个不停!   ……   #27L——   只有我觉得他们的互动很萌……吗?   #28L——   LS才是打开此贴的正确方式啊哈哈哈!   #29L——   楼上+1   #30L——   楼上+2   ……   #91L——   我站C安……我靠,谁知道CC的中文名啊?!无论是C安还是安C,亦或C顾或顾C……都TM有种好诡异的赶脚!!   #92L——   楼上你……真相了……   #93L——   有没有CC的粉,出来科普一下好伐?   #94L——   ……我只知道他叫CC,是个国际名模……   #95L——   LS好巧,我也是。   #96L——   楼上+1   #97L——   一直觉得模特界挺高端挺难懂的,所以……就没怎么关注……   #98L——   《十月爱人》就转成了是CC的路人粉了……but,我真不造CC的中文名……   #99L——   大事不决问谷歌小事不决问百度房事不决问天涯……我去度娘那搜搜……   #100L——   我觉得CC的中文名应该去问谷歌,QAQ因为我粉CC三年了至今都不知道他的中文名……😭   #101L——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   #102L——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1   #103L——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2   #104L——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3   #105L——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10086   #106L——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电话号码   #107L——   好神奇……100L没说谎吧?   #108L——   没有——我以CC的名义发誓!   #109L——   表示前些天决定站CC和苏瑜的时候也遇到过同样的烦恼。   #110L——   LS你不是一个人!   ……   云长风给自己放了一个小长假,最近真是太累了,除了录《去那个世界》的时候会回来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到处走走停停,因为录制《去那个世界》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旅行,除了会要费点心之外,其余堪称完美。   而网上更是开始大热他和顾辞安的cp配对,并且还和云长风同苏瑜的cp粉掐了起来,然后,云长风又被黑了。   被黑的理由很简单,顾辞安的粉丝不满自家影帝的cp居然和别人配对在一起,然后看到影帝大人几天没更微博——其实只是因为顾影帝忙着和黑子撕逼呐——他们愤怒了,然后……结果可想而知。   顾辞安拥有的粉丝群体之广之庞大涉及方面阶层之多都是可想而知的,他极致的、璀璨的天赋,吸引着无数人对他前仆后继,他的黑粉,路人粉,真爱粉之多之不可思议——   云长风收拾好行礼,结束了自己的旅行,回到了T市的时候已经是天黑,但云长风还是把脸给遮的严严实实。   Dreter约了他去冰狸玩——云长风把东西放回公寓就换了身衣服开车赴约。   冰狸是家在圈内挺出名的酒吧,在这个酒吧里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传出去,有编剧来这找灵感、导演来这找演员、明星来这找消遣,数不清的好玩的事都在这儿发生。   云长风到的时候,Dreter正端着个酒杯坐在卡座上,有个男人正在同他搭讪。   云长风认为不应该打扰他,十个模特九个基,这说的就是Dreter了,他是个同.性恋,而且……他是个零点五,Dreter自己说过,如果是他喜欢的人他就愿意被压,但如果是他看上的人或者是喜欢他的人,就只有被他压的分了。   这样想着,云长风考虑到明天要录制《去那个世界》的最后两期,就点了杯苏打水靠在吧台上慢慢喝着。   他只穿了件白色衬衫,衣服扣子一颗颗扣到最高处,灯光几乎透过了衬衫亲吻他的肌肤,隐隐看见他雪白的肌理,又禁.欲又诱惑——   眼前的光被挡住了一些,云长风抬头,他看到了顾辞安。   顾辞安同样穿了件白衬衫,不过衬衫外面不羁地罩了一件黑色马甲,修身长裤勾勒出笔直的长腿,嘴角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眼底眉梢神采飞扬,和录制《去那个世界》的顾辞安,几分相似几分不像。   不过是为了达到综艺效果而已,就连云长风在录制节目的时候也不知不觉保留了几分真实的自己。   顾辞安也点了一杯苏打水,朝调酒师扬了扬眉,指着云长风说道:“他付钱。”   调酒师了解地把苏打水推至顾辞安身前,顾辞安学着云长风的样子喝了一口,首先开口:“录制完《去那个世界》,我就要飞去美国拍戏了,你呢?”   云长风轻声反问:“或许是没完没了地赶通告?”   顾辞安深表赞同,“那确实。”   两人聊了一会,顾辞安就告辞离开了——顾辞安确实要比他更忙。   只见顾辞安同一个中年男人正在交流什么,期间顾辞安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直到男人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一叠类似剧本的东西,他随意翻动看了看,然后才神色好了点,询问着一些相关事宜。   云长风估计是有什么大导演托人邀请顾辞安出演电影,不过这都与他没多大关系。 第74章 星光卷   ——你看得到多少美好,取决于你有多爱这个世界。   顾辞安从车里跳下来,取下墨镜抬头去看高耸入云的山峰,“我们这是要去……修仙吗……?”   云长风也跟着下了车,听到顾辞安的话脚滑了一下。   六人一起走到山脚下,那里正站着一个人,穿着青色道袍,仙风道骨,几可入画,就是脸上的表情有点毁气氛。   依旧是面无表情的小纯同志!   小纯道:“欢迎来到青岛,请大家去换衣服。”   六人顺着小纯指的方向看去,然后,齐齐懵逼了!   那里有三个更衣间,三个连在一起,四面由编织好的草帘布构成,然而,它很矮,差不多到他们胸口处左右,并且露天。   初言默默吐出一句:“导演组你们这是在让我们卖肉啊!”   云长风接过工作人员递给他的衣服,说了句谢谢,然后说道:“影帝大人先,我殿后。”   “喂,这种大义凛然的话不适合这种情况啊CC!!”顾辞安几乎想拉住对方的衣领吼出这句话,然后……在云长风平静的注视下,默默走上前,还不忘把麦子和穆念给拉起走。   顾辞安眯着眼看了一下更衣间,心思飞转,然后回头看着跟随摄像,摄像师也看着他,两人大眼对小眼。   然后摄像师架着摄像机,转身。   顾辞安满意点头,进去迅速换了衣服,这是一套古装,顾影帝自出道以来前前后后演过不少古代角色,穿起来轻车熟路,所以他出来的时候,穆念在里面挣扎,麦子也在里面挣扎。   顾影帝得意地翘了翘嘴,看着郁谨秋进了更衣间,和他打了声招呼,回头正好对上云长风的目光,不由一怔,然后轻巧地问道:“怎么了?”   云长风笑了笑,“我觉得你穿古装很好看。”   他这不是假话,顾辞安天生底子就好,五官十足俊美,有几分欧式美感,并且极具侵.略性与攻击性,给人一种细微的疼痛感,加上他身材好,标准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很适合,并且自然。   顾辞安:“你这意思是我穿现代装就不好看了?”   “都好看。”   顾辞安听了云长风的话,瞬间就笑开了,把手臂搭在云长风肩膀上,顿时就毁了一身仙风道骨的假象,“哈哈,那你觉得我适合当模特不?”   云长风:“不适合。”   顾辞安眨眨眼,不解道:“为毛?”   这时穆念已经出来了,扯了扯衣服对上云长风的目光,脸腾地一下——又红了。   云长风朝他点点头,也没有忽视顾辞安,答道:“在走秀的时候,模特要做到的,是用自己的身体展示出衣服的魅力,要保证的一点是,别人放在衣服的目光要远远大于放在模特本身上的目光,从另一种意义上说,模特本身的魅力要永远保持在衣服的魅力之下,而你穿衣服,很自然,很适合,没有突兀,没有冲击力,所以你适合当演员。”   顾辞安下意识道:“那你不就是最不适合当模特的人了?”   云长风一愣,顾辞安这是在……间接告白?   顾辞安似乎也意思到自己说了什么,眨了眨眼,才毫不在意地继续开口,“哈,我的意思是,你给人的感觉要远远大于你穿的衣服带来的感觉。”   云长风笑道:“气质和魅力好像不是两码事。”   顾辞安也笑,意味不显,“这当然不是两码事。”   麦子也穿好了衣服,云长风见了,便结束了和顾辞安的对话,抱着衣服走进去,然后顾辞安的声音响起了,“CC换古装应该还不熟对不对?我帮你吧!”   然后,顾辞安就闯了进来,两人对视了三秒钟,顾辞安败下阵了,默默走出来。   云长风换好衣服,和五人站在一起,然后听到小纯的声音,“好,这次比赛的排名分别是CC、顾辞安、初言、郁谨秋、穆念、麦子——”   等等这是比赛?!   小纯点头,“嗯。”   等等等等!这TM不会是比的谁穿这青色道袍更好看吧?!   小纯点头说道:“是的,不过我们还比谁穿道袍比较合适,谁更符合此刻的意境和环境,第一名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上山,第二名可以提前三十分钟上山,第三名时间不变,第四名落后三十分钟,最后一名落后一个小时。”   麦子:“不是吧?!我觉得自己穿这衣服挺好看的啊?”   穆念赞同点头。   确实,六人容貌长相气质皆是上乘,穿道袍其实是各有各的味道,说好说坏难以评估。   小纯看了看导演组的方向,导演说道:“排名的首要标准是,时间快慢。”   唯一不会穿古装的麦子和穆念:“……导演你这是歧视!你这是赤.裸.裸的歧视!歧视懂不!”   云长风从小纯手里拿过信封,同顾辞安五人说道:“那我就不客气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便转身上.了古道,往山上而去,在途中云长风把信封给拆开,对着镜头轻声念道:“找到茶传人,并且获得对方信任,得到茶经。”   云长风抬头看镜头,无奈道:“这怎么找啊?”   然后抬头看了看仿佛漫无止境的路与远山,只好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山群围绕间有一片茶地,穿着古风的女子穿梭其间,手里提着篮子,时不时伸手去挑选茶叶,她们带着白色斗笠,风里带香,卷起纱布——仿佛与世隔绝的梦境。   而云长风回头看了看摄像师,笑道:“你也太出戏了吧。”   摄像师:“……”   云长风没再多说,拿了个斗笠带上,然后提起篮子混入其中,采摘茶叶,过了一会漫不经心地与从他身边经过的女子交谈起来。   最后云长风得到指示道了句谢便动身寻去。   然后,他静默了。   只见牌子上写着——茶传人除爱茶之外,还喜戏剧,接下来,你懂的。   ……抱歉我还真不懂。   然后云长风就特别淡定地选了个地坐了下来,趁着手肘看着眼前的茅屋,摄像师忍不住问:“CC这是在干什么?”   云长风认真地回答:“我要用我的毅力感动他。”   茅屋里静静等待的茶传人:“……”   一脸不可置信的摄像师:“……”   等了一会,还在茶传人纠结到底要不要真的表现出感动然后违背剧情让对方进来的时候,顾辞安来了。   顾辞安见云长风坐在地上,狐疑道:“你在干嘛?”   云长风站起来指了指那块牌子,顾辞安道:“这有什么难的?”   云长风挑眉,茶传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然后顾辞安就非常淡定地……拉着云长风的手非常迅速地闯了进去。   云长风:“……”   摄像师:“……”   茶传人:“……”   说好的一翻痴心感动上苍然后双宿双飞的经典套路呢?!   顾辞安走到茶传人身前,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非常温柔地开口:“呐,你说你要不要信任我们呢?”   茶传人非常迅速地拿起旁边的茶经双手奉上。   速度快的都让顾辞安无语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接过竹简,还不忘道谢:“非常感谢你的帮助。”   “不谢不谢。”茶传人飞快摇头。   顾辞安满意点头,然后递给云长风,“诺,给你。”   云长风把手从顾辞安手里抽.出来,问道:“你不需要?”   顾辞安低头看了空荡荡的手心一会儿,闻言才开口说道:“我们明显不是一个任务好不?我的任务是寻找到君山茶叶。”   “找到了吗?”   顾辞安得意地翘着嘴角,说道:“也不看看我是谁?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完成任务了!”   云长风莞尔,他特别喜欢顾辞安这个样子,非常自由而恣意。 第75章 星光卷   ——当一个人走的够远的时候,他就会遇见自己。   两人出了茅屋,天差不多已经黑了,两人在摄像师的指引下到了住宿点——坐落在茶山的村落,世代以茶为生,安宁地接通了天与地的距离,得到了大自然的恩惠,呈现出一种平和纯粹的接纳。   小纯站在院中央,依旧面无表情道:“恭喜两位首先到达住宿点,两位可以优先选择房间。”   顾辞安和云长风一起去看房间,顾辞安幸灾乐祸道:“最后一次了导演组还这么黑心。”   总共有三间房,一间房两张床,第一间房间设备之好之高端,完全城市标准,第二间房很普通不起眼,第三间房……两人甚至怀疑会不会随时垮掉……   最后两人选择了第一间,云长风先给顾辞安煮了点面,顾辞安吃了后回房间洗完澡便倒头就睡。   云长风边收拾碗筷边说道:“他昨天晚上在琢磨剧本,最近都是国内国外两边飞,不累也怪。”   摄像师把镜头对着顾辞安,给了他熟睡的侧脸一个特写。   云长风进了厨房把还没熄灭的柴火从新架起,取了手套戴好,把锅刷了一次,洗干净后取下手套,把手又净了一遍,往锅里加干净的水,等煮沸后才把面条加进去,然后放盐。   把面煮好后,他拿出四个碗依次放了些佐料,然后把面盛了进去。   云长风对着摄像师微微勾起嘴角,嘱咐道:“我给麦子他们煮了点面,估计他们也是累的没力气做饭了,你等会记得提醒他们,我先去休息了。”   摄像师点点头。   云长风回到房间,轻手轻脚开了灯,然后拿了件衣服盖住摄像头,嘴角轻轻弯起,仿佛穿透了时光与空间的距离——“晚安。”   一夜无梦。   第二天,在起床铃声中云长风揉着眼睛起了床,出了房间,院中央放着节目组准备的衣服,清一色的白色T恤蓝色牛仔裤,他拿起自己和顾辞安的那两套回了房间。   顾辞安也差不多睡醒了,云长风把衣服递给顾辞安,自己则去了洗漱间。   顾辞安抱着衣服,对着镜头迷迷糊糊说了声早,然后在衣服脱了半截的时候才突然清醒过来,看着摄像师,挑眉,“你不出去?”   摄像师默默地退出去顺便关了门,顾辞安把房间里的几个摄像头都分别遮住后,才开始换衣服。   其余四人也陆陆续续起床,然后一起做早餐,六人中厨艺最好的是初言,他熬了一些粥,用面粉做了馒头和包子,还不忘一边跟帮忙的云长风说道:“CC昨晚的面是你做的吧?面有些粘,应该多放一点水,而且煮面的时间不能太长,控制在三四分钟左右……”   云长风把馒头用筷子夹到碗里,对着镜头吐槽:“初小言又点亮了他的啰嗦属性。”   一边的顾辞安举手发言:“这粥好了吗?”   “应该好了,你喝一口尝一尝就知道了。”初言止住话匣子,对着顾辞安说道。   顾辞安从厨具那里拿出汤勺尝了一口,眼睛瞬间被点亮了,赞道:“很糯,CC你尝一口,很美味的。”   汤勺移到云长风这边,云长风看了一眼,咬住勺子喝了点,然后赞同的点点头。   顾辞安见此,说了句前言不着后语的话,“那我们这算间接接吻吗?”   云长风:“……”   初言刚才没听到他们再说什么,看到火还在烧急忙开口:“快把柴火移开,不然就糊了!”   “……”   吃完早饭,在导演组的安排下,六人没有辜负这次的茶香之行——也是对六人昨天完成任务的奖励——他们向村里人学习茶道、如何种茶、养茶,他们在茶香中寻找茶的艺术,在茶的艺术中寻找着自己。   中午,热情的村民为他们提供了丰盛的午餐。   他们在茶香中成长、生活、欢笑、繁衍、并以此得到永生——他们以茶为骨,灵魂里微笑里都带着茶的特质,永远的善良,永远的淳朴,永远的美好——   这份美好自然而然地传承给他们的孩子,然后再传达给我们一个意识——还有很多东西,不会熄灭、不会消逝、不会死亡,他们存在着,存在于我们的灵魂里,存在于细末之间。   直到又一个夜晚,六人围着餐桌聊起很多东西,互相爆料,插科打诨,打扑克牌,其乐融融,他们找到了一些童年的小玩意,弹珠、纸牌、木陀螺——   顾辞安玩的尤其好,他小时候同外婆一起生活在小镇里,直到初中才回到城里生活,被宁静与繁华共同养育着,他可以高端也可以低俗,可以优雅也可以幼稚,可以公正也可以耍赖,所以每每都能取胜。   穆念和郁谨秋两人也不服输,再站再败,再败再站,逗的人捧腹大笑。   麦子给他们泡了养胃的粥当夜宵,初言就在一边煞有介事地指点他们该怎么玩,越指点输的越厉害,然后换来郁谨秋童鞋一个大大的白眼。   云长风就在一边看着他们,和麦子聊天,时不时地微笑。   直到温度越来越低,这场带着隐隐离别意味的游戏,才在众人困的不行的情况下结束。   第二天一大早,导演让六人戴上眼罩,一人领着一个走到一个房间里。   顾辞安在指引下坐了下来,取下眼罩,看着对面坐着的工作人员,狐疑道:“有什么事吗?”   工作人员指了指他身前的一张信封,说道:“这是给你的。”   顾辞安拆开信封,只见上面写着一个数字“6”。   顾辞安眨了眨眼,突然明白他们六人都是被分开带到一个地方的,那么每一个人手上都会有什么数字或者提示,便不再耽误时间动身去找其他五人了。   这就是考验六人默契的时候了,顾辞安回到了住宿点等待,剩下的人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就在导演组都惊讶他们默契的时候——   穆念非常单纯地告诉了大家真相,“我们原来不是商量过吗?遇到任何突发状况或需要大家一起的任务都先回住宿点。”   导演组:“……”这好像是第七期一次任务后发生的事了,这不科学!你们居然还记得?!   结合六人手中的线索,顾辞安大概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地点是村落的最高处,密码是6997。   六人又风风火火地赶到村落的最高处,有一间封闭的房间,云长风输入密码后,门才打开,六人依次走进去,一时间震惊地忘记了言语——   中间是一棵树隔断了一半的视线,树上缠着红线然后回到地面上,到墙壁上,一根一根错乱地交织在一起,却没有一根是缠在一起的,中间留着距离——每一根红线上面每隔十厘米就挂了一张他们的照片。   大笑的时候、做饭的时候、捉鱼的时候、玩游戏的时候、恶作剧的时候……以及各种各样的合照,连本人也不知道的精彩瞬间。   简直瞬间有一种,让人流泪的冲动。   但谁也没有哭,因为此刻的眼泪终究是不适合离别的。   最后六人在院里搭的棚子里热热闹闹吃了一顿火锅——初言主厨,其他五人都在不停地帮……倒忙,不过总算是吃到了热腾腾的麻辣火锅。   很辣。   很美味。   痛并快乐着。   他们一边喊着水水水一边对着火锅大快朵颐。   《去那个世界》在一阵兵荒马乱中,缓缓落下帷幕。   每一个人说的最后一句话都告诉了每一个人他们的选择。   穆念说:“第二季再见。”   郁谨秋说:“希望第二季再见。”   初言说:“下一季导演邀请我我就来!”   麦子说:“有缘再见。”   云长风说:“再见。”   顾辞安说:“Bye—bye!” 第76章 星光卷   ——无论痛苦或者悲伤,都应感受到活着的力量。   云长风拍完了一部都市爱情喜剧《遇见我的你》,这部电影将作为贺岁档上映,他又马不停蹄地接了一部电影——古装、权谋、战争。   新帝软弱,外戚当政,霍乱朝纲,蛮夷虎视眈眈,民不聊生,这是整个电影的背景。   邀请云长风出演的是一位智绝天下的江南才子,同将门遗孤一同教导年幼太子,教他韬光养晦,教他文治武功,教他为人为帝,教他为君之道,教他拔除外戚、平定蛮夷——直至君临天下。   知名导演诚意致电,云长风自然是接下了这部电影。   其实他的戏份不多,电影最主要的是集中在小太子的成长和将门子的挣扎之上,但戏里却不可少了他,他是灵魂角色,个人的人格魅力甚至远远高于另外两人。   当云长风定妆后,整个剧组都静默了一瞬。   仿佛那由水和桃花才能养出来的人物,提着一壶清酒,手指拂过三月桃花,轻笑着从江南诗画里跃然纸上。   云长风的第一场戏也正是整个电影的第一幕——是才子曲墨与江湖侠客的初遇,桃林论道分天下。   而友情出江湖侠客的演员是……顾辞安。   两人对视一眼,顾辞安嘴角勾起个不正经的笑。   桃花开了,这大片桃林竟仿如仙境一般,侠客心中有剑,却也难免忍不住被美景吸引,竟是停留住脚步,这时突然桃花枝头微动,侠客警惕握剑举剑,那想那桃林深处悠悠走出一白衣少年——   桃面、柔膝、丹唇,仿佛能灼伤了人眼。   少年仿佛没有看见眼前之剑,举起手中清酒摇晃,笑问:“你也要喝这酒?”   侠客问:“这酒何味?”   少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曲儿,伸手去摘了一朵桃花放在手心里,眉眼风流又锋利,“这酒,是这乱世风云里特有的味道,又烈又辣,能把人的喉咙心脏都割出鲜血来!当不得香醇,入不得贵人家的胃口,我却是极爱喝的,你呢?”   侠客缓缓放下剑,豪爽地接过少年手中的酒,仰起脖子喝了一大口,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在下一介粗人,对附庸风雅无甚兴趣,唯爱此酒,唯愿征战天下!”   “哈!你可知这天下多少国家对我们虎视眈眈,现如今朝廷腐败也已经根深蒂固,酒和天下,天下和酒,你又该怎么去平衡他们之间完全悬殊的两样东西……”   一副天下风云画卷,同少年清朗恣意的声线一起,自眼前徐徐展开。   顾辞安看着眼前指点江山的白衣少年,眼带桃花,笑若春风——心里短短地划过一丝道不明的情绪。   他怔愣了一下。然后极快地掩饰下自己本身的情绪,没有人发现破绽。   这场戏几乎充分地展现了曲墨的性格特点,而且也缓缓道出了整个历史背景,将桃花、清酒、少年、江湖结合成一副画卷,从交谈里勾勒出残酷的乱世,道出生死、局势、风云——   两厢碰.撞之下,产生了奇妙的化学反应。   顾辞安卸完妆,从云长风手里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口,笑着说道:“我觉得你演技很好。”   “别告诉我你没发现,我是被你带着入戏的。”云长风坐到他旁边,半躺着身子,仰着脖颈去看天空,“你是有什么新电影要拍摄吗?”   顾辞安拍完卖座电影《超越星际》第二部 ,就从美国飞回来,云长风绝不相信只是为了客串一回《天下》。   “唔。”顾辞安侧过脸去看云长风,说道:“的确如此,不过那部新电影的另一位主角还没定下来,导演依旧是出乎意料的苛刻,一直没有心意的人选……”   顾辞安突然眼睛一亮,上下打量着云长风,云长风也侧过身子看他,疑问:“怎么了?”   “或许你可以去试试,我觉得你很符合那个角色!”   这时顾辞安的经纪人过来了,他看了看云长风,又看了看顾辞安,用手指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严肃地说道:“辞安,该走了。”   顾辞安点头,站起身,还一边对云长风说道:“等会我把剧本发你邮箱,如果你有意向的话就回我邮箱,我先走了,Bye—bye!”   结束了一天的戏份,云长风回到宾馆洗了个澡,打开电脑查询邮件,然后点开顾辞安发的那一封。   看完整封邮件后云长风有些讶异——是确确实实的讶异——   剧本讲述的是发生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村落的故事。   五位游客因为遇见泥石流而不得不留在村庄里,在这个与世隔绝的村落里生活的村民热情好客、朴实善良、勤劳单纯,他们热情地欢迎五人的到来。   却不知道这五个人最后会彻底地毁掉这个桃花源。   这五位年轻游客来自天涯海角,他们打小就生活在城市里,受到不同教育,一些东西根深蒂固地扎根在他们的心灵里,生长环境的不同,导致行为、观念、看法完全不一样。   他们被赋予了人类所有的劣根质。   本以为会是这个村落改变他们,却不知道是他们毁灭了这个村落。   强烈的戏剧冲突,意味的故事开端与结局,介乎商业片和文艺片的奇妙特质。   如果拍好了,叫好又叫座,如果拍毁了,云长风看了看强大的电影阵容,估计也不会毁到哪里去。   导演秦潇是美籍华人,曾在去年获得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剧本《谋生》改编自同名小说,曾获雨果奖。   再看演员阵容,世界级影帝顾辞安,金马奖影后小韶,当红美国甜心艾薇,最年轻的戏骨初言——更别说他们都是饰演的游客,为主要角色,其他配角饰演者也是十分强大。   而顾辞安要他试的角色,就是最后一位游客,同顾辞安饰演一对同性恋人。   而其余三人,小韶饰演的是美艳少.妇,艾薇饰演的是来中国毕业旅游的法国女孩,初言饰演的则是外出寻找灵感的绘画艺术生。   云长风回了顾辞安邮件。然后倒头就睡。   顾辞安没有回邮件,第二天直接给他打的电话,叫他过半个月后就进剧组。   云长风没有掩饰自己的疑惑,“不用试镜?”   “不用,秦潇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听我推荐你,然后看了《去那个世界》,就准备直接把你拉过来,说大不了不适合再换,反正他有的是时间。”顾辞安一口气就解释完了,根本没给云长风说话的机会。   云长风:“事情顺利的让我有点奇怪,请问我现在拒绝还来得及吗?”   顾辞安:“……”   云长风莞尔道:“《天下》的戏份我和导演商量一下,尽量在这半个月里结束我的戏份,当然如果秦潇导演在这半个月里找到了更合适的演员。”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换了我我也是能够理解的。”   正在顾辞安旁边偷听对话的秦潇静默了一瞬,和顾辞安对视,眼里明晃晃地写着——我有这么不守信用吗?   顾辞安面无表情地点头。   他敢保证,如果秦潇遇见了更合适的演员,绝对会换了云长风的,但关键的是顾辞安觉得应该没有比云长风更适合的了。 第77章 星光卷   ——我们渴望保护自己,直到虚无缥缈的爱意如约而至。   结束了《遇见我的你》宣传活动,云长风又跟随《谋生》剧组到山里拍戏。   周庄周围趟着河流,大片大片的青草覆盖着岸边,剧组和村里人商量好,借了些场地。   前几天拍的都是一些村民生活的小片段,和整个故事的开端,并不需要多大的演技,只是要捕捉到那种味道,人间烟火、世俗情怀——上帝打开他的眼,俯瞰众生。   因为剧中云长风和顾辞安饰演一对同性恋人,秦潇特意让他们每天同吃同住,寻找感觉。   秦潇是个四十多岁的中老年人,脾气可不算好,跟女人更年期似的,只要拍摄成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值或者有轻微细节错误,都会一遍又一遍地重新拍摄,真是处女座龟毛讲究苛刻到了极点。   不过拍摄虽然一开始有些困难,但在磨合后一直都比较顺利。   少妇性感成熟的外表吸引着无数淳朴的青年和有妇之夫前仆后继,她天生的美丽和后天的性.感不同于村落里朴素平凡的妇女,带着多愁善感的忧郁与诱.惑。   与此同时,村庄开始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些人,众人把矛头指向村里最身强力壮的大牛身上,因为他们认为只有大牛才有能力去杀人,大牛被逼的只能禁闭房门,再不出门。   而五位游客只有法国女孩为大牛说了话,其他几人都是冷眼旁观。   《谋生》的剧本非常有意思,每位游客都没有告诉真实姓名,剧中用于区分都是根据他们所代表的职业和阶级而来,他们像是代表了一部分人,拥有着自己的特征,并将这特征放大无数倍。   其中有一幕是云长风拍摄摆弄花草的一场戏,NG了一次又一次。   云长风吐出一口气,让秦潇给了他五分钟时间休息,秦潇同意后,他自己找了个地方认真思考。   顾辞安见此,坐到他旁边,云长风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放空思绪思考。   突然听到顾辞安的声音,“学长这个形象,很冷漠,或者说是性格缺陷,他有一种神经质的东西在里面,看似正常,其则违背常理,他总是做一些每个人都会做却在细思下感到悚然一惊的事儿,所以这也是秦潇一直找不到适合这个角色的原因。”   “你要把自己想成一朵花,想成一棵树,然后你违背了四季在生长,但奇妙的是,没有任何一个人发现你的奇怪之处,因为周围的花和树也是这样子的,不过你花蕊的颜色和你的年轮却和他们有着细微的出入,本应该如此的,他们发现不了,你自己也发现不了,因为你已经并不在意这些了,这些东西已经变成了你的一部分,失去了它你就不是你——”   “你要演的稍微……”这时云长风抬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在一起,顾辞安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变态点。”   “我似乎明白了。”云长风微笑,那笑容落进春水里,惊艳又短暂,明媚又优雅。——至少顾辞安很少看见对方这样笑,都有一种天地失色的错觉。   差不多五分钟过去了,顾辞安和云长风才就位,秦潇一声“action”,开始了又一次拍摄——   顾辞安饰演的是一位富家少爷,大学时代同自己大四学长相知相遇相爱,但从在一起直到现在,其实他都并不确定青年是否真正喜欢他——因为即使他为青年做了很多,青年似乎都并未需要他这些,一直淡淡的,无关紧要的。   所以他独占、自卑、患得患失,甚至憎恨。   此时他坐在屋里,透过开着的门定定地注视着青年在门外摆弄花草——   在大牛再也不出门之后,村里再也没有莫名其妙地死过人,村里人尤其是死者的亲人更加确定了杀人凶手就是大牛,越发憎恨他了,但村长还是准备同大牛谈一谈,然而到了大牛家,却只发现大牛已经自杀的尸体。   青年听着村里人议论,依旧静静地专注于自身艺术。   黄昏的光落下来,他的手指在花草中穿梭着,右手拿着剪刀修剪,动作又轻又慢,光与影里他的神色始终是淡淡的,很平静且随意,突然剪刀碰到了他的左手食指,冰冰凉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至全身发麻。   他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继续用剪刀剪去多余的花枝,“咔嚓”一声,伴随着花枝落下的,还有鲜红的血液。   看到地上的血液,青年才去看自己的手,漂亮的食指指尖,一条小口子正渗出鲜血,他微微撇嘴。   ——居然不小心剪到了手。   场外秦潇眼睛瞬间一亮,满意地点点头,虽然这一幕青年看起来和青年自己都认为这是不小心剪到的,其实不然,如果细细想来,你就会根据青年的表情、动作、语言发现疑点。   ——不,不对,并不是,并不是不小心。   “怎么这么不小心?”顾辞安从屋内出来,见到对方手上的伤口,眉心微微一皱,跪坐到对方身前,捧起对方的手把受伤的食指含.入嘴里。   青年淡淡说道:“没什么不小心的。”   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空气都安静了一下,指尖的呼吸带着痒意、刺痛感,突然就有一簇暗火静静地亮起。   他们迅速接吻了。   “Cut!”秦潇喊了一声,云长风和顾辞安才先后站了起来。   秦潇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是想今天拍下一条,还是准备一下明天拍?”   不要以为秦潇这是在关心他们,因为下一条是……床.戏。   顾辞安低着头用指腹轻轻碰了一下嘴唇,抬起头就看见云长风正在用目光询问他,才意思到刚才秦潇问了他们要不要拍下一条——他随意地说道:“就今天拍吧,免得麻烦。”   闻言最高兴的就是秦潇了,他抬手就吩咐助理清场,只留了几个重要的摄像师。   这场床.戏主要是最后被一个小孩看到,然后在这个纯净的孩子心底扎根,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当然为了孩子的心灵着想,秦潇当然没有丧心病狂到真的去找一个小孩过来——这个镜头会在后来补上,至于小孩瞳孔里倒影的那一幕,也会用电脑后期合成。   稀薄的空气里飘动着情.欲的味道,两人一路纠缠到床上,顾辞安把双手压在青年身侧,突觉口干舌燥,搂着对方精瘦的腰身伏身前压,含.着他的下唇舔.吻着。   青年气息不稳,对方的手迅速撤掉他的衣服,温热的手掌在他身上游走抚摸,带着酥麻到心里的热度。   青年轻喘一声,眉眼笑意盈盈,“我觉得这个时候不说废话似乎更符合意境?”   埋在青年脖颈间的男人微微吐着热气,声音低沉沙哑,富有磁性,“当然了,学长,你负责享受就好了。”   说着,他的唇移到青年胸膛上精致的红色凸起上含住,然后轻轻地咬了一口。   一声夹杂着痛意与快意的呻.吟自青年嘴里发出。   两人衣衫褪的差不多,顾辞安的另一只手顺着青年的皮肤,敏感细腻地往大腿.根.部上移……   镜头渐渐拉走,只余暧昧的呻.吟与喘息不绝于耳。   Cut之后,云长风也没敢动,因为顾辞安的那个东西正顶.着他下面,仿佛热源一般,炽热至极,顶地他都起了反应。   云长风去看顾辞安,对方的表情并不见尴尬,只有有些红,他低低朝云长风调笑着说道:“对男人来说,没反应才是不正常的吧?”   “嗯。”云长风依旧神色平淡。   秦潇拍完了这一条,非常识趣地关了机器带着其他人回去休息,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一时间整个房间就只剩云长风和顾辞安了。   “那你帮我解决好了。”顾辞安突然把云长风压到床上,嘴角在云长风耳边吐息,用手抓住云长风的手放到自己已经硬了的性.具上,滚烫灼热。   而且那性.具被握住后更是瞬间又硬了几分,并且在云长风手中还有越胀越大的趋势。 第78章 星光卷   ——把这世界上最动听的一句情话,说给自己听。   云长风轻微动了下覆盖在顾辞安身上的手指,对方滚烫的温度交融成微暖的气息,顾辞安猝不及防咬住唇发出一声低吟。   ——   ——   ——   仿佛进入了海底,在海面沉沉浮浮,在窒息与死亡的边缘徘徊。   顾辞安不知不觉配合着云长风的频率而摇晃着自己的身子,他嘴里发出低低的闷笑:“哈,我感觉……我就要,被你弄穿了一样……”   闻言,云长风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那是顾辞安第三次从他眼里看到这样的笑意,第一次是录制《去那个地方》最后一期大家吃火锅的时候,第二次是今天他给他讲戏。   他突然觉得,心脏又暖又痛,他放纵着自己这一刻,大声呻.吟着,那声音落到了自己的胸膛里,片段似的闪现,恍惚间听见了浮生物语里的虫鸟独白。   ——我把自己交给你。   ——你要好好待我一辈子。   ——可好?   ——可好。   不属于自己身体的另一部分进.出着,一会儿到最里面,一会儿到最外面,积攒的快.感如同汲水饱满的花朵儿,泛着湿漉漉的水光,用尽力量要拼命地绽开来——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高峰。   强烈的快.感从结合处传来,顾辞安只觉得眼前一阵白光,下面抖动了一下,就瞬间飘在了云朵里。   他看见了,远处摇动的地平线一瞬间的宁静。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两人下面还交.合在一起,却各自都没有说话,顾辞安起身,肉.体分离的“扑哧”声色.情至极。   顾辞安捡起地上的衣服,留在后面的液体顺着大腿滑落,他也不在意,从包里去拿香烟,去找打火机,半天没有找到,不由皱眉。   云长风弯腰捡起自己的裤子,拿出打火机扔过去,顾辞安接过打火机,重新做到床上,叼着烟,用手笼着火,俊美的脸庞在微弱的火焰下,明明灭灭,有着一种深刻的饱含攻击性的魅力与性.感。   云长风想,也难怪对方能成为世界级天王巨星,这样一张脸,无论在那里都无比吸晴。   “事后一支烟,塞过活神仙,这句话果然没错。”顾辞安吞吐着云雾,朝云长风问道:“你要来一根吗?”   云长风安静地透过窗户去看繁星点点的星空,拒绝了对方的邀请。   顾辞安看着对方隐没在黑暗里的侧脸,古典的西方韵味,又不失东方气质,他握住手中的打火机,轻笑道:“CC,我一直都觉得你这个人特别奇怪。”   “嗯?”云长依旧没有任何动作,神色平淡。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特别的秩序,充满了一种仪式般的美感,比如你常用的lesie香皂,似乎永远只穿英国老品牌工坊制造的手工鞋,手腕上的砗磲佛珠。”顾辞安垂下眼帘看着手心里静静躺着的打火机,烟雾缭绕下看不清他的神色,“再比如这个Cartire打火机……你在细节方面简直固执地令人可怕。”   “你本人也是一个对生活非常细致冷静的人,但你在为人处世方面太无所谓了,给人的感觉不是距离,是沟壑,是两个世界,但说实话其实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顾辞安顿了顿,眼里有潋滟的一汪水,他继续说道:“……最主要的一点是,CC,你带了打火机,但你不想抽烟。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什么?”   “行为悖论——而行为悖论往往意识着一个人正在计划和等待,所以才会无意识地做出如此表现。”   云长风一愣,全身上下瞬间被一股电流滑过,他感觉他的鸡皮疙瘩都要冒起来了——但万幸的是他没有。   ——这绝对是云长风自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   顾辞安抿嘴,定定地看着云长风,良久,他叹息一般地说道:“那么CC,你又到底在算计和等待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http://pan.baidu.com/share/link?shareid=2532454254&uk=795688800   这章完整的百度云链接ww 第79章 星光卷   ——有许多痛苦都是人们自食恶果。   云长风觉得,自己需要一段时间休息一下。   也幸好《谋生》的拍摄已经进入了末尾,救生队修复好发生泥石流的路段,五位游客也打算离开,艺术生背着自己的画板走上大巴车。   云长风饰演的青年嘴角勾着淡淡的笑,问他:“找到灵感了吗?”   旁边的男人见他与别人说话,目光凉凉地从艺术生身上滑过,吃醋地抱住青年的腰身靠在对方肩膀上,咬了咬他的耳朵,低声抱怨,“明明答应了我不主动和除了我以外的人说话,这段时间不知道违背了多少次,骗子骗子骗子。”   青年微笑着轻声保证,“下次不会了。”   “哼!那就好。”   艺术生看着带着雾气的玻璃窗,上面倒映着自己的脸庞,纤弱又美丽,他看见玻璃窗上的少年露出一个细微的笑容,轻声对他呢喃,“当然……找到了啊。”   他的作品里,有一副堪称绝美的死亡画像。   法国女孩是最后上的车,她同村民依依不舍地告别,说着蹩脚又可爱的中文,并举手保证自己一定回再回来的。   她选择坐在了少妇的旁边,因为那里靠窗,能一直看到村民们的微笑和遥远的周庄轮廓。   女孩轻声感叹:“姐姐,他们真漂亮。”   少妇侧过脸看了一眼,微笑着点头,赞美地说道:“你也很漂亮。”   “姐姐为什么来旅游呢?”女孩好奇地问道。   少妇把手放在小腹上,说了一句不算解释的解释,“因为我不能怀孕哦。”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女孩皱皱眉,遗憾地说道:“孩子可是很漂亮的。”   “是的,很漂亮。”   大巴载着五人离开周庄,离开这个……乌托邦式的周庄。   这一幕,其实已经告诉了所有真相。   法国女孩到了周庄后,素来与单纯的大牛交好,她天生的浪漫与美丽让大牛迅速爱上了这个女孩,与此同时,少妇被村里的人纠缠的没法,虽然这些纠缠出于善意,也是她自己招来的,但她厌烦的紧,一次无意间与女孩说了这些情况,女孩便决定帮助她,诱导大牛失手杀了其中一个男人。   而艺术生为了寻找灵感,在第一次死了人之后就知道是少妇和女孩做的,但死亡给他带来了灵感,艺术生天生追求美丽,美于他而言,就如甘泉之于沙漠。   所以迅速加入这场谋杀来。   但他们三人都是没有能力去杀人的,所以所有的死者都确实是大牛动的手。   不过所有的悲剧,都是青年利用大牛对女孩单纯的爱意来进行心理诱导进行的,到后来,大牛被怀疑也都与他们无关,不过大牛却的确是自杀。   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他杀人了,不管是出自什么,在他杀人那一刻,一切都不一样了,在他杀人那一刻,他就已经彻底失去了继续生存下去的立场。   而这一切,全部被富家公子看在眼里,不过他本身就只在意青年,就当自己爱人玩了个新游戏罢了,偶尔还会帮对方代玩一下。   事实上他们五人都没有杀人,手上一滴鲜血都没有沾过,但却早已经万劫不复了。   电影的最后一幕依旧是周庄生活的小片段——老人依旧在村门口拉着家常,顽皮少年翻墙意外落地,水冲瓷杯注水,妇人唤着玩耍的孩子快快回家——那依旧人间烟火、世俗情怀。   只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谋生》的杀青宴上,顾辞安找到了在阳台端着酒杯的云长风。   他走到对方旁边,去看遥远的星辰,喝了一口葡萄酒,轻道:“你这几天有刻意躲着我吗?”   云长风反问:“你觉得呢?”   “从感情上来说,我认为你确实在躲着我。”顾辞安凝视着云长风的眉眼,继续说道:“但从理智上而言,你没有。”   云长风没有动,顾辞安主动靠近云长风,两人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贴合在了一起,云长风听到顾辞安轻轻落在他耳边的话语,“CC,我们明天要上头条了。”   话落,闪光灯忽然闪了数下,云长风看去时,只有一个黑乎乎的背影。   云长风偏头吻了吻顾辞安的唇,清浅至极,只是嘴唇碰了碰,不含任何情.色意味,顾辞安却愣了一下,心脏忍不住加快了跳动频率。   “顾辞安,我觉得你挺可怕的。”   顾辞安盯着云长风的眼睛,轻轻笑了,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不——可怕的是你。”   《谋生》的进度很慢,差不多拍了三个月,在这期间,《遇见我的你》获得春季票房季军,毕竟是都市爱情轻喜剧,和第一名第二名的动作玄幻喜剧不同,取得这样的成绩也不错了。   顾辞安送云长风到了公寓楼,直到对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茫茫中,他才驾车离开。   第二天,如顾辞安所料,各大娱乐头条都是有关两人的报道。   #假戏真做还是真做假戏?!#   下没贴着两张图,一张是两人站在天台上,身体几乎完全贴合在一起,拍摄角度极其暧.昧,两人看起来就像在接吻一样,另一张是顾辞安送云长风回家那一张,满屏溢出的粉红色。   再加上两人前不久《去那个世界》里“培根夫夫”的大热,以及顾辞安转的那一条微博,都让一众粉丝惊疑不定。   幸好这两张照片都只是暧.昧,看起来有点像炒作,而不是绝对能让人就确定的话,这就绝对是丑闻。   但如此,网上还是一阵议论纷纷。   云长风皱眉,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谋生》中,他和顾辞安的那一场床.戏算是大尺度了,一经开播,难免会对两人产生一些不好的影响。   不过幸好,在绯闻一传出,云长风的公关就及时出面澄清,《谋生》的逼格已经够高了,并不需要他做宣传。   当天下午,云长风发了一条微博,一点也没有提这件事和《谋生》有的任何信息。   CC.V:演曲墨开始有点不能理解,后来就慢慢好了。   感谢导演那一句接了剧本就要好好演。   感觉自己定妆后形象还挺符合的,就不知道演的如不如大家的意……   附:《天下》曲墨剧照[图片]   ——:不够不够,一张怎么够?老公老公我还要~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我就问,敢不敢放九宫格!?   ——:跪舔跪舔,CC你依旧美我一脸血。   ——:绯闻满天飞的情况下CC你好淡定……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绯闻绝对假的呀,虽然我很萌他们两个。   ——LS+1   ——Mr.Li是迷人款,白洛是阳光款,曲墨看起来应该是风流款……锁骨锁骨!有锁骨呃!!麻烦给我一袋O型血!   ——上面色狼鉴定完毕……咦?怎么我的屏幕脏了!   ——CC求嫁!娶也行!   ——楼上痴心妄想,CC是顾影帝的!   ——纠正上方,顾影帝是CC的!cp可拆不可逆! 第80章 星光卷   ——这世界上,每一样东西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培根夫夫】《去那个世界》虐心收官后,我们又喜闻乐见地吃糖了   话说亲们前段时间是不是被《去那个世界》虐哭了的?反正我是。明明一顿热热闹闹的火锅吃的多开心,可他们各自道别说再见的时候,CC和大人两人话里的意思都是不会再参加第二季了,他们看照片那点没哭,然而到这里不知道为毛瞬间就潸然泪下!   然而,在我还没有伤心够的时候。   《天下》预告出来了,第一幕就是他们桃林对视,已美哭,咳咳,虽然大人只是客串了一下。   然后,在《谋生》中他们演什么,恋人啊恋人啊恋人啊我靠!!这福利来的太突然老夫的心脏病都受不了了!差点一激动就嗝屁了……   然后,两人又爆出了绯闻,虽然目前楼主本人觉得有炒作嫌疑在里面……但耐不住又得带两张福利图的喜悦啊!反正楼主已笑晕在厕所!   [图片][图片]   #1——   每天死守着《天下》预告过活,在我撑不住的时候空降两张美图,老天待我!   #2——   哈哈哈,虽然理智上觉得是炒作,但真心觉得两人有奸.情。   #3——   只怪两人互动太萌,cp感太强!   ……   #23——   有一个大神剪了一个他们的视频放到某站上了的,我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看一遍!   #24——   LS瞩目,我只吃到了一口玻璃渣,今生不敢再看!   #25——   咳咳,那个剪视频的大神画风超美腻,把《去那个世界》里两人的片段和两人电影的几幕混剪在一起的,做了一个同人剧情……不过……炒鸡虐!   #26——   我基本上一边看一边哭,尤其是CC最后一幕露出微笑仰视天空,然后天空里就出现了两人生活的片段……嘤嘤嘤。   #27——   LS放心,我已经寄了刀片。   #28——   岂可修,把我CC虐的个死去活来!   #29——   我是可以解释的!本来剪的时候决定是让大人活下去的,但是CC没演过重伤和死亡情节,就只好退而求其次了……   #30——   ……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31——   真人……   #32——   大大我好喜欢你,可以告诉我你家庭住址吗,我给你寄刀片。   #33——   楼上+1   #34——   楼上+2   ……   #58——   你们不能对我进行人身攻击!哭。   #59——   大大你去剪一个甜的我就放过你~嘿嘿。   #60——   LS你的最后两个字泄露了你的猥琐气息……不过我赞成你的说法。   #61——   完全同意楼上!   ……   #187——   听说《谋生》里面两人有床戏。手动挥手。   #188——   我出现幻听了吗……   #189——   是我看错了吗……   #190——   难道我现在还在梦里……   #191——   感觉好奇幻……快来个人掐掐我……   #192——   嗯,我一定还在做梦……   ……   #207——   哈哈哈哈,允许老娘先仰天长啸三声!!!   #208——   尼玛这幸福来的好突然!我猝不及防掉进了河hhhhh   #209——   不要拦我我要出去绕地球跑三圈冷静冷静啊啊啊啊!!   #210——   感觉得到了全世界是怎么回事?!   #211——   突然爱死秦潇导演了!   #212——   LS口味真重!   #213——   楼上正解。不过秦潇导演确实是给全国人民带来了福利啊hhhh,不过又要苦逼地等电影了……现在都还不知道《谋生》什么时候上映!   ……   #245——   静待《谋生》。   然而,当所有人都在等待《谋生》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始料未及的事,《谋生》没有过审核。   这确实是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因为《谋生》确实有的画面过于残暴黑暗了一些,不止是谋杀案那些画面,不管是云长风和顾辞安的床.戏,小韶饰演的少妇的浪.荡,还是艺术生全.裸出境为自己画自画像,都绝对是大尺度。   然而,最重要的一点是,秦潇坚决不剪掉一些镜头,当一些杂志问起的时候,他只是平静地说:“我们拍摄《谋生》花了将近三个月的时间,而且还是完全的封闭拍摄,在此期间,无论是我的演员还是我,都没有因为任何事离开过周庄一步,每一个镜头都是重拍了一遍又一遍,有时候一天就只为了磨一个镜头而不做其他工作,每天最多只拍两幕,为了拍初言全.裸出境那一幕,更是烧掉不知道多少尺胶卷,三分之一都没拍完,十万尺胶卷就烧完了……你说,我为什么要去剪一些镜头?”   他的这些话算是彻底断了《谋生》的生路,秦潇不肯剪,审核不能过,就突然这样僵持了下来。   回到公寓的时候,云长风远远就看见一个人,坐在楼下的台阶上,身体斜斜地靠着墙,待走进了,看清来人的脸庞,云长风微微吃了一惊——顾辞安。   鼻息间浮动着酒的味道,明显对方是喝醉了。   顾辞安看到他,微微弯起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你回来了啊。”   “嗯。”云长风无奈,上前扶住对方,掏出钥匙开门,两人跌跌撞撞地进了房间,云长风把顾辞安扔道沙发上,正打算去倒杯水,顾辞安却突然抓住了云长风的手,力道大的惊人。   “不要走。”   那声音低低的,有些软,像是哀求。   云长风只好做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没有说话,安静地注视着躺在沙发上的人。   顾辞安头有些昏,分不清自己在干什么,只是手上传来的另一个人的温度让他舒服地想呻.吟。   似乎是察觉到了对方的目光,他缓缓抬起头,猝不及防与对方的目光对上,心神突然狠狠一怔,酥酥麻麻的情绪攀上四肢百骸,红晕便不知不觉地染上脸耳。   “CC……”   话落,他便把自己的身体朝对方压去,把手撑在云长风身体两边,迷糊地解释:“CC,秦潇问我,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说,我喜欢你,他很震惊,于是他灌了我酒说给我制造机会,所以,我喝醉了……你不能怪我。”   那声音到最后,含着点委屈与期待可怜兮兮地看着云长风。   原来还醉着……云长风想道,然后又看了看顾辞安俊美的脸庞,带着点红,很诱.惑,也很可爱。   顾辞安轻轻舔了舔云长风的嘴唇。   然后,趴在云长风身上彻底地醉了过去。   翌日。   阳光从窗外照入,云长风翻了个身,感到一阵隆起,才突然想起昨天晚上顾辞安醉过去后,因为没有客房,于是只好同顾辞安睡了一晚。   顾辞安被人一压,才从睡梦中醒来,睁开眼,强烈的阳光刺地他眼睛生疼,忍不住又闭上了眼,等差不多适应了,才坐起身。   良久,云长风和顾辞安才几乎同时开口:“昨晚……”   两人都是一愣,又同时说道:“你先说!好,我先说!”   两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勾起嘴角,气氛缓和了不少,云长风率先开口:“昨晚你喝醉了,说了一些酒话。”   不知道是那一个字说错了,顾辞安神色一僵,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顾辞安定定地看着云长风的眼睛说:“不是。”   云长风问道:“不是什么?”   “不是酒话。”顾辞安顿了一下,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才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开口:“CC,我说的不是酒话,我自己思考了很久,即使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计划和等待什么,但这些都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喜欢你,想和你在一起,过日子的那种。”   云长风也看着他,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顾辞安都已经想要放弃的时候,云长风走到他面前,微微弯腰抱住顾辞安,顾辞安一惊,身体却下意识地同样狠狠地回抱着云长风,仿佛要把他禁锢在自己的身体里——带着坚决、强势,以及害怕失去的力道。   云长风在顾辞安耳旁低声诉说:“我给不了你承诺,因为我随时会离开;我给不了你爱,因为我确实已经没有什么了;我给不了你以后,因为我注定不能参与你的未来。我能给你的,只是短暂的欢愉和时光,这样,你还愿意吗?”   顾辞安专注而深情地凝视着他,微微蠕动了下唇,轻轻地说:“没关系,你不能给我的东西,我给你。” 第81章 星光卷   ——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所有的真心都应该得到回应。   欧洲三大电影节,包括最关注时事政的柏林电影节,最华丽的戛纳电影节,以及学术氛围浓厚也是时间最久的威尼斯电影节。   两个月后,秦潇带着《谋生》剧组征战戛纳,并顺利入围最佳影片、最佳剧本、最佳摄影、最佳音乐、最佳服装、最佳导演、最佳男主。   而之所以《谋生》的男主角是云长风,其实也是因为整个故事都是围绕着学长这个角色而进行的,虽然五人戏份不相上下,但学长这个角色却拥有着主角灵魂。   走红毯的时候,云长风和顾辞安自然而然是一起的,一路上无数地闪光灯对着他们。   顾辞安神色自若,显然对于这些已经无比习惯,他早已经获得世界各大奖项,除了奥斯卡小金人,不过他已经被奥斯卡提名两次,得到小金人只是时间问题。   《谋生》现在已经斩获了最佳剧本,最佳摄像,最佳导演三个奖项。   此刻宣布的是最佳男主角的获奖人。   “获得这一届戛纳电影节金棕榈最佳男主角的是——”颁奖嘉宾从主持人手中接过对折的印花纸,调皮地停顿了一下,整个颁奖典礼都安静了一瞬。   却听到那俊美的英国绅士用着迷人的苏格兰语调说道:“啊哈,我本人是非常喜欢他的,嗯,对,非常喜欢,他曾经一度是我的梦中情人——”   他的眼里露出适当的向往,逗得人莞尔一笑,顿时气氛几乎凝结的颁奖典礼轻松了一些。   “那我说了哟,他就是——”英国绅士买了个小关子,但显然观众们明显不是很配合,他装模作样伤心地下压了嘴唇,然后勾起笑容,大声说道,“CC——!! ”   热烈的掌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此起彼伏地祝贺声回荡在耳边。   大屏幕上出现云长风的身影,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下,才微笑着站起来,同一边的顾辞安拥抱,对方显得比他还激动,紧紧地抱住云长风。   “我为你而骄傲。”   “我也是。”云长风与顾辞安对视一眼,走上领奖台,他与美丽的主持人拥抱,正当英国绅士也伸出手要与他拥抱时,他微笑着退后一步,用纯正的英语说道:“我真不喜欢你的啰嗦。”   全场哄堂大笑,绅士摸了摸鼻子,讪讪地收回手,云长风却上前一步主动抱住他,说道:“不过幸好这个奖是给了我,所以啰嗦一下也没有关系。”   绅士脸突然就红了一点。   顾辞安见此,眉头深深皱起,心里已经把对方凌迟处死一百次了。   云长风把铂金制成的棕榈树奖杯握在手里,用唇轻轻地吻了一下。   那个吻,很谦卑,亦很虔诚。   “很感谢这次戛纳电影节把这个奖颁给我。”云长风说着,对上顾辞安的视线,他微微一笑,继续轻声说道:“因为无论我拿没有拿到这个影帝,我都决定与你们作别。”   听到这句话,台下顿时一阵哗然。   连顾辞安也惊讶了一下,剧组的其他成员也是完全没料到,初言轻皱眉,看一眼云长风,又看了眼顾辞安,心里突然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或许大家很好奇是什么导致了我的决定。”   台下闪光灯更加密集,都一瞬不瞬地盯着这位新晋影帝,也确实好奇,一个人怎么会在得到无上的荣耀后选择放弃一切——这像极了百年一生的散尾葵,在生命的最高.潮结束一切,富含着生命的哲学与思考。   “我想用我所有剩下的时间陪伴一个人,而不是花在其余的事情上,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   顾辞安紧紧咬着牙,才没有让自己露出异样的表情来,他的眼睛有些不可控制的湿润,他现在只想抱住那个人。   永远都不放手,永远都不后悔。   “在此刻,我希望每一个人所有的付出都会有收获,所有的真心都得到应有的回应。以及,再见。”   “我爱你们。”   云长风在戛纳电影节正式封帝,也正式宣布退出这个圈子。   消息传回国内,整个娱乐圈都沸腾了。   回国后,顾辞安立马召集了新闻发布会,在新闻发布会上,他公开了他和云长风的关系,他知道,云长风终有一天会离开,那么就让以后的他来承担所有的肮脏、恶心、讥讽、以及各种污秽的声音。   ——这是他给他的承诺。   全世界都沸腾了。   然而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了,顾辞安直接把人给绑到了荷兰,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小镇,他们也不知道这里是那里,只知道这里有着大片的牛羊,最东边是小镇唯一一家咖啡馆的落脚点,最西边的教堂里住着两个仁慈的神父,常有金色头发的姑娘去聆听祷告,去做礼拜。   红瓦白墙的屋子出自于童话故事,上面带着风车,风一吹,它就跟着风的节奏转啊转,不知疲倦似的,一会快一会慢着。   屋子外,各种颜色的郁金香在风里飘荡,偶尔抬头去看天空里的大海,那么馥郁、那么自然、那么充实而旷美。   在一次云长风吃外面的东西吃坏肚子后,顾辞安就二话不说开始学做饭,不过他明显在这方面没什么天赋,学了一个月都没学好。   云长风告诉他不用这样的时候,他居然难得的固执,有一次,云长风半夜醒来发现顾辞安不在,起身的时候,看到顾辞安正在厨房里拿着iPad学习教程,皱着眉头一脸纠结又凝重,边学边做。   ——这是他给他的爱。   怪不得对方最近眼睛总是黑眼圈,云长风心里微微一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回到房间休息。   只是后来顾辞安发现云长风对于他做的东西表现出了极大的包容性。   那一次,他们在厨房做了,两人一次又一次地攀上高.潮,他们接吻的时间与次数要远远大于做.爱的时间和次数。   顾辞安喜欢和云长风接吻,也喜欢和云长风□□,他喜欢看云长风在自己身体里停留的感觉,喜欢看对方染上情.欲的身体和脸庞。   但他也知道对方对于做.爱的热衷并不大,所以他们做的次数都比较节制。   不过他渐渐的,也爱上了那种淡淡的生活态度,云长风做早餐,他做中餐,晚上一起做,每天都去教堂做一次礼拜,偶尔去咖啡馆喝咖啡,得知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大事。   于是渐渐的,于是渐渐的——除了云长风,没有什么东西能再让他失控。   都说时光最无情,所有的感情都会被渐渐抹去棱角,顾辞安却觉得,自己已经坠入了名为云长风的深渊里。   爱像血液。不需要说出口,就已经融入骨髓。   爱像流水。不需要再注入,就已经生生不息。   小镇的时光依旧缓慢,仿佛禁止在了琥珀里。   ——   全世界都在等待他们的回归。   然而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叫做CC的人了。   他们等回了顾影帝,却不再是曾经的那个顾影帝了。   这是他给他的以后。   棠棣之花,萼胚依依 第82章 宫廷卷   ——孤独能让人死亡,也能让人永生。   大祁。沛京。皇宫。长信殿。   “棠棣之花,萼胚依依,手足之情,莫如兄弟……”   约摸七八岁左右的男童软声重复着夫子的话,他生就了一副小仙童的模样,似是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去看坐在旁边同他一般年纪的男孩,问道:“阿离可知这是何意?”   被唤做阿离的男孩满不在乎地撇了下嘴,道:“意思不就是你同我是这世上至亲之人吗?”他的声音渐小,偏过脑袋轻声嘟囔:“阿风我可不想待在这长信殿里,尽学些无聊的东西……”   “啪——”   竟是戒尺打在木桌上的声音。长离的声音戛然而止,但他生性桀骜不驯,不满地瞪了眼夫子。   夫子却像是没发现似得,镇定说道:“四殿下的理解不够详细,三殿下呢?”   三殿下抬眼,淡淡说道:“我与阿离看法并无二异。”   闻言,夫子少见地皱了皱眉,而长离自然是得意而挑衅地看着这位夫子。   “其余三位殿下有何看法?”夫子继续问道,而此处却是一起询问,夫子是皇上的人,可见其司马昭之心。   三人虽早已习惯如此,却仍是依旧说出其看法。   云长风二人从长信殿里出来之后,长离才冷冷说道:“这隶宣和仗着自己是父皇的人,处处与我为难,还总端着一副为我好的模样,着实令人厌恶——”   他话突然止住,原是隶宣和从他身边经过,听到他的话,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两人,“我何曾与四殿下为难过?”   长离挑眉,小小年纪便已有了些凛然的气势,他反问:“何曾没有?”   隶宣和答:“何曾都没有。”   长离冷冷一笑,犹带戾气,倒是站在一边的云长风道:“阿离我们早些回去,不然奶奶该是担心了。”   长离一听,便不再与隶宣和纠缠,拉着云长风的手就往沂源宫而去,隶宣和看着两人一起离开的背影,良久犹自叹息,“一个心性淡薄,一个天性暴戾,这诸君之位……”   冬狩那日,宣德帝带着他们去郦山狩猎,冬日白雪皑皑,一眼望去尽是无尽的雪原,然而目之所及便是覆雪的草木,枯枝摇晃,原是寒鸟惊飞,便簌簌落下雪来。   长离一个猝不及防,就让雪进了衣领,冷冷地滑进衣里,让人直哆嗦,他骑着马骂了几声,便有公子上前询问,连宣德帝也担忧了几句。   那边的动静也惊动了马车里的众人。   此时坐在云长风身边的娇俏女孩撩开藻色车窗帘幕,朝长离得意洋洋说道:“谁让你要自己骑马?皇帝叔叔莫要管他,这是他自己自作自受得来的,学学人家阿风多听话!”   长离本觉无所谓,一听后面扯到了云长风,便皱了皱秀气的眉头,翻身跳下马,径直走到马车前,说道:“阿风你可愿随我骑马?”   虽是询问,但的的确确是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长央顿觉不满,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云长风起身,已准备下车,于是急忙拉住他的手,“阿风你前几日染了风寒,允你参加冬狩也是皇帝再三思虑之后方才决定的,怎可又去骑马?”   “无妨。”云长风站起身,轻声道:“来了冬狩,不骑马狩猎可非皇家儿女。”   长央不自觉地放开手,云长风见此,下了马车,有将士牵来一匹白马,他与长离纷纷各自翻上马背。   “这阿离也太不会体恤人了,要风是风要雨即雨,何曾想过别人?和阿风简直是两个性子。”长央看着两人在马背上的背影,他们似乎是打了什么赌,突然扬鞭驾马,长央皱眉,忍不住轻声抱怨。   马车颠簸上了山路,在一块宽阔的空地停下,此处早已扎满了幄帐。   长离坐在马背上,从将士手中接过箭矢,手拿弓.弩,云长风亦然,他朝宣德帝说道:“阿父,我和阿离先走一步。”   宣德帝点头,就见两匹马绕上旁边的小径,朝密林飞奔而去,只听到风里两人传来的声音,“阿风,我们不如打赌,比比谁打的猎物多。”   “既是打赌,那就要有个彩头才好。”   “那就输的人欠赢的人一个条件,无论苍山洱海,无论碧落黄泉,都要应允。”   “好啊!”   宣德帝看着两人越跑越远,莞尔欣慰道:“隶爱卿,此刻朕突然觉得,无论离儿还是风儿,都像极了年少时的朕。”   隶宣和驾马上前,居于宣德帝后方,闻言微微皱眉,收回注视着云长风二人的目光,“两位殿下自是人中龙凤,灵思才敏。”   宣德帝不再说话,似是忆起什么,良久一叹,“朕以前却是从未想过,约儿竟会生于朕两个男孩,如果是一个,或是两个公主,都要比这样好太多……”   隶宣和不再接话,顿觉怅然。   约儿便是长风长离的生母,也是太后的外侄女,自幼体弱,为宣德帝生下一对双生子后便撒手人寰,女子善于洞悉人心,知宣德帝爱她至深,离世前硬是不肯见宣德帝一面,在宣德帝心中留下无痕且长远的香,更是把两个孩子托付于太后照顾,早早便帮两个孩子铺好了路。   “罢了,我们亦然狩猎吧。”   而整理营地,洗刷炊具这些事,自然是交于各位女眷处理。   现在这个季节,自然是兔,鹿和狍子居多,不过他们都是被驯养过的,倒是没有多大危险,毕竟谁也不敢拿这些皇家贵人的生死开玩笑,所以这些温顺的动物似乎就是只等箭来身死。   云长风手持□□,搭上箭,对准远处异动的灌木丛,瞬间开弓——   与此同时,另一支箭矢也破空而来,竟几乎同时射中灌木丛。   哗哗几声雪响,一头野猪从灌木丛里跑出,又几乎是同时,两支箭矢射中野猪的身体。   云长风抬眼,只见长离手持弩.箭,神色凌厉,见他看来,挑衅地挑了挑眉,“这算谁的?”   “我的。”   长离咧嘴一笑,应道:“好,你的。不过你也要帮我打一头野猪才算数。”   云长风定定地看着他,良久莞尔道:“好。”   回到营地的时候,将士帮他们清点打到的猎物,云长风和长离两人的相差不多,不过长离比他多打一只兔子,自是赢了。   长央就站在一边直跳脚,不满囔囔:“阿离你这是乘人之危,不为君子!阿风染了风寒,自是比不过你,你又怎的如此不管不顾!”   长离撇嘴,“阿央总是如此偏袒阿风,如果是到了战场上,谁会管你生病与否?谁会管你体虚与否?”   长央一急,漂亮的脸蛋顿时红彤彤的,恼怒道:“你,你强词夺理!”   云长风看了眼长离,长离无奈,只好应和道:“好好好,我强词夺理。”   待长央走了,长离才对着云长风抱怨道:“这小妮子现在是越发护着你了,被她说的我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就没一处是好的。”   末了,他看了眼云长风,狐疑道:“你不会真是因为风寒才输了吧,如果真是这样,来年我们再比试一次。”   云长风翘起嘴角,摇摇头,“是阿央小题大做了,你每日与我一起,离开的时间从不超过一刻钟,我的身体情况难道不该是你最了解吗?”   长离哼了一声,道:“说一百遍假的,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云长风不再说话,同长离一道入了营帐。   吃了将士们用猎物烤制而成的食物,众人才浩浩荡荡地驾车骑马回了皇宫。 第83章 宫廷卷   ——如果你想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流泪的风险。   现在正值寒冬,宫中少有人走动,皆是待在自己宫中。   长离用火剪子拨了拨碳火,有些好奇地问一边坐着的长央:“长客叔叔该回来了吧?”   长客是当朝乐川王,宣德帝的亲弟弟,也正是长央的父亲,骁勇善战,这次带领军队赶赴边疆,抵抗入侵的外族,前些天屡屡传来捷报,估摸着这阵子就该返回都城了。   长央对着手心哈了一口气,小丫头忘性大,早就忘了上次冬狩同长离赌气这件事,隐隐带着自豪炫耀般说道:“应该是吧,爹爹有给娘亲写过家书,虽不怎的提过战场之事,但字里行间的轻松便透露出了战况大好。”   云长风从里屋出来,手里端着热茶和点心,放到桌上,闻言道:“听奶奶说,待长客叔叔凯旋而归之时,阿父当日会大摆宴席迎接长客叔叔,到时阿央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长离噗呲一声就笑了出来,嘲笑道:“就阿央这小胳膊小腿的,有那家王公贵族会看上她?倒不如阿风你我二人上去站一站。”   长央微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两人的意思,顿时又羞又怒,骂道:“阿离你个大混蛋!居然把阿风也带坏了!,混蛋!”   长离不厚道地笑出了声来。   “阿离你太过分了!”说罢,长央也不顾及自己女儿之身,上前去挠长离痒痒,这可是长离的软脚,顿时暖阁里一片笑闹之声。   云长风看着两人嬉闹,嘴角轻弯。   乐川王于风雪载途之际凯旋沛京,宣德帝大设宴席,整个天下都置身于一派喜气之中。   入宫的马车在雪上留下深深浅浅的车辙,云长风坐在宫墙之上,抬头去看浩远的高阔苍穹,阗静地仿佛有一只白鹤落脚。   “殿下在看什么?”   温和的声音打破短暂的思绪,但那墙上之人又仿佛没有思绪,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只是嘴角张合:“在看……这未来的江山。”   只此一句,仿佛就抽尽了空气里的所有氧气——时间仿佛静止了很久。   隶宣和微微仰头凝视着宫墙上的孩童,他始终没有改变自己的姿势和目光,涣散地犹如进入了另一个并非极乐的世界,隶宣和终于忍不住愠怒道:“殿下难道一点就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吗?”   云长风眸子转了转,状似不解,“夫子可否告诉风儿,风儿为何要把安危放在心上?”   “为这天下黎明百姓,为这天下盛世太平。”   “原来如此……”云长风呢喃了一句,站起身来,在宫墙上走了几步,不出意料地看见自家夫子担心却自矜的神色,忽而一笑,心里有了个恶作剧的想法。   都是阿离的错呐,和他待在一起久了,竟也成了个恶劣的孩童。   隶宣和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见年幼的三殿下看着他柔柔一笑,便从高大的宫墙上朝他跳来,宽大的白色华服宛如一只翩跹的蝶。   隶宣和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已经快了一步接住了这个人,接住了这个从高处坠落的蝶。   幸而,乐川王的接风宴夺了他人心思,宫道上再无他人。   他于雪上转了半圈,方才稳住身形。   起风了,飘飘洒洒的雪如飞絮似的,缠绕着衣袂和发带,片刻离开,片刻分合。   “胡闹!”待心思回转,隶宣和才后知后觉感到一阵压抑的怒气,忍不住轻斥出声。   云长风看着他,缓缓地、轻轻地,笑出了声,那声音清脆极了,如同山间水流叮咚。   隶宣和一愣,便有一双手扶上他紧皱的眉,那手是冰冷的温度,隶宣和却无端觉得有温热的气息触摸着肌肤。   那一刻,那一刻,隶宣和清晰地意识到——   他完了。   “阿风方才去了何处?”回到宴席时,云长风没有看到长离的身影,走到宣德帝身边,轻声问礼,回道:“去看了看楸处的梅,开得正好。”   宣德帝打趣地看了他一眼,“怕不是去看楸处的梅,而是去看楸处的仙子了。”   “阿父——”云长风脸颊微红,一副被撞破的羞涩。   隶宣和站在一边,虽不清楚两人说了些什么,但也猜了个一二,神色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一阵父子温情过后,云长风方才询问:“阿父可知阿离去了何处?”   “离儿寻你去了。”宣德帝说道:“你俩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问对方行踪也问同一个人。”   宣德帝语气宠溺,眉目喜乐,云长风瞧了,不知想了些什么,便找了个借口在宣德帝‘连借口都一模一样’的目光中离开。   翌日,沂源宫。   暖鼎里火烧的正旺,长离趴在太后腿上,说起宫中趣事,云长风坐在一边,不时搭腔,逗得太后娘娘乐不开支,一派天伦之乐。   太后拿了块桂花糕塞在长离嘴里,长离眨眨眼,有些干,于是站起身喝了口水,余光看了一眼云长风,才朝太后埋怨道:“连奶奶也欺负我。”   太后忍不住弯起嘴角,额间皱纹更加明显,却分外慈祥。   忽然,宫女闽草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匆忙行礼后低着头不敢看太后,禀报道:“太后娘娘,长央郡主……不见了……”   太后手中拿着的茶杯瞬间落地,发出哗的一声。   ——   太后拿起茶杯往乐川王身上砸去,长客并未躲开,任由茶水打湿他的衣衫,依旧笔直地跪在殿堂中间。   “母后……”宣德帝上前同长客说情,却被太后给制住了,太后冷冷说道:“不必说些求情的话,我就问他一句,是否有认真地对待过自己的家庭?”   这个家庭,指了太多的东西。   云长风站在一边,打量着对方,宽额挺鼻,长眉薄唇,侧脸冷锐如刀,此刻闻言,抬起头,一字一句抑扬顿挫,“太后娘娘,臣已经用尽了力气了。”   已经,用尽了。——到底是累到了何种程度,才能让驰骋疆场指挥千军万马的战神乐川王殿下说出这样的话呢?   世人皆赞叹乐川王与他的王妃相敬如宾,举案齐眉,是一对难得的恩爱夫妻,事实却并非如此——算是皇家的一段秘辛了,当朝乐川王,其实并不爱如今的乐川王妃,他爱的,是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是他的……父皇。   听到长客几乎是示弱一般的语气,太后仿佛被噎住了一样,突然说不出一句话了。   一场闹剧罢了,当务之急,是长央。   当御林军寻找到长央时,是在沛京最肮脏的地带,长央郡主缩在自己的身体里,白色的雪和红色的血,半张苍白的脸朝着他们,眼里已经没有了风花雪月。   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直到人群中走出一人,与她年龄一般大的孩童,脚步轻轻地向她走来,似乎是担心惊扰了她沉睡的灵魂,他看着她,眼里是满溢的疼惜。   长央无神地呢喃:“阿离……”   “阿央,我们回家。”   “……好。”   那日,雪下了很久。   多年以后,长央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了,只记得她的阿离,她的阿离,一步一步把她背回了沂源宫。   乌鸦已睡,长信宫灯漫漫无尽,唯有雪上足音响彻半生。   ——她却已经苍老了半生。 第84章 宫廷卷   ——花开一时,草长一世。   长信殿中梨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若说仔细了,那就是冬去春来,春走夏至,夏过秋回,秋末冬临。   而懵懂孩童也翩然成洛阳少年,才叫人恍然大悟,竟已过了七个轮回了。   “唔,终于逃出来了。”   沛京繁荣,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此时都不约而同被街道一侧的两位少年所吸引。   那是两个容貌如出一辙的少年,只消一眼,便觉得桃花该开了。   云长风听着长离的感叹,回了一句,“花灯节是在晚上,你大白天拉着我干嘛?”   长离撇嘴,道:“如果是晚上出来,势必要被阿央缠着,许多事都做不了了。”   云长风挑眉,“比如?”   长离朝他眨眨眼,一脸暧昧,声音是百转千回般的戏谑,“比如,逛青楼——”   “白日宣淫可不好。”   “哈哈,装个什么正经,这可是迈向男人世界的第一步,走咯!”   白天逛青楼的不多,大多都是客人惺忪地往外走,就见两位衣着不俗的少年兴冲冲地往里去,一时引得不少人把目光移了过去。   云长风摸摸鼻子,无奈地跟着长离进了楼里,顿时一大堆姑娘便把他们围住。   长离虽是第一次出入青楼,但性格使然,一开始虽有不适,但没一会便是左拥右抱了。   反观云长风,淡淡站在那儿,目光随意一扫,挑了个眉目清秀看起来像个雏儿的少女,两人一道上了楼。   长离瞧了一眼,喃了一句:“阿风看起来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   难道是经常背着他逛青楼?   我靠!   长离眼里寒意闪过,挥开怀里的人,追上云长风就把手搭在对方身上,冷冷看了一眼那清秀少女,少女只觉背脊发冷,仿佛被一条毒蛇顶上似的,颤巍巍地不敢动了。   云长风看了一眼,没多大在意,就听到长离冷飕飕的声音,“阿风你是不是经常背着我出来逛青楼?”   还特意把背着两字念了重音。   云长风无语,拍了拍对方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拿开。”   长离反而用力更大了,把一办的力都压在对方身上,“不拿开。”   “别闹,这样会长不高的。”   “……”   花灯节可以说是沛京最热闹的时候,每年春天一次,沛京那些足不出户的闺房小姐都会在丫鬟的陪同下出来游玩,不知道会成全多少才子佳人。   人人手中多半提着个灯笼,与人潮如织中走走停停,有的人有缘,能遇见提着个同样灯笼的人,便去三生树下求个铃铛挂在树上,有的因这一晚私定终身,有的因这一晚痴心散落,终不过为他人添了一段饭后的谈资,为诗文里多了些惆怅。   突然人潮拥挤起来,长离不明所以,退后几步,朝云长风随意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云长风摇头,“我都是被你拉来的,就更不知道了。”   有人听了他们的对话,有些惊奇,回头一看,见是两个龙章凤姿的少年,便乐呵呵地同他们说道:“两位怕是不怎么关注今年的花灯节。”   长离闻言,疑惑道:“今年和往年有什么区别吗?”   那小哥笑着同他们解释:“今年那邀月楼的花魁半妖要抛绣球,谁中了便可一度春风,话说我还从未见过他呢,今天特意来凑热闹,看一眼都好啊,这半妖的一夜可是千金难买……”   大祁分桃断袖之风颇为盛行,一开始只流传于王公贵族之间,后被学士引为美谈,再后来竟不知不觉开始盛行民间,一时间成为大祁的热潮。   他话还未说完,人潮便轰动起来,远远地便看见有人抬着高高的轩车款款而至,车上挂着粉色的薄纱,若隐若现看见美人的身影,勾魂摄魄。   有香味袭来,真应了那句暗香浮动月黄昏。   为了一睹半妖的风采,越来越多的人不顾拥挤不堪的人流往前挤,弄的他人苦不堪言。   云长风一晃神,再看去时,都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   终于脱离了人潮,云长风不得不感叹这花魁半妖的魅力之大,也不知道长离现在如何。   闲来无事,云长风随意弯腰,挑了个画着莲花的灯笼,付了钱,闲散地游走。   在路上遇见了一个小孩,眼巴巴地看着别人手中的灯笼,衣饰上乘,估计是那家富贵调皮的小公子,至于为何在此处就不得而知了。   小孩生的讨喜,云长风来了兴趣,走到他跟前,询问:“你家大人呢?”   小孩不怕生,用软软的目光看着他,声音里仿佛带着奶香,“走,走散了……”   云长风自己都能和长离走散,更别提这小孩了。   云长风没多大的怀疑,摸了摸他的头,把灯笼递给小孩,“诺,送你了。”   小孩眨眨眼,半晌用软糯的童音说道:“谢谢大哥哥。”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小孩突然往前跑了几步,回头朝云长风甜甜地笑了笑,“不用了,真的谢谢大哥哥啦!”   云长风看着孩童的身影越跑越远,不由微笑,他刚才上前和小孩搭话,其实是想起了长离小时候,一样讨喜可人,让人的心都跟着变得软乎乎的。   反观长离这边,随着人潮反而被挤到了前面,在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忽然一颗绣球就落在了他怀里。   长离:“……”   然后在绣球碰到身体的一瞬间,双手都未经过思考就把绣球扔了出去。   半妖:“……”   众人:“……”   事情发生的太快,都未曾让人料到一丝一毫,人潮又开始拥挤起来,长离撇嘴,朝着人流反方向而去。   逆流之中,恍惚间有一阵奇妙的感觉,他忍不住回头看了看,人流如织,灯火依旧。   半妖半躺在轩车上,红色的薄纱穿在他身上,大半个香肩都露了出来,诱人无比,朝他柔柔一笑,入骨香.艳。   长离不由想起云长风,他的哥哥,虽然他一直都只唤他阿风,但血脉里已经注定了不可能,所以他把他能给的一切给了他。   那么,从明日开始,他是否也有了放纵的权利呢?   第二日,宣德帝封三皇子长风为太子,四皇子长离为平南王。   “夫子。”云长风朝隶宣和行了夫子礼,便起身看向对方。   岁月并未在隶宣和的眉眼间留下任何痕迹,依旧清淡如竹,自有书香。   隶宣和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年,良久道:“天地君亲师,如今殿下贵为太子,居其三,师为末,殿下以后不必行此大礼,时刻谨记,殿下先是我的君,再是我的学生。”   “是。”云长风应允。   七年时间,隶宣和隐隐已是云长风这边的人,宣德帝干脆大手一挥,封隶宣和为太子太傅。   在这场拉锯战中,太后自是站在长离一边,她自幼便偏宠长离一些,只怪云长风心性淡薄,虽也得太后喜爱,但终归有所隔阂,以及乐川王,虽看似中立,但有长央的原因,所以也是对长离这边偏一些,这样看来,其实无论是以前还是以后,都是长离占的优势大一些。   但长离……   这情之一字,自是说不通的。   而云长风这一生的目标,是那荆棘丛生的王座。 第85章 宫廷卷   ——要自知得到的都是侥幸。   云长风和隶宣和慢慢上了云阳楼,云阳楼是沛京的一大招牌,设计巧妙,环境清幽,不少闲散富贵常常出入此间。   云长风刚南下解决了一桩圣命,今日刚回沛京,想着出来好松松骨头。   一个月前,江州暴雨,山石坍塌,宣德帝想着练练云长风的性子,便一道圣旨让云长风南下,出发当天,长离来送了,身后跟着个红衣妖媚的男人。   那时半妖见云长风看向他,落在长离身后朝他柔柔一笑,眉眼轻轻弯起,三分勾.引七分纯粹。   此人倒是深谙魅惑之道。   云长风不是没见过美人,只是美到半妖这种程度的确实少见。   长离就站在一边,笑的吊儿郎当,也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怎么的,竟也没朝云长风介绍半妖,上前伸手就把云长风揽入怀中,靠在他耳边微微笑道:“阿风一路小心。”   “嗯。”离了长离的拥抱,云长风应道,然后点了点长离的鼻子,有些责怪地开口:“我走这些时日,多陪陪阿央那小妮子。”   说着,他又轻轻地抱怨了一声,“我都要走了,阿央也不来送送我。”   “谁说我没来啊!”远远传来清脆动人的女声,就见长央轻巧地下了轿子,然后皱眉打量了半妖几眼,然后对着长离哼了一声。   “来了也不是看我的。”云长风叹气,一副被伤了的模样,长离看着两人无奈地摸了摸鼻子。   长央被他逗笑了,瞪了一眼长离便看向云长风,从包里拿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他,“诺,给阿风你的。”   “怎么?”   长央一副我不和你计较的模样,抬起下巴道:“我去庙里祈福祈来的,所以便来得晚了。”   长离在一旁开着玩笑,“呐,阿央,我没有吗?”   长央朝他吐了吐舌头,开口:“哼,我只给阿风祈了的。”   长离眨眨眼,装模作样地用哀怨的语气开口:“真是伤心。”   两人又开始拌起了嘴,云长风不时插.进去当个和事佬,半妖在一边看着,退后了半步,这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谁也进不去,独自成就了一个世界。   半妖撇嘴,弄得他像个局外人似的。   三人又闲聊了一会,云长风的伴读雪河提醒他该走了,他同长央长离两人告了别,上马车的时候,长离趁长央不注意给他塞了张纸条。   云长风下意识地看向长离,对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同长央说着话。   马车朝着城门而去,云长风轻轻撩开窗帘,思绪恍然,又放了下去。   所以他不知道,长离站在那一直目送着马车离开,直至再也看不见为止。   那张纸条直到云长风到达江州都没有打开,后来回沛京那日,被他扔入了湍急的河流。   他隐隐约约知道长离似乎写了什么。   “殿下?”   云长风回神,下意识道:“嗯,怎么了?”   隶宣和不急,往茶盏里注水,碾碎的茶末被沸水一烫,立刻散发出蒸腾的热气和香气,茶盏中的茶与水水.乳.交.融,泛起沫饽,如堆云积雪,他把茶盏推至云长风身前,才问道:   “殿下在想什么?”   “想起一些往事。”   云长风看着茶盏,沫饽洁白,水脚晚露而不散,正是点茶的最高境界,他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每次夫子点茶,风儿都是舍不得喝的。”   隶宣和疑问:“嗯?”   “若是喝了一口,便损了这几分美感。”   隶宣和微笑,神色安宁,“所以啊,凡事都不求太过圆满。”   晚间,风清凉淡薄,但东宫里人的肌肤是感不到冷意的。   云长风又见到了上次在花灯节里遇见的那个男孩,小孩穿着白色的华服,故作严谨,着实可爱,跟在隶宣和身后,看到云长风,眼睛瞬间一亮。   隶宣和在一旁说道:“那晚我无事,便提着灯笼随处走走,不想遇到了时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他手里提着和我一样的花灯,如今我都无法忘记当时周围的人看我的目光。”   两人说起原委,云长风才知道,这时年世子当晚不是和家人走散了,而是自己一个人从侯爷府里逃了出来。   云长风疑问:“他是来找我的吗?”   隶宣和轻笑着回答:“时年年纪小,没个正经,从花灯节那晚开始就囔着要找你,本以为小孩子忘性大,怎知竟一时坚持到了现在。”   云长风看着秦时年,秦时年也看着他,然后软软地张开了手臂,要云长风抱他。   云长风轻笑,把小孩子抱在了怀里,不算重,抱起来软软的,他问道:“小时年,你怎么知道要找的人是我呢?”   “玉佩……我在爹爹房里见过。”秦时年短短的手指指了指云长风腰间挂着的玉佩,声音软糯。   云长风宠溺地点了点秦时年的额头,笑容格外温暖,轻言道:“这种话可不要对别人说咯。”   “嗯……”秦时年摸了摸被云长风点过的地方,脸颊顿时红的像被火烧过似的,引地云长风笑出了声。   倒是隶宣和站在一边惊奇不定,这时年世子的脾气可不好,怎么突然转了性,还红了脸?   翌日,云长风入宫复命,在太监德福的引导下进了后花园,看见宣德帝正在和长离下棋,德福心思玲珑剔透,跟在宣德帝身后服侍了数十载,懂得如何讨宣德帝欢心,便默默退了下去。   宣德帝和长离也注意到了云长风,不过都没说话,云长风也不在意,就坐在一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交战厮杀。   “啊,不下了不下了,回回都是阿父赢。”眼见白子包围黑子,长离眨了眨眼,耍赖似的把局毁了。   宣德帝佯怒,作势要打长离。   长离一跳,躲在云长风身后,朝云长风求救,“阿风救我!”   云长风莞尔一笑,右手轻轻拍了拍长离搭在他身上的手,道:“这次我站在阿父这边。”   云长风看着被刻意打乱的棋局,心中轻叹,这局长离是必赢之局啊,宣德帝没看出来,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父子一阵笑闹过后,便是正事,长离见没他事了,便施施然地起身离开。   “父皇。”云长风坐在一边,慢慢把棋子放入棋笥当中,再放置于棋盘两侧。   宣德帝点点头,询问道:“这次南下情况如何?”   ——   同宣德帝结束谈话之后,云长风便起身告辞,又去向太后娘娘请了安,才沿着宫道往回走,他已经记不得楸处的梅开得好还是不好了,反而记得当时站在宫墙上落入隶宣和怀中的情景。   宫墙尽头,长离一直在等他。   云长风走至长离身边,疑问:“等我吗?”   长离淡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不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向他们行礼,两人间的气氛竟一时安静下来。   “阿风。”   “嗯。”   “阿风。”   “嗯?怎么了?”   长离弯唇笑得眉眼弯弯,“没事,我就想叫叫你。”   “哦。”   “阿风。”   “诶,我在。” 第86章 宫廷卷   ——每一种创伤,都是一种成熟。   不日后,太后七十大寿。   云长风回沛京时就备好了寿礼,是江州一种特质的安神香,一点着,香味清淡怡人,使人心旷神怡,虽不贵重,心意却到了。   此时正是秋末,空气清凉,殿外宫女太监匆忙来往,殿内却是烛火通明,很是暖和。   后宫里的妃子,未封王的皇子,各位王爷及其家眷都三三两两闲适地跪坐在食案后言笑晏晏,案上摆着色泽水润的水果。   身着清一色碧绿衣衫的宫女垂首笼袖站在殿末,不时端上食物放置于各个食案之上。   云长风见眼前宫女跪在自己的食案前,才把端着得明显精心洗过也去了粒的梅子端端正正地放置于食案上,期间脊背压得极低,仿佛低到了尘埃里。   心中感叹,身边便忽然多了一种气息,云长风扭头看去,只见长离非常自然地坐在了他身边,拿了颗梅子放在嘴里,然后慢慢咽下去。   这是家宴,顾忌不多,长离到这边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   末了,长离轻轻扫了一眼刚才还好好的在他来之后就变得极度恐惧的宫女,皱眉指了指一盘放着荔枝的盘子,吩咐道:“把这个撤下去,阿风不喜欢吃。”   宫女头也不敢抬地应了一声,端着盘子便退了下去。   “现在宫里的太监宫女都怕你怕得要命……”云长风说着就顿住了,其实不止宫里,许多人都怕极了长离。   长离眨眨眼,满不在乎地道:“只要你不怕我就行了。”   云长风莞尔,道:“我去敬酒。”   长离抓住他的手,笑:“我和你一起。”   长央和乐川王王妃坐在另一边的食案后,本想着去云长风那里,谁知正准备起身,那两人便敬酒去了。   长央只好耐心等待他俩早点结束,不时分心去观察近况,谁知到了最后,那两人居然偷偷摸摸地溜出了家宴。   长央郡主:“……”   长央郡主看了看奶奶笑着摸了摸她的手心,不笑时也有的皱纹更加明显,但分外慈爱,长央心想,算了,这次就饶过他们。   两人到了后花园透气,期间路过聚水阁,云长风和长离相视一笑,不由地慢慢跟着台阶走上去。   这是小时候三人经常玩闹的地方,不过成长来得太快,已经许久都没有来过了。   应该常有宫女来打扫,整个聚水阁除了少了些人气外,倒是一如往昔。   云长风从台架上拿了个鸟笼,笼子有些生锈了,原来长离在里面养了只鹦鹉,然而让幼时的三人想不到的是,这是一只足够笨的笨鹦鹉,整天长离教它说话,说来说去这么多年,这只笨鹦鹉就只会“阿风”“阿风”地叫。   后来这只鹦鹉就被长离给弄死了,不过这鸟笼倒是一直留了下来。   长离撩开竹帘,到了外面的露台水榭,云长风把鸟笼放回原处,也走了过去。   长离靠在栏上,伸出手去接住空中飘落的飞落的霜,云长风慢慢走到他身后,就听到长离唤他。   “阿风。”   “嗯?”   “不久后估计就要下雪了。”   “嗯。”   聚水阁的露台水榭邻边是一片大小刚刚好的人工湖,里面种着几株莲花,这个季节已经谢了,只有几只水鸟在上面笨拙地划着水。   云长风带着笑意看了一小会儿这方景色,侧过头去看长离时,发现对方居然定定地看着他,不由微笑偏头。   “怎么,唔——”   秋风凉薄,空气里带着深秋的凉意,夜色温柔地笼着聚水阁,朗月当空,缠着细细微微的皎洁与清泠,把露台水榭上铺满了月色。   长离侧过头,双唇轻轻触碰上云长风的唇角。   那些童年孤寂的雪,下在了那些不想长大的孩子沉甸甸的心里,仿佛尘埃里颤颤巍巍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花儿,摇摇晃晃地在风中飘摇着,青苍云天,灯火葳蕤。   长离的眸子清澈的像放在水里的草,没有水,不好看,放入水里,美。   云长风忽然回过神,手上用力,狠狠把长离往后一推。   云长风是真的用了力气,长离猝不及防,伴随着一道身体与地板的撞击声,长离摔在了地上,他不由皱眉,“阿风,怎么了吗?”   云长风看着他,长离也一脸迷茫地回望着他,良久云长风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我是你兄长。”   “兄长?”长离一愣,嘴里发出低低的闷笑,忽然讽刺地勾起嘴角,“呵,兄长?”   良久,长离自嘲般地开口:“阿风,我还以为你答应了呢,你回沛京后,对我态度一如往前,我还以为,你答应了呢……”   “阿离,我不知道你纸条上写了什么,因为这样什么都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我本以为,我依旧如常对你,你便会没了这心思。”   闻言,长离忽然浑身一震,低着头,阴沉地从地上慢慢爬起来,脸上慢慢聚集起了怒气,他双目幽暗地看着云长风,每一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从嘴里蹦出来的,“你有没有看我写给你的纸条?”   “阿离……”   “我问你,有没有!”长离几乎是从嘴里嘶吼出这句话的,他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云长风一声不声地静静看着他,那目光,静极了,比这漫漫秋色还要沉寂。   夜深极了,良久,他启唇:“阿离,你自己清楚的。”   话落,云长风准备离开,却忽然被长离从身后抱住,而后将他按在了漆柱上,双唇狠狠地撞了上去。   云长风一时忘了反抗。   长离的吻没有丝毫技巧,充满了掠夺和占有的意味,舌尖粗鲁地撬开牙齿,同时也咬破了云长风的嘴唇。   酒香在血腥味里不断加深,引人着迷,云长风挣了挣,反而被压得更厉害,换来对方更加凶猛的吻。   湖中最聪明的那只水鸟扑簌一声上了岸,倨傲般细细清理自己的羽毛,一双兽眼直愣愣地正对上云长风的眼睛。   云长风突然用力扣住长离的后脑勺,反客为主,舌尖与之纠缠,温柔至极地滑入口腔,轻轻舔.舐,待长离渐渐松了力,云长风心中轻叹,双手用力,猛地再一次把长离给推开。   长离踉跄着后退几步,眼中的暖光一瞬间就暗沉了下去。   云长风后退一步,看了一眼长离,唇角微微动了动,长离以为他要说什么,然而他什么都没有说,宽大的青色华服转袖间宛如绽开在水里的青莲。   长离忍不住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云长风离开的步子似乎顿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静深的夜里,忽然从聚水阁下方传来幽咽的陶笛声,不知道是那家宫女正在偷偷思念家人,知道这聚水阁的主人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就寻了个地吹吹家乡的陶笛。   那曲声说不上优美,反而毫无技巧可言,却舒缓而忧伤,还带了些苍凉。   长离又笑了一下,仿佛终于克制不住似的大笑出声,他弯着腰,笑着笑着,眼里泛起了湿意,但他没有哭。   伴随着幽幽的陶笛声,那笑声被传了很远,像稻田里的麦子,根部有清亮的光,时隐时现,到了最后,那笑声断断续续地歇了,陶笛也不敢响了。   湖里倒映着聚水阁里的人影,影影绰绰,然后就散开了。   第二日,长离朝宣德帝自荐入边关镇守河山抵御蛮夷,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宣德帝竟然也应允了,太后震怒,却也心疼孙儿,只好把气撒在了宣德帝身上。   最后长离无法,花了半天时间才哄好了太后。   云阳楼下有轿子经过,身后跟着一众侍卫,轿子上隐隐有个标志,半妖心中思虑,似乎是安乐侯家的。   长离指着轿子朝半妖笑道:“妖儿可知他们出自何处?”   半妖答:“似乎是,安乐候府。”   长离摇头:“不,是东宫。”   云长风以为他是不知道的,然而他却是知道的。 第87章 宫廷卷   ——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一生只够爱一人。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无声无息,是在长离离开前的那晚将整个沛京笼罩在无声之中,目之所及,阗寂旷远。   长离走的那一天,长离让雪河告诉云长风,去宫里送他。   长离在临行前,同宣德帝和太后娘娘告别。   云长风找到长离时,是在长信殿的穹宇之下,少年站在起落的宫廷风云之中,红朱色的宫墙从他身边延展开来,殿堂两极上挂着的长信灯在风雪中摇曳,雪还在下,长离整个人都包在狐绒大氅里,怀里抱着一株腊梅,黄色的花朵衬出他无喜无悲的眼。   长离就站在那里,看着风雪之中走来的人。   他们什么也没有说,静静走完最后一段路,直到云长风把长离送到目的地。   那里,早已等候着多人,半妖穿着一身耀眼的红衣,骑在马上,安静地看着他们。   云长风轻轻回以一笑。   长离把腊梅递给他,语调甚是柔和地在云长风耳边低语:“阿风,我会让你后悔的。”   然后他退后一步,站在自己的马前,看着云长风,长离看向他的目光,是从未有过的,说不上什么感觉,只是轻易地让人想起刀上的血。   “那我等着。”云长风只是笑了一下,定定地与长离对视,最后还是长离轻哼一声,皱眉收回目光,翻身上马。   雪还在下。   飞奔的马儿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蹄印,卷起千堆雪,还有林间的清香。   长央整个冬天都在生闷气,气长离没打个招呼就走了,气这个没有长离的冬天。   她本以为来年长离就会回来的,哪知边疆战事告急,蛮夷大肆入侵边域,烧杀劫掠,百姓民不聊生。   消息从未断过,有说一时被困良城,有说平南王单枪匹马入了敌军驻地,烧了对方粮草,有说请求陛下快快运输军资,有说平南王殿下带领将士们又一次冲锋陷阵,有说今日战况如何……   在第二年的冬天,长央抱着信纸,咬着唇狠狠地哭了一次,她是不爱哭得,所以即使哭泣也是压抑无比的。   云长风就坐在她身边,看斗转星移,玉兔沉落,曦光照耀——他陪了她整整一宿。   断断续续的,消息竟然来往了三年。   第三年的冬天,就如同十年前的冬天,大雪纷飞,从青苍而下,也有故人从远方归来。   “长风哥哥!”   秦时年看到云长风,手一下子就挣开了雪河牵他的手,哈着气跑到云长风面前,歪了歪头,然后举起双手,“抱。”   云长风把对方沾了雪的披风解开,放到雪河手里,才弯腰将秦时年抱在怀里,掂了掂重量,倒是重了,然后笑道:“你都多大了,还要孤抱你?”   “我要长风哥哥抱我一辈子。”秦时年翘着小嘴,信誓旦旦地说道,换来云长风柔和的笑意。   笑闹一阵,云长风才把秦时年交给雪河,摸了摸秦时年的头,“你该回安乐侯府了,莫让你父亲担心,我让雪河送你。”   秦时年不舍地点了点他的小脑袋。   雪河牵着秦时年,如来时一般离开。   十年前的宴席,他因着年龄小而到处玩闹,记得那次还与长离走散了,整整一个晚上都是在错过中互相寻找对方,如今却是怎么都不会了。   宴席上,长离从殿外进来之时,太后娘娘差点没忍住眼泪。   云长风起身微笑,轻轻抱了抱长离,扑面而来的是长离身上微凉的风雪的凛冽气息。   云长风感到对方的身体微微一滞,然后在云长风要抽.身时突然回抱住他,全身几乎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云长风克制着自己想一下子把他推开的动作,在长离耳边说道:“欢迎回来。”   长离眨眨眼,松开手,笑着道:“等过了这场,我定要与皇兄好好叙叙旧。”   云长风神色不变,微笑点头:“那是极好的。”   云长风回了位置,就见阿央皱着眉头看着他,不由疑惑,“怎么了?”   长央看着云长风坐下,终于咬着唇道:“我从未听阿离唤过你皇兄。”   云长风一愣,无奈地对长央开口:“或许是因为我们都长大了,阿央。”   长离回了平南王府,半妖站在王府门口等他,罕见地穿了身白衫,腰间却缠着红色的流苏,衣带也是深邃的红,他在眼角画了红色的影,直勾勾地注视着长离,像个妖精似的。   半妖上前解了长离的大氅,上面清清凉凉带着冷意,长离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去了书房,半妖笑了一下,不太在意的样子,施施然地跟在长离身后。   书房倒是安静,长离疲惫地揉揉眉心,看似漫不经心地研究兵法,但通过他时而皱眉拿起笔轻轻勾画,就知道他是极为认真的。   半妖也懒得去开口,坐在一边,手撑着下巴,纤长的指尖不着调地轻点着脸颊,眼珠子就悠悠地转来转去,却从没离开过长离身上分毫。   明明是同一张脸,在云长风身上是雅致无双,是世家公子,而在长离身上,却更像游戏人生的纨绔,然而壳子里面却藏着赤色的光,偶尔幽幽一闪,啪嗒一声,又暗了下去。   这三年的刀血洗礼,让他整个人都充满着一种凛冽而残忍的冷漠,眉眼看人时如同剑出鞘时的血光乍现。   半妖看得久了,便入了神。   长离懒散地卸了手中力道,把笔放下,就瞧见半妖的模样。   双目对视——   半妖瞬间就被入了三魂七魄,巧笑地站起身,上前忍不住勾住对方的脖子,笑吟吟地说道:“美.色当前,王爷就不做点什么吗?”   长离目光戏谑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显,勾起唇角,“妖儿今天怎得穿了件白衫?”   他边说边抱住半妖纤细的腰肢,半妖顺势就坐进了他的怀里,闻言轻轻瞪了他一眼,风情无限,“你以为我不知道,只有正妻才能着红色,你这是把我推到风口浪尖上啊!”   长离无可有无可无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抬起半妖的下巴,目光深沉,然后含笑着轻轻吻了一下。   半妖只觉心中酥麻,却也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瞧了一眼长离,见对方神色依旧,没有沉醉也没有厌恶,心中不免有些失落,却也不放过这个机会,慢慢地加深了这个吻。   当半妖的舌头试图撬开长离的唇齿的时候,长离眉头一皱,就把对方给推开了。   半妖一愣,反而挑衅地问道:“怕了?”   长离仿佛是听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目光肆意妄为地在半妖身上游着,那眼神看得连半妖这等人物都忍不住红了脸,正准备恼羞成怒时,就听见那人讽刺的声音,“就你?”   半妖:“……好歹我也有个沛京第一美人的称号。”   末了,半妖依旧不解地问道:“我自认我半妖没什么出众的地方,但论接吻我称第二也没人敢称第一,你怎么就能毫无反应呢?你怎么就能把我给推开了呢?”   长离放开抱着半妖的手,半妖便立马起身,他知道长离的底线才敢如此放肆,但长离不想抱他时,他是坚决不敢缠着的。   他陪长离打了三年的仗,看对方从少年染血成战场上的修罗将军,早已深知长离的底线在哪里。   就连长央也不敢主动抱长离,更别提他这种货色了。   对于半妖的问题,长离挑眉道:“知道吗?你吻我的时候,我这里,可是感觉不到任何悸动呢。”   他说着,漫不经心地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   半妖一时脸色有些难堪。   长离轻笑,站起身凑近半妖,挑起对方的下巴,在半妖嘴角印了个安抚的吻,声音暧.昧道:“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些。” 第88章 宫廷卷   ——人之所以会痛苦,是因为他们追寻了错误的事与人。   伴随着平南王殿下凯旋归来的消息,瞬间传遍街坊的还有平南王殿下盛宠花魁半妖之事,带着桃色的风流韵事显然更让人乐哉。   一时间人云亦云,也煞有那么回事的样子,仿佛谁都知道内情,谁都身临其境。   长央去找长离,扑了个空,跺跺脚,一转身又入了东宫来寻云长风,一副不弄清楚不罢休的精神气儿。   长央捧着暖乎乎的茶杯,眉头轻轻笼成一小团,问道:“阿风,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长风唔了一声,似乎不愿多说,最后却在长央的眼神审判下慢慢落下阵来,他安抚似地揉了揉长央的头发,轻笑着开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阿离刚从边疆回来,一时贪欢罢了。”   长央听了,眉头又皱了起来,许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委屈地说道:“贪欢也不许!阿离也不知怎了,自从从边疆回来之后,跟变了个人似的,从他回来,我都没见过他几次。”   长央一贯娇蛮惯了,说风便是雨,也因为那件事过后,所有人都愿意宠着她护着她,何曾因人委屈过?也就两次,而且两次恰巧都是因为长离。   云长风无奈,只好轻声慢慢哄着这个小祖宗。   ——   待长央离去,隶宣和才撩开罗幕走进来,他今天穿了一身清冷的白,腰间坠着青色玉佩,容颜端的是举世无双的隽永。   隶宣和微笑道:“殿下很有耐心。”   云长风有些哭笑不得,“孤的本事都是跟夫子学的,依孤所见,夫子其实更加胜任。”   隶宣和脸色少见的有些古怪,果断地摇摇头道:“虽说美人如玉,但让臣如此耐心去安抚他人,还请恕臣无法做到。”   话落,云长风和隶宣和对视一眼,两人都是忍不住一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隶宣和清咳一声,神色严谨了些许,笑道:“好了,臣来是有正事的。”   云长风收敛了笑容,朝隶宣和看去,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宣德帝要殿下替他巡幸西北各地。”隶宣和顿了顿,继续道:“他在给殿下机会,让大祁的子民了解殿下的机会,让殿下得民心的机会,但是……”   云长风挑眉,笑吟吟地接道:“但是,这也是有心人暗算孤的机会,是也不是?”   隶宣和点头叹道:“殿下切记要小心。”   云长风起身,走到门外,仰头看天空,天际似乎没有云,又似乎被云遮盖,几滴雨雪零落地从苍穹上飘落。   远处种着一树腊梅,有婢女踩在木凳上细细打理,然后剪下几支开得正好的抱在怀里。   隶宣和也走到他身边,就听到云长风平静的声音。   “孤总觉事有蹊跷。”   隶宣和皱眉疑问:“譬如?”   云长风伸出手,屋檐的拱顶飞起,从上面滴落已经融化了的雪水,他淡淡回答:“孤南下归来时,平南王前往边关,平南王凯旋而归之时,孤将动身巡幸各地,时间太巧,巧的离谱。”   闻言,隶宣和一时心神俱震,猛地抬头去看云长风。   云长风缓缓把手指捏紧,雪水有得顺着指缝滴在地上,有得顺着侧腕滑入小臂,凉得透心,一如这整个冬天的温度。   “如果孤没猜错的话,早前平南王如果自己不主动请命去边域,也自然有其他的事让他离开沛京。”   云长风冷冷道:“太后娘娘,真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山川盖雪,冷杉苍松披挂成琼枝玉珂,琼枝玉珂又化作冷杉苍松,雪原漫漫无尽。   云长风把脊背靠在颠簸的马车上,闭着眼不知道在思考什么,隶宣和坐在一侧,撩开车帘,目之所及是一如既往的白色,整个天地都包裹在一片素白之间,这颜色,隶宣和竟也从未看腻过。   马车前后跟随着一千轻骑,马蹄落在雪上,留下蹄印,然后又被雪披复。   他们现在已经巡幸了夷、秦两地,接下来要去的地方,是终点遥都郡并州。   前朝时期,遥都郡被蛮夷侵占数十载,直到大祁开元,晁匡帝御驾亲临遥都郡,领数万兵马,一剑直指,才将蛮夷驱逐并州,但他同时也在战场上落下旧疾,回宫不日后就并天而去。   当时宣德帝年纪尚幼,却早早登基,若不是太后力挽狂澜,再加晁匡帝早已打下这太平盛世,声名震世,不然这大祁最后还不知道是谁做主人。   云长风的车马到达遥都郡时已是日薄西山,城门口密密麻麻站着近千之人,白衣妇孺皆有,站在前排的是遥都郡的知府县令,他们遥遥看着从天际渐渐显露的黑影。   近千轻骑排山倒海般倏忽而至,明明上一眼还远在天际,下一眼却已经踏踏而来,雪地消了马蹄声,然而当近千马蹄列队奔来之时,只觉雄浑浩然,天地响彻。   一时间百姓应声而跪,呼声入耳,惊飞寒鸟,那是整个遥都郡对大祁的信仰。   你为君王,我为臣民。   “吁——”马车渐渐停在城门口,隶宣和先下了马车,云长风才撩开幕布从里走出,站立于车轼上,他一身长衫,简单素雅,却仿佛置身于天地中心,卓然而立,尽显大祁风度。   所有人都敬畏地低下头颅,唤:   “叩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长风的目光停留在跪拜的众人身上,心中有很异样的感觉,像心潮澎湃,像浩然正气。   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   一瞬间,脑海里迅速地浮现了一个想法——   为大祁开旷然盛世——   在并州府安顿下来,云长风休息了一天,第二日就起身巡察军营,第三天雪河就跟着他一天四处南北的巡视民生、查看汾河堤坝、巡察边防建设。   而巡视完毕,云长风每天晚上又要把这些问题一一记录下来,再思虑解决方案吩咐遥都郡大大小小的官员下去整顿,还时不时要把这些记录快马加鞭送回沛京给宣德帝过目。   有时候半夜他一不小心俯案睡了过去,第二日在晨光熹微中悠悠清醒,才发现蜡烛烛芯早已被剪短,身上还盖着白色的披风,隐隐有微墨的香气。   而再看去案牍,竟已不需要他劳形,云长风不由哑然失笑。   在遥都郡停留了半月左右,云长风才打算启程回沛京。   走的那日,城门口站了无数百姓,比云长风他们来时多了许多,半月相处,他们自然是看的清的,知道谁是为民着想,谁是真真正正地体恤自己。   遥都郡的百姓不舍地看着这未来的天子上了马车,车马在雪地上远去,直至和雪景融为一体,他们才各自散开。   马车一如既往的颠簸,雪化了不少,应了那句雪尽马蹄轻,回程的速度倒是快了不少。   雪尽马蹄轻。   云长风心中细细念叨着这五个字,脑海中瞬间白光乍现,他撩开杏色车帘,只见外面一眼望去是整一片的冷杉苍松,因着初春已至的缘故,雪化了不少,青色与白色映衬着,只觉生机无限。   云长风心中突然一凉,忍不住轻叹出声:“出事了。”   隶宣和还未理解云长风话里的意思,便突然察觉到一阵凌厉的兵戈相交声,雪河迅速地上了马车,焦急道:“殿下,蛮人早已在此处设下埋伏,臣等疏忽,还请殿下保重安慰!”   云长风手紧紧握着车窗,声音里满是冷意,问道:“估计多少人?”   “少则上千,多则近万。”   云长风神色越来越冷,他此次巡幸的路径是少有人知道的,更何况蛮人了?那就只能说明一点,有人与蛮人私通,甚至此人地位还不低,那么……   是谁? 第89章 宫廷卷   ——感谢给你逆境的众生。   “殿下……”雪河的声音近乎是哀切的恳求,他坚定地说道:“还请殿下速速撤退,就让臣等为殿下断后!”   外面厮杀声震天,雪的清冽味道掩盖了一切,湿润的、鲜活的、残忍的、美好的,都一一是雪的味道。   云长风咬着牙,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在这个世界活了整整十九年,从出生到幼年,从幼年到少年,从少年到如今,人非草木,尽管云长风心性淡薄,也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个世界产生了认同感。   雪河等不急了,焦急地准备再次提醒,就见云长风闭着眼,然后又睁开,一双眼睛冷静锐利地可怕。   云长风冷声命令:“留一百轻骑跟随孤和夫子,其余人留下,往遥都郡,撤退!”   他说着,便起身出了马车,牵过马一踩而上,行动间带起凌冽的风雪,云长风看着站在马车车轼上还未下来的隶宣和,道:“夫子,上马吧。”   隶宣和笑了笑,跟着迅速上了另一匹马,动作流畅熟练,云长风一直知道隶宣和会骑术,但却不知晓他竟是如此熟练。   隶宣和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臣幼时学过。”   云长风也不在意,把马儿转了个头,回头看着与蛮人交战的轻骑,雪地苍寂,把人类如蝼蚁般压在雪地里,短兵相接,血染白雪。   没人怯懦。没人退后。   没有,一个都没有!   那些人,是在为他出生入死。   他何德何能。   云长风紧紧握住缰绳,朗声说道:“今时,今日,你们已经被记入史册,长青留名——我会让整个历史都记住!记住你们是孤的恩人!是百姓的护盾!是大祁的英雄!”   话落,云长风再次拉住缰绳,冷声命令身后一百轻骑——   “撤退!”   一声令下,马蹄声声,如此训练有素,即使留下的人里面有他们的挚友、兄弟、知己,但没人犹豫。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想法,让殿下活下去,活下去!   云长风一夹马背,马儿嘶鸣一声,快速入了密林,朝着遥都郡的方向掠去,林间枯枝刮在人身上,落下白莹莹的雪,又冷又疼。   身后传来将士们烈性的音节,节奏像踩在了云长风的心跳上。   “臣等誓死追随殿下!”   “臣等誓死追随殿下!!”   “臣等誓死追随殿下!!!”   声如霹雳,响彻霄汉,渺无边际的青苍上掠过孤独的鸾鸟。   云长风看着眼前辽阔的雪原,神色静冷。   他或许,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所以才能如此果决地选择舍弃他们。   队伍呈三角状朝遥都郡的方向快速掠去,不久后,已经能隐隐看见遥都郡的城门,然而伴随而来的,还有身后逐渐接近的铁蹄声,如同缓缓来迟的死神的钟声,极其迅速,极其迅猛。   蛮人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   将士们从未觉得这段路如此漫长过,不行,根本不行,根本到不了——然后渐渐得,有人意识到这点,然后渐渐得,有落后的轻骑脱离队伍,朝着追赶过来的蛮人杀去。   云长风没有回头看,他感觉自己的血都要冷了。   隶宣和突然一拉缰绳,云长风迅速拉住马,抬头看着他。   隶宣和见此,不由柔和地朝云长风笑了笑,他很喜欢笑,尤其是对着云长风的时候,笑容总是那么温柔,清浅地宛如天上引下来的水和陨落的星辰,有一整个天空般的美好。   “殿下,你要清楚一点——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所有人的牺牲都是有价值的。”隶宣和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云长风,坚定而不可动摇,还有澎湃压抑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情愫。   云长风看着他的眼睛,看了似乎很久,又似乎只是一瞬,他克制着握缰绳的手不要颤抖,平静地出声询问:“夫子还有什么未完成的愿望?”   隶宣和一愣,似乎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他回视着云长风,叹息一般地开口:“殿下,可否唤臣一声宣和?”   云长风并不问原因,只是唤道:“宣和。”   那声音吐出的字眼,仿佛是在嘴边咀嚼了数百次似的,温柔谴倦得动人。   隶宣和睫毛轻轻一颤,心湖浅浅荡开涟漪,表面上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眉眼是几乎宠溺的温柔,他朝他轻声道别:“再见,殿下。”   话落,隶宣和便一拉缰绳,朝着蛮人的方向而去,弯腰抽.出雪地上已故之人胸口上带血的长剑,三千发丝被风雪吹散,越去越远。   “再见,宣和。”   云长风没有回头,他的身后已经没有了路,而他身前这条路,是近千将士轻骑们的血肉堆砌的一条路,也是,他的路。   他从腰侧抽.出匕首,眼眸静冷,叹了一句:“抱歉了马儿。”   然后猝不及防把匕首狠狠刺入马背,兽类温热的血瞬间染上了他白皙的手指。   马匹惊痛,朝天嘶叫一声,朝着城门口迅速狂奔而去,辛好云长风及时弯腰俯在马背上抓紧,不然定会被着小畜生甩进雪地。   与此同时,他手指用力,把匕首往里越刺越深,马蹄节奏越来越快,风雪呼啸,云长风都几乎听不见身后的声音了。   但他知道,还不够快,还不够,再快点——   云长风看着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涯的城门口,脑海迅速飞转起来,还不够,还差一点——   云长风咬住牙,忍住大腿内侧传来的火辣辣的疼痛,突然把匕首从马背里拔.出,又直接一刀狠狠捅了进去。   “嘶——”   马儿痛苦地嘶叫出声,眼睛泛红,朝着前方加速狂奔,迅速地冲进了半开的城门,然后轰然倒地,云长风也来不及跳下马,跟着马一起砸在了地上,胃部难受恶心,眼前一片混沌,他咬牙勉强在身边将士的扶持下站了起了,直接抽.出对方的佩剑在手上划开一个口子。   疼痛让他瞬间清醒,城门正在缓缓关闭,透过不大的缝隙,云长风看到了隶宣和。   对方一身青衣,已经染了血,但他手持长剑,剑法凌冽,他的武功也是极好的,即使在几百个蛮人的围攻下,也是不落下风。   且他的剑法极好看,和他的笑容一样。   然而毕竟他只有一个人。   一把剑刺进了他的前胸,一把刀卸了他的一块肉。   无数的剑刃、刀兵、长戟四面八方朝他重重刺去。   空中开始飘起了雪,有一朵漂亮的雪花落在隶宣和身边。   隶宣和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才看向城门口,他看到了云长风,透过越来越小的城门缝隙,他看到云长风朝他行了很标准的夫子礼,看到他说了什么,隶宣和想努力地去倾听云长风在说什么,然而他听不清。   “白云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   云长风的声音清润嘶哑,看着隶宣和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开口。   然而,想听的人听不到,该听的人听不到。   “吱呀”一声,古老的城门被彻底关上,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见城门已关,隶宣和终于放下了心,忍不住柔和地笑了一下。   他恍惚间想起,那日高阔苍穹之下,在宫道上,他接住了一只从高处坠落的蝶。   他那时竟忘了,蝶,本是会飞的。   “扑通——”   云长风看着禁闭的城门,突然朝着地面直直地跪下来,一叩、二叩、三叩,百姓消声无言,都静静地敬畏地看着这大祁太子。   “这一跪,跪抵御蛮夷的万千英灵。”   “这一跪,跪这舍生救我的千百将士。”   “这一跪,跪育我灵魂的尊师。”   漫天星幕垂落四野,绚烂璀璨。   作者有话要说:   蠢作者出去打暑假工当服务生了,给自己下一年赚零花钱 第90章 宫廷卷   ——有的时候,花会自己开,鸟会自己叫,人会为自己寻找出路。   豪雨突至,噼里啪啦打在瓦背、飞拱、天井上,侍女为云长风脱去白色大氅,烧起暖鼎,方才退下。   永州本是易守难攻之地,蛮人虽不攻打,却早已在遥都郡外设下埋伏,如今云长风已被围困数日,估计消息也已经传回了沛京。   冰雪开始逐渐消融,万千花朵悄然埋藏在雪被里。   云长风有一下没一下地落下棋子,烛火明灭,他慢慢地摆了一盘棋局。   “咚——”   最后一颗白子也放进了棋局之中,静谧的房间里烛火一闪,灭了下去。   “孤本以为你们还需几日。”云长风保持着原来的动作不变,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黑色人影迅速跪下,整个人都融入了黑暗之中,“十一来迟,还请殿下恕罪。”   云长风挑眉,淡道:“沛京局势如何?”   “平南王有逼宫之势。”   “几成把握?”   “如若殿下不在沛京,有七成把握。”   云长风把棋子挨个撤回,闻言手指一顿,目光落在剩下一半棋子的棋局上,垂下眼帘道:“十一,你错了,如果孤不在京,平南王乃是必赢之局。”   十一抬诧异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道:“——殿下你的意思是?”   “其他人估计几日后才能到达,然而那时再出发是绝无可能的,现在,十一,我们回京。”   “是。”   烛火又燃了起来,映出棋盘上风云变幻的局势,那是一盘……残局。   溪流激荡,松原已经抖落了一身白衣,落在水流之中,被冲刷成雪水。   云长风两人走得是山险之路,一路乔装打扮,第二日才出了蛮人的包围圈,一路快马加鞭往沛京而去。   在路上两人已与其他暗卫汇合,不过目标太多,云长风就让其余人隐在暗处保护即可,只留十一一人跟着。   此时马匹已经换成了马车,十一坐在车辕上,戴着个不起眼的草帽遮住眼睛,云长风靠在马车上,听着外面的人交谈。   然而,让云长风惊讶的是,没有人谈论太子的事,不,还是有的,但没有人猜测他是死亡还是失踪,他不由皱起眉头,隐隐觉得那里不对。   离沛京越来越近,这种感觉反而越来越深。   直到,云长风在前往东宫的路上瞥到的一眼。   长央在东宫门口俏生生地站着,她旁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人,白衣黑发,眉目几分清淡几分柔和,神色宠溺地看着她。   云苍辽辽,东宫门口立着的侍卫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而云长风撩起车帘的手指却是狠狠一顿,然后又不动声色地慢慢放下。   云长风靠在马车上,露出一个堪称惊艳的笑容,感到马车似有如无地颠簸了一下,料到十一也看到了那番出人意料的景象,若不是十一是从遥都郡一路护送云长风回京的,估计早就怀疑马车内的人是否被调包了。   此时也因为十一这无心的一颠,云长风才冷静下来,对车辕上的十一吩咐道:“十一,保持着速度一直往前,不要去看东宫,不要有丝毫的犹豫和停留。”   十一似乎呼出了一口气,才恭敬地应到:“是。”   云长风闭上眼,想起刚刚站在长央身边的那个人,不由地轻轻勾起嘴角,那个人,是长离没错,但准确的说,是披着云长风皮的长离。   怪不得、怪不得。   遥都郡一定有长离的探子,但不可能这么快就发现自己不见了,毕竟自己基本上一开始就一直待在房间里,很少出门,许久不出也不会惹人怀疑,他离开时特意让知府伪造他还在永州府的样子,他和十一离开遥都郡时动作也甚是隐秘。   所以长离也不可能这么早就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永州,然而他本身就心思缜密,早早就把这一局棋布得堪称天衣无缝。   马车轱辘地路过东宫,然后慢慢地往前驶去。   长离皱着眉多看了几眼,惹地长央不由担忧道:“怎么了阿风,那马车有什么不对吗?”   长离若有所思地唔了一声,嘴角露出与云长风如出一辙的微笑,摸了摸长央的头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奇怪怎么会有马车路过东宫而已,我先进去了。”   “嗯。”长央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唤道:“阿风?”   长离疑惑回头,笑道:“怎么了?”   长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还没开口脸就红彤彤的,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道:“阿风,你说阿离真的会娶我吗?”   长离脚步一顿,良久后,长央才听到他的声音,“阿央,如果我……阿离他有自己喜欢的人呢?”   长央一愣,显然也想到了这点,然后俏丽的脸庞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却是咬着牙冷冷说道:“你是说半妖吗?如果是的话,我会杀了他的。”   长离闻言垂下眼睑,看不清他的想法,同长央温声告别,方才离开。   夜深,平南王府书房。   “那辆马车去了哪儿?”   低沉磁性的声音缓缓在书房里荡开,让跪在地上的黑色人影不寒而栗。   “回王爷,马车最后进了丞相府,据说是丞相二夫人的远房侄亲前来投靠。”   挥退对方下去,长离一张脸隐在灯火明灭间,半在光明,半在黑暗。   此刻丞相府。   “太傅和雪河……”十三忍住眼泪,见十一摇摇头,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云长风,咬着牙不再提起,也不问云长风前因后果,只是道:“平南王定会起疑心派人暗中观察,明日就让十一冒充二夫人的侄亲,殿下还是速速去安乐候府。”   十三善于伪装,会做人.皮.面具,两年前云长风无意间知晓丞相府的二夫人早已身染旧疾,于是便心声一计,派十三冒充二夫人,打探情报,如今机缘巧合也救了他一命。   云长风点头,然后把左手张开摊在桌上,上面是一道狰狞的伤疤,他吩咐道:“你们迅速通知其他人,以后辨别孤,不仅要看人,还要看手,且切记不可在平南王面前露了任何马脚。”   不得不说,长离有意扮演他的时候,真真的就是一个活生生的自己,连与两人最亲近的长央都无法分辨,更别提他人了。   两人齐声应道:“是。”   安乐侯府的书房隐在一片夹竹桃之中,初春虽已过,空气中却犹带冬日的凌冽气息,但竹子是一年四季无甚变化,只是看起来绿得简直剔透,让人恍然间意识到,寒冬竟已迈走了它年老而沧桑的步伐。   此刻书房内,秦时年紧紧抱住云长风的脖子,黏糊糊地就是不离开,安乐候秦生有些尴尬地看着云长风,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尽了。   云长风笑道:“无妨,就让他抱着吧。”   秦生皱眉不解道:“虽说时年是臣的孩子,但是殿下真能放心?毕竟他还小,如果胡说那就大事不妙了。   云长风点了点秦时年的脸颊,惹得对方往他怀里又蹭了蹭,“曾经孤要求小时年不要说你我熟识,他四年未曾说过一句不恰当的话。”   “时年,你能答应我吗?”   秦时年眨眨眼,说道:“长风哥哥亲我一下,我就什么都不说!”   秦生脸都要黑了,欲要朝云长风道歉,就见云长风轻轻地吻了一下秦时年的左脸,然后就见自家的小兔崽子一瞬间脸烧得通红,用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被亲的地方,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然后埋在云长风的肩膀上,嘴角勾起个狡黠的笑容。   秦生:“……”   秦生最终妥协了下来,开始慢慢朝云长风讲诉自他前往遥都郡后发生的一系列大大小小的事情。   “你是说,在这期间,平南王来找过你一次?”听了秦生的叙说,云长风忍不住有些诧异地反问,然后冷静下来道:“如此,看来他早就知道你是站在孤这一方的。”   秦生拿着茶杯喝了一口:“那殿下的意思是?”   云长风嘴角弯起柔和的弧度,揉了揉秦时年的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   “反间计。” 第91章 宫廷卷   ——我所拥有的,我所没有的,都是上苍赐福。   遥远霄汉繁星汇聚成河,今晚少见的没有月亮,似是藏在了夜幕里。   远处篝火连成暖色,将士们笑闹一片,虫鸟低语,却毫不影响两人的交谈。   他们站在高高的山丘之上,左边的人身披战甲,右边的人素衣白衫,看着偌大的皇城,绵延起伏的飞拱檐角,一个连着一个毫无尽头,宫殿亭榭错落有致,赏心悦目。   长客冷冷地看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侄子,这个和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有些相似的侄子,道:“待一切尘埃落定后,殿下可不要忘了自己的承诺。”   “嗯?”   长离歪过头看他,气质如渊,眼里沐浴在一片璀璨的星光之中,他轻笑着反问:“如果失败了呢?如果失败了,长客叔叔就得不到死后和我爷爷同葬的机会了呢。”   微风沁凉。   长客静默不语,一双暗沉沉清泠泠的眸子只是看着他。   长离见了,有些无趣,态度说不出的无所谓和漫不经心,笑吟吟地犹自说道:“如果失败了——那又如何?”   他有各种办法东山再起——长离从来不怕输,他可以抓住各种机会,通过任何方式,即使是不择手段机关算尽,他也要得到他想要的。   大雨突然毫无预兆地降临,噼里啪啦地打在屋檐上,妇女们赶快出门收起晾晒的衣物,匆匆忙忙地喊孩子快点回家,一边不停朝邻居抱怨这说变就变的天气。   噔噔马蹄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在雨打声中显得格外契合,越来越多的马蹄声合着上一匹马的足音紧密地接连在一起,溅起春天外翻的泥土,掀起一阵干涩的青草香。   雨打芭蕉打了一夜,水花如沸。   三月底,乐川王率领五大校营北军包围皇城,与京郊外同长离汇合。   消息传来,朝臣激愤,无人料想竟会发生这种事,包括宣德帝在内,在云长风被立为太子之后,他一向偏宠长离,十足的慈父形象,长离看起来也没有这种心思,父子间一派天伦之乐。   他当真是猝不及防。   在约儿为他生下一对双生子时,他早已思虑好今日,一人得无上权利,一人享随性自由,两者不可兼得,于是便一人分之其一,这样倒也实现了两者的平衡。   于长风,他给的是重视;于长离,他给的是父爱。   然而现在……看看,真真是狼心狗肺!   宣德帝一时气极,竟是一口鲜血从心肺涌上,吐在御阶之上,朝臣议论声戛然而止,继而惊恐地响起一声声呼唤。   宣德帝气血攻心,然而此时却毫无法子,长离出棋落子一向神鬼莫测,手段高明,或许这次谋逆也不是心血来潮,还不知道是谋划了多久,想起平日里长离一副跳脱讨喜的模样,宣德帝只觉心痛恼恨。   这皇城宫墙内,竟然沦落地只剩御林军可用,而大祁的其余军队,最近的也远在千里之外,远水自然解不了近渴。   一时间竟孤立无援。   此时沂源宫中,太后把手中的鱼饲料放在瓷碗里,里面红色鲤鱼沿着边沿游来游去,见到鱼料,纷纷涌至她的指尖周围。   兵临城下,太后并不着急,是的,她应是这全天下最不着急的人了。   无论是谁继位,为了笼络人心,都不会对她,对这个晁匡帝的遗孀做什么,所以她的地位依旧会高高在上,是不会发生任何改变的。   是了,她应当是这全天下最不着急的人了。   太后嘴角轻轻笑着,露出额际的皱纹,神色慈祥端庄,宫女闽草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递过鱼料。   “太后娘娘……”   “嘘,不要说话。”太后比了个禁声的动作,手指沿着瓷碗边际逗弄鱼儿,看着水中的几条红鲤鱼为了饲料互相游走,弯起眼笑小声感叹道:“你看,他们幼时同生,如今长大,却为了粮食争来争去,本宫到不介意给他们机会,而最后,谁会得到粮食,是看他们自己的本事。”   自晁匡帝归天西去之后,大祁盛世局面开始颓废,逐渐走着下坡路,不然怎会有蛮人起了反抗的野心,开始不断骚.扰边境?不然怎需十一年前乐川王领兵前往边关镇守大祁山河?   宣德帝无疑是明君,从他能维持晁匡帝打下的天下而不至于崩溃这点可以看出,然而他终究不是天下霸主,他骨子里带着柔软的天性,这从他有深爱的女人和将两个孩子的未来划分明确都可以看出。   身为帝王,他应该翻手云,覆手雨,不偏宠谁一方,不重视谁一方,谁也不偏颇,一时捧高一时踩低,他应该让谁都觉得自己还有希望,让他们争斗、让他们算计、让他们在泥泞中成长,直至抉择出真正的皇储。   这样选出的皇储,才是这大祁选择的君王。   他首先应该是大祁的皇帝,才是孩子的父亲。   而如果宣德帝做不到这点,太后低眉,突然把所有饲料都扔到瓷碗里,看着瓷碗里的鱼儿迅速疯狂地游来游去,一时散乱,太后娘娘神色慈爱,那么就由她来做好了。   反正,她已经做的不少了。   御林军身先士卒,然而终究寡不敌众,整个大祁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沛京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来往的人越来越多,压抑而沉闷,再看看阴雨三天的穹顶,似是察觉了什么,摇摇头回到卧居之内。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局势已定即将破釜沉舟之时,却有另一支军队从南而至,宛如天明破晓,神来一剑,直.插北军后方。   雨又缠绵着下了一天,北军回击,两军激战数日胜负难分。   局势风云变幻,所有人始料未及,又来一支军队,领军之人竟是长将军青伢,两军分成南北两支,从侧面夹.击而下包围北军。   长离解盔下马,俯地请罪。   一切终是尘埃落定,军队浩浩荡荡,云长风再见长离之时,已是四日之后。   那日兵败,长离在长信殿前跪了整整一宿,言已知错。   那晚风雨交加,长离硬是生生跪了一晚上,二日太医一观,身体已落下病根。   宣德帝最终还是没有硬下心肠,只当长离被人蛊惑,赐死几个一同谋逆的罪臣,一道圣旨让长离远离沛京,前往边疆镇守河山功过相抵,没有奉召不得回京。   而乐川王,宣德帝也只是揉着眉卸了对方将军职位,收回兵权,他依旧是大祁尊贵的王爷。   今日便是长离离京之时,云长风拗不过长央恳求,来送他。   云长风缓缓来迟,从自己的马车上下来。   长离一身白色直裾,他鲜少穿白,今日一身不染尘埃的洁白,看起来如同陌上公子,有那么几分举世无双的味道。   长离见了他,神色竟是有几分喜意的,最后都笼成一个复杂的笑容。   云长风不知道他是演戏还是怎么,神色闪了闪,什么也没有说。   只是脑海中片段似的闪现一些记忆,年少时一起走过的路,夜深时夏风里的低语,聚水阁里玩过的蝈蝈,冬狩时林木山雪中肆意的笑容。   原来他竟也是怀念的。   原来他竟和这个人纠缠了整整近二十年。   长离上前,张开手似乎是想抱抱他,被云长风狠狠推开,一时怔愣在原地。   然而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云长风咬着牙上前却又狠狠地抱住了他,长离感受到身边清冽如松木般的气息,手指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   “你以为我会打你吗?”云长风抱住长离,神色苦涩痛苦,吐出的字眼却是冷得生疼:“长离啊,你真的以为我会那么傻吗?”   你以为,我会当着朝臣君王的面打你吗?   你以为,我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吗?   你以为……你是特别的吗?   长离啊。   云长风退后一步,结束了这个时隔半年的拥抱。   长央似乎想说什么,然而却什么也没说,她拼命地咬住下唇,看着长离从他身边经过,他似乎看了她一眼,又似乎没有。   长离手握得很紧,长央隐隐约约看见了猩红,上前一步想要询问些什么,却终是顿住脚步,只能注视着对方一路上了马车。   宣德帝在一旁看着,眉眼里寂寥得如同刚过了一场冬雪。   直到马车远去,与天际融成一片空旷,人群才开始散开离去,独留下云长风和长央二人,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长央终于忍不住蹲下.身,抱着双膝,痛哭出声,她的声音像哀嚎,更像文字无法描述的诉尽悲伤。   这是云长风第三次见长央哭,也是最后一次。   她今天穿了一身红色宽袍大袖,是穿给他看得。   她怕再也没有机会,让他看见自己穿红色了。 第92章 宫廷卷   ——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   青鸾阁是沛京出了名的风流之地,但它是近几年才建起的,里面多得是漂亮小馆。   也是秦家小世子最爱去的地儿。   秦时年进了里间,就见自己那几个好友左拥右抱地三三两两坐在榻上,铜鹤内点着助兴的燃情香,红色的纱帐纠缠绯糜,若隐若现勾勒出漂亮少年近乎全.裸的身姿。   叶审见了他,轻飘飘扫了他一眼,只见秦时年脸色不虞,不由打趣道:“哟,是谁得罪了我们秦世子?”   秦时年拉过一个穿青绿薄纱的少年,手指暧昧地玩弄他胸前的两点,嗤笑一声:“我今儿心情可好了,谁要说我心情不好,我就和谁过不去呢!”   叶审闻言,和其他好友惊疑不定地对视几眼,都明白今天秦时年确实是心情不好,玩笑几句,都心照不宣地不再言及。   怀中少年脸颊露出醉人的薄红,小心翼翼地提起臀.部去蹭秦时年的下.身,却突然被对方狠狠推开,摔在地板上,不由有些错愕地看向秦时年。   只见对方脸色阴沉,神色看不出喜怒,少年不由感到颤栗,不知道自己是那里得罪了对方,也不敢说什么,只能小心翼翼地不敢动弹。   秦时年只是冷冷看了对方一眼,什么也不说,起身离开。   这人还没来一会呢?怎么就走了?秦时年一走,剩下几人忍不住相顾无言,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秦时年今天心情是真的不好,何止不好,简直是糟糕至极。   无他,明日长离即将回京。   自平南王离京已过八年。   四年前宣德帝魂归西天,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也算圆满一生。   不日后,云长风承顺登基。   八年间长离一路征战不休,抵御蛮夷侵扰,领大祁兵马开大祁山河,颇有当年晁匡帝的气势,加之云长风勤政爱民,减关税,修水利,改革科举,内外兼修。   两者相结合,不仅让大祁恢复了开元盛世的局面,更是隐隐有破冲之势。   百姓爱戴帝王,也同样爱戴平南王,这是八年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包括一直算无遗策的太后娘娘。   如此这般,长离已经做到了真正的功过相抵,然而宣德帝曾经的圣旨里还有一条,没有奉召不得回京,他也真的一直待在边疆从未有回京的动向。   别人不懂长离这么做的原因,秦时年却是懂的。   如果当今圣上不是云长风,长离怕是早就回京了。   四年间他毫无动静,几次都是从阎王爷手里把命抢回来的,边疆已经不需要他的镇守了,在他的领兵带领之下,各国已对大祁俯首称臣,蛮夷被他压制地毫无反抗之心。   而长离,执拗得近乎偏执。   他向云长风摆明了意思——   你让我回来,我就回来。   你不让我回来,我就不回来。   最后,云长风认了输。   消息从沛京传来的时候,长离正坐在篝火边和将士们玩着军旗令,这是军营里为数不多的娱乐项目之一。   他如今多了些孤鹰般凌人的锐气与血性,睁开眼的时候宛如利剑出鞘,寒光乍现,剑眉星目,轮廓有棱有角,让人望而生畏。   副将弯腰俯耳告诉他时,军旗令刚好传到他这边,他一时顿住,引得将士们起哄起来。   长离扬眉起身,不爽地骂道:“你们这群兔崽子。”   虽是这样说着,他却是接过军旗令接受了惩罚,将士们一阵哄笑。   玩闹过后,夜深了很多,长离回到营帐内,等候多时的太监才开始宣读圣旨,长离垂目接旨,分不清自己心中是欢喜过多还是怨恨过多。   是的。   他是恨过云长风的。   在无数次希望落空之时,夹杂着爱意一起。   他从未想过要伤害云长风,包括那次勾结蛮人,他都是在达成不准动云长风的前提下答应的,然而蛮人是没有信誉的,这也是他现在为何如此打压蛮夷的重要原因。   长离盯着铜镜里的容颜,幸而他同云长风长了一张同样的脸,幸而他无比熟悉云长风的神态动作,不然他的思念也不会允许他坚持四年之久。   不过,现在他却无法在镜子里找到熟悉的痕迹了。   回京当天,今天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   云长风撩开罗幕,打开窗户,看着随风飘落片片梅花,花瓣打着卷飞到帐前,有些坠在帐顶端,扑面而来地还有雪花,冷冽得狠。   长离就站在一颗梅树下,穿着一身雪白,仿佛要和雪地融为一块似的,雪花和红梅落在他的肩上,仿如画中人。   他如琼枝一树,栽于黑山白水间。   长离猝不及防地迎上云长风的目光,微微一愣,然后携着遥远青木的温柔,抬头一笑。   那个笑容里,仿佛包含着那些一起经历过的春日朝露、仲夏蝉鸣、深秋潭水、初冬暖阳的时光。   云长风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伸出手缓缓拢起杆上的浮雪,冷意袭来,云长风才拉回自己的思绪,深深叹了一口气。   长离带给他的影响,比自己想象的还大。   他们曾十六年形影不离,他们曾九年分开的时间不超过一刻钟。   幼年时,插科打诨、调皮捣蛋、浮雪碎光、作威作福;   少年时,隔坐送钩、分曹射覆、流觞曲水、骑马打猎;   成年时,爱而不得、勾心斗角、欺上瞒下、反目成仇。   云长风关上窗户,从宫女手中接过伞,吩咐他们不用跟着,一个人打伞往长离的方向走去。   长离感到身上已无风雪飘落,动了动嘴皮,最后只是笑了笑,看着云长风,轻松唤道:“阿风。”   云长风点头:“阿离。”   长离又唤了一声:“阿风。”   “嗯。”   “阿风。”   “嗯。”   “阿风。”   云长风无奈道:“我在呢,你从小就爱这么唤我,现在怎么还没改过来?”   长离歪头,只是笑笑:“好几次唤阿风时,都四顾无人,空落落地只听见自己的回声,现在听到有人答了,忍不住就想多唤几声。”   云长风无奈地叹了一声,方才说道:“去看看阿央吧,她很想你。”   长离一顿,淡淡说道:“阿风,我不想去。”   云长风看了他一眼,答:“好。”   “阿风,你还记得小时候的那个约定吗?”   “记得。”   他们边走边说,竟不知不觉走到了长信殿前,云长风便不知觉地想起隶宣和,那时他站在上方,手持戒尺,霞姿月韵,教会他们一首又一首晦涩难懂的诗句。   云长风微微垂下眼睑,思绪一时又陷入恍然。   棠棣之花,萼胚依依,手足之情,莫如兄弟。   那句诗,也是隶宣和教的。   “那,现在还算数吗?”   “……算数。”   再一次被拉回神思,云长风看向长离,长离也看着他,他双眸犹如一团业火,一路摧枯拉朽直烧到人的心窝里。   “阿风,记住我,永永远远记住我,永永远远不要忘了我,阿风,这样可好?”   他一字一句的,很流畅。   云长风蓦地侧过脸看他,雪落下来,空茫茫的一片,良久长离才听到他的声音:“好。”   好。   于是我们,就这样了。   这一生,我们是为众生而生。   这一生,在千千万万的黎民面前,我们不过是滚滚烟尘中的一点罢了。   翌日,云长风在朝臣的跪拜声中上了早朝。   长离就站在最前方,偶尔看他一眼,礼仪却是君臣有度。   偌大的玄昭殿内,一时只余君臣奏对声,被漫漫历史长河铭记于史书之中。   那些悲悲喜喜的痴缠,不过为后世描绘多几笔水墨罢了。   叮咚!张嘴请吃糖,这卷很甜 第93章 网配卷   ——不是越成熟的人越不容易爱上人,而是越成熟的人越能分辨什么是爱。   “叮铃铃——叮铃铃——”   “啪”地一声从被窝里伸出手把闹钟砸出老远,世界从归于安静之中。   过了一会,顽强的闹钟又开始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床上的人无奈地翻身而起,起身关了闹钟,迷迷糊糊地走近洗漱间开始洗脸刷牙,镜子里倒映着俊美的脸庞,线条自然,带着清淡淡的冷,有种白山黑水般的玄乎美感。   他昨天网上配了个新剧,叫《小河有桥》,讲的是一个眼盲少年和一个耳聋少女的爱恋故事,非常清新治愈,配的时候都是身心舒畅,昨晚后期赶工准备今天就发出来,而他光荣地被蛮不讲理的后期拉去做了一晚上苦力。   对话是这样的——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流生sama明天有事吗?   【男主/流生】:没。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流生sama帮我处理下干音吧!反正流生sama也比较懂这方面!我很放心流生sama的!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流生sama拜托啦,我们要在明天出剧啊!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流生sama拜托啦!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流生sama你有在听吗?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流生sama!!!QAQ   【男主/流生】:嗯,我在。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那流生sama你这是同意了咩?~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我发给你,流生sama拜托了,我们一起努力赶工^^   【后期/窝边草啃了兔子】:蟹蟹流生sama!   【男主/流生】:。。。   洗漱完毕,云长风打开窗户让中午温暖的阳光落尽室内,这是一个不大的小楼房,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院里搭着花架,就用舍弃的塑料盆装满泥土种着各式各样的花,野趣横生,还有瓜蔓缠着藤架,结着一个个小小的可爱的西瓜。   一个中年妇女正在给一盆不知名的花浇着水,抬头看见云长风正在二楼窗外探出身子看她,不由瞪大眼睛惊道:“小风你怎么还在家?”   云长风疑惑:“今天我不是休息吗?”   陈露表现得更加疑惑:“你昨天不是说小杨有事,你帮他代班吗?”   云长风:“……”   他下意识地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十四点零七分,突然有点方。   快速赶到公司的时候,他要负责的区域需要送到的快递已经很多了,无奈,云长风只好开始工作了。   云朵轻飘飘地浮在天空上,今天天气出乎意料的好。   人世忙碌,来去匆匆,也包括烈日炎炎下的流生同学。   梁颂交了最新配的一个剧的干音给策划妹子,在妹子的热情回复中下了线。   摸了摸肚子,有些饿,不由皱眉,快递怎么还没到?   明明昨天和快递员说好的今天中午之前到啊。   他可是买了一大箱方便面准备囤货的!   而且他余粮已经不多了!   要死!   无奈,梁颂只好打开冰箱,里面只剩一个鸡蛋了,孤零零地立在那控诉地看着着来临幸它的梁颂。   梁颂伸出手把鸡蛋拿了出来。   得,这下冰箱彻底空了。   梁颂懒懒散散一点也不情愿地磨磨蹭蹭进了厨房,给自己下了一碗荷包蛋面。   一边吃一边听流生sama的主役剧,和他搭档的是圈里的一个小粉红,好像叫什么茶花来着,梁颂默默看了眼手中的荷包蛋,有些愤愤地戳了戳。   哭卿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和男神合作啊?   哼!这个茶花不就仗着自己是个妹子吗?不然怎么能和自家男神合作?   嘤嘤嘤,为什么男神只接言情剧啊?   梁颂的圈名是铲子杀人魔,一听名字就能感受到他对海绵宝宝深沉的爱意。   他算是圈里的大神级人物,和流生都是比较早的一批进入的网配圈。   但由于一个配言情,一个配耽.美,所以交流不多,不,应该是根本没有,颇有那么几分王不见王的气势。   然而事实是,梁颂好几次想接流生所在剧组的一些配角,要么被惊恐地拒绝了,要么接的角色和流生毫无对手戏。   而在群里面,流生也基本上从不发言。   所以只能梁颂一个人悲催地怨天怨地了。   听完剧,梁颂看了一眼自己碗里的面,就刚开始动了一口。   他感觉心暖暖的,每次听流生的剧都有这种感觉,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流生自身清冷干净却包容的声音,而这次,却同时也是为这部剧而动容。   怎么说呢,很感动,很治愈,很温暖。   流生的音色偏冷,但他的声音有一种独立于世的超脱感,而这一部剧,更是把他本身的特质展现的淋漓尽致。   尤其是独白的时候,念着简单的台词,结合剧情,有一种能瞬间治愈人心的力量。   果然是男神,连挑剧都辣么独具慧眼!   至于茶花的配音,好吧,也是有一丢丢,真的只是一丢丢的可取之处的。   怎么破,突然好想给男神生猴子怎么破?   梁颂纠结地看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感觉有点沮丧是肿么回事?   梁颂一点心情也没有地吃完面,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圆钟,突然想起一件事。   19:02   很好,快递什么的是时候可以投诉了。   云长风忙乎了半天到晚上才回家,不久后,他就收到了他被投诉的消息!   “……”   TM是谁自己站出来!   云长风搞了半天,才知道因为小杨没有给他交代清楚,他居然少送了一份快递!   好吧,他认了。   但是还是想知道是那个小崽子投诉的他!不知道这年头快递员很难当吗?!   看了看天气,似乎是要下雨了,云长风翻出手机查天气预报,马上进屋对正在看韩剧看到男女主角分手时一脸伤心欲绝的陈露妈妈说道:“……妈,要下暴雨了,我们去把花搬进来。”   陈露闻言迅速收敛表情跟着起身,准备转移花朵的时候雨已经沥沥淅淅地下了起来,云长风去端最远的花盆往棚下移,一直也没怎么说话。   陈露发现了自己儿子似乎心情有点不好,虽然平常自己儿子都是冷着一张脸也不怎么爱说话,但她毕竟是母亲,于是搬完花盆后把毛巾拿给他擦头发。   然后陈露小盆友慢慢坐在云长风身边,疑惑问:“小风你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肿么了?”   云长风皱眉恹恹道:“老妈,我被人投诉了。”   陈露:卧槽!是那家小崽子敢投诉我家宝贝,老娘要分分钟neng死他!!   不过现在宝贝心情最重要,陈露压下起伏的心思,默默安慰云长风:“没事啊小风,咋们不伤心,这也不是你的错,这不是说你做的不好,只是吧……意外,纯属意外,没事啊,咋们不哭!”   云长风:“妈,我就是心疼被投诉要交那罚款。”   陈露:“……”   陈露妈妈小心翼翼粘起自己破碎的玻璃心,豪气万丈道:“那我们不干了!居然让我家儿子交罚款!你不干之后我天天去投诉快递公司!”   云长风:“妈,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至少也要等到我领了工资再跑路吧。”   陈露:“……”你个熊孩子! 第94章 网配卷   ——可能你还没意识到,我们失去的东西里面,也包括自己,我们已经,且正在失去。   云长风登陆企鹅号,就见窝边草啃了兔子给他发了一大堆消息,其中还有一个链接,他也暂时没有回复她,就点开了链接浏览起来。   是《小河有桥》发布后一堆网友盖的楼,楼主先是感叹了一遍,再放的广播剧《小河有桥》的链接,虽然云长风自己被后期奴役了,但他其实还没听过成果,就点开楼主发的链接听了起来。   一开始就是少年的独白,清润微冷的嗓音,在后期润色之下几乎美的窒息。   “那天,我看见了一只鸟,白色的,羽毛很漂亮,它在天空飞来飞去,我想,它是迷路了。”   “然后我发现,那只是我做的一个梦。”   “因为我,其实什么也看不见。”   然后是少年毫不在意的打趣般的笑声,倒是没有多少怨怼,只是那笑声里让人莫名心酸。   “哈哈哈哈,没错,其实我眼睛是看不见的。”   #1L——   什么也不说,流生sama请收下我的膝盖!   #2L——   茶花sama和流生sama这一对想想就好萌!高举流茶大旗!   #3L——   听的我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下来了,男神虐我数百遍,我待男神如初恋QAQ   #4L——   LS 1   #5L——   男神男神我要给你生猴子嗷嗷嗷!   云长风慢慢地看了几条就关了,此时企鹅号叮叮地响了起来,有人找他?   云长风瞟了对方的ID,没忍住一脸黑线。   Please tell me!现在人与人之间的节操和矜持都去了那里?!   仙Jian群侠传:在吗流生sama?(求勾搭)   流生:在,有事?   仙Jian群侠传:^w^这里有个剧,接吗?   云长风愣了一下,看了看仙Jian群侠传发给他的链接,皱了下眉,慢慢打下一行字。   流生: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好像是BL吧,嗯,我平常都不接BL的,你放心?   仙Jian群侠传:流生sama这是答应了吗?星星眼   仙Jian群侠传:流生sama不用担心。   仙Jian群侠传:如果是流生sama的话,一切都不是问题(*/ω\*)   云长风一脸汗颜,觉得如果自己直接拒绝的话会闹得挺尴尬的,于是点开表情包准备发个拒绝过去。   然后很好的,他手抖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脑屏幕,内心的想法无人洞悉。   流生:[嗯嗯]   仙Jian群侠传:那我邀流生sama进群咯>3<   流生:……   云长风看着瞬间发来的进群信息:“……”   为什么现在的人都不等他说句话解下释就决定好了一切!   欺负他手速慢是吗?!   最后他还是点了同意。   【导演/哎一古】:卧槽仙贱你是怎能勾搭到流生的!   【策划/仙Jian群侠传】:滚粗!   【策划/仙Jian群侠传】:热烈欢迎流生大大>3<   【导演/哎一古】:先强烈鄙视一下仙贱这种重色轻友的行为,蓝后,热烈欢迎流生大大●●   【后期/我是一只名叫卡米亚的羊】:热烈欢迎流生大大^^   【宣传/贞子小妖精】:热烈欢迎流生大大>3<   【美工/猫汤】:热烈欢迎流生大大∩_∩   【受君/铲子杀人魔】:欢迎。   【策划/仙Jian群侠传】:(惊恐脸)铲子sama你居然出来了?!   【导演/哎一古】:别大惊小怪。   【导演/哎一古】:铲子sama啊啊啊啊啊你出来了啊啊啊啊啊!!   【美工/猫汤】:……我不认识他。   【后期/我是一只名叫卡米亚的羊】:……我也不认识。   【导演/哎一古】:泥萌这样会失去本宝宝的QAQ   【攻君/流生】:乛乛我现在退群还来得及吗?   【受君/铲子杀人魔】:不准   【攻君/流生】:……   【策划/仙Jian群侠传】:[嗅嗅]我怎么闻到了奸.情的味道?   【美工/猫汤】:铲子sama和流生sama认识吗?   然后几乎是同时两位当事人回了消息。   【攻君/流生】:不认识   【受君/铲子杀人魔】:认识   【美工/猫汤】:……   【攻君/流生】:好吧,算认识。   【导演/哎一古】: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接下来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云长风没多在意,所以他不知道铲子杀人魔盯着屏幕上的“算认识”三个字傻笑了多久。   他回这句话只是单纯觉得铲子杀人魔说认识应该是互相知道对方这种事,毕竟这个圈里的CV没几个是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所以也就改了口。   云长风无聊地打开SC表看了几眼,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都是圈里的很有名的人物,尤其是配受君的铲子杀人魔。   他是标准的0.5音,无论配攻受都非常适合,然而他原来基本上很少配受音,这次配受音其实组里大多数人都是挺意外的。   就像知道流生会来配攻君一样的意外。   总而言之,就是这次的CAST表出乎意料的吸引人呢。   说曹操曹操到。   铲子杀人魔申请加云长风为好友,云长风没多想点了同意。   云长风见对方半天没发消息来,有些奇怪,不过从群里的聊天中可以知道铲子杀人魔是一个比较高冷的大神CV,就先发了消息。   流生:铲子sama你好,第一次配BL,以后请多指教^^   铲子杀人魔:0(*////▽////*)q流生sama也请多多指教!!   梁颂紧张地看着电脑屏幕,脸红扑扑的,见流生半天没回消息,心中有些挫败加懊恼。   不会是话太少男神不想和他聊了吧QAQ   不会是群聊的时候男神对他好感刷负分了吧QAQ   手指在键盘上打了好大一串字,梁颂默默删掉,重新打了几个看起来不那么生冷的字。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还在吗?   铲子杀人魔:QAQ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   流生:抱歉,有点事,我先下了。   铲子杀人魔:哦哦,那流生sama你去忙吧,我在这等你回来就行了。   对方没回,梁颂猜测流生可能是给他发了消息就下线了。   然后梁颂真的从下午等到了夜晚再等到了凌晨。   顶着两只熊猫眼,梁颂默默地看着屏幕,屏幕上就两个厘米秀小人在晃来晃去,聊天栏一直毫无动静。   梁颂心思一动,手指轻滑一下,发了一个动作。   铲子杀人魔:[动作]花吃了你。   他这边的小人变成一朵食人花,张开花瓣把对方含在了嘴里。   梁颂基本上每个动作都挨个试了一遍,然后羞红着脸眼睛亮亮地看着屏幕又暗搓搓地发了一个动作。   铲子杀人魔:[动作]地咚。   屏幕上瞬间飘起了粉红泡泡,就见穿着武士套装胸口插.着一把真爱之剑的小人一把按住对面白头发大风衣表情懵逼的小人。   流生:……你被盗号了? 第95章 网配卷   ——人生不过一次次的相遇与别离。   #半夜调戏男神被发现了肿么破,在线等,急!!#   #半夜因调戏男神被怀疑盗号了肿么破,在线等,急!!#   梁颂羞耻地都想直接把电线直接拔了,下意识用被子把自己盖住躲在被子里,脸蛋红彤彤地盯着屏幕,想死的心都有了。   而且心脏跳的好快,砰砰的一下一下回荡在耳边,即使知道流生只是隔着一层屏幕,也弄的梁颂直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铲子杀人魔:没被盗号[尴尬][尴尬]   流生:嗯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现在在干嘛?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不要不理我啊QAQ   流生:没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是在和谁聊天吗?回复我好慢TAT   流生:……   流生:和你   梁颂猝不及防受到会心一击,又满足又喜悦地捧起自己的小心脏,然后后知后觉地眨了眨眼,男神这是在,撩他……吗?   当两人准备继续磕磕碰碰地聊下去的时候,哎一古就在群里call他们上YYpia戏。   大半夜pia戏也是他们说好的,这个时候大家基本都在。   房间里都是组里的staff和cast,见人数比较齐全了,策划仙贱就开始喊人:“铲子和流生到了吗?到了说一声mua~”   云长风开了麦:“大家好,我是流生。”   他的转音处似乎带了笑意,又似乎没有。   梁颂只觉一股电流瞬间窜过全身,酥酥麻麻地半边身子都没了力气。   房间里有人感叹:“居然是活的流生sama!”   当然是活的,梁颂一脸小骄傲地在心里说道,然后也上了麦:“大家好,我是铲子。”   接下来又是一阵欢迎声。   导演说了一声,就开始指挥pia戏,一时房间里就只有云长风和梁颂的声音在回荡。   pia戏一直都比较顺利。   无论是第一次配BL的流生,还是第一次配受音的铲子杀人魔,都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十分合拍,进度也一直比较快,让人感慨不愧是大神。   不久后,《起始》剧组的人就听到了一段无比香艳的床.戏,而且那天,SC表里的人罕见得都来齐了。   云长风&梁颂:“……”平常没见你们这么勤快过!   Staff&Cast:“我们只是爱我们的工作罢了,怪我咯= =”   pia戏一结束,梁颂就哑着声音说了一声下了线。   夜是深黑的,漫无边际地覆盖整座城市,唯有月光沁进玻璃窗内,然后就有人一把上前把窗帘拉上,阻隔了所有视线。   梁颂出了卧室到客厅内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还是不能缓解身体内的燥热感,然后一脸血地看着自己的下半.身,此刻那里已经支起了一个小帐篷。   梁颂回到卧室,情不自禁打开刚才录的音频。   手指缓缓伸入裤裆里。   “大家好,我是流生。”   耳边是流生微冷的声线,细细密密地灌进耳朵里,还有pia戏时若有若无的喘息声。   音频已经播到了高.潮部分,流生低哑着声音笑道:“那我进来了。”   宛如丝滑的绸缎,动人至极又带着克制的情.欲,让人直想接受他的入侵。   梁颂一下子没忍住,身体狠狠一抖,尖叫着喊着流生的名字射.了出来。   空气安静下来,漂浮着微微的麝香味。   “流生……”   电脑里还在回响自己的呻.吟声,嗯嗯啊啊不成调子。   梁颂看了看手指,上面乳白色的物体提醒着他刚才发生过的一切,忍不住掩面红了脸。   梁颂: 0(*////▽////*)q   怎么办,好想被男神给上一次啊。   而这边的云长风当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了某人的性.幻想对象,他此时正在陪他的母上大人看韩剧。   母上大人有三好,一好自己宝贝,二好棒子韩剧,三好养花种草。   陈露是真的喜欢看韩剧,她从不买泡菜国东西,然而却只能一边唾弃自己一边不知疲倦地追韩剧。   按妈妈的话说,就是质量问题。   妈妈喜欢看爱情片,然而国产的剧总是认为她智商不过十岁,所以只能哭卿卿地握手绢看泡菜了。   上一秒电视屏幕上男女主正在大雪地里深情接吻,庆幸着没有因为误会错过对方,下一秒女主就身患癌症不久就要与世长辞。   云长风默默把手里的纸巾抽出来递给妈妈,妈妈迅速接过并开始一边哭一边擦眼泪。   末了,终于播完了今日剧集,又要等待漫长的一周过去。   陈露边抽鼻涕边问:“小风你说男女主角为什么互相误会啊?”   云长风:“妈妈,我是个男孩子。”   所以不懂编剧的思维。   陈露:“……小风你说为什么女主角要得癌症啊?”   云长风:“妈妈,我只是个快递员。”   所以不懂医生的思维。   陈露:QAQ 第96章 网配卷   ——压伤的芦苇,祂不折断;将残的灯火,祂不吹灭。   第二天,宣传贞子小妖精在网上发了一段《起始》预告,一时激起千层浪。   #1L——   我只想问,SC表我没看错吧,应该不是我眼瞎吧……这阵容,够我膜拜一整年乛乛   #2L——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流生sama   流生sama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茶花妹子吗?   #3L——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铲子sama   铲子sama还记得大明湖畔的油桐小受吗?   #4L——   只有我一个人很好奇剧组是怎么邀到流生sama和铲子sama的吗←_←   #5L——   打LS屁屁,我比较好奇为毛铲子和流生会接这部剧←_←   #6L——   LS 1   #7L——   趁大家疑惑之时,猝不及防抱走铲子大大和流生大大就跑路XD   #8L——   楼上,拔刀吧!   ……   #124L——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对攻音大神配受音这种事接受无能,手动拜拜   #125L——   铲子sama配什么剧关LS什么事?滑稽   #126L——   呵呵,LS自己对号入座咯,粉转黑   #127L——   LS不要冒充路人,你要是铲子粉我跪着给你唱征服   #128L——   其实我对这剧的Cast表很不爽呢,言情大神来配攻音,攻音大神来陪受音,受音大神来配受二,只能呵呵了   #129L——   一群无所事事的专业黑   #130L——   其他还好,我就看不来那什么流生的,待在自己圈里玩就行了,扯上我们BL干嘛   #131L——   LS 1   #132L——   LS 2   ……   #143L——   呵呵,一群欺负我流生大大耽.美粉少的   #144L——   LS别急,我已经通知了家人,一大波友军正在靠近,撕逼吗?说的谁不会一样   #145L——   哟哟,那些骂流生大大的不就欺负我们消息来的晚吗   #146L——   流生的粉能带点脑子吗?我们那里说要和你们怼的?   #147L——   就是呵,简直自以为是   #148L——   那我们开怼了吗?滑稽   #149L——   那你们开始那几句话是怎么回事?笑   #150L——   就允许你们说几句不允许我们回几句吗?笑死   当晚梁颂就发了一条微博。   铲子杀人魔:没什么想说的,我配受音流生配攻音关您们P事,爱听不听不听拉倒,关注剧行不?黑我的能别扯上别人行不?   爱我的粉丝见黑也别上前撕,一群没事找事的,也别给自己找难受,关注剧就行了,这部剧我很用心,和流生sama的合作也很愉快,献给期待的所有人。   梁颂关了微博,进了云长风企鹅空间,看了留言一栏,嗯,有非常多的留言。   他想了一下今天的事情,有点担心男神,手指就点了上去,本来准备打一段话,但似乎又显得太明显了,于是就羞羞涩涩地找到文字一栏。   梁颂点开台词诗句那栏,准备给云长风留个电影台词来着,看了半天,发现《摔跤吧!爸爸》里有句话特适合这种情况,他正准备点时特别关心就开始滴滴地响。   他只关心了云长风一个人,匆匆忙忙准备回消息,点了那个句子看也没看就返回了。   流生:微博的事情,谢谢了。   铲子杀人魔:流生大大不用谢啦。   梁颂心跳如鼓地看着屏幕,小手指呆呆地碰了碰屏幕,就像在碰对面那个人一样。   过了一会,流生发来消息。   流生:……   铲子杀人魔:?   流生:……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但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梁颂一脸懵逼地看着,血液瞬间就滚到了脸上,有些不知所措,难道男神被他发的维护他的微博感动到了?   难道男神被他发的留言感动到了?   不行,好激动嗷嗷嗷。   好想绕地球三圈转圈圈怎么办?   然后梁颂特矜持特装逼地回了一句。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是什么意思啊?   流生那边静了许久,然后就发过来一张截屏,模模糊糊知道是留言模板,虽然知道,但梁颂心情还是特激动特荡漾地点开。   然后看到自己留的那一栏——   记住,爸爸不能时刻保护你,爸爸只教你如何战斗,你要战胜自己的恐惧!   梁颂:∑(°Д°)   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做了什么?!   这一定是梦!   然后梁颂就欲哭无泪地看着对方好好的4G在线瞬间变成了2G在线。   一看就知道对方下线了。   大大你听我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的大大你听我解释啊!!QAQ   梁颂都快被自己给蠢哭了,跟个傻逼似的地看着对话框,他平常也是顶顶聪明一人儿,长的好身材好家室好声音好,除了有点宅之外也一男神啊,怎么到了对方面前就一次又一次地犯蠢呢?   而且蠢得让人不忍直视。   铲子杀人魔:[大哭][大哭]大大我错了你听我解释啊,别下线啊流生sama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一不小心点错了大大!快被自己蠢哭了[大哭]   铲子杀人魔:跪求原谅QAQ   流生:我没生气。   梁颂小心翼翼地打下一行字:那你刚才……?   流生:逗你玩呢。   铲子杀人魔:[求抱抱]不带这么寻开心的,我都快哭死了QAQ   铲子杀人魔:嘤嘤嘤,流生sama我受伤了,要你亲亲才能起来   流生:给你的惩罚,这样调戏我的也就你一个了   铲子杀人魔:QAQ跪求原谅   流生:跪键盘都没用   铲子杀人魔:那肿么办?不然我以身相替吧!   流生:……吃亏的好像是我   铲子杀人魔:流生sama!!   流生:会做饭吗?   铲子杀人魔:会!!   流生:会洗衣服吗?   铲子杀人魔:会!!!   流生:会暖床吗?   铲子杀人魔:会!!!!   流生:会解决麻烦吗?   铲子杀人魔:会!!!!!   流生:好养活吗?   铲子杀人魔:会!!!!!!   流生:你应该答好。   铲子杀人魔:好!!!!!!!   流生:……   流生:[图片]我家地址,来吧。   铲子杀人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东方千沐同学友情提供】   ————网络上————   颂:男神,请正面上我~   XX:置顶,是最骚的   ———快递到了———   叮咚~   颂:╮( ̄▽ ̄)╭ci芒芒(饭饭)了~   风:(嗯,终于送完了)请付款。   颂(懵逼ing)嗯?哦~   颂:我居然忘了是货.到.付款┐(─__─)┌,你等。。。。━Σ(?Д?|||)━(秋豆麻袋)   颂:咳(若无其事),我去拿钱   风:。。。   ——我是梁颂日记本(*  ̄ー ̄)——   颂:Σ(|||▽||| )今天见到活的流生sama惹,啊啊啊啊啊o(*≧▽≦)ツ好激动,啊啊啊好想拍照啊(不,你已经拍了),Σ(|||▽||| )不会被发现吧~(你想多了)   ——我是梁颂舔完照片后付款的分界线——   (颂)伸手   (风)拿,嗯?拿不动?!(使劲ing)   风:干嘛→_→   颂(松手,并泪眼汪汪ing)   风:。。。   蓝后,小风风被攻略,he了~~   (强行he) 第97章 网配卷   ——世界不应该下雪,但真正的世界却被雪覆盖着。   然而事实证明,云长风只是日常调戏铲子sama,在梁颂暗搓搓一脸YD地准备点开图片的时候,那边就已经点了消息撤回。   梁颂:∑(°Д°ノ)ノ   铲子杀人魔:……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QAQ   流生:哼,刚才是上次你调戏我厘米秀的惩罚   梁颂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屏幕,怎么办?傲娇的男神也好有爱!   想扑倒!想蹂.躏!想顺毛!   啊啊啊,谁来救救他!!   又调戏了铲子杀人魔一小会,云长风就和他打了声招呼就下了线。   现在正是晚间,夜空深蓝如墨繁星密布,夏天的夜晚清凉又安静,云长风伸了个懒腰,就往楼下走。   陈露正在厨房做蛋挞,从屋内飘出诱人的香味。   云长风用鼻子嗅了嗅,摸了摸自己的胃,确实有些饿了。   慢慢走近厨房,云长风看着陈露正在忙碌,就帮她打下下手,妈妈狐疑地瞅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小风你不是平常都不吃晚饭吗?”   云长风笑着盛饭道:“唉唉,那是因为胃虽然空却感不到饥饿好不好?然而妈妈你美味的蛋挞已经勾起了我的馋虫。”   “臭小子!”陈露妈妈拿起锅铲作势就要打他,被云长风嬉笑着躲过,就听妈妈道:“明天去医院看看!要是查出是癌症就就不好了。”   云长风:“……妈妈我就说叫你少看点韩剧。”   陈露妈妈恼羞成怒拿起铲子哼哼着作势又要打他,云长风及时行动并出声:“妈,那我把菜端过去啊。”   “……”熊孩子。   吃完饭,云长风和陈露出去走了一圈消化肠道,这一带的生活节奏很慢,遇到的都是些体态闲适神情舒畅的人,还不时给他们打个招呼。   人们仿佛解开了盔甲,都柔和温顺地露出肚皮来,安静地,沉郁地落入时光微响中。   第二天云长风起得很早,夏天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是四五点左右,不像冬天,都八.九点了天还是黑的跟老天爷发脾气似的。   云长风给妈妈留了一张纸条,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喝,就匆匆赶到公司,他的同事小杨早就到了,收拾好东西就要骑车走人。   云长风微微皱眉,突然想起被投诉时扣的钱,岂可修!   云长风靠近小杨,道:“小杨,我送你这单,你送我那单吧。”   高高瘦瘦的青年抬眼懵逼地看了他一眼,半天嘴里才发出一个不明所以的单音:“……啊?”   然后在小杨小朋友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就非常自然地上了他的车,把正主给挤了下去,还不忘朝他露个寒涔涔的笑来:“谢了,就当上次我给你代班的补偿吧。”   不知道为什么,小杨分明地就从云长风嘴里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立马刷的一下就站得笔直,那模样,就差行个军礼了。   等云长风离开了,小杨已经懵了似的眨眨眼,粗神经地回着刚才的话:“……哦。”   然后他皱着眉嘴里发出不解的嘀咕声:“刚才……发生了什么……?”   等粗神经加脑回路奇特的小杨同学回想起事情经过,已经是他乖乖地送完云长风该送的那份快递后了。   有怨无处申的小杨同学简直欲哭无泪。   云长风戴着耳机,听着手机里正在放的广播剧《小河有桥》,自从这剧出来后,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格外喜欢听,心都跟着沉静下来。   柔和治愈的ED结束后,安静了一小会,然后突然从耳机里传出一声高亢的呻.吟!   云长风:“……”   云长风差点没撞上前方小轿车的车屁股。   辛好他车技一流,才没有避免一场世纪惨案的发生。   刚才呻.吟出来那一瞬间对云长风来说真真是晴!天!霹!雳!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这TMD邪魅狂霸拽各种酱酱酱逼格破天际的攻君是那个经常在他面前犯蠢的二逼铲子杀人魔吧!   还有,一开始就高能是什么鬼。   老妈你这样真的大丈夫!居然又给他悄悄换了!   明显是一部耽.美剧,一开始就是妖精打架的部分,后面才徐徐展开整个剧情,剧情紧凑一环扣着一环,BGM大气磅礴,合着剧情催人泪下。   这也是云长风不怎么接BL的原因,家里有这么一个不省心看爱情剧只看韩剧听广播剧只听BL的妈妈?!能怎么办!   能省点心不?他这开着车呢!   前面几个单元都差不多搞定了,云长风才冷着一张脸到了最后一个单元。   把东西都固定放在收快递的盒子里,然后爬楼把一部分快递送到了那些约定好时间的客户手中。   最后一个。   云长风看了看手中的地址,抬眼扫了一下门牌号,没错,就是这个地方。——那个投诉他的人估计就坐在里面呢。   云长风伸出一只手,非常规律地按了三下门铃。   他并不想报复什么的,其实就是好奇到底是谁投诉了他!   云长风自认是个很有职业道德的人,被投诉还是头一遭,但对方只要是他的客户,他都不建议平常对待,然而,如果他不再当快递员了……哼哼。   好吧,他果然还是很想报复这人的。   梁颂被吓了一跳,房间里众人见他突然没了声,都关心地问他怎么了,梁颂说了一声然后礼貌地道了句歉就关了麦,站起来走去开门。   不久前他接了一个新剧,刚才导演在房间里互相介绍他们,让他们提前熟悉一下,其实主要是演配角的CV互相搭戏找下感觉,毕竟这次的主役受是经常和他合作的油桐sama。   这样想着,梁颂站在门前通过猫眼看向门外。   门外的快递员不是原先那个,身形修长挺拔,五官没一处不是恰到好处的合适,俊美深邃的面孔冷的简直有些玄乎,快递员的统一服装更是勾勒出流畅的身形,让人瞬间眼睛一亮。   对方似乎注意到了门后有人在看他,偏过脸轻飘飘地扫来一眼。   扑通扑通——   “你好。”那人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清清凉凉的山泉水落尽漩涡里,荡开不大不小的涟漪。   ——“大家好,我是流生。”   扑通扑通——   梁颂猛的后退几步,身体撞到一边的鞋柜,疼痛感仿佛都被强烈的激动给遮盖住了,他忍不住捂着脸蹲在地上,耳朵已经通红一片。   云长风见对方半天没反应,皱眉,但还是非常有职业道德地开口:“先生,这儿有你的快递,请开门好吗?”   扑通扑通——   梁颂几乎是不可压抑地从喉咙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来,捂脸的手指不停地颤抖,从手指指缝间可以知道手的主人脸已经通红一大片。   啊啊啊啊啊啊啊!!!是流生sama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车和震”】   那天,云长风自告奋勇地装了一箱物资到达震后地区。   在路上,铲子不停地给他打电话,滴滴滴叫个不停。   云长风(开车ing):能省点心不?我这开着车呢!   铲子(含羞带怯潮红脸):嗯嗯,我尽量。   妈妈(听着手机里不断传来的对方正在通话中):……QAQ宝贝怎么不理我!   过了一会,电话接通。   妈妈:小风你在干嘛?   云长风:开车啊。   妈妈(羞答答捂脸):……你们还是节制点嘛,现在大白天的。   云长风:……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发现震后恢复很好,各界都送来关心,为他们祈福平安。   云长风:……好多人   xxx:物资留下,人走!   云长风:……我还是继续开车吧。 第98章 网配卷   ——我好久没有那种紧跑慢跑去迎接一个人的那种快乐了。   梁颂瞬间站起身就要冲进卧室,跑到一半又怯生生地折了回去,鼓足勇气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红着脸轻声说道:“你,你等一下。”   云长风正准备说话,门又刷的一下从里面关上了,他连个鬼影都没看见。   云长风:“……”   梁颂冲进房间就迅速脱衣服、打领带、换鞋、打理头发、喷男士香水。   最后云长风看到的,就是一个西装革履无比正式全身上下一股精英范随时可以参加宴会的帅气青年,一句话可以概括完全,俊脸宽肩窄腰大长腿。   云长风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男人微微点了下头,云长风一愣,他觉着这人,这人……就人TM就个神精病,谁在家还穿正装啊我去!   而且这个人居然还投诉了他!   别以为你长的帅我就不计较了!   深吸一口气,云长风递过快递道:“是梁颂先生吗?这是您的快递,请签收。”   梁颂点了点头,没接,就定定地看着他,耳边一直环绕着云长风叫他名字的那点,微微冷,却让人的半边身子都酥了。   他只感觉心脏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不行,好、好紧张,紧张到说不出话啊怎么办——   云长风皱了下眉,等了一会儿,不明所以地再次开口:“先生……”   梁颂张口闭口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挫败地接过单子。   云长风递给他一支笔,交接的时候细长白皙的手指不小心擦过他的小手指,瞬间一股电流就窜遍全身,梁颂触电般的收回手慌乱地低下头,眼睛呆呆地注视着刚才被云长风碰过的地方,心悸的不得了。   刚才,被触碰的时候,好舒服啊。   签收完毕,云长风接过东西就要走:“很荣幸为你服务。”   知道投诉他的人长什么样了叫什么名了,云长风好奇心也就歇了,他其实并不大在意这些事,不过是给生活找个乐子罢了。   然而他刚转身,就被人给拉住了手腕,感受到另一个人的体温,云长风回过头,疑惑地看着对方。   然后就清晰地看见对面的人血液慢慢涌上脸耳,云长风保持着微笑:“先生还有什么事吗?”   梁颂看着他,咬着牙给自己打着气,犹犹豫豫了半天就憋出一句话:“要,要进来坐坐吗?”   云长风皱眉看着对方,他总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前前后后联想了一下对方奇怪的举措,就更加疑惑了。   脑海里瞬间电光火石地闪现一些东西。   ——“大家好,我是铲子。”   梁颂看见云长风思索疑惑的表情,心情就更得到了整个世界一样欢呼雀跃。   太好了!流生sama记得他的声音啊啊啊!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表情越来越黑越来越黑,看自己的眼神都能掉出冰渣子来。   梁颂的心情就跟做了过山车似的,一会起伏一会跌宕,他语气弱弱地开口:“流生sama,我是铲子……”   听了梁颂的话,云长风的表情,成功地裂了。   果然是这人啊。   就是这TM个傻逼投诉了他?!   云长风微微勾起嘴角,笑得跟朵花儿似的,瞬间就迷的梁颂找不到东西南北了,就听云长风非常非常温柔地说道:   “你好,我是流生,我上次其实也要给你送快递呢,不过因为一些原因就耽误了没送到你这,然后,是一件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呢。”   然后他收敛了笑容,静静地看着梁颂。   梁颂的表情瞬间就懵了,呆呆地看着云长风的脸,瞬间觉得自己经历了什么叫人生世事无常。   ——   大家好,我叫梁颂。   喜欢网配,人称大神,圈名铲子杀人魔。   我现在站在我家门口。   你问我在干嘛?哦,收快递呢。   ……   艹艹艹!!!   ……   我以我现在的处男身举手发誓,我一开始萌的就是二次元大胸萝莉妹子,贫乳也不错,像三无少女爱酱。   反正搬过去搬过来都是想告诉大家一个事实,我是个妥妥的伪腐真直。   没错,其实我真是个直的——虽然没几个人相信。   某一天,我迷上了某个CV大神。   我和他配戏时,我发现……我居然直得一点都不彻底!   所以,我弯了。   我和他聊天时,我发现……我居然也会蠢的不忍直视!   所以,我抖M了。   当我同时解锁痴汉抖M属性的同时,我又发现了一件事。   对面清冷禁欲一脸冷漠穿着员工制服不断外放冷气的青年眼里就差写着这一行字——   就是这TM个傻逼投诉的劳资!   现在,我很方。   我居然TMD的跟个傻逼似的投诉了我的暗恋对象!   请随便来个人杀了我吧,蟹蟹。   对了,记得动作快一点哈,我怕疼的QAQ   云长风可不管梁颂的心里排江倒海般的想法,挣开梁颂的手就作势要走,谁知道梁颂瞬间就反应过来,一下子就泪汪汪地扑到云长风身上熊抱住他。   “流生sama我错了!跪键盘求原谅啊!!!”   被梁颂哭爹喊娘的气势这么一震,云长风愣了一下。   然后眼疾手快就把梁颂瞬间拖进了房间里再砰的一下就带上门。   梁颂刚才那声音可是气震山河啊,估摸着等不了一小会就有不少人都要探头出来看几眼,他可不想被人当猴子看。   所以他没发现梁颂偷偷摸摸瞧了他一眼,狡黠地偷笑。   云长风一眼就扫了一下梁颂的窝,装修的很好,难得的是设计比较大气,看起来整个房间都是极其开阔明亮的,阳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有种意外的安静和沉淀。   “流生sama你等等,我去给你倒杯水。”   梁颂一溜烟的就跑进厨房,说是倒水,却是给云长风泡了点参片,他记得微博上流生sama曾说过他的胃不是很好,知道的时候还担心了好久。   云长风接过杯子慢慢喝了一口,眸子闪了闪,泡参片这件事对他来说挺有意义,他和顾深都爱泡参片喝,无论是给自己还是别人,这都是份非常好的礼物,它象征的是珍惜和守护。   “流生sama……”   云长风听到他像小猫一样可怜兮兮的声音,脑海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响起了开车过来时那个乱入的广播剧中梁颂狂霸拽的声音,云长风一阵恶寒,抖了抖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   “我叫云长风。”   梁颂瞬间眼睛一亮,脸红彤彤地看着云长风,激动地举手发问:“那流生sama我可以叫你小风吗?!”   “……不可以。”   梁颂弱弱地开口:“那……叫风风?”   “……不可以。”   “小风风……?”   “滚!”   梁颂眼睛亮亮地拍手敲定:“那叫你阿云好了!”   “……”终于,云长风偏头问梁颂:“我们很熟吗?”   听到云长风近乎有些生冷的质问,梁颂的笑容变得有点勉强,不说话地看着云长风。   云长风勾起嘴角看了看他,手指放在梁颂的发顶上,轻轻揉了揉,自己笑着回答道:“梁颂,我们可不熟。”   梁颂眼里刚刚因为云长风的动作所升起的喜悦希望一下子就散了个干净,眼睛也瞬间黯淡了下去,心里酸酸涨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没精神地耸拉下脑袋。   云长风嘴角微弯:“不过,以后就熟了。” 第99章 网配卷   ——云是藏在时间里。   《起始》广播剧剧组精益求精,一个一个音都在细细的磨,力求达到一出声就美的让人沉沦,只要有一丝细微的不足或出戏感,云长风和梁颂就会不时被拉去补交干音,所以倒是一直都没退群。   然后,整个《起始》剧组都被闪瞎了狗眼。   只要流生一冒泡,下一条绝对就是万年潜水党铲子杀人魔的消息,毫无例外,一次是偶然,二次是巧合,三次是意外,直到N多次之后,铲子杀人魔在圈内树立良久的高冷形象,顷刻间就碎成了渣渣。   【导演/哎一古】:流生sama你上次要补的干音怎么还没给我QAQ   【攻君/流生】:……我给神咩了   【受君/铲子杀人魔】:神咩出来[磨刀][磨刀]顺便阿云求合体!   【策划/仙Jian群侠传】:……阿云是谁?   【受君/铲子杀人魔】:[鄙视脸][鄙视脸]你们这都不知道   【导演/哎一古】:……怎么办手好痒我好像neng死这个贱货!   【策划/仙Jian群侠传】:不要以为你是一个人[拿刀]   【美工/猫汤】:所以阿云就是流生sama了?   瞬间屏幕齐齐一大片卧槽。   【导演/哎一古】:所以阿云和铲子在现实生活中认识了,不行我脑补了什么,嗷,我的鼻血!   【策划/仙Jian群侠传】:嗷嗷嗷,不行了,快给我一袋O型血啊啊啊!   【后期/我是一只名叫卡米亚的羊】:……什么鬼,感觉你们话题彻底跑偏,不过伦家也好鸡冻的说(*/ω\*)   【后期/我是一只名叫卡米亚的羊】:阿云把干音给的我,我忘和一古说了,安啦,我现在已经在润色了,别急。   【攻君/流生】:全剧组就神咩最靠谱   【受君/铲子杀人魔】:[乖巧]嗯嗯,赞同举手手!   【策划/仙Jian群侠传】:被秀恩爱的同时又被质疑工作能力QAQ阿云我选择狗带!   【导演/哎一古】:被闪瞎的同时又被质疑领导能力QAQ阿云我选择狗带!   【宣传/贞子小妖精】:默默吃狗粮的同时瞬间受到会心一击QAQ阿云我选择狗带!   【美工/猫汤】:无辜躺枪的小猫决定攻击对象选定神咩!   【后期/我是一只名叫卡米亚的汪】:神咩已死,我是他弟弟神汪。   【美工/猫汤】:别以为你办个出国签证我就认不得你了!   【后期/我是一只名叫卡米亚的汪】:……   突然群里出现红包提示,铲子杀人魔发来的口令红包。   而口令是:铲子是阿云的。   然后瞬间这句话被刷屏,把万年浅水的都给炸了出来,一时间群内各种诈尸,然后最后都是纷纷跟统一好了似的发感谢阿云这句话。   梁颂:……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塞塞,然而看到那整个刷屏的“铲子是阿云的”又觉得好开心。   正在群里一阵闹腾的时候,又发来一个铲子杀人魔的口令红包。   口令是:阿云只有铲子可以称呼。   【策划/仙Jian群侠传】:……兄弟们,我在红包和尊严之中选择红包←_←   【策划/仙Jian群侠传】: 阿云只有铲子可以称呼。   然而当点开红包时发现只有一分钱的时候。   【策划/仙Jian群侠传】:……   【受君/铲子杀人魔】: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策划/仙Jian群侠传】:来人,上满清十大酷刑!   早秋的天气是极好的,踩在夏天的尾巴上,不过分炽热。   云长风轻笑一声关了电脑下楼,妈妈正在厨房里琢磨慕斯蛋糕的正确做法,不过可能进展不太好,至少桌子上的失败品就轻易地证明了一切。   云长风说到做到,领了这个月的工资就干净利落地跑路辞职,和陈露妈妈商量了一下,就决定开一个甜品店。   妈妈深受韩剧影响,整天嗷嗷叫激动地不得了,干劲十足,甜品店装修好后,就要开始学做蛋糕。   又一个失败品,陈露默默无言地皱了皱鼻子,大手一挥:“小风我们还是多找几个店员吧。”   云长风掏出手机晃了晃,小小得意道:“我已经在网上发了招聘信息。”   恰此时企鹅提示音又响了起来,云长风挑眉心思一转,就点进企鹅号。   铲子杀人魔:阿云在吗?   流生:在   铲子杀人魔:QAQ   流生:怎么了?   铲子杀人魔:为什么我天天买东西快递小哥不是你?!   流生:……   铲子杀人魔:我买了好多东西,担心你送其他地方跑来跑去太远[对手指]结果便宜了另一个快递小哥[大哭]   云长风不由微微勾起嘴角,慢慢打下一行字。   流生:我辞职了   铲子杀人魔:我我我养你!   流生:……   铲子杀人魔:0(*////▽////*)q   流生:我和我妈开了个甜品店,要过来帮忙吗?   铲子杀人魔:!!   铲子杀人魔:先说好,这次不能点撤回!QAQ   流生:恩,不相信我?   铲子杀人魔:相相相信!!!   流生:呐,地址这儿[图片]   梁颂这次吸取教训眼疾手快迅速保存,看到真是地址后,瞬间只感觉一个大馅饼从天而降直接砸到他身上,直把他砸的不知所措头脑晕乎,一时云里雾里都不知道身在何方,脑回路还没正常就非常作死地回了一句话。   铲子杀人魔:算见家长吗?   铲子杀人魔:QAQ!!   铲子杀人魔:阿云你听我解释啊!刚才,刚才不是我本人!   翌日,天气正好,万里无云。   甜品店墙面被刷成三种颜色,一面是橙子黄,一面是早苗绿,一面是少女粉,颜色浅淡,柜台这边是正经的乳白色,一只乳白色的小猫咪趴在墙柜台上,若不是黑溜溜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来转去,都不怎么会被发现。   落地窗前摆放着几盆绿色植物,清新自然,桌子上都摆着小花瓶,里面插着白色的小花,高于地面的几个卡座形成回闭状,私密却又恰到好处。   梁颂规规矩矩地坐在凳子上,也不敢乱看,陈露妈妈也不由地正襟危坐在他对面,一时静默地简直让人尴尬。   “那个……”陈露弱弱地说了一句,就被梁颂给脸红脖子粗地打断了:“伯母你好,我是阿云的追求者!我叫梁颂,希望你不介意,我,我只是单方面追求阿云的……啊对不起打断伯母说话了,您您请说。”   陈露脸微微有些囧,不知所措干巴巴地说道:“啊,我也没想说什么。”   梁颂眼睛瞬间亮了:“伯母你这是同意了?”   陈露都感觉自己要被梁颂眼里的光给闪瞎了,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事情我都不会说什么的,毕竟是你们的事,阿云,不对,小风如果接受你的话,我不会反对的。”   然后又朝他挤眉弄眼,悄悄道:“说不定我还可以帮助你!”   “真的?!”   “真的。”   云长风从后厨走出来,腰间围着个陈露妈妈强烈要求的蓝胖子围裙,听到他俩的谈话,双手自然抱臂,嘴角抽了抽:“如果我们记错的话,我好像是让你俩来帮忙的。”   “……”   云长风眉毛轻轻一挑,瞬间该擦桌子的擦桌子,该搬东西的搬东西,连小猫咪也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往下一跳不敢待在柜台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一】   云长风: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好像是请你俩来帮忙的?   陈露:QAQ!宝贝不是我的错都是他在勾引我!   梁颂:……   【小剧场:二】   云长风:如果我没有记错,我好像是请你俩来帮忙的?   陈露:你记错了,我是来看我未来儿媳妇的。   梁颂:你记错了,我是来见我未来丈母娘的。 第100章 网配卷   ——我仰望天空时,繁星便坠落满地。   甜品店正式开张那天,弄了个新店折扣活动,又因为是开在T大旁边的,学生都对新开的店比较好奇,所以生意极好,云长风早前招了个店员,还有陈露妈妈帮忙,虽然忙但人手也是够的。   不时梁颂会过来帮忙,虽然整天嚷嚷着要追云长风,不过却没啥具体措施,就时时偷窥一下心上人,然后暗搓搓地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几笔。   ——阿云对客人怎么笑的那么温柔,嫉妒。   ——今天阿云揉我头了啊啊啊啊!好羞涩。   ——妈妈也好可爱,不愧是阿云的妈妈。   ——套住男人就要套住他的胃,明明我厨艺那么好,怎么阿云吃了我做的饭还是没什么动静?果然不能信微博里的那些评论啊,都是搞事情!   ——阿云好帅!(*/ω\*)   ——今天尝到阿云做的蛋糕了,好好吃!   ——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阿云只会做甜点不会做饭啊啊!是不是代表我有机可乘!   ——又发现了一个小秘密,阿云心情有变化的时候,右眼的睫毛总是会颤抖一下。   ——啊啊啊啊阿云阿云阿云阿云,好喜欢。   ——哼,来店里的人怎么总是喜欢偷看阿云,都该被人道毁灭!   无论梁颂心里再想些什么,夏天的余热都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干净。   清晨,云长风拿着钥匙开了店门,整个城市慢慢苏醒,又迎来一天忙碌而充实的时光。   两个女生在店外偷偷往里瞧,不时移到云长风身上,云长风微微一笑,便继续开始做奶茶。   两女生瞬间红了脸,推推搡搡地进了店,云长风抬头一笑,阳光碎到眼睛里,莹莹的一片。   “客人需要什么吗?”   比较开朗的女生回道:“我们先看看。”   “好的。”云长风点头,把奶茶端到一桌客人那,手机消息震动个不停,知道又是梁颂在找他,拿出手机回了一句就关了机。   ——我在忙。   云长风回到柜台,刚才说话的那个短发女生才说道:“老板,一份提拉米苏,打包带走哦。”   云长风点头笑着应了一声,想起刚才两个女孩的样子,取出材料轻声问道:“送给恋人?”   一直没说话女生红着脸低低应了一句:“嗯。”   短发女生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说着打趣的话。   做好了提拉米苏,云长风打包递给她们,女生付了钱接过,正准备走时,看到那个短发女生没动,不由问道:“阿落你不一起吗?”   “我才不当电灯泡呢。”短发女生皱了皱鼻子,没好气的说道,眼里却是一片笑意。   那女孩又红了脸,提着蛋糕就往外走。   新来的店员能力极好,基本上都是他在做甜品,原来招聘的那个老店员又送到客人哪,云长风也微微有了空闲。   待女生走了,名叫阿落的女生也没动,沉默了好一阵,然后朝云长风低低说了一声:“老板,做杯柠檬汁吧。”   云长风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问,刨冰搅拌封口,放到阿落面前,阿落接过喝了一口,付钱要走人。   谁知云长风突然喊住他,微笑道:“今天大酬宾,你的柠檬汁是赠送的。”   阿落一愣,然后笑了笑,突然说了一句:“那老板我要份慕斯蛋糕好了。”   她说着就转身在店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云长风应了一声低头便开始做蛋糕,到了收尾工作的时候漫不经心抬头一看,这时从门外逆光走进来一个男人。   宽肩窄腰撑起白色长风衣,俊朗好看的青年,不过看到云长风就瞬间笑出一口大白牙,笑容又暖又阳光,显得分外年轻稚气——不是梁颂还是谁。   “阿云我来帮忙了!”   青年一进门就莽撞地开口,瞬间就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他一愣,有些窘迫,然后歉意地一笑,快步走到柜台边,朝云长风低声道:“被吓了一跳我的小心脏,还以为店里就你一个人呢。”   “……别光顾着说话,帮忙。”   梁颂嘿嘿一笑,从云长风手中接过蛋糕就按着他说的位置送去,礼貌地说道:“小姐,您的慕斯蛋糕。”   阿落看着他笑了笑,道了一句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冒出一句:“你刚才怎么那么突然地大声说话啊?”   梁颂一愣,面露歉意地说道:“抱歉抱歉,真的抱歉,刚才打扰到你了。”   阿落见他误会了,急忙摇摇头解释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就是有点好奇。”   梁颂看了一眼云长风又收回目光,挠挠头有些窘迫地说道:“当时店里就看见他一人来着。”   阿落因他这一句话愣了一下,没再说话,梁颂便也离开了,他抬头看着云长风忙碌的身影,神色温柔——   全世界中,我真的,就只看见了你一人。   下午忙完了,云长风挂了个暂停歇业的牌子,店员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梁颂抱着那只这么久了都没有名字的乳白色小猫,这可是阿云店里的招财小猫,可不能摔着碰着了,梁颂不解询问:“怎么这么早就歇业了?”   云长风轻笑着弯腰凑近梁颂,瞬间两人呼吸交融,梁颂的脸腾的一下就红到了耳根,结结巴巴地开口:“怎怎,怎么了?”   云长风撇嘴笑了下,站直身抱着胸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看的梁颂直头晕目眩身体发热,云长风收回目光,也不说话,走到柜台后面一件一件取材料。   梁颂不知所措地唤了一声:“阿云你……”   云长风回身,突然嘴角勾起一个笑来,漂亮的简直有点过分,他走前几步,和梁颂就隔着一个柜台的距离。   梁颂也定定地看着他,就见人把手指竖着放在自己嘴唇上,比了个禁声的动作,梁颂瞬间就僵硬的连手都不知道放哪了——   “不要说话。”   梁颂听话的瞬间噤声,云长风满意地收回手,才开始刚才的动作。   阳光跃进来,在宁静的午后洒下暖光,时间在手指间悄悄流逝。   柜台上的乳白小猫揉了揉吃饱的小肚子,喵叫一声,摊开身子露出腹部,美滋滋地晒着太阳。   云长风取出可可粉,把它洒在混合了蛋清、芝士、鲜奶油和糖层层往上叠的芝士糊上,动作熟练自然,仿佛在做一件艺术品。   梁颂一边喝着奶茶一边呆呆地看着云长风。   阳光在对方侧脸上镀上一层金色的色泽,脸庞上细细的绒毛若隐若现,他半垂着眸子,额头到下巴的线性优美漂亮至极,神色专注宁静。   空气中飘动着咖啡酒的味道。   梁颂情不自禁地唤道:“阿云……”   云长风轻笑着应了一声,微微装饰了一下手中的甜品,然后端着盘子放到梁颂身前,神色微暖安宁:“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   那是一份,提拉米苏。   强烈的悸动随着心脏的跳动,流进了梁颂的血液里。   他不由咧嘴一笑。   怎么会……这么开心。   开心得——想哭出来。   提拉米苏,Tiramisu,爱情的开始。   一年后的某个下午,沉寂了许久的铲子杀人魔的微博发了一条消息,然后就像一颗原.子.弹猛地投入地面,瞬间轰炸了整个圈子。   铲子杀人魔:   我们在一起了,求祝福[玫瑰][玫瑰]@流生。   配的图明显是一张抓拍,夕阳下坐在花椅上的青年背影干净温暖。   一如往昔。   作者有话要说:   给大家讲个鬼故事——   很久以前,一群小天使看文不爱留言,后来有一天,他们买了方便面,然后发现有调料包,于是泡好了准备开吃,突然发现,没有塑料叉∑(°Д°)   #都一百章了还不留言你真的大丈夫?!# 第101章 尾声   ——结束是一个新的开始。   从系统空间醒来的时候,云长风感觉全身的疲惫刹那间突如其来像大海一样奔流向骨骼神经之内,一时不由微微皱眉。   “醒了?”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虚空中响起——系统的声音——云长风睁开眼笑了一下道:“醒了,你要说点什么吗?”   系统静默了一下,才继续开口,声音冰冷而毫无生机。   “第一个世界,达成世人赞美。”   戚留白。   “第二个世界,达成七安一生。”   源承光。   “第三个世界,达成祸乱江湖。”   江允随。   “第四个世界,达成乱世微光。”   沈二。   “第五个世界,达成光影尽头。”   顾辞安。   “第六个世界,达成千古帝王。”   长离。   “第七个世界,达成圆满一生。”   梁颂。   “第二个世界,宿主触发支线进入过去溯回一生,达成了却尘缘。”   顾深。   “恭喜宿主,成为第一位时空站管理者。”   云长风闭了闭眼,再次睁开之时,周围已经褪去虚无化作云雾散漫,围绕成一个湖泊,从云雾中伸出一架木桥连接湖中庭院,奇花异树。   他正站在桥上。   云长风伸手碰了碰身后的云雾隔阂,然而手伸了过去,又轻轻柔柔地被送了回来,似乎使着力,又似乎只是欲拒还迎俏生生的一探。   他收回手,往庭院走去,澈澈湖水映不出他的身影,却映出了湖上的青雀和亭亭的莲花,青雀喜人,见了云长风,便展着鸾鸟的羽,像在跳舞,像是日本高贵优雅而神秘的艺妓似的。   云长风忍不住一笑,道:“系统,这便是你的原型吗?真是讨喜。”   青雀动作一僵,才说道:“宿主,是否选择溯回曾经的世界,然后再进入下一个世界。”   云长风也没说话,摆弄着手中的陶罐,缺了个口子,便有裂缝直直地探入底端,残缺却别样美丽。   “宿主——”   云长风抬头看了青雀一眼,忍不住乐了,实在是一只鸟儿张嘴的样子太惹人注意了也太逗人了些,云长风放下陶罐,问道:“你没有名字对吗?”   青雀点了点鸟头。   云长风笑:“那就叫你阿回好了。”   青雀愣了一愣,方才点头。   “至于回溯世界,那到不必了,毕竟已经是过往了,但是——”云长风慢悠悠地说道:“我还不想那么早就开始工作,回去看看倒也无妨。”   倒也,无妨。   雨噼里啪啦地打落而下,两个人站在一个墓碑前,站在前方的男人一身笔挺西装,斜眉入鬓俊美如铸,只是眼神很冷、但看向墓碑之时,却是顷刻间化做水,又透着古怪的,难以言说的思念与渴望。   后面的人为他打着伞,轻轻唤道:“留白……”   戚留白力不从心地回了一句:“你先回去吧。”   余商苦涩地笑了一下,摇摇头:“我帮你打伞,上次你淋了雨不小心都弄成了肺炎,这次我……”   “回去。”   戚留白的声音很冷,近乎命令,不——那就是命令。   余商一愣,良久应了一声好,把伞留给戚留白,慢慢离去。   他知道,戚留白是不会打那把伞的,但他还是给了。   十年前,初遇戚留白之时,一颗心脏就已经沉沦其中,他那时想,爱一个人或许就是这样的感受罢,他一开始觉得他的爱一定可以打动、滚烫、温热戚留白的心,然而十年过去了,依然无果。   戚留白心中有一座坟,埋着一个已死之人,束缚着一个鲜血灵魂——他把自己困进了那座坟里。   他日日祷告、日日祈求、日日摸索,困了自己整整二十年,从少年到成年,从稚嫩到成熟、从十七岁到三十七岁——   余商也不由地想,自己是不是也该放弃了啊,他从大学毕业到如今,把心思抛空到一个人身上了十年,他等没了青春、等没了朝气、等没了那颗热乎乎的心——   他都想要放弃了,为什么戚留白还不能放弃?   余商在墓园外等了很久,戚留白才打着伞走了出来,他身上湿漉漉的,余商注意到他的眼睛,不由好奇这个人哭没哭过?   戚留白看到他,也没说话,就是把伞递给他就往前走,余商一怔,连忙追上戚留白给他打伞,也不顾自己身上被淋了雨,反正已经湿了,再多点也无关紧要。   一辆黑色小轿车在远处停着,一个打着伞的年轻人抱着一捧雏菊到了轿子边,敲了敲车窗,四顾无人,所以这里的动静便显得格外突出,余商也无可有无可无地看过去。   “轰隆。”   小轿车的车窗慢慢划下,露出一张完美的侧脸线条,似乎带着笑,在年轻人道歉声中接过雏菊,隔的老远也可知道那是一个怎样的人。   惊鸿一瞥,方知风华绝代。   那是一张和余商极为相似的脸,但却没有人会将他们认错,就像砗磲与珍珠的差别。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有人在看他,微微侧过脸看过来,眸子像是宇宙的星河,又像江南的烟雨,或许是因为相似的五官,他轻轻地停留了一下,又落到了戚留白身上。   戚留白若有所思地侧脸看去,那人却已经收回了目光,车窗开始缓缓上升。   戚留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有一种极大的恐慌,没来由地扎进了跳动的心脏里,细细密密的疼缠着心口,他皱了皱眉,再往那辆小轿车看去。   斜织的雨幕之中,一切朦胧而见之欲醉,戚留白不明白,心里怎么会这么难受,就像要……错过了什么。   就像要……失去了什么。   空气间浮动着泥土和花草的清香,小轿车在雨幕中缓缓离开,雨越下越大,没完没了。   没来由地,一滴眼泪突然无知无觉地从戚留白的左眼落下。   戚留白像是突然被按开了某个开关,朝着小轿车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期间被绊倒了一次,脚腕狠狠一扭,他倒在草地上,想要站起来,试了几次都又是更狠地摔倒在地。   不行——   站起来啊戚留白——   不能……再错过了。   然而疼痛就像瘟.疫一样从扭到的脚腕处开始开始四窜来窜去,连呼吸都开始显得薄弱异常。   戚留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子越来越远,远成薄暮云雾,消失殆尽。   疼痛蔓延到了心脏里。   “啊——”   余商瞬间怔愣在原地,看着戚留白的身影,有一个想法在心里叫嚣着、呐喊着——   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放弃吧啊啊啊啊!   然而一个人爱了一个人二十年,你叫他怎么放弃?   余商又朦朦胧胧地想起了刚才那个人,那样一个人,怎么会有人在爱上那样一个人后放弃呢?他突然苦涩一笑,没来由地有些释然,那么就由他来放弃好了——生活毕竟不是只有爱情,可笑他竟泥足深陷了十余载。   一切光影纠葛处,不过虚妄。   小轿车内,云长风漫不经心地摆弄了一下雏菊,开车的司机见了,不由问道:“怎么来了又不进去呢?”   云长风微笑:“遇见了故人,我和他关系不好。”本打算来看看曾经的自己,谁料世事无测。   司机见状道:“是那个看去来年轻些的吗?那是您的哥哥吗?”   云长风又笑,却没回话,突然把手中的一捧雏菊放下,道:“司机师傅可以帮个忙吗?”   “您说。”   翌日,一大束桔梗花静静地被放在戚留白的窗前,戚留白推开窗,拿出花上的卡片,一时晨光照耀,像无望的烟火,戚留白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曙光笼罩全身,他的眼里有水光,还有突如其来的释然——   秋露仿佛一团白烟   从住宅的后门飘了过去   这些烟雾就如同无声的烟火般   在附近一带的蔓延   在秋露飘漫中   依稀可见远处有许多桔梗花   这些花如薄棉被般   在秋露中绽放着寂寞   不远处的槐树枝干上,站着一个人,他静静地看着,见戚留白收了卡片,才笑了一下,轻轻跃下树干,有尘埃落叶散落飞起。   那声音落在风里,又微微加重了些,是加了一叶柳絮的重量吗?   “回溯下一个世界。”   时间是一个伟大的作者,它终将为你我写下最完美的结局。   还有无尽的世界,与光同尘,如影随形。   END   作者有话要说:   【精修完此文之后才会标志完结的mua~】   有朋友问我写文什么感受,我能有什么感受?一是觉得累,二是觉得患得患失,三是觉得付出不与回报成正比。   就此完结,感谢一路鼓励我写下来的亲们。这文居然没到一年就完结了←_←我怎么辣么惆怅QAQ   感谢给我投过雷的糖糖小妹、督促我的小北(败北)、又萌又甜的小可爱错过小宝贝、洛春暖暖姑娘、春秋(醒醒春秋)、还有第一个给我投雷的ky自多情姑娘、白驹童鞋、暖心的流光小天使(抱抱)、其实很萌的柠檬不萌、还有会定期消失的十锦童鞋、A.?古月姑娘、雷阵雨童鞋。   感谢给我浇水的亲,灌溉了那么多帮我养了一大半小树苗的ky自多情姑娘、默默支持的沐璇卉妹子、李子有点酸小可爱、煜千尘童鞋、浅姑娘、MarchWendy君、后来认识的白淮谨小可爱、Cat小天使、还有暖心的错过和十锦小天使、很早以前出现的奥布拉的羊、闻子渊、山有扶苏、猫子四位小可爱、六月份冒了一次泡的人间失格小天使,以及默默支持的疯狂书籍小可爱和蝶梦君。   还有这个小可爱↓↓我现在都很好奇乃的名儿是啥乛 乛   读者“”,灌溉营养液 4 2017-06-30 06:54:25   读者“”,灌溉营养液 6 2017-06-28 23:27:10   感谢几乎每章都有暖心留言的萌亲们,陪我从头走到尾的翅膀也要飞翔小可爱、爱发ww的猫牙小可爱、喜欢间断性消失小白、话少但是窝莫名很萌的从有到无小可爱,以及话唠毒舌抖S受(望天)东方千沐君。   还有不用翻评论区就能一下子想起来的可爱的读者们,辣么萌的长生小天使、方圆小天使、吃货天秤小可爱、超暖的过客童鞋、文咲彬彬小天使(汗,为了打乃的名字我总于搞明白了咲这个字读xiao= =)、荼岩王道(话说我一直没告诉乃我也灰常喜欢神荼的)。   还有可爱的我心和过滤体、小刺(骨刺)、一起转圈圈的千爵风、喜欢陆小凤的知樱小可爱、666(记得最清楚的一个名字,没有之一,每一次看到以为是夸自己呢,然后发现是ID,窝心疼我叽几)、球球(名字念起来就觉得好亲昵)、萌萌的巫再、占西仆、Tirst、宫铃碎、飘渺烟雨、秋尘和纸鸢几位在后期才开始逐渐认识的新朋友加小天使。   谢谢给我留了不算长评的长评的琼树姑娘。   还有数字君,哭QAQ乃们的名儿真把我搞的云里雾里的,一会把这个认成那个,一会把那个认成这个= =   还有好多好多小可爱啊,不过乃们名字为什么我连手写都找不到(╯‵□′)╯︵┻━┻   还有可爱的路人甲们,蠢作者一度很想根据乃们的语气来分辨谁是谁,曾经还煞笔似的细细琢磨了半天,然后QAQ   好吧再次抱抱你们所有人。   哼,当然也包括以后吃方便面会没有叉子也没有调料包的浅水小公举( _ _)   喜欢看快穿文的可以收了我的《综少年派降临》,不过这是综影视嫖文,蠢作者对于韩剧日漫影视里的那些男神蠢蠢欲动= =,以及主角是个五讲四美好青年的阳光小坏真男神!依旧无cp主攻向。   (*/ω\*)然而我的接档文不是这篇,这篇文属于收藏多了就会开系列,大家可以先收在夹子里,说不定后来午后天气正好的某一天就无意间扫到了这篇合胃口的快穿文。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